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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妃复仇记全文阅读

作者:十大人     毒妃复仇记txt下载     毒妃复仇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对面的茶楼

    看眼前这人穿着蓝袍,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马甸揉着自己淤青的半张脸,悄悄问旁边那个瘦小个儿:“这又是什么人?”

    那瘦小个儿也是茫然:“不认识。”

    原来是个没名头的书生,也敢来充英雄管闲事?几个匪徒正为刚才被揍了一顿而憋了一肚子气,这里倒自动跳出来个出气包!

    马甸阴恻恻地一笑,让他那本来就五花八门的脸更加乱七八糟:“臭小子,难不成你也看上面馆里面那几个娘儿们了?”

    “你的嘴巴这么不干不净,让小爷我来给你洗洗!”

    “哼!狂妄的臭小子!爷爷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怕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马甸挥了挥手,后面几个人就朝他扑了过去!

    但人的衣角都没接触到,众人只觉得眼前几道影子一闪,不知道什么东西抓住了他们的领子!

    接着双肩发紧,一道道绳索就把他们全部缠成一团。那年轻人纵身飞过旁边的一棵大树,也不知使了什么手脚,几个匪徒便被绑成了粽子捆在了那棵树上,一人嘴里还多了一根树枝!

    齐昊飞拍拍手:“你们就在这里待着吧。等过两天这绳子自然会解开,算是小惩大戒。以后如果再出来为非作歹,小爷我定不饶你!”

    等人走远了,被绑在树上的马甸才气得吐了树枝破口大骂:“你个龟孙子!你不是说不认识他吗?哪个没有姓名的有这等身手和暗器?”

    被骂的瘦小个儿一脸无辜,哭丧着脸:“老大,我真不知道他是谁!”

    几个人被绑在树上一晚,又累又饿又渴,正是晕晕沌沌之时,突然感觉身子一松,那绑着的绳子竟然全被解开了,他们像冬瓜一样滚到了一处!

    “是谁……”

    马甸骂着,便看到树后走出一个拿着小刀的人来。

    “这位壮士,多谢你的救命之恩!”马甸摇摇晃晃地勉力站了起来。

    那人的抚着手中的小刀,只看得见他半张脸明晦不定的脸。

    “我不是来救你们的,我是来杀你们的。”

    马甸吓了一跳,这一趟到底都得罪了哪些神仙?

    “连她的主意也想打,你们真是活够了!”

    虽然萧狐已经很是克制,但难保动手的时候桌、凳还是翻倒一片,大牛和小珠他们收拾着狼藉的铺子,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毕竟两人自小生活在民风淳朴的陈家镇,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没见过这么凶恶的人。

    “见过娘娘!”萧狐抱拳给慕容烟行了一礼。

    “萧侍卫,你知道不应该再这么叫我的。”慕容烟轻轻地说。

    萧狐一时怔住了,他一向是叫“娘娘”的,但现在她的身份的确不同了。但是应该怎么叫呢?他也有些迷惘。

    “就叫我慕容小姐或名字都行”如今发髻已散,慕容家已不在,但慕容烟还是慕容烟。

    萧狐怔愣着点了点头。

    “你怎么来了?”

    他一直跟在洛星宸的身边,他在这里,洛星宸呢?

    萧狐道:“王爷差我出京办事,属下正巧路过。”

    胸口涌起一阵酸痛和闷堵,是呵,他如今所有的难题都已经解了,应当盘算着和唐清婉的婚事了,又怎么会记得自己呢?真是自作多情了!

    “洛星宸,我们是一家人啊!”

    她记得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她以为自己终于拥有了一个家,一个可以有人互相依靠的港湾。可是她错了,她不过是洛星宸的一颗棋子,一颗关于家国天下的棋子其实还是挺重要的不是吗?

    她自我解嘲了一下。现在她也有自己的家了,那个家是她和桑儿的家,王府的那个“家”再也与她无关。

    回头见到桑儿紧绞着手指低着头站在她身后,她微微叹了口气,都怪自己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桑儿要跟着自己出来,她也不会这么久看不见萧狐了。

    “那你和桑儿聊一聊。”

    说完她就掀开帘子,拉着大牛和小珠去了后院,给他们挪个地方。

    面对萧狐,桑儿根本不敢抬头,她紧张地双手更是绞得死紧。而萧狐更是一头茫然,为什么王妃娘娘要他和桑儿聊?聊什么?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萧狐努力想了一阵,终于知道娘娘要他说什么了,于是清了清嗓子:“你家的事已解决了。”

    “啊?”桑儿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了他说的是什么,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你当真杀了……”

    萧狐摇摇头:“没杀。娘娘让我派人去警告了一下,那家人自动退婚了。”

    “娘娘……她怎么知道的……”桑儿微张着嘴惊讶地喃喃自语。那段日子娘娘正为其他的事心烦,她不敢拿自己家的小事去打扰娘娘,所以特地隐瞒了。

    “还在王府时,娘娘说你看来起来有些不对劲,让我多留意一些,我就给娘娘说了。”

    原来她有什么心事娘娘都看在眼里!桑儿撇了撇嘴,眼泪“啪嗒啪嗒”地就往下一颗颗地砸。

    这回换萧狐慌了神,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了,但偏偏这个桑儿像是水做的,动不动就哭得一塌糊涂!

    “哎哎!你别哭啊!”他有些头疼地揉着自己的额角,还心虚地往后院看,“你再哭,娘娘还以为我欺负你来着。”

    “你没有欺负我,我,我只是感动……”桑儿努力收敛哭声,但还是止不住眼泪挂在红通通的脸上,配上红通通的鼻子和眼睛,看来像只小兔子。

    萧狐那木头似的脸上难得露出丝丝笑意。

    从面馆出来,他绕了一圈,走进了一间茶楼的后门,上了楼梯进了厢房,朝倚坐在栏杆前的人抱拳行礼:“爷,已经处理好了。”

    而那坐在二楼栏杆前品茶的,不是洛星宸是谁?而他身后站着的,正是笑盈盈的朱管家。

    这间茶楼开了有一段时间了,门口只有一个灰扑扑的木头匾额。陈家镇并不太富裕,物价上涨一事刚过,所以能有些闲钱去喝茶的人并不多。生意不好,加之门前又有一棵大树遮着,十分不引人注意。

    微风一吹,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片泛黄带绿的叶子被吹了下来,打着卷儿地落在洛星宸的脚下。

    茶楼对面正是慕容烟开的面馆,里面的一举一动尽都收入洛星宸的眼底。

    每日慕容烟每日清晨来开铺子,看着她忙进忙出,和桑儿一起打了清水擦干净铺子里的东西后才开张,她很重视这间小小的面馆。

    有时候她也会拿着大锅铲或长筷子跑进跑出,亲自端面碗到客人面前,有时候遇上熟人还会闲谈两句,笑声穿透空气传到对面的茶楼里。

    她每天最开心的时候便是收铺前算帐的时候。她算钱不用算盘,习惯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列一串看不懂的线条和自己腰间系着的那个香囊一样,慢慢的,他便知道这些线条符号其实代表的是一个数字。

    但是为什么会在香囊上绣数字?洛星宸也有些不解。

    她做的事情他通常都是不太能明白的。就像不明白她为何能够这么轻易地将慕容家的事情大白于天下,也不明白为什么在收到休书时还能向他道谢……

    他不明白她明明费尽心机才得到的宁王王妃之位,却又好似一丁点也不留恋!不明白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怎么好像在外面过得更加快活?

    他更加不明白的是自己。

    那个女人终于离开了,这岂不是他最开始就盼着的事?但为何在无事时,他总会不知不觉就走到听香院外,看到仅剩两个打扫的侍婢时,心中没有来由得有些空洞。为了填补那些空洞,所以才买下了这个茶楼。

    然后那个小面馆的人越来越多了,她还雇了个跑堂打杂的人。每天给他拿钱让他买东西,然后笑着将背着猪肉的人迎了进去。一人算帐,一人干活儿,就像一对普通的民间夫妇。

    虽然这个人的底细他早就清楚,老实巴交的镇里人,绝对不敢对“前任王妃”有任何绮念。可是,他喝酒的时间越来越较喝茶的时间多了。

    包括此刻,那茶杯里装的是醇度很高的酒,酒自然是对面的瞿白带来的。他嗜酒,总是酒不离身。

    “你为什么不干脆去见她?”瞿白捏着酒杯,眯着眼睛看向对面的面馆,仰头一饮而尽。

    “她已不再是宁王府的人。”酒杯在洛星宸的指尖转着,里面盈盈带着淡绿的颜色。

    瞿白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打算要走:“那你还这么关心她的死活?”

    洛星宸的心思一向深沉难猜,他也懒得废那个功夫。

    “你去哪里?”洛星宸微挑了眉。

    “自然是另外找个舒服的地方喝酒去!难道陪你在这儿伤春悲秋?无聊!”瞿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洛星宸却并不介意,唇角现过一丝笑意:“走这么急做什么?还有人要找你呢!”

    瞿白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撞翻了椅子:“你说的不会是……”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高喊:“姓瞿的,小爷找你好久了!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瞿白面色一变,指着洛星宸:“他要来,你怎么不早说?存心坑我呢!”声音未落,人已经不知道在多远处了。

第六十一章 齐昊飞和瞿白的恩怨

    齐昊飞来晚了一步,还在楼梯口就看到瞿白要逃了,但凭着他的轻功是万万追不上的,着急地大叫:“萧狐!快拦着他!”

    但萧狐却立在那里双手环胸,只当是没听到他的话。

    待齐昊飞跑近时,哪里还有他的影子?他气急败坏地拍了拍腿:“又让这小子跑了!”

    又很不服气地瞪着萧狐:“你为什么放他走?”

    萧狐木然道:“王爷没下令。”

    齐昊飞被这个一板一眼的呆子气死。

    朱管家边把倒地的椅子扶起来边笑着劝说:“齐少爷莫要生气,来来来,快坐!”

    齐昊飞就着椅子一屁股坐下,拿起手边的酒杯就自斟自酌了一杯,然后立即发现这个杯子的归属是何人时,像是吃了只苍蝇一般立即“呸呸呸”地把酒杯扔到一边。

    朱管家赶紧给他上了只新的杯子,他又连续倒了几杯酒漱口心底方才平了下来,嘟囔着:“瞿白这个小白脸儿,别的不行,藏的酒倒是不错!”

    洛星宸浅啄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机会我给你了,是你自己来晚了。”

    关于齐昊飞和瞿白的恩怨,要追溯到两人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齐昊飞受不了家中管束,成天逼着他成亲生子好继承家业,便偷偷跑了出来决心闯荡江湖。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齐昊飞自持会些武功而且精于暗器,便也想铲除天下盟扬个名立个万。

    他别的不多,钱有大把。在金钱的引诱下,天下盟也差些被他骗得泄露了身份,后来便派出了杀手追杀他,而那个杀手就是瞿白!

    一开始齐昊飞根本没把这个比他矮还柔柔弱弱的“娘娘腔”放在眼里,所以在他手上吃了很多次亏,而且一次比一次惨!

    最重要的是,瞿白好像猫抓老鼠一样,并不急于杀死他,反而是捉了放、放了捉,让这个初出江湖的热血少爷英雄气概尽失!

    遭遇连连挫败的齐昊飞发誓死也要报丢面子的仇,于是闭关苦苦研究,总算让他折腾出一种暗器。

    那是一种网,像牛皮糖似的沾之则摆脱不了。他还为这种网取了个名字叫“擒白”。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总算用“擒白”成功地抓住瞿白一次!

    为了脱困,瞿白使出激将法,要与他不用武功、不用轻功、不用暗器再比一局!斗智斗勇,瞿白想齐昊飞必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他实在太低估了齐昊飞的脸皮!竟然想出来两人比赛谁撒尿撒得远的主意!

    这种下流无品的事谁和他比?瞿白当时就白了脸。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和他比又如何在江湖上混得下去?

    正左右为难时,幸好宁王及时出现,双方这才表明身份知道是自己人,才暂时给瞿白解了围。

    后来为了保守瞿白身份的秘密,齐昊飞不得不回西海闷了好几年,直到唐清婉遇刺,他才又忍不住出来。

    但这些年,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和瞿白的比赛没完,没让瞿白心甘情愿地认输,是以一见着他就要拉着他比试。

    天不怕地不怕的杀手瞿白竟然也让这泼皮折腾得极为无奈,见了他就要绕道走。

    是以这次好不容易利用洛星宸把瞿白约了出来,却因为那几个匪徒而白白丧失一个机会,齐昊飞十分懊恼,恨不得回去把那几个匪徒再暴打一顿!

    “小爷我还不是去替你那个前王妃料理杂事去了,否则能白白错过这个好机会?”

    洛星宸冷冷道:“你对慕容烟的事倒极为上心。”

    “我那叫上心?”齐昊飞十分不服气,“那个姓张的大夫才叫上心呢!他自从知道慕容府的事之后,连还没治完的病人都不顾了,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我是劝都劝不住!我看哪,那小子八成是对慕容烟有意思……”

    啪!洛星宸手中的酒杯重重落在桌子上。

    朱管家瞧着自家王爷沉如玄铁的脸色,心道:我的齐家少爷,你可快别说了!

    齐昊飞被洛星宸的动作吓了一跳,总算学会观察他的面色,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王爷,你不是在吃醋吧?”

    “胡说八道!”洛星宸面上显过一丝古怪的神情,更加冷然地喝斥,“她慕容烟,不配!”

    “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齐昊飞狐疑地打量着他,然后恍然大悟得出结论,“我看你这个王爷就是霸道惯了!就算自己不要的东西也不想别人占得半点。哎!难道以后慕容烟重新嫁人你也要管?”

    是么?他对慕容烟不过是占有欲?被齐昊飞一说,洛星宸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所以她离开王府自己才不习惯?所以当别的男人靠近她时自己心里会不舒服?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一直知道慕容烟爱的是自己,不知不觉间便将她当作了自己的私有物,有了占有欲。

    他拂袖起身:“本王与她已各不相干!只要她不嫁给你,本王才懒得管!”

    齐昊飞跟着他走下楼梯,吃了这话十分不服:“凭什么就单单不能嫁给本小爷?本小爷有哪里配不上她?”

    洛星宸突然停了下来:“你当真对她有意?”

    “我喜欢的是谁你不知道?”齐昊飞气极。

    这个宁王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霸占了他的清婉表妹,还要干涉不要的女人的婚事。天下的好事他算占尽了!

    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洛星宸提着的心竟然松了一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有人在离陈家镇不远的草丛里发现了几具尸体。所有人的死状都很恐怖,脸青肿得像猪头,舌头又胖又长地垂在一边,双眼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报了官,叫了仵作,说是被一种毒蛇咬死的。于是陈家镇家家户户都撒了雄黄驱蛇,生怕不小心跑到自己家里来。

    小珠赶着买了雄黄,撒了些在自家和木兰斋里,又拿了些到面馆里里外外地撒了。

    桑儿笑她:“哪里听说有蛇了?你这是自己吓自己。”

    小珠分了包雄黄给她:“你都不知道那几个人死得多惨,连脸都认不清了,听闻怪吓人的。还是宁可信其有,多做防备是好的。”

    两人一个前店一个后院忙着,桑儿正撒到门口,便看见门前移进一双沾着泥的黑缎面的鞋。

    “客官吃面……”她像往常那样招呼,却发现是熟人:“咦,张大夫,是你呀?”

    张若贤卸下肩上的药箱:“你这是在做什么?”

    桑儿笑着把他迎进铺子里,又给他倒了杯茶:“镇上人说这几天闹蛇,咬死了好几个人。这不正撒些雄黄驱蛇嘛!”

    张若贤笑笑:“你家小姐呢?”

    桑儿道:“她去镇上买东西了,张大夫要等她吗?”

    张若贤点点头,坐到一边。桑儿和他说了几句话,问了南边的情况,便也做自己的活儿去了。

    不一会儿,慕容烟买完东西回来,一进门便看到坐在门口的张若贤。

    这几日“老熟人”还真多呐!

    她俏皮地喊道:“师父,你总算找着徒弟啦!徒弟还以为你要逐我出师门了呢!”

    她出走王府时并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想来在这个通讯不便捷的时代,他要找到自己也花了一番功夫。

    日夜思念的人就在眼前,却已大变了模样!张若贤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上前几步突然张手就把她搂在怀里!

    啪!

    一只茶杯应声而碎,茶水顺着袖子流下。

    瞿白看了看那些瓷片,啧啧地摇头。这茶楼的茶杯真是可怜,三天两头地就要换。

    他朝对面看了一眼,微提了声音,戏谑着说:“哟,这前王妃娘娘的桃花还真是旺呢!”

    原来就在这时,齐昊飞和大牛一左一右地踏进了门,正看到张若贤抱着慕容烟。

    “放手!”

    “你干什么?”

    两人同时喝道。

    大牛先进一步,以为铺子里又来了登徒子,转头就去找顺手的家伙。而齐昊飞倒是认出这人是谁,上前一把推开他,把慕容烟硬生生地从他的怀里拉了出来:“喂,姓张的,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女,你是无法无天了!”

    张若贤被他推得一趔趄,抬眼时有些狼狈:“我……”

    慕容烟这时方才回过神来,忙打着圆场:“误会!误会!”

    “这还误会?”

