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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妃复仇记全文阅读

作者:十大人     毒妃复仇记txt下载     毒妃复仇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被绑架

    当从晕睡中惊醒的时候,聂言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眼前是一个望不到尽头的树林,周围都是荆棘和杂草,还有叫不出名字的藤蔓。阳光从头顶的树叶缝隙之中沿着树枝、树杆一路向下,困难地到达了地面,光晕晃得聂言头脑有些涨痛