    大牛找了一根扁担,发现好像他们认识?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自己抱着扁担左看右看。

    慕容烟给了张若贤一个“放心”的眼神,笑着对齐昊飞说:“刚才张大夫是和我打招呼呢,拥抱一下没有关系。”

    “有这样打招呼的?”齐昊飞不可思议地指着他。

    慕容烟很认真地点点头:“有啊!我就知道有一个地方熟人之间会拥抱打招呼,还有贴面吻的。”

    她张开双臂虚抱了一下齐昊飞:“我有时候也会和朋友这么打招呼。”

    她这一举动吓傻了在场的几个人。

    张若贤上前半步伸出手想阻止,但她已笑着推开齐昊飞:“好了,你们先坐坐,我后面忙完了过来。”

    大牛摸摸脑袋,放下扁担把买的面粉背了进去。

    而齐昊飞则傻傻地站在当场。刚才慕容烟带过的一丝殷香似乎缠留在鼻尖,有些痒痒的。

    又一只茶杯碎了。

    瞿白问朱管家:“你们这里还有多少杯呀碗的,全都拿出来罢。”

第六十一章 齐昊飞和瞿白的恩怨

    齐昊飞来晚了一步,还在楼梯口就看到瞿白要逃了,但凭着他的轻功是万万追不上的,着急地大叫:“萧狐!快拦着他!”

    但萧狐却立在那里双手环胸,只当是没听到他的话。

    待齐昊飞跑近时,哪里还有他的影子?他气急败坏地拍了拍腿:“又让这小子跑了!”

    又很不服气地瞪着萧狐:“你为什么放他走?”

    萧狐木然道:“王爷没下令。”

    齐昊飞被这个一板一眼的呆子气死。

    朱管家边把倒地的椅子扶起来边笑着劝说:“齐少爷莫要生气,来来来,快坐!”

    齐昊飞就着椅子一屁股坐下,拿起手边的酒杯就自斟自酌了一杯,然后立即发现这个杯子的归属是何人时,像是吃了只苍蝇一般立即“呸呸呸”地把酒杯扔到一边。

    朱管家赶紧给他上了只新的杯子,他又连续倒了几杯酒漱口心底方才平了下来,嘟囔着:“瞿白这个小白脸儿,别的不行,藏的酒倒是不错!”

    洛星宸浅啄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机会我给你了,是你自己来晚了。”

    关于齐昊飞和瞿白的恩怨,要追溯到两人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齐昊飞受不了家中管束,成天逼着他成亲生子好继承家业,便偷偷跑了出来决心闯荡江湖。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齐昊飞自持会些武功而且精于暗器,便也想铲除天下盟扬个名立个万。

    他别的不多,钱有大把。在金钱的引诱下,天下盟也差些被他骗得泄露了身份,后来便派出了杀手追杀他,而那个杀手就是瞿白!

    一开始齐昊飞根本没把这个比他矮还柔柔弱弱的“娘娘腔”放在眼里,所以在他手上吃了很多次亏,而且一次比一次惨!

    最重要的是,瞿白好像猫抓老鼠一样,并不急于杀死他,反而是捉了放、放了捉,让这个初出江湖的热血少爷英雄气概尽失!

    遭遇连连挫败的齐昊飞发誓死也要报丢面子的仇,于是闭关苦苦研究,总算让他折腾出一种暗器。

    那是一种网,像牛皮糖似的沾之则摆脱不了。他还为这种网取了个名字叫“擒白”。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总算用“擒白”成功地抓住瞿白一次!

    为了脱困,瞿白使出激将法,要与他不用武功、不用轻功、不用暗器再比一局!斗智斗勇,瞿白想齐昊飞必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他实在太低估了齐昊飞的脸皮!竟然想出来两人比赛谁撒尿撒得远的主意!

    这种下流无品的事谁和他比?瞿白当时就白了脸。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和他比又如何在江湖上混得下去?

    正左右为难时,幸好宁王及时出现,双方这才表明身份知道是自己人,才暂时给瞿白解了围。

    后来为了保守瞿白身份的秘密,齐昊飞不得不回西海闷了好几年,直到唐清婉遇刺,他才又忍不住出来。

    但这些年,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和瞿白的比赛没完,没让瞿白心甘情愿地认输,是以一见着他就要拉着他比试。

    天不怕地不怕的杀手瞿白竟然也让这泼皮折腾得极为无奈,见了他就要绕道走。

    是以这次好不容易利用洛星宸把瞿白约了出来,却因为那几个匪徒而白白丧失一个机会,齐昊飞十分懊恼,恨不得回去把那几个匪徒再暴打一顿!

    “小爷我还不是去替你那个前王妃料理杂事去了,否则能白白错过这个好机会?”

    洛星宸冷冷道:“你对慕容烟的事倒极为上心。”

    “我那叫上心?”齐昊飞十分不服气,“那个姓张的大夫才叫上心呢!他自从知道慕容府的事之后,连还没治完的病人都不顾了,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我是劝都劝不住!我看哪,那小子八成是对慕容烟有意思……”

    啪!洛星宸手中的酒杯重重落在桌子上。

    朱管家瞧着自家王爷沉如玄铁的脸色,心道:我的齐家少爷,你可快别说了!

    齐昊飞被洛星宸的动作吓了一跳,总算学会观察他的面色,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王爷,你不是在吃醋吧?”

    “胡说八道!”洛星宸面上显过一丝古怪的神情,更加冷然地喝斥,“她慕容烟,不配!”

    “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齐昊飞狐疑地打量着他,然后恍然大悟得出结论,“我看你这个王爷就是霸道惯了!就算自己不要的东西也不想别人占得半点。哎!难道以后慕容烟重新嫁人你也要管?”

    是么?他对慕容烟不过是占有欲?被齐昊飞一说,洛星宸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所以她离开王府自己才不习惯?所以当别的男人靠近她时自己心里会不舒服?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一直知道慕容烟爱的是自己,不知不觉间便将她当作了自己的私有物,有了占有欲。

    他拂袖起身:“本王与她已各不相干!只要她不嫁给你,本王才懒得管!”

    齐昊飞跟着他走下楼梯,吃了这话十分不服:“凭什么就单单不能嫁给本小爷?本小爷有哪里配不上她?”

    洛星宸突然停了下来:“你当真对她有意?”

    “我喜欢的是谁你不知道?”齐昊飞气极。

    这个宁王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霸占了他的清婉表妹,还要干涉不要的女人的婚事。天下的好事他算占尽了!

    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洛星宸提着的心竟然松了一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有人在离陈家镇不远的草丛里发现了几具尸体。所有人的死状都很恐怖,脸青肿得像猪头,舌头又胖又长地垂在一边,双眼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报了官,叫了仵作,说是被一种毒蛇咬死的。于是陈家镇家家户户都撒了雄黄驱蛇,生怕不小心跑到自己家里来。

    小珠赶着买了雄黄,撒了些在自家和木兰斋里,又拿了些到面馆里里外外地撒了。

    桑儿笑她:“哪里听说有蛇了?你这是自己吓自己。”

    小珠分了包雄黄给她:“你都不知道那几个人死得多惨,连脸都认不清了,听闻怪吓人的。还是宁可信其有,多做防备是好的。”

    两人一个前店一个后院忙着,桑儿正撒到门口,便看见门前移进一双沾着泥的黑缎面的鞋。

    “客官吃面……”她像往常那样招呼,却发现是熟人:“咦,张大夫,是你呀?”

    张若贤卸下肩上的药箱:“你这是在做什么?”

    桑儿笑着把他迎进铺子里,又给他倒了杯茶:“镇上人说这几天闹蛇,咬死了好几个人。这不正撒些雄黄驱蛇嘛!”

    张若贤笑笑:“你家小姐呢?”

    桑儿道:“她去镇上买东西了,张大夫要等她吗?”

    张若贤点点头,坐到一边。桑儿和他说了几句话,问了南边的情况,便也做自己的活儿去了。

    不一会儿,慕容烟买完东西回来,一进门便看到坐在门口的张若贤。

    这几日“老熟人”还真多呐!

    她俏皮地喊道:“师父,你总算找着徒弟啦!徒弟还以为你要逐我出师门了呢!”

    她出走王府时并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想来在这个通讯不便捷的时代,他要找到自己也花了一番功夫。

    日夜思念的人就在眼前,却已大变了模样!张若贤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上前几步突然张手就把她搂在怀里!

    啪!

    一只茶杯应声而碎,茶水顺着袖子流下。

    瞿白看了看那些瓷片,啧啧地摇头。这茶楼的茶杯真是可怜,三天两头地就要换。

    他朝对面看了一眼,微提了声音,戏谑着说:“哟,这前王妃娘娘的桃花还真是旺呢!”

    原来就在这时,齐昊飞和大牛一左一右地踏进了门,正看到张若贤抱着慕容烟。

    “放手!”

    “你干什么?”

    两人同时喝道。

    大牛先进一步,以为铺子里又来了登徒子,转头就去找顺手的家伙。而齐昊飞倒是认出这人是谁,上前一把推开他,把慕容烟硬生生地从他的怀里拉了出来:“喂,姓张的,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女,你是无法无天了!”

    张若贤被他推得一趔趄,抬眼时有些狼狈:“我……”

    慕容烟这时方才回过神来,忙打着圆场:“误会!误会!”

    “这还误会?”

    大牛找了一根扁担,发现好像他们认识?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自己抱着扁担左看右看。

    慕容烟给了张若贤一个“放心”的眼神,笑着对齐昊飞说:“刚才张大夫是和我打招呼呢,拥抱一下没有关系。”

    “有这样打招呼的?”齐昊飞不可思议地指着他。

    慕容烟很认真地点点头:“有啊!我就知道有一个地方熟人之间会拥抱打招呼,还有贴面吻的。”

    她张开双臂虚抱了一下齐昊飞:“我有时候也会和朋友这么打招呼。”

    她这一举动吓傻了在场的几个人。

    张若贤上前半步伸出手想阻止,但她已笑着推开齐昊飞:“好了,你们先坐坐,我后面忙完了过来。”

    大牛摸摸脑袋,放下扁担把买的面粉背了进去。

    而齐昊飞则傻傻地站在当场。刚才慕容烟带过的一丝殷香似乎缠留在鼻尖,有些痒痒的。

    又一只茶杯碎了。

    瞿白问朱管家:“你们这里还有多少杯呀碗的,全都拿出来罢。”

第六十二章 人命官司

    面馆今日的生意特别好,不知是不是因为了有齐昊飞和张若贤两大俊朗的男青年坐镇,来光顾的女客变得多了起来。慕容烟来不及和他们多说话,便忙着煮面去了,剩下这两人一人据着一头,像两尊门神一样互不相让。

    好容易过了午市,客人零星散去,大牛和桑儿开始清理打扫,张若贤终于忍不住往后面的厨房去找慕容烟。他一动,齐昊飞自然是要跟上的。

    一瞬间,小小的厨房变得十分拥挤。

    慕容烟将原本封储在缸里的酱料舀了一些出来放在另一边的大锅里,又抓起旁边一把葱熟练地切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走啊?”她这句话问的是齐昊飞。

    她原本以为齐昊飞只不过是对她现在的生活好奇,但是对于他的“好奇”能坚持这么久还是有些意外的。

    齐昊飞瞪圆眼睛指着张若贤:“为什么你只赶我走?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慕容烟有些奇怪:“他和你怎么一样?”

    张若贤脸上浮起笑意,以得胜者的姿态睨向齐昊飞。齐昊飞原是个比不得的人,更加不服气,上前夺下慕容烟手中的刀,将她拉出厨房。

    “来来来!我们站在这里好好看看,我有哪点比不得他?”

    对于他孩子气的举动,慕容烟有些哭笑不得。在围裙上擦干了手,笑说:“我是说他是我朋友和师父,来找我是应该的。可是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早说过不怪你了呀,而且我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也与你无关,你真的不用内疚!”

    “我在这里是因为……”他总不能说自己来是为了预防朋友的前妻被人“撬墙角”吧?

    “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面!”

    “噗呲”慕容烟忍不住笑出声,“一会儿小珠就送饭过来。”

    “不要!我就要吃面!”

    其实刚才在厨房里,他就被酱料浓郁的香味勾得馋虫大动,真想不到慕容烟竟然还有这么一手!也不知道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张若贤忍着气走过来要拉开慕容烟:“莫要理他!”

    齐昊飞跟在后面吵嚷:“喂喂喂!张若贤!什么叫不要理我?你虽然是她师父,但是我认识她的时间比你早吧?”

    “烟儿小的时候便由我父亲替她诊的病。”

    “哈哈!”齐昊飞干笑,“她还是婴儿的时候我就亲自抱过她呢!”

    他这话倒是真的。当年唐清婉满月宴请众邻,慕容烟的父母曾携她来庆贺。那时慕容烟还是个手抱的婴孩,出于好奇就抱了抱她。但谁知刚抱在手里,慕容烟就哇哇大哭,止也止不住,吓得他往大人后面躲,再也不敢碰她了!后面一段他是隐着没说。

    慕容烟实在有些无奈:“你们慢慢争,我进去煮面。”

    见她又要往厨房里面钻,已被齐昊飞拖了大半日的张若贤急得拉住她的手:“烟儿,我有话说!”

    突然正经起来,慕容烟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她一边挣脱张若贤的手,一边往厨房里去:“有什么话慢慢说,你们饿了,我去煮面……”

    “烟儿!”张若贤等得已经太久了,好不容易等到她不再嫌弃自己,等到她从宁王府里出来,他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自从知道她被宁王体弃的那一刻起,他便心急如焚!

    “我娶你!”

    若是以前的慕容烟,他绝不会敢说这样的话。因为他知道只会换来她的嘲讽,用那漂亮的眸子将他身上的自尊一层层扒去,冰冷地讥讽:“娶我,凭什么?你以为自己是谁,哪里配得上我?”

    但,在她面前,他何尝有过些许自尊呢?所以慕容家败落,他其实是有些高兴的,至少这样他就与烟儿平起平坐了。

    但他的深情注定会被辜负!

    不管是以前的慕容烟还是现在的慕容烟,心从来没有一刻在他身上!而且慕容烟知道,他所爱的不过是以前的慕容烟,而不是现在的她。

    齐昊飞没想到张若贤当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嘴巴张得可以塞下鸡蛋。

    慕容烟一句话也没说,慢慢地将手从张若贤的手中抽离。只见她匆匆地进了厨房拿了一本书出来,然后默默地塞进张若贤怀里。在接到这本书的时候,张若贤便已明白她的意思了。

    “烟儿?为什么?”他痛苦地看着她,原来痴等多年,一切还是不属于他的!

    慕容烟抱歉地道:“张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现在的慕容烟已经不是以前的慕容烟了……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可是我还是把你当作朋友……”

    “你心里还有宁王!”

    慕容烟哑然。她欺骗不了自己,更无法去欺骗别人。

    张若贤惨然一笑,原本兴奋紧绷的身子颓然坍塌了。他将那本册子揉成一团,目光僵滞地一步步朝外走去。

    “张大哥?”慕容烟有些担心地低低叫了一声。但她知道此刻自己不应该再做什么,也不应该再给他任何希望。

    直到张若贤的身影消失,慕容烟心里也堵得慌。她当张若贤亦师亦友,但也早知一旦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便连朋友也不能做。

    若她还是以前那个慕容烟,她会答应张若贤吗?

    “齐少爷,对不起。我怕是没有心情给你煮面了。”她脱下围裙,不想让人看出此刻的沮丧,发现竟然只有厨房是个清净地。

    齐昊飞没去打扰她,自己默默出了面铺。

    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个个都变了脸色。小珠想去问问慕容烟,但桑儿拉住了她:“让她现在一个人静静吧。”

    齐昊飞走出面铺停住了,与对面不远处楼上那个人对望了一阵。

    他现在突然有些迷惑了,慕容烟是不是嫁给张若贤更好一些?至少他们都各尝所愿了。

    张若贤没有再来,齐昊飞也不再出现。慕容烟以为日子终归于平静。

    这天她照常开铺,等收拾好东西时,突然来了一群官府的人,七手八脚地就将他们赶了出来,在铺子上贴了封条。

    “有人告发你这里与前几日发现的尸体有关,现在我们要查封这间面馆!”带头的捕头面无表情。

    “官爷,你们是不是弄错了?那几个人不是被毒死的吗?”大牛试图上前和他们讲道理。

    那捕头眼一横,从身后抖出几张画像:“这几个人你们认不认识?”

    慕容烟他们定盯一看,却是早前被萧狐打跑的那几个匪徒。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急急往前走了一步:“你说那天死的人是他们?”

    连着桑儿也白了脸。她们两人交换了眼色,心里都想的是莫非是萧狐杀了他们?

    “有人见面他们死前与你们起了冲突,所以你们是最大的嫌疑人!”那捕头轻蔑地看了慕容烟一眼,讽刺地道,“对不起了,王妃娘娘!”

    “来人!给我带走!”

    不容分说,扑上来几个衙役把他们几人五花大绑起来。慕容烟挣扎着叫道:“不关他们的事!要抓抓我!”

    但没人听她的话,将他们分别押上两驾马车。但不知为何,只单单把慕容烟分在了另一辆马车上。

    马车一路颠簸,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了下来。她以为这回一定是又要受牢狱之灾,但当马车帘掀开时,她却呆住了!

    朱红大门,兽首门锁,左边一棵大树,不是宁王府的侧门是哪里?想当初她就是从这棵树上系了绳子逃出来,如今树上的叶子也落得有些稀疏了。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慕容烟冷冷地看着那个捕头 。

    “宁王爷要亲审此案。”捕头把她交给门前的侍卫,驾着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两个侍卫倒是客气,伸手引了路:“娘娘,请!”

    扶云院外的那棵树倒是生得极为茂密,春夏秋冬对它来说似乎没有任何意义,是这个府里最古老而沉默的侍卫,忠诚地守护着这里的主人。

    慕容烟最先看到的是树下亭中那个笔直清瘦的背景。她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离开王府的那天!

    突然混身就莫名其妙地疼了起来!

    身体的每一处都像钢针进入了骨髓,在四肢百骸里游走。有一根顺着血液扎进了心脏,在那里狠狠地扎着,千疮百孔。

    她握着心脏部位,每走一步脚上像灌了铅似的。

    像是被故意遗落的、丢弃的东西全都回来了。那时,他将她拥入怀细语安慰;那时,他教她纵马高歌;那时他如天神降临救她于水火;那时,他温柔缱绻拥她入怀……

    这一切她告诉自己要忘记,不能再怀念一分。她以为自己不去想不去听,时间终会愈合伤口,总有一天她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或许,再找一个平凡的人结婚,生个孩子,而这一切与他再无关点关系。

    只是,她从没想过还会再见到他,还会再回到王府,而这次,是以一个“嫌疑人”的身份!

    眼前花影乱晃,白的、红的,光亮的、黯淡的,最后是他的脸,有些焦急和慌乱。

    是吗?一向沉稳如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宁王也会慌吗?

    慕容烟很想笑,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最终尝到点咸苦的东西。

    “慕容烟!”

    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第六十三章 再回王府

    这是一个幽长的梦,慕容烟甚至不愿意醒来。

    在梦里,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洛星宸是谁,不会去想自己的身世,不会哀叹不顺的过去,不会爱,也不会痛……黑暗像只轻柔的手,将她托在广袤无垠的世界里浮沉。

    然后,有人叫着她的名字,硬生生地将她从梦中拉出来,憋了一肚子起床气。

    可她眼前是个银须的老者,额头上几道深刻的纹路显示着他的阅历。那个老者坐在床前替她把脉,一只手轻捻着自己的胡子,时而胸有成竹地点点头。

    “她没事,只是一时受不住刺激晕倒了。”老者离开床边向一旁的人说道。

    窗户透出的光正打在洛星宸身上,将他的轮廓绘了道金边。虽然一肚子怨气,但慕容烟还是不争气地在心底暗叹,这人生下来当真就是祸害女人的!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觉得他眼睛里有一丝丝担心。担心什么呢?此时的自己对他来说一点利用价值也没有了不是吗?

    他走到床前低头俯视着她,脸色苍白,眼中无华,整个人好像没有什么生气。

    他暗自捏了捏拳头:“慕容烟,只要你乖乖待在王府里,本王保证你不会有事。”

    她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又想将自己囚禁在王府里,这样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那几个命案的真凶原来是王府的人了。裂开嘴她很想给他个笑容,但这笑却比哭更加难看。

    她努力地蠕动着嘴唇,洛星宸倾身去听,只听到一个字。

    “好!”

    这次她认命,不想挣扎了。

    不过已经不是宁王王妃的慕容烟应该住在哪里呢?听香院还是石牢?最后她还是回到了福薪院,那个她最开始住的地方。

    命运就像个转轮,最终还是会回到最初的时候。

    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没有侍卫守门她也会乖乖地不往外逃,而且还有桑儿和小珠陪着。

    洛星宸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他们三个也放了出来,面馆也解了封。大牛继续经营着面铺,而小珠一同进了王府。

    在王府里,桑儿再也不能和慕容烟以“姐妹”相称,洛星宸不喜欢。她们都叫她“姑娘”,却还是侍婢的身份。慕容烟想来有些可笑,为一个囚犯配两个侍婢,是何必呢?

    福薪院实在是简陋,房顶那片窟窿还没有补好,风一吹便有些树叶、杂物往下掉。身为囚犯,自然是没资格要求住宿条件的,正在三人犯愁怎么住时,朱管家乐呵呵的过来了。

    “慕容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给我说,我让人给你备上。”朱管家永远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让人讨厌不起来。

    他往里面走了几步,自然也看到那一院的狼藉,连忙道:“哎呦,都是我考虑不周,马上让人过来收拾!”

    说着他往外走了几步,喊来几个下人,先是数落了一顿,然后让他们立即帮着将福薪院收拾干净,又拿了些日常用品过来。

    慕容烟知道那是做给她看的,接受了这番好意。桑儿和小珠本想一起帮忙,却被她止住了。三人一动不动的站在一边看他们忙进忙出。

    朱管家知道她心里有气,陪笑说:“姑娘也别怪王爷,他也有不得已的地方,以后姑娘就明白了。往后福薪院的一日三餐还是照着以前听香院的规格送,另外荆大夫还特意开了些补身子的药,王爷吩咐说姑娘一定要喝了。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让下面的人来找我或者陈嬷嬷,定不敢怠慢。”

    朱管家守着仔细布置好后才走的,至少福薪院里暂时能住人了。

    这也怪不得他。他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王爷会把人弄到福薪院里来,所以才弄了个措手不及。王爷也没吩咐下来这人是按主子的待遇,还是按客人的待遇,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身份,让他也十分为难,只能这么放着。

    主子的心思,难猜!

    人走了,福薪院的大门一关上,桑儿才抱怨起来:“哎!这王爷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姑娘住这里呢?”

    慕容烟拍拍她的手:“我以前就是住这里啊。”

    然后走到院子的一角,蹲下身子来在地上挖着什么,然后从地里掏出一文钱来举给她们看:“你们看,这还是我当时不小心捡到后埋在这里的呢!”

    桑儿和小珠诧异地对望一眼,王妃娘娘以前竟然也在这个破地方住过?

    慕容烟拍拍手站起身:“姐妹们,不要泄气。既然注定我们以后要在这里住了,总得给自己造个舒服的窝出来。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比别的地方差!”

    既然朱管家说要什么东西都可以找他,那慕容烟便也不客气了。

    要说这古人的地产真不值钱,这原本是放柴火和杂物的院子,破破落落的也占地有两、三百平,换到现代得是多贵的房价啊!

    整个院子就她住的那一间屋,后面还有个杂物房,里面堆了柴、干草和一些王府打算扔掉不要的旧物。那些旧物里有些东西清理一下还可以将就用。最大的收获是院后有一口井,井水清澈干净。

    慕容烟让桑儿把自己要的东西给了朱管家,朱管家却不敢擅自作主,又去回了王爷,但洛星宸却连眼皮都没有抬。朱管家拿不准主子的心思,就只能让人每日把王妃的动静报来。

    第一、二日,慕容烟用纸笔画了图交给朱管家,央他按图做些小物件送过来,又送了些锄、铲、锤子等物进去。

    第三、四、五日,院里用泥筑起了个灶,灶台上是块正方形的石板,石板上挖了个圆洞。

    其后六日,慕容烟借来梯子爬到房顶,把原来就开漏的房顶瓦片掀开更多。还用木头在井旁搭了个架子。

    从第七日起,慕容烟开始将自己屋子里的泥土挖出来,用个大木桶子放在院落里,还将吃剩下的饭菜往里倒。

    福薪院的大门一直紧闭着,偶尔能听到里面桑儿和小珠的惊诧声,还有一些咚咚重物的响声。又过了十余日,那声音已由原来的诧异变为惊叹,还时不时的有笑声传出来。

    待秋凉一过,天气渐寒时,院子的改造已渐显了雏形。门正正大开,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萧落一片的院子?

    院子正门左方是一块翻新的土地,但不用来种花。桑儿曾经在家中做过农活儿,种了些蔬菜的苗儿,等到冬天就有新鲜的菜吃了。

    而院子的右手方是请朱管家特意订制的石桌子。这石桌样式有些特别,中间挖着个圆形的洞,放一口锅正合适。而那锅下面则可以放柴禾,俨然就是个小型的灶台。

    院子中间铺了石子路,难以想象凭着几个娇滴滴的丫头是怎么把那些石头排好、砌好的。不过幸好小珠力气大,一人就可以顶两个人的活儿,这铺石子路的工程才快了些。

    而石子路通向的正是福薪院里唯一住人的屋子,屋子里外隔成了两间。外间是小珠和桑儿住的,里间则是慕容烟的卧房。屋顶原先漏雨的地方被扒开瓦片,露出个不规则的天窗。天窗下面挖着个浅浅的小池子,养了两尾鱼和几片水草,倒是有些生趣。若遇上下雨,雨水正从天窗上落下来,形成雨帘子,更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屋后的水井用滑轮吊了几个小水桶,只需转动井边的把手则可以通过小水桶将,水带到地面上来,像是小型的农家水车。

    前院、屋子和后院用一水相连,别有一番巧思。

    福薪院打开门,外面早就好奇得不行的侍卫和下人们都纷纷来看,但他们畏于慕容烟的身份,只敢在院子门前瞧。慕容烟倒是好客,让桑儿和小珠把他们迎到院子里随意参观。

    当朱管家引着洛星宸和唐清婉、齐昊飞到来时,院子里还堆着十几个人,他们有的四处摸摸看看,有的则围着慕容烟和桑儿她们,研究着怎么将这间院子改得更加有趣、舒适一些。

    “你们不去干自己的活儿,在这里做什么?”

    朱管家平时虽然面善,但在下人中间还是有些威仪的。他这么一句话,那些下人匆匆向洛星宸行了礼,然后作鸟兽散。

    齐昊飞是到王府来作客的,听到下人们说起“王妃娘娘”的福薪院里十分别致,他也想来看看有什么别致之处,便拖着洛星宸和唐清婉一起来看看。

    “慕容烟,你是怎么想到这样做的?”齐昊飞参观完福薪院后不由啧啧称赞。

    他这个人最是喜欢这些奇思妙想,研究出来的玩意儿也稀奇古怪,此刻看到福薪院,仿佛像找到了知音!

    慕容烟轻笑了一下,并不答话。

    她没有看洛星宸也没有看唐清婉,仿佛两个人都与她无关。倒是唐清婉上前轻轻柔柔地道:“慕容小姐,好久不见……你,还好罢?”

    她这才抬头第一次正视唐清婉的模样。双目含情,娇艳欲滴,还比刚来时更加丰润了一些,看来洛星宸将她是捧在手心上的。

    “好。”

    “你,不要怪王爷……”唐清婉看了洛星宸一眼,欲语还休。

    慕容烟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怪谁。只怪自己从小运气就不好。”

    她转了话题:“对了,你和王爷什么时候成婚呀?

    唐清婉脸上霎时娇红一片。

第六十四章 不会疼

    但她话一出口,便收到一记冰冷的眼锋。洛星宸的面色不郁:“这些事用不着慕容小姐操心。”

    唐清婉脸上的喜色顿时僵凝,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慕容烟则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两人或许是闹了什么矛盾。现在她才知道,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多么不容易啊,为什么还要闹别扭呢?于是劝道:“你们经历了这么多,难得有这个缘份……”

    但她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发现洛星宸的脸越来越黑。

    她想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谁许你在王府里胡乱改动的?”

    慕容烟僵了一僵:“王爷也没说不能啊……”

    “以后福薪院的一举一动都要报经本王同意!”

    洛星宸向朱管家发火,然后拂袖而去。朱管家抹了抹一头冷汗,他这不是给王爷报过的吗?最近这主子是越发难伺候了!

    月明星稀,慕容烟晚上睡不着觉,自己披衣到院子里散散步。王府里依然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声响,连夜晚巡逻的侍卫也很少到这个偏于一隅的院子附近来。

    四方的围墙,将她的人生困住了。以后,还有多少个岁月将在这里默默虚度?

    可是这些天她竟然没有感觉到半点惶恐,甚至是有些平静。

    不管是聂言还是慕容烟,她都经历了太多的事。每天在疲于奔命上交付时光,日日盘算着下一步怎么走,以后又该如何,单是为了生存已绞尽脑汁。

    现在她累了,不想努力了,上天也会容许她在这个借来的生命里偷一下懒吧?

    “喂,你在想什么?”

    从树顶落下一道声音,砸在慕容烟头上。她认得这个声音,所以并不惊慌。

    “没什么,只是有点闷。”慕容烟靠在树下的墙上。

    “想不想喝点酒?”

    一根绳子从树下垂了支瓶子下来。这瓶子玉泽光润,真是有钱人,连喝酒的瓶子都不是平价物。

    慕容烟取过酒瓶皱了皱眉,晃了晃里面的东西:“这个东西明明这么苦涩辣喉,人们为什么都喜欢?”

    “明知道情字为物最伤人,人们又为什么都纷纷纠缠不放?”齐昊飞叹了口气,或许是夜色醉人,连他都能说出如此有哲理的话。

    慕容烟无解,将瓶口放到嘴边仰头喝了一大口。本来就没有什么酒量的她立即被呛得直咳嗽。

    “呵呵呵呵……”齐昊飞笑,“上来看看月光?从这里看和别处看自有一番不同的滋味。”

    “好”字刚落,慕容烟就觉得腰间被一物勒住,紧接着整个身子突然就离了地,稳稳地落在高处的一个树杈上。

    而齐昊飞则一手枕着头一手拎着个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眼底透着点落寞。

    “你有心事?”慕容烟小心翼翼地摸着树坐下。

    “皇上过几日要宴请宁王和清婉,想必是要为他们赐婚。”

    “哦。”慕容烟也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空空的。这是早就知道的不是吗?当初如果没有慕容烟强求,他们早就应该在一起了。

    齐昊飞偏过头来看她:“你不想说些什么?”

    “我还有资格说什么?”慕容烟淡淡地一笑,抬起头来望天。原本明晃晃的月亮被一块乌云挡住了,“你还说这上面赏月比较好?”

    齐昊飞也顺着她的眼睛往上看,不由哑然失笑。

    慕容烟学着他的样子往喉咙里倒了一口酒。真是奇怪,此时竟然觉得那番辛辣顺着喉头滚到胃里,生生压住了刚涌上的一阵酸涩。

    两人静默了一阵。

    “放下吧。”慕容烟劝齐昊飞。

    “你呢?”

    她有些晕乎了,指着自己的心口冲着他傻笑:“我?我这里是石头做的,不会疼!”

    最后她是怎么回房的却是一点映象也没有了。没有几分酒量,两口酒下肚便有些不醒人事。

    带着宿醉后的头痛,慕容烟发誓自己以后绝对不再胡乱喝酒了!

    小珠煮了解酒汤来,一边给她揉着太阳穴一边念叨:“姑娘,你怎么能大半夜的和一个男子在外面喝酒呢?虽然那个是齐家少爷,但毕竟男妇授受不亲啊!如果被人知道了,你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慕容烟苦笑,这个小珠怎么越来越唠叨了?

    桑儿打了洗脸水进来,绞了帕子递给慕容烟擦脸。她接过闷闷地问:“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是齐少爷抱你进来的。姑娘,小珠说的也在理,这里毕竟是王府,齐少爷又是客人,你还是和他保持距离的好。”桑儿在王府里待得久一些,虽然年纪比小珠小,但说话却较她沉稳。

    慕容烟掀被起床,伸了个懒腰:“哎呀!又是新的一天,今天我们做些什么好呢?”

    现在她有大把的时间挥霍。

    “王爷来了。”小珠定定地看着敞开的门,和桑儿迎了出去。

    慕容烟垂下眼眸没有动。

    洛星宸还穿着白金相间的官服,头戴金冠,像是刚下朝的模样。他留下萧狐和桑儿他们,自己一个人大步踏进屋里来,顺手门就砸在了门框之上。

    慕容烟看了看那个门,很担心它的质量。

    “你喝酒了?”洛星宸进屋来,迎面就是一股酒味,于是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慕容烟打了个呵欠,她还没来及套外衫,仅着着白色的内衫,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像个yin君子:“王爷,有何贵干?”

    洛星宸薄唇微微动了动,却没说话。当他一下朝就径直走到福薪院的时候似乎有些十分迫切而紧要的事,但当他踏进福薪院的时候,突然发现其实根本什么事也没有。

    那他何必急切地过来?

    面对着慕容烟疑惑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地坐到一旁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慕容烟随着他的动作,发现他怀中露出一块熟悉的面料来。

    “你……”她还以为这种东西他说不定接过就扔了。

    顺着她的目光,洛星宸将怀中的香囊扯了出来。里面的薄荷叶已经干了,捏起来有细碎的磨砂声。

    “这上面绣的是什么?”

    “这叫阿拉伯数字。”

    看到洛星宸疑惑的目光,她从妆台上拿了盒胭脂,又抽出自己的手绢铺在他面前。胭脂是芷蓉和小芹将她以前留在听香院里的东西搬过来时一并带来的。其实她已经很久没用了。

    葱白的指尖沾着嫣红的胭脂在手绢上边画边解释:“这种符号代表了数字。这个就是一,这个是二……”

    然后手就被捉住了。

    洛星宸的眉宇间有丝怒意:“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烟愣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自己的手。原本光洁如玉的一对手背上,布了几个浅浅的圆痕。

    “哦,在厨房里做事,难免的。”她无所谓地笑笑。

    洛星宸喉头动了一动,却是一句话也没说。他取过妆奁里的发钗,点了一点胭脂开始在她的手上画了起来。

    慕容烟惊讶地看着那点点红色慢慢铺开成一串花,慢慢的眼睛就开始模糊起来。等她意识过来时,“啪”的一滴眼泪滴在花瓣上晕了开去。

    她慌忙将手从洛星宸掌心抽了出来,去摸自己脸上的泪,可是竟是止也止不住。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门关着,外面的桑儿急得要命。王爷近来心情不好,他不会是要拿娘娘出气吧?她使了个眼色给小珠,小珠却没理解她的意思。跺了跺脚,桑儿打算自己去看看,但身子刚一动就被萧狐拦住了。

    “你要干什么?”

    “我,我担心王爷打娘娘。”

    “为什么王爷要打娘娘?”小珠有些莫名。

    萧狐木然道:“习武之人不会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手。”

    他这么一说,桑儿才安下心来,转眼却瞧见唐清婉带着琥珀过来了。

    “唐小姐。”小珠上前招呼,实则用身子将她们拦了下来。

    “我来看看慕容小姐。”唐清嫁的眼神转到萧狐身上,“王爷也在里面?”

    萧狐点点头。

    张扬的、无赖的、跋扈的、俏皮的、坚强的、阳光的……洛星宸见过无数面不同的慕容烟,可是从来没见过她哭。

    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也有脆弱的时候。

    心里某个角落的那条裂缝随着越来越大,大得要将心撕成两半!他不太懂这种感觉,似乎比平时受伤时更加难以忍受!

    “王爷,你又何必来惹我?我现在只不过是你的囚犯,除此之外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慕容烟努力收了眼泪,转过身不愿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狼狈。

    一肚子的焦躁正不知从何处发泄,听了这话,洛星宸“霍”的站了起来,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没有关系?”

    他一把抓过慕容烟的手,硬生生地将她扯过来面对自己,薄唇就覆下了……

    他毫不温柔的狠狠地啃噬着她的双唇,仿佛要将她吞入腹中去!

    从她离开王府时的心慌,到见到她在小面馆里风生水起的不满,再到看见有人胆敢调戏她的愤怒,一向八风不动的宁王何时为一个女人牵肠挂肚过?

    而她却毫不留恋地说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是吗?当真毫无关系?

    慕容烟茫然地站在原地,睁着一双美目只能看到他放大的脸和眉心皱成的“川”字。她有时候很想帮他抚平那道眉间的刻痕。不知道他身上的担子究竟有多重?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直到唇上一阵疼痛袭来,她才收回了神思。

    连这个时候都不专心!洛星宸惩罚似的狠咬了她一口,在她唇边说道:“慕容烟,本王还没有将休书送去更改户籍……”

    捂着有些肿胀的唇,慕容烟有些迷惑地望着他。

第六十五章 永世不悔

    同时惊呆的不止慕容烟一个,还有门外刚准备敲门的唐清婉。

    她狠狠咬着嘴唇,直到琥珀惊恐地看着她,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差点将嘴唇咬出血来。怔忡了半晌,她手缓缓地转身离开。

    屋里的慕容烟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你的意思是……”

    洛星宸邪魅地一笑:“不管是贩夫走卒或是皇室贵胄,除了皇帝,成婚或休离都需到户部更改户籍。本王只是给了你一纸休书……”

    他缓缓抽开妆奁的最下面那一层,那纸休书叠得整整齐齐躺在里面。他两根修长的手指一夹将休书扯出来,抖开来看了看上面的字迹,然后将它撕开两半,在慕容烟惊愕的目光中,两片纸泛起一小团蓝火,逐渐在他手上烧得干净。

    双臂圈着慕容烟将她压在妆台上,挺直的鼻梁轻碰上她的:“慕容烟,你别想逃!”

    脑后惊起一丝凉意,此时的洛星宸哪有平时的冰冷沉稳?反而多了几分阴沉邪佞。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想起那天晚上在石牢里那个人。

    那天晚上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洛星宸?

    幽兰院里,唐儒德外出回来便看见自己女儿倚在院前的栏杆上。这个女儿是他与亡妻唯一的联系,自幼悉心教养,父女同心,哪里不知她的心思?

    “清儿,今日怎么不陪王爷下棋了?”唐儒德拍去衣衫上的凉意,眼瞧着便入了冬。

    唐清婉正望着一处出神,听到他的话才回过神来,幽幽地转过身:“爹,你回来了?”

    “清儿,你不舒服?要不要让荆大夫来看一下?”她略显苍白的脸色让唐儒德有些担心,于是上前询问。

    唐清婉眼圈儿一红,泫然欲泣:“爹……”

    知女莫若父,唐儒德知道能让自己女儿如此的只能是王爷。他叹了一口气:“清儿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唐清婉凄然道:“爹,王爷他……王爷根本没有休王妃,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唐德儒也有些意外,但他比女儿更快接受这个事实。其实他们在王府里住了这么久,王爷也没有来提亲,他的心中早已有些预感。

    “清儿,爹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回谡州吧。”

    “爹?”唐清婉盈盈的水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瞬间又变成了忧愁。

    “可是,女儿放不下他……”

    唐德儒从后面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做不做得成夫妻是要讲缘份的,有缘的时候再多的磨难也不能将他们分开,没缘的时候强求也没用。慕容小姐和王爷经历了这么多事,仍然不能了断就说明他们有缘份。清儿,你也不要再执着了,和爹回谡州吧!”

    “爹!”唐清婉伏在唐德儒的肩头痛哭失声。

    不知不觉夜已深,慕容烟再次睡不着了。白天洛星宸的话在她耳边不停萦绕,让她一颗心绕得像团乱麻。

    正在床上翻来覆去时,突然觉察床尾一动,初时只以为是斜上方那个洞里透进来的风吹动了床帘,她翻了个身突然又是一下,这次是真正感受到有东西打在脚踝上。她伸手摸去,却是一块小石子。

    “是谁?”

    不待慕容烟发问,突然屋里有另一人厉声喝道,然后就是一道身影箭般射出了房门。待慕容烟和睡眼朦胧的桑儿披衣赶出时,只见小珠已与一人打到了一处。

    小珠竟然会武功?

    慕容烟和桑儿对望一眼,皆为震惊。

    “慕容烟,小爷不过是来找你喝酒,你想杀人吗?”那人腰间射出一道寒芒,逼得小珠后退几步,方才趁着间隙朝这边吼道。

    慕容烟忙喝道:“小珠,住手!”

    小珠也是训练有素,听令即停。齐昊飞摇晃着手里的酒壶,发现它并没有破碎时,才放心:“幸好没碎。”

    他横了慕容烟一眼,一手叉腰不满地道:“慕容烟,你要不要这么狠呐?亏小爷我还特地带了美酒给你。”说着就往她那边走去。

    小珠突然横身挡在他的面前:“齐公子,今夜之事是小珠有所得罪。不过王爷吩咐,齐公子不可再私自到福薪院来。堂堂齐家公子私闯王妃的宅院,未免有些鬼祟了。”

    “他若肯让我来,我又何必偷偷摸摸?”齐昊飞撇了撇嘴。

    小珠转过身,看见慕容烟怔怔地瞧着她,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格外分明。

    “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慕容烟轻声问。

    小珠几步走到她面前,突然双膝跪下朝慕容烟拜了一拜:“娘娘,奴婢是王爷派到娘娘身边的。”

    虽然隐约有些猜到,但慕容烟还是有些不懂:“为什么?”

    “王爷怕宇文生再回来报复,特派奴婢到娘娘身边保护娘娘!”

    “那大牛他……”

    “他的确是奴婢的亲生大哥。奴婢和大哥是陈家镇的人,因自幼体弱,在一次病危之时幸好遇到了荆大夫。荆大夫把奴婢带在身边,不单治好了奴婢的病,而且还让奴婢习武强身。这次奴婢随荆大夫回京看望大哥,王爷便将奴婢派到娘娘的身边。”

    小珠的话音刚落,慕容烟还没回过神来,却见桑儿也走到她前面跪下。

    “桑儿?”

    “娘娘!”桑儿磕了头,“奴婢也有事瞒着娘娘。”

    她不用说,慕容烟也已经明白了。是呵,她怎么没想到?桑儿的卖身契在王府,没有王爷的允许,她怎么可能自由跟着她出来?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给了她休书又不去取消户籍?为什么明明说好一刀两断,又派人暗中照顾她、保护她?

    没得到她的回应,桑儿和小珠不敢起身。齐昊飞朝她们使了个手势,两人知道娘娘此时需要时间冷静,便悄然退下了。

    “还没想清楚吗?”齐昊飞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慕容烟抬头,听他说了茶楼的事。

    那间茶楼,自她开面馆时就已经在了。她以为它本身就在那里的,因为它不显眼,自己又忙着营生所以一直没有留意。

    齐昊飞道:“他那个人看起来好像除了国家大事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而且又闷又倔,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是不肯承认。虽然说着讨厌你,但其实他对你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有你自己一直不知道。”

    齐昊飞将酒壶放在她脚下,看了她一眼就走开了。

    远处的月光盈盈照着他脚前的路,空旷的长街上拉长了一道孤独的影子。

    齐昊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让慕容烟知道洛星宸的心意,自己这么做必定会伤了清婉的心。可是当他看着那两个人互相折磨的时候,又有些不忍心。

    多情自古空余恨。

    自己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便看不得天下有情人不能成眷属。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至于那两个人最终能走到哪一步,只有看他们自己了。

    慕容烟独自静静地伫立了一阵,突然发足朝福薪院外奔去。

    洛星宸此刻正在房中翻看兵书,东儿敲响了房门:“王爷,王……慕容小姐在外求见!”

    烛火闪了一下,洛星宸翻书的手稍稍顿了顿:“她来干什么?”

    “奴婢说王爷已经睡下了,但她说无论如何也要等到王爷见她。”

    “不必理会。”

    说完这句话,他房间里的灯便吹熄了。东儿会意,到院外朝等着的慕容烟冷声道:“请慕容小姐回去吧,王爷已经睡下,不见外人。”

    慕容烟并不介意地笑了笑,朝亭中走去。东儿见她大有等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架势,摇了摇头也不管她便回院子里去了。

    夜深露重,初冬的凉意透着薄薄的衣衫浸到慕容烟的身子上,但她却似乎毫无知觉,靠坐在亭中,心中从未如此坚定。

    洛星宸最后还是忍不住打开房门。

    刚步出扶云院,便有个人影扑进他的怀中,一对藕臂紧紧地缠着他的脖子。熟悉的馨香袭来,让他有些措不及防,但他没有推开,也没有回抱她。

    “你又要干什么?”洛星宸一如既往地绷紧了脸。

    慕容烟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中,只是紧紧地搂着他,摇摇头不说话。

    洛星宸也有些不明所以,只是任她抱着。

    “到底怎么了?”半晌,他的声音变得稍微温柔了些。

    慕容烟抬起头来,一张俏脸上透着动人的嫣红,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望进他的眼中。

    这张脸,是她是思夜念的脸,也是曾经全然不敢记起的脸。以前就算他近在咫尺,他们之间也像隔着些什么。她以前从来没奢望过他的心中有她,但是他竟然暗中为了她做了这么多事!这是第一次,慕容烟觉得自己有些懂了这个男人的心。

    “洛星宸!你骗我!”

    “本王何时骗过你?”洛星宸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脸。那指腹下的光滑莹润,有些令他不舍得离开。

    慕容烟厥起小嘴:“小珠、茶楼!”

    原来她知道了?

    洛星宸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睛:“本王只不过是念在你我夫妻一场……”

    突然,慕容烟踮起脚尖朝他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不是夫妻一场,是夫妻一辈子!洛星宸,以后你赶我我都不会走了!”

    洛星宸心下大震,深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心底莫名涌出一阵暖意,那暖中又有一丝的酸涩。他觉得喉咙一紧,猛的展开双臂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不许反悔!”

    “永世不悔!”

第六十六章 迟来的花烛夜

    烛影摇曳,床帘掩映之下有两条交缠的身影。

    拔出发钗,墨瀑般的黑发倾泄而下,发丝之间交缠着修长的手指。细细密密的汗珠布满额间,顺着鼻梁、颈窝蜿蜒而下。

    在这尘世间,任你如何清冷自持,任你如何远尘高洁,终究都逃不过“情”字纠缠。

    一个强横霸道地掠夺,一个哀吟婉转地承受。天地间张开了一张网,把尘世的贪嗔痴恋、爱恨情仇都包裹在里面,逃不掉,躲不开,最后只能囫囵成一团,欢乐的,哭泣的,化在一点火光之中。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满室旖旎。

    不过一天的时间,宁王府突然翻天覆地。原本住在福薪院的弃妃慕容烟竟然住进了扶云院,而深受王爷宠爱的唐家小姐竟然告辞离开。

    当东南西北四个侍婢看到王爷和慕容小姐同时出现在门口时,人相撞,水打翻,一片狼藉。

    慕容烟笑着帮洛星宸理了理衣领:“早去早回。我亲自做好早餐等你。”

    洛星宸反握了她的手:“早膳让下人去做,哪有堂堂王妃进厨房的道理?”

    “可是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慕容烟笑着推他,“快去上朝吧,迟到了小心被骂。”

    将人送到扶云院外,洛星宸接过萧狐递来的长袍披上,正要系带子,慕容烟却伸手接过细心地替他系好。洛星宸嘴角含笑地望着她,四目交缠之下,他旋身令道:“走。”

    他一走,慕容烟就携着桑儿进了厨房,留小珠在扶云院替她安顿。

    这两个丫头也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觉起来天都变了?虽然不明白,但她们仍是为自家的娘娘高兴。桑儿自不必说,小珠因为从没入过王府,也没听闻过慕容烟以前的恶名,从一开始就受了保护慕容烟的职责,满心就是偏向她的。

    有了上回火烧厨房的经验,厨房里的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守在旁边随时援手,以防出什么意外。但慕容烟此时已今非夕比,那一手纯熟的动作让大厨也刮目相看。

    她做了几个洛星宸爱吃的小菜和一碗鸡丝粥,端进扶云院里等着洛星宸下朝。

    不过这一等就等到天黑,那粥菜是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直到明月高升,洛星宸才裹胁着一身寒意匆匆回府。

    他刚到扶云院外,就看到那个人影坐在院外的亭子里等。他疾步走了过去,用披风将她裹在怀里,微微斥责:“天气这么冷,怎么在外面吹风,也不进去?”

    慕容烟甜腻地撒着娇:“不见你回来,我不放心啊!”

    洛星宸心中一动,终于知道忙碌一天回到家中时,有人守候是什么感觉了。

    家?对!这才是个家!

    他用大手将慕容烟一对冰凉的手握住:“回房吧。”

    房中桌上摆的是慕容烟的心血,她有些失望地厥起嘴:“饭菜都凉了,我让她们送些热的过来吧。”

    洛星宸止住了她,往桌前一坐,拿起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慕容烟知道他是个极为挑食的人,但凡有一点不合口味都不会吃。但此时就着冰凉的粥和几道热得看不清原色的菜,他竟是大口大口吃得津津有味!心下不由不暖。

    “怎么,今天很忙吗?”坐在他旁边,慕容烟将桌上的油灯移过来些。

    洛星宸停了停筷子:“明日开始,本王要出使北武国。”

    “出使?”慕容烟微愕,“去多久?”

    洛星宸不答话,想来必定不会是一段短的日子。

    “我和你同去!”慕容烟毅然道。

    洛星宸失笑:“哪有出使别国带着家眷之理?你乖乖在府里等着本王回来。”

    慕容烟有些委屈:“我们刚在一起,哪有就分开的?我不管,我就要和你一起去!”

    洛星宸倾身过来,摸摸她的头发:“乖!别胡闹!本王会将朱管家留下替你打点一切,还有……”

    他顿了顿:“那桩案子已了,你不必担心。”

    “怎么了的?”慕容烟很担心他用自己的权势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来。虽然在他们这个时代,或者权贵杀一、两个人并不出奇,但于她这个接受现代法治思想教育的人来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那时从你身上搜出的药丸并非是毒杀那些匪徒的药。而且他们死的时候,你正在面馆之中,所以你并没有嫌疑。”

    慕容烟越听越觉得不对,她睁大眼:“人不是你让萧狐杀的?”

    “本王要杀他们岂非轻而易举?不必用这种法子。”想起那日那些匪徒竟然想占慕容烟的便宜,洛星宸便觉得他们如此死法也太过便宜。

    慕容烟这才反应过来。对呵,他是宁王,掌管生杀大权,要杀几个匪徒还不容易?又怎么会让萧狐动手,还惹上官司?但又转想一层,这么简单的案子她的嫌疑自然是早就洗清了,可是他现在却才告诉她。

    “哈!”她又气又好笑,“你竟然瞒我这么久!”

    洛星宸长臂一伸,将她拉坐到自己怀里,用筷子夹起一口菜喂进她的嘴里:“否则怎么能让你安安心心地待在王府?”

    真是狡猾!

    慕容烟面上气鼓鼓,心里却有丝甜。萧狐那个“狐”字真应该给他才是!但是她还是有些疑惑:“但是,人又是谁杀的呢?”

    洛星宸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顾着喝粥。慕容烟心疼他累了一天还得吃这些,不顾他的反对将粥碗端开,站起身来道:“我还是让人给你准备些热食吧。凉的吃了伤胃!”

    这回洛星宸倒是不反对。慕容烟让南儿进来把房中剩余的饭菜都撤了出去,又换了热饭热菜进来,这才安安生生地陪他吃了一顿饭。

    洗漱完后,洛星宸拉着慕容烟到榻上靠着,有佳人在怀,他心里竟是多年来没有过的安稳。即便是明日便又要踏上旅途,但心里却知道,这里有个人在等着他。

    “来,给本王揉揉。”

    慕容烟依着他说的,手指在他的太阳穴附近不轻不重地按压着,侧头轻声问:“是有很烦心的事吗?”

    关于朝里的事,洛星宸并不愿意让她知道。外面的风雨,他一个人担着便足够了!

    慕容烟突然想起一事,她微微坐直了身子:“你把我留下,皇上那边怎么交待?”

    她记得,当慕容家的事在朝堂之上一一掀开的时候,皇帝和满朝文武大臣,恨不得将她剥皮去骨的模样!虽然最后在洛星宸和皇后的求情之下,仁景帝饶了她一命,将她贬为庶民,但要留一个“叛臣之后”在府中,还是名正言顺的王妃,可想洛星宸在朝上的压力会有多大!

    她只怪自己一时贪恋他的好,却忘记自己的存在对他来说是怎样一种威胁!

    洛星宸却没有给她后怕的机会,扯下她的身子,自己安安稳稳地靠在她的小腹上:“没事,皇上知道。”

    “啊?”慕容烟这下彻底迷惑了。

    洛星宸有些不满地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上:“怎么,才按这么几下就想偷懒?”

    慕容烟一边无意识地继续帮他按,一边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洛星宸嫌她太过唠叨,干脆一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接下来慕容烟再没有机会将疑惑的问题问出口了,只能任着洛星宸予取予求。

    第二日清晨,当慕容烟挣扎着酸痛的身子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她知道洛星宸定然是早就出发了,而自己却没能让他好生休息一晚……想到此处,她的脸上红了又红。

    宁王出使别国本是常事,整个宁王府的人也早已习惯。只是扶云院里有些改变。

    东南西北四个侍婢一向在扶云院服侍惯了,也一向认为高人一头,更是从未将慕容烟这个王妃真正当作自己的主子。

    慕容烟并不计较她们的忽视和无理,反正有桑儿和小珠在,她也不觉得寂寞。

    桑儿性情温柔倒还好,小珠却是自幼习武,强硬惯了让不得人的,看不惯那四个高人一等的模样,难免与她们产生些摩擦。

    但好歹慕容烟不是真正的慕容烟,她自来不是个爱生事的,每当发生了矛盾,她和桑儿倒是先劝着小珠这边一些。加之又有陈嬷嬷和朱管家约束,东南西北四个也没翻出什么大浪。

    为了缓和这边的矛盾,陈嬷嬷指了身边的姚嬷嬷来扶云院帮忙。表面上说的是王妃娘娘自幼有嬷嬷在身边服侍惯了,加之桑儿和小珠年轻,有个有经验的嬷嬷服侍着要妥贴一些,实则是让她在中间缓着一些。

    姚嬷嬷是个灵活的人,见人就满脸堆笑左右逢源。但慕容烟却看出她不是个省油的,虽然表面上她两边都劝,但那话术中总有帮着一面怪责另一面的意思,虽然两边都听着舒服,但实则矛盾并没有缓和。

    不过她不愿意理这些院中勾心斗角的事情。

    自打洛星宸走后,她每日皆是神思不属,便想着他在外面怎么样了,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一路是否平安。不过好歹每隔几日萧狐就有书信传回,得知他一切无恙心里也略微宽了些。

    除了扶云院偶尔的吵闹,日子平淡如水地过着。无聊之时慕容烟就找了些医书温习,但看来看去都比不过张若贤教她的那么精妙。更令慕容烟欣慰的是,不时也能接到从宫里递出的书信,是皇后写来的,上面偶尔还能看到小太子的笔迹。也就表示说,她的身份果然如同洛星宸说的解决了!

第六十七章 婚纱

    这一日,桑儿翻出以前的旧衣裳准备改做几件冬装,慕容烟在旁边看着,不小心瞥见里面一袭大红色。她翻开那件大红的衣服看,调侃说:“哟,我们的桑儿都等不及要做新娘子啦!这样,等王爷回来,我就让王爷给你们主持婚礼。”

    桑儿闹了个大红脸,一把抢过那件新做成的喜服娇嗔着:“娘娘不要取笑我!这喜服本来是以前听闻我妹妹要嫁人,赶着替她做的。现在婚事不成,也就没有托人把它送回去。”

    慕容烟取过喜服细细端详,只见那一针一线很是精致,于是有些喟叹:“哎!如果有一天我能穿上这么漂亮的衣服就好了!”

    桑儿笑她:“娘娘,你不是穿过一次么?这回你和王爷又没有真的分开,难不成还想让王爷再大红花轿将你迎进府一次啊?”

    桑儿又哪里知道,当初那个穿着大红喜服和洛星宸举行婚礼的并不是真正的她啊!对于和洛星宸没有一场真正的婚礼,其实慕容烟还是有些在乎的。既然大红喜服穿不成,那……

    她眼睛一亮:“桑儿,你帮我一起做一件婚纱吧!”

    “婚纱?”

    慕容烟笑了。

    从小到大,她当过不少次伴娘,看着朋友们穿着婚纱拍照幸福的模样,也曾经幻想着自己有那么一天该多好!在以前没有机会,等明年开春,天气不那么冷了,她可以穿着婚纱再“嫁”洛星宸一次!

    随着一场场大雪覆盖着京城,慕容烟的婚纱也初具了模样。眼看着年关将至,宁王终于从北武国回朝。

    进宫述了职后,洛星宸马不停蹄地赶回王府,二话不说地将慕容烟扯入房中,尽情地发泄着这几个月来的思念。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一天像个毛头小子般的冲动鲁莽,抛开了一切的身份与顾忌!

    有的事,明知不可为,可他洛星宸偏要强求!

    随着年关将至,朝里要迎新年休沐,洛星宸也不再东奔西跑了,总算静下来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新年自是要缝制新衣的。宁王府与别的府里不同,每年王爷的新衣是宫里派出的司衣局的人亲自量身缝制,所用规格与太子无异。但今年有了王妃,这个王妃又是个“逆臣之后”,仁景帝心中介怀,于是便取消了这项特权。

    朱管家从外面找来京城顶级的裁缝,又搬出库里往年赏赐下来最好的布料,大年三十皇帝在宫中宴请各府,怎么也得将这宁王府的面子撑上去。所以这回连着宁王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穿上了比往年更好的衣裳。

    虽则如此,宁王府今年没有司衣局的人做衣裳的事还是传了出去,下人们纷纷议论,是王妃娘娘连累了宁王爷。小珠和桑儿怕这话传到慕容烟耳中,便时刻守着不让她有机会听到闲言碎语。

    房中燃了炭炉,慕容烟畏寒,整个扶云院的寝室里暖得像春天一样。桑儿还是不放心,又添了个手炉放在娘娘身边,最近她忙着缝制“婚纱”,手上生了冻疮,虽然在荆大夫那里拿了药,但结了痂还没见好。

    洛星宸推门进来,迎面就是满屋的热气。他脱下落雪的披风,慕容烟放下手中的活接过递他挂了起来。

    洛星宸捧起她原本白嫩的双手,上面又是热油留下的印记又是冻疮,还有缝针的伤痕,语带责备道:“让你好好休息,怎么又开始缝了,到底是什么这么紧要?”

    那婚纱已见雏形,慕容烟第一次知道原来要缝件衣服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情,如果没有桑儿帮忙,她可能连怎么把这些布按自己的想法连在一起都不知道!

    见洛星宸要去取婚纱看,慕容烟紧张地一把将它搂在怀里,神秘地说:“哎!你现在不能看,等以后我穿上了再给你看!”

    “穿给本王看的?”洛星宸饶有兴味,更要拿来看看。

    慕容烟笑着转身将婚纱紧紧地护在怀里:“哎呀,我说了不行的嘛!不能看!不能看!”

    洛星宸干脆连人带衣服全部展臂搂进怀里,也不强求了:“你在府里闷了许久,想不想出去转转?”

    “好啊!”

    自从和洛星宸敞开了心扉之后,不知怎么的,慕容烟竟然只想每日待在王府内与他一起,一点也没觉得无聊,直到他现在提起来,才想起自己的确是很久都没有出过府了。

    朱管家速去安排了,洛星宸带了萧狐,慕容烟带了桑儿轻装简从就出了门。雪下的京城又与往日不同,四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却又显得无比温柔。往日热闹的集市并没有因为天气冻而变得萧条,反而为了迎新年,小商小贩反比往日多了起来。

    马车上的布置自然是又松又软又暖,慕容烟和桑儿待得舒适,但洛星宸和萧狐两个习武之人却有些发热。特别是萧狐,虽然仅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但仍能看到额上有细微的汗珠。

    慕容烟笑问:“萧侍卫怎么一年四季只见这么一件衣裳?王爷,是你没给萧侍卫发够粮饷吗?”

    她不问,连洛星宸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按理来说,他待下属可不薄啊!

    萧狐收到王爷王妃狐疑的信号,只能回道:“回娘娘,属下有很多同样款式的衣裳,不止这一件。”

    “啊?为什么?”慕容烟诧异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方便。”萧狐觉得似乎没什么不妥。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王爷的安危是第一位,其他的什么都没考虑过,至于衣裳这种小事,自然是越简单越好,出门随便一抓一套就行了。

    “哎!大好青年,长得也不错,怎么能这么浪费自己的时光?”慕容烟促狭地看了桑儿一眼,“桑儿,以后萧侍卫的衣服就交给你了!”

    桑儿自然省得她是什么心思,面上飞起红霞,娇嗔:“娘娘!”

    洛星宸也浮起一抹浅笑:“如此最好,费用到朱管家处支取就是。”

    莫名其妙的,萧狐就多出了一堆穿不完的衣服,他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只是再迟钝也发现了,自从娘娘回来后,不论朝堂里面出了多大的事,爷的心情似乎也并没有受影响。

    “我们下去走走吧。”慕容烟提议。

    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对襟羊毛领上衣,下套一条同样羊毛滚边的藕荷色裙,外罩一件莲青色的披风,披风后连着顶白羊毛滚边的帽子,整个人看来既舒服又暖和。而洛星宸穿了竹青色暗纹长袍,外罩同样莲青色的大氅,随便往那儿一站便是数不尽的风流倜傥。

    两人走在一处,端的是一对天上下凡的佳偶,偶尔喁喁细语更是显得恩爱无比,不少人向他们投来艳羡的目光。

    一行四人边走边逛,买了些贴画、泥人、春联、花灯等小玩意儿回去,又在路边吃了些吃食。相较起大馆子里精雕细琢的菜品,到底是街边的特色小食有意趣。

    正逛到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子里,洛星宸瞧上了一对青石镇纸,正要付钱,却走进两个年轻人来。他们一进店就看上了洛星宸手中的镇纸,其中一人高声道:“这对镇纸爷要了!”

    洛星宸他们转过身去,只见那两人打扮得富贵,品味却有些俗气。一人穿了白底红花的缎金袄子,一人是蓝底金纹的长袍,腰间都是配的同一款式的腰带,不过上面的那两颗宝石耀眼了一些。

    “这镇纸是我们先看上的。”桑儿抢先说道。

    那两人往他们四个身上打量了一眼,眼光在慕容烟的身上停了一下,瞬间被惊艳到。但又转到洛星宸和萧狐的身上,显然对方的出色让他们十分不舒服,特别是在两个美人儿的面前。

    那蓝袍青年上前对着店掌柜道:“这纸镇爷看上了!多少钱,只管开价。”

    店掌柜有些为难。凭他的眼光,知道今日来的都不是普通人,特别是面前拿着纸镇的这清贵男人,只往那里一站就有一种超然的气度风华,令人不由想匍匐在他脚下。如今有这气度的,除了传闻中的宁王以外,他想不到有别人。

    “这位爷,这对纸镇的确是这位爷看上的。敝店还有很多好货,爷要不再看看?”掌柜陪着笑。虽然对洛星宸的身份有些猜测,但他所有人都不敢得罪。

    那穿白底红花的青年挺着微突的肚子,瞪了瞪眼:“他们看上怎么了?只要没付钱,这东西爷就买得!你只管开价!”

    慕容烟笑看了洛星宸一眼,没想堂堂宁王出门买东西竟然还遇上了不讲理的。

    那掌柜有些为难地看着洛星宸,只盼这位贵人能稍稍让一些,毕竟和无赖讲理也讲不清不是?

    偌大的京城,能见到宁王真面目的人不多,是以不识他的身份并不出奇。洛星宸眼帘微垂,轻飘飘地道:“若是我坚持要买又如何?”

    “就怕你出不起这个价!”

    “啪”的,那蓝袍青年从怀中拍出两锭足称的银子在柜台上,“这些买你两对足够了吧?”

    其实他们也不是非要买这对镇纸不可,只是两人向来无事生非,仗着家中有些闲钱就爱在外面胡作非为,现在更是要在这两位美人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财力。

    对于草包来说,没有比拿钱去买面子更划算的事。

第六十八章 唐清婉出事

    洛星宸好看的眼睛微微往上一挑,便是一个轻蔑的神色:“就这点?”

    他朝萧狐示意,萧狐立即从腰间掏出一块金锭子来。掌柜看到这么多钱,笑逐颜开地伸出双手去接。

    “等等!”另外两人自然不服,其中一个解下腰间玉佩拿着在掌柜面前晃悠:“这块玉可得值上千两银子。”

    慕容烟一下子笑了:“怎么,开始赌家当了?”

    那两人一听立时着了恼,凶神恶煞地转头瞪向洛星宸:“看你这小白脸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值钱物,大概也只有那锭金子做家当罢了!”

    不识货的眼,竟看不出洛星宸他们全的穿戴全是御用供品,只当金子晃眼银钱腥臭方才是体面。

    萧狐也不用主子再提醒,二话不说又从腰间拿出两个金锭子。两个不过五十两的青石纸镇竟然能卖出这么多钱,那掌柜的笑花了眼,忙着找盒子将纸镇包起来。

    “没钱了吧?”桑儿俏皮地揶揄。

    那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心下都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有两个铜子儿。但京城里有钱人不记其数,他们又怎么在这两个败家子的眼中?

    那白底红花的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儿:“敢说爷没钱?让你瞧瞧这是什么!”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钱袋子,直接把它抛到掌柜的台面上:“数数,这是多少。爷就不信你们能比这多!”

    掌柜的打开钱袋子一看,惊得手都抖了,想来不是笔小的数目。

    洛星宸沉吟了一下,不再加价,于是包好的青石纸镇就交到了那两个败家子的手上。两个败家子拿着盒子,临走时万分得意地睨着洛星宸:“小白脸儿,要在外面充阔气,还得惦惦自己几斤几两!”

    待他们走后,洛星宸和慕容烟互相交换了个眼色,慕容烟突然捧腹大笑起来,洛星宸也嘴角含笑频频摇头。

    桑儿还在为失去镇纸着恼,却听得慕容烟对掌柜的说:“掌柜的,我们帮你抬的这个价可抬得好?”

    掌柜忙道:“好!好!多谢公子、夫人!”他识趣地塞了些银两,又送了一对白玉的纸镇给他们,慕容烟也不客气地让桑儿收下了。

    回到府里计算时,桑儿才发现他们出去一趟不但没有用钱,反而多赚了几两。她有些不明白地问慕容烟:“娘娘,你和王爷也没说话,怎么就知道王爷不会出钱把那对镇纸买了呢?”

    只见娘娘一脸甜蜜地道:“这就是夫妻的默契啊!”

    桑儿隐约有些明白了,原来夫妻之间有时候不需要说话便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但是她完全不明白萧侍卫在想什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可能了?

    为此,桑儿还沮丧了好些日子。直到王府飞来一封飞鸽传书,安宁的日子被打破了平静。

    书信来时王爷和娘娘正在用晚膳,王爷见了信后脸色大变,话也没交待一句便疾步走了出去。娘娘跟在他身后问询,王爷却只是回房换了衣裳,唤萧狐准备快马,让数十名银衣卫在府外等候。

    趁萧狐往府外去的时候,桑儿跟在后面问明了原因。原来那封信上说的是唐清婉被宇文生捉了去,若是想要保她平安无恙,就要洛星宸于腊月二十之前赶到梵阴谷去。

    后来桑儿才知道,那梵阴谷是位于西陲的一处小峡谷,地势险恶又多瘴气,外人难入,宇文生被洛星宸追捕后便躲在此处疗伤。

    洛星宸披了大氅出来,脚下不停地往门外走去,又吩嘱朱管家:“去把荆大夫叫来,还有瞿白,让他也跟上。”

    朱管家虽然不知道信中内容,但看王爷连瞿白也用上了,知道必不是一般的事,不敢耽搁立即去了。

    直到走到府门口,洛星宸才注意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慕容烟,他怔愣了一下。

    “我与你同去。”不想慕容烟没吵没闹,只是冷静地说。

    洛星宸一口否决:“不行!”

    “王爷!”慕容烟从背后抱住他,脸贴在那尚无温度的大氅上,“夫妻应该共同进退的。你不想让我担心的话,就让我一起去!”

    洛星宸犹豫了一下,沉沉地点了点头。

    桑儿赶紧进屋拿了厚袍子出来,慕容烟来不及带人,伸手递给洛星宸,他将她往身边一搂藏于大氅之下,追月连同十几骑载着银衣卫的好马绝尘而去。

    京城离着梵阴谷还有一段距离,洛星宸他们不敢歇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追月是神兽,越跑越是兴奋,但其余的马有些经受不住,路上换了好几匹。

    慕容烟的身子自然比不得这些训练有素的银衣卫,经过几日的奔波她也有些吃不消了。但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她硬忍着不适一句话也没说。直到第四日上,一行人终于赶到梵阴谷外。

    这时瞿白早已先他们一步在此等候,见着慕容烟也来了很是惊讶。他看了她一眼,迎上洛星宸道:“我已在周围探过,只有一个入口可进。不过谷内瘴气有毒,普通人进去走不到百步就会中毒!”

    荆大夫从人群后走出来,他从怀里倒出几颗药丸:“这是临时配制的,可暂解这瘴气之毒,不过药效只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无论能否救到人都必须回来!”

    除开萧狐、瞿白以外,洛星宸又挑了几个得力的银衣卫服下此药,与他们同进谷中。慕容烟本来也想同去,但想着以自己目前的体力,去了也只能给他们添麻烦,便按下了什么也没说。

    瞿白当先第一个进谷,临进谷前,他又再看了慕容烟一眼,那眼神中有审视、有疑惑,也有些佩服。

    “你万事小心!”慕容烟牵着洛星宸的手万分不放心。瘴气的事张若贤给她的那本册子上写过,纵使武艺高强也难以抵挡其毒。

    洛星宸反手握了握她的,又将她耳边一缕散落的发别了上去:“你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慕容烟点点头,主动放开了他。

    她知道,唐清婉于他心中一定是有些特殊的感情的,这种感情甚至连她也替代不了!所以她不阻止他救人,若是唐清婉出事,她想他这辈子也不会安心。

    剩余的人在谷外安营,待到营帐扎好时已是日落时分。这里的日落与别处不同,连太阳也带着点灰蒙蒙的颜色,加之山高林密,总透出些阴森之感。

    慕容烟将自己缩成一团,坐在一边烤火。火光掩映下,她的那张小脸苍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

    荆大夫走上前来坐在她的旁边,看了她一眼:“王妃娘娘这是何苦?”

    慕容烟微微一笑,往火堆里扔了枝干柴:“还有一个时辰!”

    荆大夫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一个时辰后他们还没出来,后果不堪设想。他摇了摇头:“娘娘看来身子有些不适,老夫这里有颗回魂丹你先服下。”

    慕容烟取过他手中的丹药,没有水只有放进口中嚼了硬吞下去。药本来很苦,但她此刻忧心忡忡,根本已经没有什么味觉了。

    洛星宸的性格她很清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果他在里面中了宇文生的计,或者根本迷了路找不到唐清婉怎么办?虽然对他的能力很有信心,但意外的事总是很难说。

    “荆大夫,如果中了这瘴气之毒又会怎么样?”

    “娘娘也是学医的,自然知道中了瘴气之毒而又不得解药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慕容烟疑惑地看着他:“可是毒物都是相生相克,在毒物百步之内必定有克毒之物。只是很奇怪,我刚才看了一圈,并没有在附近找到可以克制瘴气的药草。”

    “有些相克之物是成形的,有些却是互相伍配着才有效果。”荆大夫脸上的褶皱微微一动,像山脉河流的走势。

    慕容烟恍然:“若是外面没有,那克毒之物定然长在心中!”

    荆大夫眼神中透出赞赏之意:“娘娘聪慧!”

    可惜竟是那张家带出的徒弟,走不得正道!他摇了摇头:“王妃不要过于忧心,王爷做事向来妥贴,一个时辰之内他们必定能出来。”

    慕容烟仍旧守着火堆没走,她那一动不动的姿势让人毫不怀疑,如果王爷不出来,她可以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慕容烟的心里越加不安起来,连信心满满的荆大夫也有些坐不住了。银衣卫时不时跑到谷口打探,里面的瘴气越来越浓,根本连十步之外的情景都看不清了。

    就在大家心慌的时候,突然有人道:“出来了!”

    慕容烟霍地站了起来,但由于坐得太久,双腿已经麻木了,刚迈开步子就一下摔到了地上。她狠狠捶了捶麻木的地方,强行地爬了起来就朝谷口跑去,甚至连裙上沾的草叶也来不及取下。

    首先冲出谷口的是几个银衣卫,他们道谷里面的路像迷宫一样,刚进去不久便和王爷他们失了联系。

    慕容烟努力掩住内心的不安,伸头往谷中看去。这时又从里面冲出一个人,却是萧狐!

    见萧狐却不见洛星宸,大家一下紧张了起来,抓着他问:“王爷呢?”

    萧狐摇摇头:“路上有人攻击我们,等我应战之时王爷已经不见了。瘴气实在太大,我找到现在也没找到王爷。”连一向拥有动物敏锐的萧狐也在瘴气中失了准头。

    洛星宸,你不能出事!

    慕容烟心里一阵发寒,想也没想就要往里面冲,萧狐见王爷没能出来,头一低就要冲回去。荆大夫连忙让银衣卫拉住了他们,喝道:“你们现在进去也没有任何帮助!还有瞿白,这小小瘴气难不住他!”

    暂时听了荆大夫的话,慕容烟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众人都绷紧了神经,只希望王爷能够立即出现在眼前。

    “有人!”

    最后一个时辰已过,眼尖的人看到隐隐的浓雾之中蹒跚着走出一个人影,萧狐顾不得瘴气,屏住呼吸冲进去将里面的人救了出来。但这个摇摇晃晃面色泛表的人却正是瞿白!

    “王爷呢?”萧狐焦急地抓着他的领子问。

    瞿白痛苦地紧蹙着眉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萧狐将他丢给一旁的银衣卫,利目看向荆大夫:“可还有解毒之药?”

    荆大夫摇摇头:“实在太匆忙。但还有一个办法!”

    突然有人惊道:“王妃娘娘呢?”

    众人回首,都顾着询问瞿白去了,一时疏忽没看住慕容烟,现在却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第六十九章 寻到符草子

    像盲人一样,在黑岸中摸索了很久,除了借着点月光能看到脚下隐约白色的路外,被浓厚瘴气重重包裹的梵阴谷根本就是人间地狱!四周除了偶尔不明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死一样沉静。

    人在瘴气中走不出百步,但慕容烟发现自己根本不受这瘴气的影响,想来是荆大夫给她那颗回魂丹里也含有克制瘴气的药物。

    在这茫茫瘴气之中,她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反正天生不认路,只能摸索着一条直路往前走。此刻的慕容烟根本顾不上害怕,她只是在心里不断在心里乞求着上苍,既然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在灰暗的人生中遇到了可以相守一世的人,那就再给她一次机会让这个人能活着回来!

    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原来人的思维是那么清晰,和洛星宸相处的一幕幕不断浮现在她脑海之中。原来他们真正相处的日子那么少,原来开心的日子那么短暂,仅仅用这一断距离就将他们所有的纠缠都回忆了一遍。

    只要他活着,就算自己短几年命也没关系!

    若是他死了……那也无所谓了,自己便也陪着他吧!

    一个软软滑滑的东西从脚背掠过。蛇!这是慕容烟的第一个想法,她的身上惊出一身鸡皮。但脚下只顿了片刻,她又开始往前走。谁也不知道下一步是断崖还是猛兽,小小一条蛇竟也不足为惧了!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竟然发现前面有隐隐烛火。她赶紧朝那烛火处走,却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已绕过了几处石头,站在了一座木屋前。

    她回头望去,原来刚才自己一直在一座石林里行走,而瘴气就在石林尾处消失了。在石林之外,有一片空旷的平地,侧耳听去还有缓缓溪流之声。这间木屋子是这片空地里唯一的建筑。

    在这种地方竟然有人住,看来十分诡异。

    慕容烟悄悄靠近,选了有烛火的那处透过窗户偷偷往里面看,只见屋内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唐清婉正坐在桌前,而她旁边站着的竟然是莺歌!

    莺歌看似在劝唐清婉:“唐姑娘,你这样不吃不喝的能撑到几时去?如果没等到宁王爷来救你,倒把自己饿坏了多不划算!”

    唐清婉闻言,放在桌上的手紧张地握了握,抬起眸子问:“宸哥……宁王他可是来了?”

    即便是在这样简陋的屋子里,也掩不住她的风华秀色。莺歌心里暗自感叹,小姐啊小姐,虽然你也姿容艳丽,可与这唐家小姐相较却又逊色几分了。难怪宁王为了唐家小姐连命也不顾了!你为了宁王背叛了慕容家,可最后怕是要落个什么都得不到的下场!

    “他一知道你被掳劫的消息便立即赶来,现下想必也该到了。”

    知道洛星宸原来还如此着紧自己,唐清婉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原本以为他的心已经彻底被慕容烟俘了去,原来在他心中还是有自己的。忧的是这分明就是宇文生设下的圈套,他一旦来就会落入宇文生所设的圈套。

    不过莺歌又说:“不过可惜了……”

    她一说“可惜”二字,屋内屋外的两个女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可惜这梵阴谷不但多瘴气,而且又有个迷宫一样的石林。石林路窄,最多只能一人通过,宇文大人在林中早已布下了机关,不管宁王带来多少人,都能将他们一一拆散。到时,只怕他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插翅难飞了!”

    原来银衣卫和萧狐他们之所以会和宁王失散,是宇文生早已布下的计策。但是为什么莺歌将宇文生叫作“大人”,慕容烟又有些不明白了。

    唐清婉一听此言,紧张地站了起来,急切地抓了她的手:“莺歌姑娘。念在我们自幼为邻,宁王也待你家小姐不薄,只要你们肯放过他,我,我便是做什么都的!”

    她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不过是舍了自己保全洛星宸罢了。连慕容烟也不得不动容,她对洛星宸这份情谊当真深得很了!

    莺歌摇摇头:“宇文大人决定的事,我也没有法子。就是念在旧识一场,我如今才好心劝你,好好保重身子,否则连宁王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她扯开唐清婉的手便出门了,将她一个人留在屋内。因为没想过她能跑掉,所以木屋也没上锁。

    唐清婉凄惶无措地站在屋中,难道这次要因为她而连累宸哥哥?

    这时,突然听到木外细细的一响,她以为是莺歌去而折回,转身看时,却是另一个人闪了进来。

    “慕容小姐?”

    唐清婉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会是她!

    “嘘!”慕容烟做了个手势,上前来就拉她,“快跟我逃!”

    唐清婉无助道:“可是我不认识路!这外面布满了瘴气,还有毒物和机关,我们是逃不出去的!”

    被她一提醒,慕容烟才突然想了起来:“你身上可有避瘴气的药物?”

    唐清婉摇摇头。

    “哎!那你是怎么进来的?”慕容烟有些急气,所以不由声音提高了些。

    唐清婉有些委屈:“我也不知道,当我醒了就在这里了。”

    慕容烟有些头疼。她体内的还魂丹里的药力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再加上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唐清婉,她们两个就这么跑进瘴气林,不是纯粹找死?

    毒物出没处五步之内,定然有克制毒物之物!

    医书上的说法立即跳进慕容烟的脑海里,既然谷外找不到克毒的药草,那么谷里面肯定有!她神色一凛,对唐清婉道:“你有没有火折子?”

    唐清婉又摇了摇头。

    慕容烟二话不说,伸手拔了她桌上的那根蜡烛转身就走,走前悄声道:“如果莺歌来看动静,你就说你睡下了。”

    莺歌的屋在隔壁,为了防蛇虫鼠蚁,这个木屋修得较高,窗户也留得高,是以只要莺歌不突然出来,是不会发现屋外的烛光的。

    这回有了点光亮,慕容烟总算能看到点东西了。她又折回石林子里,瘴气萦绕在烛火周围,形成紫色的雾气。

    除了刚才她借着月光看到的石头路外,其余地方都是深黑的山石,偶尔上面附了些青苔,石与石的间隙之中又长了些低矮的草木。慕容烟怕迷路也不敢走远,就趴在地上一点点地看。

    但烛光实在太暗,她渐渐觉得胸中有股闷气渐渐压了下来。她心知糟糕,定然是自己体内那点能克制瘴气的药效也过了。她只有减慢呼吸,一双眼睛更是半分不敢分神。

    终于,一株两叶的小草落入她的眼中!

    符草子!

    这种草并不罕见,在张若贤救治灾民时也曾经用过。只是当时用的是已经制好的成药,这种新鲜的倒是她第一回见,加之其貌不扬,差点便错过了。

    真是绝处逢生!符草子一般生长在北方严寒之地,能在这里找着确属稀奇。

    慕容烟欣喜地拔了几株符草子返回木屋里,就着唐清婉桌上的茶水清洗了根茎,就让她服下。

    “这,这怎么能吃?”闻着那带些泥土腥气的草,唐清婉只觉得炫然欲吐。

    “想出去就把它吃下去!”慕容烟自己抓了几棵塞进嘴里,除了草味,幸好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唐清婉不得已,只有梗着脖子硬生生将那几棵草咽下,中间有几回实在咽不下想吐,却被慕容烟硬生生捂着她的嘴逼她咽了下去。

    一番下来,她双眼通红显得楚楚可怜。

    慕容烟正要带她走,却突然听到外面莺歌的声音:“唐小姐,若是你用完了膳,我就把碗收了。”

    也是倒霉,以前在慕容家当奴作婢,如今到了这里还是得伺候别人家的小姐。莺歌也是恨。不过想到此间事了,宁王一死,她便是宇文夫人了,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人上人,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受谁的闲气,不由又有些飘然。

    慕容烟心里一惊,看了唐清婉一眼,四处一看,只有床下能躲人,便想也不想地滚了进去。

    她刚藏好,莺歌已推门入内了。眼见那摆在桌上的东西动也没动,唐清婉又是一副炫然欲泣的模样,想她是担心宁王的生死食不下咽,便开始动手收拾碗筷,一边说着风凉话:“哎,幸好你没嫁那宁王,否则现在也要像我家小姐那样成为寡妇了。”

    听到她的话,慕容烟和唐清婉心中惧是一惊。

    唐清婉问:“宸哥哥到了?”

    莺歌有些得意:“宇文大人将他引到了忘川涧,那里到处都是食人的猛兽,他此刻怕是连尸骨也找不回了!唐小姐,我家宇文大人并不打算为难你,不过为了不泄漏这里的秘密,只能委屈你待在这里了。”

    听到洛星宸已经死了,唐清婉吓得身子一软,顿时瘫软倒在凳子上。慕容烟也是头脑中一片茫然,有些不真切感。

    他死了?当真死了么?

    他可是宁王!大魏国的当家国柱,百姓心中神一样的存在!竟会如此轻易便倒塌了?她不信!她不信!

    虽然她很想冲出去掐着莺歌问清楚她说的是不是事实,但理智又在这一刻回了笼。

    没有见到洛星宸的尸首,单凭别人嘴里的一句话怎么可以判定他就死了?以她对洛星宸的了解,他运筹帷幄,将什么事都能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次救人的事虽然匆忙,但他也不至于没有对策鲁莽闯入。

    就凭着对洛星宸的信任,慕容烟的脑子完全冷静了下来。

第七十章 夜狼出现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莺歌暗自冷笑转身出了房门。

    她嫉恨唐清婉!

    慕容府与隔壁的唐宅相邻,唐清婉的爹是谡州有名的大儒受人尊重,慕容海特地请了他来教慕容烟功课,是以唐清婉幼时就常常在慕容府里出现。她不论样貌才情处处压着慕容烟一头,连慕容烟思慕的宁王也对她格外照拂。

    自幼跟在慕容烟身边的莺歌也感染了主子的情绪,处处针对唐清婉,还帮着主子出谋划策处处作弄唐清婉,让她背地里吃了不少亏。后来唐德儒知道了女儿的委屈,便也不让她到慕容府去了。

    但随着年月增长,唐清婉出落得越发秀美动人、出尘脱俗,人人说到谡州的女子,莫不提起她的名字。而至于慕容烟,因为横蛮跋扈,另人提起都只是摇头。如此一对比,慕容烟更恨了!

    但是她的恨在外,莺歌的恨却在里。她简直将自己当成了慕容烟,甚至比慕容烟更加视唐清婉如敌!

    莺歌的父亲原本也是名教书先生,后来父亲病死家道中落,她差些被后母卖入青楼,幸得慕容海所救,买回来伺候刚出生的小姐。同样都是先生的女儿,凭什么她唐清婉能集所有荣耀于一身,而她莺歌却只能甘为人仆?

    但以后不同了,宁王死,她的靠山倒了,就算如何美丽也只能老死在这渺无人烟的瘴气林里!而宇文生完成了夙愿,自己不单是“宇文夫人”,甚至显贵于万人前,连她的小姐都要匍匐在她脚下!

    呵!她莺歌也有做人上人的一天!

    等她走后,慕容烟从床底爬了出来,见唐清婉神色凄楚衰败,叹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洛星宸是她的夫君呢!

    “别信她的话!”她冷冷道。

    唐清婉被烟雾布满的美眸看着她:“王妃娘娘,今生清儿命苦,不能陪在宸哥哥左右,若是他死了,我也不活了罢!”

    慕容烟咬了咬牙:“他肯定没死!现在我们的重要任务是先找路出去,我们平安了,才不会给他添麻烦!”

    说完,她当先拿了蜡烛走出门去。唐清婉想了想,也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虽然只得一点盈盈烛光,但也比刚才进来时纯靠手摸要强一些。一路上慕容烟又从地上采了些驱虫的药草用火光燃了,暂时可避些普通的蛇虫。

    刚才是直着走进来,现在又直着走出去,路上并没遇到莺歌说的迷阵和陷阱,慕容烟心里嘀咕着这也未免太顺当了些,但此时此景也顾不上许多,领着唐清婉一路盲走,只盼早些出得瘴气林,将符草子交给荆大夫制药,那么找到洛星宸的机会又多了几分。

    此时的石林外众人却陷入了死般的寂静,银衣卫欲不顾一切冲进去救王爷,但却被萧狐喝止住了。

    荆大夫几根银针下去,瞿白吐出了口污血恢复了些精神。荆大夫看了看那血色,眉肃然地拧了起来:“是金水毒!”

    “金水毒?”萧狐隐约记得这种毒药是北武国皇室的秘药,专用来毒杀有异心的大臣。

    荆大夫幽幽地道:“金水毒是从一种特殊的岩石里提炼出来的毒药,药性强烈服之无解,混在这瘴气之中不易觉察。幸好你早有防备,封了自己的奇经八脉,否则便是有老夫在也是回天乏术!”

    瞿白擦了自己唇边的血,在一个银衣卫的扶持下站了起来,虽然身体虚弱,却难掩一身傲骨:“待在宇文生身边这么多年,他有哪些手段还是知晓的。”

    萧狐凝神问道:“王爷现在何处?”

    瞿白的眼光看向石林深处:“石林里布了阵法,进去不久我便与你们走散了。后来我听到有打斗之声,询声找去发现是王爷和宇文生,我替王爷接下宇文生的招式,王爷先一步进去救人,后来我发现自己中了毒不得已只好先退了出来,宇文生也不知去向。”

    其中一个银衣卫听闻心急如焚,忙向萧狐报拳请道:“卫长,请让我率兄弟进去救王爷出来!”

    萧狐木然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却是十分平淡:“没有药,你们连一百步都走不到,白白损兵折将,何论救王爷?”

    “可是……”

    银衣卫是侍卫中的精英,经过无数残酷的训练才得以被挑选出来,但是目前他们也是束手无策。只是他们都不太明白,平时最紧张王爷安危的萧侍卫长为何此时此刻竟能如此淡定。

    荆大夫收起自己的银针包,摇了摇头:“还有夜狼……”

    听到这两个字,萧狐和瞿白均是神色一沉,但他们知道,王爷早就将夜狼的出现算了进去。但银衣卫们却是不明所以,但他们从萧侍卫的神情里知道,夜狼定然是王爷替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烛光越来越暗,最终燃尽消失,慕容烟和唐清婉的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唐清婉本来一直跟在慕容烟身后,此时却吓得往前跳了一步,不自觉地轻扯了慕容烟的衣袖。

    但是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刚才的来路并没有这么长,慕容烟正思忖着她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时,突然听到唐清婉惊呼一声,她刚要回转去探摸她的情况,却突然感觉到自己全身突然像被绳子捆住了,随之身子一轻,便被吊到了空中。

    糟了!中了宇文生的陷阱!慕容烟心里大惊。

    “救命!”

    听到不远处传来唐清婉低弱的呼声,慕容烟忙喊:“唐清婉,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被绳子绑住了!”

    唐清婉的声音里夹杂着慌乱和哭音,但慕容烟听出来她其实就在自己不远处,应该也是和自己同样的情况。

    她使劲挣了挣,但这绳子似是有魔法,越是使劲挣它越捆得紧,于是她连忙道:“你别挣扎!这绳子越挣扎越紧!”

    听到她的话,唐清婉便停止了挣扎,无尽的黑暗、潮湿的气味和阴诡的气氛让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宸哥哥,清儿便从此真的见不到你了么?

    慕容烟脑子一刻不停地转动,如今这里进不得退不得,她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两人脱困?如果被宇文生发现,恐怕立即便有杀生之祸!正是不得解脱之法时,突然听到唐清婉轻道:“慕容姐姐,你怕么?”

    慕容烟不知道,以前唐清婉其实一直是叫她“慕容姐姐”的,只是后来被她作弄得多了,渐渐生疏起来,这才改叫的“慕容小姐”然后又到“王妃娘娘”。如今生死一线,人死灯灭,因怨俱了,便不由回忆起小时候的事。

    想来可笑,自从成为了慕容烟,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死亡边缘徘徊,但人又哪有不怕死的?只是她现在不能流露出怯意,如果连她也怕了,这个娇娇弱弱的唐清婉又该怎么办?

    “你是怎么被宇文生抓住的?”慕容烟换了话题。

    原来不久之前,莺歌假借慕容烟的名义将唐清婉约了出去,唐清婉并不十分清楚慕容家的事,因此便轻易地听信了她的话。谁知到达约定地点,不见慕容烟,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中了那个男人点穴手法,醒来时已经被关到小木屋里。

    她醒后只见过宇文生一次,但奇怪的是宇文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猎物十分古怪,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你知不知道宇文生到底是什么人,又和王爷有什么纠葛?”

    慕容烟一直十分奇怪宇文生的身份。那天在长丰林里,她隐约知道宇文生便是那个神秘的天下盟的盟主,但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杀手组织头目的话,偷盗布防图又有何用?但他处处又向是针对着洛星宸而来,他们之间是否还有别的恩怨?

    唐清婉也是茫然地摇了摇头,但她意识到如此环境之下慕容烟是看不见的,于是说道:“我也不知道。”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各有各的心思。

    这时,突然从虚空中传来一阵低沉却带着调侃的声音:“我的小猫儿,有什么疑问为何不问问我呢?”

    “是谁?”慕容烟警惕地朝四周看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但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蓝色的火光,那火光像会飞似的在瘴气之中四处流窜,随着它的移动,那片瘴气竟然像水退潮似的慢慢散去,留出中间的一片空白。

    瘴气一散,月光直接穿透进来,这时慕容烟她们才看清楚,原来她们被网在两块独立的石头之间,离地面并不算太远,而有一个人收了手中烟火,双手附于身后缓步朝她们走来。

    眉目如画却带了点邪恶,神态之间又有些阴沉狠戾。他穿着洛星宸的衣服,长着和洛星宸一模一样的脸,但是风姿气度南辕北辙,仿佛一个是天上谪仙正气凛然,一个是地狱恶魔张扬放肆。

    “夜狼!”

    在慕容烟认出来人之前,一旁的唐清婉失声低呼。

    他不是洛星宸,他叫夜狼?慕容烟想起原来在石牢里也是唐清婉先陪着他的,显然他们早就认识!

    可是眼前的一切又太过于荒谬,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洛星宸”,而他仿佛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甚至是那个梦中的男孩!

    仿佛有太多太多的迷团横在她和洛星宸之间,他们两个之间从来都不坦承。

    “小猫儿,好久不见!”

    竹青色的衣袍纤尘不染,贵气裹着邪气步步走近,四周的黑暗仿佛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路,那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第七十一章 她什么都不知道

    没错!能让萧狐安然待在瘴气林外的原因就是夜狼!这个能保王爷万无一失的人!

    不知道为何,慕容烟在此时竟然想起了曾经被齐昊飞掳走后,那天雨夜里的那匹狼,默默潜伏,只待一击撕咬自己的猎物。而她正不巧就是那只猎物!

    混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她有点怕这个人,这种怕不是对于生命的威胁,而是物种对于比自己强势的同类的敬畏。而唐清婉细白的手指紧抓了绳网,她显然也怕这个夜狼,只是那怕中还带着些复杂的情愫,特别是在看见他的眼中只有慕容烟之后,喉间的紧迫感让她有些透不过来气。

    难道,连夜狼也……

    突然,夜狼走向她们的脚步止住了。好看的薄唇轻轻往上一掀,眼中划过一道狡黠的光。而此时,在他背后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黑袍银面,隐在瘴气浓雾之中悄然地出现。他双手负在身后,没有要攻击的架势。

    像是一件好玩的事情被突然打断,夜狼不耐地转过身去面对他:“真是扫兴。”

    两个身形相似的人隔着不远对恃着,若是单从身影上看去,竟然分不清谁是谁!莫名的一丝恐惧从慕容烟的心中划过,但这感觉又溜得太快,她还来不及想到是什么便过去了。

    月光沉然,阴风飒飒,石林里密布着高高矮矮的孤石,像一个个埋藏暗处的人影。

    “想不到连忘川涧竟也困不住你!”宇文生冷笑。

    夜狼戏谑地挑了挑眉,修长的食指在唇下划了划,意味深长地说:“你有几分本事,早已在我预料之中。”

    慕容烟有些糊涂了,莺歌不是说是洛星宸被困在忘川涧了吗,怎么这个夜狼也在那里?难道说他们根本就在一起?如今夜狼出来了,那洛星宸呢?

    她紧张地抓紧面前的绳子,强自将身子往前挺直了些,忍不住出声问:“宁王呢?”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宇文生呲笑一声,那面罩之后射过来冷漠的光芒。而夜狼也微微转过身来,看清楚他的脸上有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甚至连唐清婉都微愕地张开嘴巴,难不成她不知道?

    在几人的目光之下,迷雾中破开一道亮光,慕容烟瞬间有些明白了。

    宇文生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狂妄,笑得放肆,连这石林都似要被他震动了!突然他又收了笑声,面罩下的眼神多了一层讥讽:“慕容烟,你费劲心思背叛慕容家,到头来不过是徒留一个王妃的名分!”

    他宇文生千万谋算,万万没料到,除却洛星宸的钳制,自己竟然被这个蠢钝的女人摆了一道,最后不得不屈于这瘴气林之中。

    他发狠地冷笑:“你别做梦了,自始至终,你根本没得到过他的心!宁王和夜狼本就是一人!”

    虽然是已经猜到的事,慕容烟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背对着他的那个人。

    怎么可能呢?虽然夜狼与洛星宸生得一模一样,但他的皮肤分明就要更加苍白一些,这点细微的差别她作为妻子怎么会发现不了?而且同一个人,性格和行事做风却天差地别,就算是伪装,也瞒不过那通身上下的气度,还有身上的味道……

    如果是伪装,那到底那一种性格才是真正的洛星宸?

    她满脸的疑惑落入宇文生的眼里,他“啧啧”地摇了摇头,转向夜狼说:“原来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语气里,竟然带了丝同情。

    他原以为洛星宸将慕容烟护得如此周全,定然也是对她动了心的,可不曾想,从头至尾,慕容烟也不过是他棋盘里的一颗棋子!于是,他冰冷的眼神又缓缓向唐清婉移去。

    那怨毒如蛇的目光,让唐清婉咬着下唇,打了个冷颤。

    突然,两道蓝光直射向夜狼身后,目标直取唐清婉和慕容烟。这一下来得突然,来得迅速,两个本来就不会武功的女子被束缚在绳网之上,更是半点躲避的可能都没有!

    但夜狼却似身后长了眼睛,未见他身子怎么动,双脚突然就离地而起,不像是轻功,却像是乘着空气飘然而至。他的动作甚至较那点蓝光更快,身子一转便将唐清婉连人带网圈入怀中,与此同时,他的袖中有银光闪过,那系着慕容烟的网子顿时被斩断。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他就轻易化解了宇文生的暗袭。

    唐清婉吓得紧闭了双眼,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翩然落地,直到双脚接触到地面时才觉得安稳。而慕容烟透过破烂的网子重重地跌在地上,心肝脾肺都猛的一震,像要生生被震出体外,疼得她呼吸都差点不能!

    紧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便感觉到有人来扶她,抬头看时,却是唐清婉。

    “慕容姐姐,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

    慕容烟惨白着一张脸,透过她的身影看向她身后的洛星宸。他正抛着手中一颗球上下掂着玩,她认得,那是当初齐昊飞因为绑她有愧,留下来赔罪的八宝玲珑球!

    果真是他!惨然地笑了笑,心中那渺茫的一线希翼被突然剪断了。

    就是刚才生死一刻,他连想也不想地选择了唐清婉,无论是洛星宸还是夜狼,他都将她护得那样周全!这时她才想到在石牢里见到夜狼之前,洛星宸一直劝着唐清婉走,说不想伤她。

    夜狼就是洛星宸,或者说是洛星宸的另一种人格,更加狂妄不羁、阴沉狠辣的人格,一心想取而代之的人格。唐清婉早就知道,他从来没瞒过她。而自己与他就算已经肌肤相亲,却被严守着这个秘密。孰轻孰重,岂非一目了然?

    宇文生说的没错,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在他心中,根本什么都不是!

    慕容烟撑着仿佛破碎般的身子,一步步地朝旁边挪,她快要没有力气了,只想找个地方靠靠。而身后的石头都比她的丈夫离她更近!

    宇文生眼中掠过一丝杀意。

    夜狼邪着眼睛睨了他一眼:“该我了罢?”

    都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已经到了宇文生面前,一掌伸出,直直朝他的颈上劈去!宇文生心下一沉,身子往旁边一侧避过他那一掌,顺势起腿还了一脚。

    高手出招,并不见刀光血影,仅是拳来脚往已是险象环生。

    没人说话,空气中只有衣服被掌风带过的猎猎声响,不时身边的石头便爆成碎块飞溅出去。有一块擦着慕容烟的脸上飞过,留下一道血印。

    “哎呀!慕容姐姐,我们到后面避一下。”

    相对于慕容烟的心如死灰,有了洛星宸在场的唐清婉反而较刚才更加镇定了些,她连忙拉着慕容烟转到另一块更高大的石头下躲避。

    慕容烟静静地瞧着她。真好!俏脸恢复了血色,一又眼睛亮晶晶的,这是陷入情中的女人的光辉。在扶云院时,她日日起床后瞧见镜中的自己,原本也是这样美得惊艳!

    身后是两个高手的生死之搏,慕容烟靠在石头上,静静地仰头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如果她不跟着过来,看不见这些真相,自欺欺人会不会开心一些?

    宇文生武功高,但却不是化作夜狼的洛星宸的对手。凌空一掌,正中他的背心,他往前扑出几步,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随着面罩滴了下来,头发也随之散开,凌乱地拂在脸上。

    “你当真要杀我?”他转过身面对夜狼,“当年的情谊你便一点也不记得了?”

    “不过是互相利用,哪有什么情谊?”

    夜狼的话格外冷酷,但却也收住了继续出招的动作,负手站在他面前,一张透白的俊脸有些冷酷和邪恶。

    宇文生缓缓摘下面罩,唐清婉忍不住低呼出声。

    那是怎样一张脸!面部线条柔和,一双桃花眼中流转着魅惑,鼻梁却又挺直刚毅,红唇下隐隐的一线血丝让他的脸上多出一道说不明的风情。这张脸有着男人的刚毅和女人极致的柔美,本应是不输洛星宸的容色!只是,从左边眼下延伸到右边耳朵的一道疤痕生生地将它破坏了,显得有些狰狞!

    夜狼眉头微皱:“你的脸?”

    宇文生凄然冷笑,声音里是说不出的苍凉:“没想到今时今日的我会变成这样吧?堂堂北武国的三皇子,竟然像条丧家之犬!洛星宸,你可记得当初是你说过,若是有朝一日我遇到危险,你定会帮我?”

    “他说的话,与我何干?”抬头看了看月色,夜狼孤傲得就像一匹狼王。

    “呵呵!”宇文生丝毫不为这凌厉的气势所折,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那好,你便现在杀了我!从此北武国光华殿的旧事,便再不会有人提起!”

    夜狼眸子一冷,里面仿佛射出一道绿光,像只随时准备噬人骨血的野兽:“你当我不敢?”

    “你敢!你当然敢!”空荡的石林里发出宇文生似哭似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你折我天下盟,断我各地羽翼,清除慕容府,将我逼至此处……不过区区一条命而已,你还有什么不敢?莫说现在你是六亲不认的夜狼,便是洛星宸,他也不会对我留任何情面!”

    他狂肆地笑,仿佛要倾尽这么多年来所受的痛苦,但听在耳中,连慕容烟也有些感同身受的凄凉。

第七十二章 北武国皇子

    他是北武国的三皇子,而洛星宸前段时间刚出使北武国回来,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牵连?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疑问,但慕容烟此刻什么也不想管,他们的话也只是像空中飘过的文字,有没有听进耳朵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与她又有什么相干呢?

    最后,宇文生幽幽一声长叹,紧紧地盯着洛星宸:“也罢,今日死在你手上我也认命了!自十四岁那年,我便输了!”

    两人同年,认识时都是才十四岁的少年。

    那年洛星宸第一次与大臣出使北武国,于北武国皇宫里住了一段日子。说是出使,实则当时北武国以武力压境,大魏国安逸太久长年不见战事,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措不及防。于是宫中大臣便出主意,派人前去北武国议和以拖延时间,以便国内调遣军队再行图谋。

    而当时太子尚未出世,惠王又分封到他处,宫中只有一个洛星宸够份量,所以他便成了出使北武国的使臣。与其说是使臣,实则就是人质。

    质子在北武国的皇宫里待遇自然不会太好,所有的大臣都只能在皇宫外驿馆里住,而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却不得不独自住在北武国皇宫内。

    而北武国的皇子公主们听闻来了个质子,便好奇争相跑去看他。公主们见着这个“全天下第一好看的人”,莫不窃窃私语大献殷勤。公主们越是热络,皇子们便越是嫉妒,觉得这个大魏国的皇子不过是凭靠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抢了大家的风头,于是他们便处处刁难于他。

    自幼在大魏皇室里被捧着长大的洛星宸哪受得这个闲气,加之又习过武,自然不会与他们客气,在受到为难处从来都是奋起反抗。那些皇子没沾到好处,便跑去北武国皇帝那里告状,说是质子桀骜,仗着大魏撑腰,不将他们这些皇子放在眼内。

    北武国皇帝听言大怒,便命人将他关到了光华殿,只派得一、两个宫人看守并服侍。

    光华殿原是冷宫,后来被一个发了疯的妃子一把火烧了,剩下些断壁残垣,清冷无比。那看守他的宫人也不将他放在眼内,连吃食都克扣,甚至对那些皇子们往饭里扔沙子、撒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然届时的宇文生也是皇子之一,他也是自幼习武的,在洛星宸那里受了气便要找回来。洛星宸因为肯吃那些掺了东西的饭菜,饿了很久,眼看着奄奄一息了,那几个皇子们才找过去,要与他再打一架,看看到底是谁厉害。

    饿得没力气的洛星宸哪是他们的对手?这些皇子们又尽往他那张俊脸上招呼,这回洛星宸当真是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半天爬不起身。但他的性子却极为倔强,便是如此也不肯服输,硬生生的拼了全身的力气将其中一个皇子扑在地上,像匹狼一样死咬着他的脖子,直到见血也不肯放口!

    其后迎接他的自然又是一顿毒打,但这回宇文生却有些不忍心了。看到他在一群人围攻下那双沉着冷厉的眼睛,他有些震惊,也有些佩服他的傲骨,至少比起自己那几个流着点血就呼天抢地的兄弟来有骨气多了!

    于是后来,宇文生便悄悄给光华殿的洛星宸送吃的,慢慢的两个人便成了朋友。那几个皇子仍旧会来找麻烦,但宇文生会劝他们,劝不住时便和洛星宸站在一处与自己的兄弟对抗,两人经常是灰头土脸。所以洛星宸才会说无论他遇到什么困难也会帮忙的话。

    宇文生是北武国皇帝的第三子,他的母妃原本十分受皇帝宠爱,但因皇后嫉妒,怕他子凭母贵有一天位承东宫,于是便想了方法陷他的母妃与侍卫私通。北武国皇帝本就是个极度残忍的君主,下令处死了他的母妃。

    母妃死后,他的地位也一落千丈,成了宫里最不受重视的皇子。他知道,自己已经没了争抢帝位的资格,因为皇后忌惮怕他报杀母之仇,他也随时面临着生命危险。而若有朝一日新帝上位,他也必然会是被诛杀的那一个!

    这时他的舅舅私下联络到了他,他方才知道原来母妃的娘家一直与大魏国的慕容府有来往,慕容府不满大魏国皇帝分功不均,有意谋反。而大魏国的富庶一直是北武国觊觎的对象,只要他帮助北武国夺下大魏,那以后的帝位还指不定是谁的囊中物!

    是以他在舅舅的帮助下,处心积虑建了天下盟,搅乱大魏局势。但没料到,此时的洛星宸已不是当初那个在北武国皇宫里受尽欺负的质子,他心思细密,手段果绝,迅速地发现异样,在他身边布置细作,以雷霆之势铲除了天下盟。

    非但如此,洛星宸还拔除了他安插在大魏国皇宫里的眼线,是以他才不得已亲自潜进宫去,原本打算利用太子之死离间仁景帝和洛星宸的关系。一旦仁景帝对宁王失去信任,皇帝和大魏民心所向的“贤王”之争,必定会引发局势动荡。

    另一方面,利用慕容烟盗取大魏国的布防图,既能让北武国掌握大魏的军事布防情况,那图在宁王手中失去的,也必定会引发仁景帝的猜疑。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岔子出在了向来听话的慕容烟手上。她不知如何便失去了控制,非但没有去盗图,还引来萧狐给了他沉重一击!

    受伤后的宇文生逃出皇宫养了许久才恢复些原气,但此时南方水患正好给了他一次助力。原本他早就私下联络了很多官员和粮商囤积米粮,粮乃民之根本,若一旦粮食出了问题,那大魏国必乱!

    只是没想到慕容烟是个办不成事的,在说服谡州州府时出了问题,那州府油盐不进,还连夜彻查囤积米粮的人,并准备进京举报。慕容烟先下手为强,请人陷了唐德儒指证州府,才发生后面那一系列的事。

    但她这一举动,却是引了洛星宸的疑心,洛星宸顺藤摸瓜查出幕后定有人指使,提前让齐昊飞做了准备,用齐家的钱财于海外买回不少米粮,在后来宇文生利用水患和灾民准备于京城搅动风云时,这些提前备下的米粮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更稀奇的是,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慕容烟此刻突然变得精明起来,想出用灾民去修筑堤坝的法子,更是让他的计划彻底失败。只是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个主意是慕容烟给洛星宸出的,否则也不会在长丰林里中了她的计,最后只得仓皇而逃!

    如今虽然北武皇帝还在位,但他已老矣,朝纲已经完全落入皇后一党之手。北武国不能回,洛星宸又派人追拿,宇文生迫不得已,只好躲入这石林瘴气之中,并利用莺歌将唐清婉掳来。

    他知道唐清婉在洛星宸心中的份量,因为夜狼的身份,她是所知不多的几个人之一。可是谁又知道,他宇文生才是第一个发现夜狼的人?

    那年在光华殿里,少年洛星宸痛苦咆哮,全身有如刀砍火烧,在地上不停翻滚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的宇文生被眼前的景象所吓倒,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只能硬按着洛星宸,将他抱至冰天雪地之中,用冰雪给他降温。

    月光皎洁,如同一个巨大的灯笼笼罩着寂静的光华殿。宇文生不停地把雪往他身上堆,但那些雪一触着他的身子就化成水,将他全部浸湿。身下的雪地融进了一个坑,他的身子慢慢往下沉,宇文生慌乱地将他拉上来,他又陷了下去。

    那少年的皮肤像裂壳的鸡蛋,不断地往外蔓延。终于,那蛋壳碎了,从里面爆出一对赤红妖冶的眼!

    雪地里,少年的头发无风自动,单薄濡湿的衣服紧贴在精瘦的身上,像刚从地狱归来的利鬼,又像从沼泽中出现的妖。他侧望着天空,下颚锋利成一把利刃。那是第一次,宇文生知道洛星宸身体里还有一个灵魂,叫做夜狼!

    当初在光华殿里互相扶持的两个少年不见了,夜狼归来,更是无情。宇文生想,今日他未必有活路!

    他苦笑,这一生颠沛流离,机关算尽,倒不如在光华殿里的时光更加轻松一些。

    谁知夜狼歪着头看了他一阵,突然邪气地笑了:“你走罢,我不杀你。”

    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唐清婉。她不是个有勇气杀人的女子,但此时连她也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宸哥哥?”

    宇文生认真地看着他:“你可怜我?”

    夜狼却轻笑了一下,他那神态仿佛这是件多么有趣的事:“洛星宸越想做的事我却偏偏不如他的意,他不想做的事我却偏偏想做。”

    多么撕裂啊!自己与自己较劲。慕容烟想起以前大学蹭着听心理学课的时候说到这个病症,大多是病人因为长期压抑,潜意识自我保护分裂出来的人格。想必平时那个洛星宸过得并不快活,所以才需要一个夜狼来替他弥补。

    “放了你,你必然还会和这大魏朝廷、和洛家作对。我倒真有点想看看,洛星宸到底还能为这个无情无义的洛家做到什么地步!”

    他朝宇文生摇了摇头,有些轻蔑地道:“不过单凭你要与大魏抗衡,无疑蚍蜉撼树,倒不如在自己原来的路子上多下下功夫。”

    宇文生心中大震,默默地看了他一阵,然后转身而去,没入浓夜之中。

    夜狼走到慕容烟靠着的那个大石头后,蹲在她的身前。一手轻抬她的下巴,那眼神却仿佛居高临下睥睨众生的天神:“记住,这回是我救了你,你的命从此便是我的。我要的时候,你得还来!”

第七十三章 秋千

    从梵音谷回京城时已是大年初二,自是错过宫庭里的夜宴。宁王没有出现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揣测,纸包不住火,宁王为救红颜私出京城的事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所有人都开始打探宁王连宫宴都不出席也要救的那个女子是谁,很快便有消息说那位女子便是水患时救助难民的“菩萨娘娘”,而宫里也同时有传闻说,原本皇上打算在宫宴上赐婚给宁王和那位“菩萨娘娘”,于是所有的百姓都开始盼着这对佳人尽快真能成婚。

    虽然符草子有一定的抑制瘴毒的作用,但始终单方药作用有限,加之在路上奔波了不少日子,慕容烟和唐清婉双双病倒。

    王府里的人也看出了些苗头,这次回来,王爷和王妃不对付。

    虽然王妃和唐家小姐同时生病,但王爷去幽兰院的时间明显比留在扶云院的时间多。初时王妃还扮作无事,但三日之后便搬回了福薪院,任朱管家如何劝也劝不住。

    才搬到扶云院不久便又搬回福薪院,小珠和桑儿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偷看歪在床上休息的慕容烟,却不敢打听她这一趟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慕容烟根本没有睡着,澄明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只是里面显得有些黯淡。

    “她与你不一样。”洛星宸那日叹息了一声,无奈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自幼有慕容家、有皇上护着,所以无论你怎么对她,她也不能反抗。你知道,若不是本王护着,可能她活不到现在!”

    慕容烟知道,以前那个真正的慕容烟所做的事自己根本摆脱不了。

    “那现在呢?除了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向来不习惯将自己的脆弱展示给人,可是,现在她做了,或许已经隐隐有些感觉到这回唐清婉被掳在他心中形成了不小的震撼。

    果真,洛星宸坐在床前神色十分复杂,温暖的大掌从她的秀发上扶过:“你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王妃了,何必与她计较?她与你不同,没你这么坚强……”

    她没你这么坚强……慕容烟的心里渐渐凉了下去。

    她从不在他面前示弱,不在他面前撒娇,被下人冷眼相待了也从不向他诉苦。因为她体谅他的辛苦,想尽量做好一个贤惠的妻子,不因自己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可结果,只换来一句,她没你这么坚强!

    冷笑在她唇边浮起:“那是不是要我将这王妃之位让给她?只要你一句话,我绝不会贪恋!”

    洛星宸的手停在她的耳边,然后又收了回来。难道他千辛万苦不惜得罪皇帝为她保留下来的王妃之位在她眼中竟然毫无意义?于是眼神也冷了下来。

    “不要胡闹!”

    “你总是说我胡闹,而她却善解人意?”慕容烟控制不住自己变得刻薄。

    洛星宸失去耐性,起身出门。当他的手放在门框上的时候,听到身后冷硬的声音传来:“洛星宸,你记得我曾经说过,我绝对不会接受和别的女人分一个丈夫!如果你想娶侧妃,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迎接她的是“砰”的重重的砸门声。

    翻了个身子,被窝里冰凉一片。虽然桑儿已经往里面添了几个手炉,但这福薪院毕竟比不得扶云院,头顶那处开窗也嗖嗖地往里灌冷风。

    小珠忧心地朝那破顶处看了一眼:“一会儿我还是去找找朱管家,让他派人将屋顶补上吧。”

    “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娘娘病得这么重,他也不来看看,还尽往那幽兰院跑!”

    小珠是自外面跟着慕容烟进府的,自然是偏向慕容烟,前些日子见王爷王妃相处和睦,还很是为王妃高兴。她本就是洛星宸的指派到慕容烟身边保护她的,所以自然认为王爷是极为重视王妃的。她不认识唐清婉,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唐家小姐怎么一进王府王爷就变了,还对王妃十分冷落,于是心里不免对住在幽兰院里的那位心中有些怨气。

    “嘘!”桑儿瞪了她一眼,放下手中活计将她拉了出去。“这些话私下说说就好,这么大声是不怕娘娘听见伤心么?”

    小珠气呼呼地捧着脸,也不嫌那台阶上全是积雪,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桑儿,你就不为我们娘娘不平么?”

    桑儿往屋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幽幽叹了口气:“可是主子们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又有什么办法?”

    小珠也跟着她叹气,以前欢声笑语的福薪院此时一片愁云。她愣了一阵:“桑儿,你说王爷当真会娶幽兰院里的那位么?”

    “听闻这回唐家小姐是因为王爷才生的病,而且皇上都有这个意思了,怕是跑不了。以后呀,就只有我们多劝着点娘娘,让她想开些。”

    “可是……”小珠欲言又止。她和娘娘也相处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她看起来平和不主动生事,但实则十分有自己的坚持,她当真会任由王爷再纳侧妃?

    在屋里躺了一阵,被风一吹,慕容烟又复发起高烧来,咳嗽声不断传来,小珠和桑儿进进出出忙着照顾,本来想去请荆大夫,但慕容烟却不让,也不给自己用药,像是纯心拿自己的身子来赌气,让两个丫头急得不行!

    到了下午,她们实在没有办法,便商量着去请张大夫来。

    听闻慕容烟病重,张若贤立即背了药箱前来,当她看到躺在床上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时,简直心如刀绞!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嫌,在桑儿的帮助下,他将慕容烟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怎么会弄成这样?”

    慕容烟疲惫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张若贤替她诊了脉观了面相,发现除去寒症之外还有些中毒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他本来生得温润,但此时面上却浮起一阵戾气,让桑儿在旁边都看得有些心惊。

    慕容烟摇了摇头:“中了瘴气毒,已服了符草子解毒,不过药力不够,所以还余了一些在体内。”

    看着她脆弱得像一只手就能捏碎的瓷娃娃,张若贤莫名有些动气:“是因为宁王?”

    “是我自找的。”慕容烟浅浅一笑,眼里却掠过一丝讥讽。是呵!是她自己硬要跟去,硬要闯入石林,洛星宸或唐清婉非但没有逼她,甚至她就是多余的!

    张若贤暗自捏了捏拳头:“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他?”

    桑儿不明白为何张大夫来看病,怎么又开始责怪起王妃来。虽然他算来也是王妃的师父,但这样也未免太过逾矩了。

    “张大夫,你还是快些替我们娘娘开药吧。”桑儿提醒道。

    张若贤放下慕容烟,坐在床前静静地盯着她:“符草子的用量有多少她自己最清楚,若要用药怕是王妃娘娘自己配制最合适。”

    桑儿和小珠愕然地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娘娘根本没提过这件事。她这是真心想要自毁啊!

    “娘娘……”桑儿急得要哭了出来。

    “为了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值得?以前的慕容烟哪里去了?以前的你,得不到的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争取过来,现在怎么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了?就算你死了,他又会为你流半颗眼泪?到时,不过是便宜了唐清婉而已!”张若贤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捧在手心中的人,却自贱至此,不由出言有些恶毒。

    可是她不是慕容烟啊!

    过去的人生里,她只是想着努力地活着,能顺利度过这一生就已经很满足了。从来没有过奢望,能遇上一个能呵她护她视她如珍宝的男人。是之前洛星宸对她太好了么?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对命运任性了?

    她打了个冷颤。

    “桃木根一钱,石上柏一钱,醉鱼草两钱……”

    桑儿和小珠愣了一阵,恍然发现娘娘是在说药方,连忙拿了纸笔过来一一记下。

    娘娘肯治病,她们终于松了口气,连张若贤的面色也缓和了些。他取过银针替慕容烟扎针治病,慕容烟突然想到一事:“药方也送去幽兰院一份。”

    “那边有荆大夫在呢,何需娘娘担心?”小珠心直口快立马道。

    臂上扎着针不能动,慕容烟轻摇了摇头:“荆大夫虽然医术高明,但他不知我之前用药的剂量,还是我的方子更加贴切些。”

    “娘娘倒是好心……”小珠有所抱怨,但桑儿私下拉了拉她的衣袖,将她下半截话堵上了。

    当药送到幽兰院时,洛星宸正陪着荆大夫替唐清婉施针。荆大夫过目药方觉得无异,便让人去煎了。

    只是琥珀还有些担心:“小姐,现下王妃娘娘正在气头上,这药到底能不能喝……”

    唐清婉看了洛星宸的脸色,瞪了她一眼:“多嘴!王妃娘娘岂是那种人?”

    洛星宸沉吟了一下:“她终于肯吃药了?”

    来送药的侍婢回说:“有张大夫来看,娘娘自是会听的。”

    在他们的心里想的是张大夫是娘娘的师父,师父的话徒弟自然是要听的。但这话听到洛星宸的耳里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脸色瞬间沉如玄铁。

    这几日张若贤常出入王府替慕容烟诊治,有他帮着调整用药用量,再以金针疏导,慢慢的她的身子也就好了起来。

    等再出门时,却突然发现院子里多了一架秋千。她眼睛一亮,问桑儿:“这是谁弄的?”

    以前孤儿院里有一架秋千她最是喜欢,但由于院里的小朋友多,她又不善于同人争,所以十回有九回玩不上秋千。

    桑儿见娘娘身子好了许多,自己心情也不错,拿了件狐裘给她披在身上笑说:“是张大夫,他说娘娘自小便爱荡秋千。”

    这时张若贤正好背了药箱进院子,她看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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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慕容烟时,她时时克制,如履薄冰,为洗刷“毒妃”之名,也为赢得他的心。 重生为聂小小,她已看清人心险恶,抛开小心谨慎,抛开步步为营,这次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毒妃复仇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毒妃复仇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毒妃复仇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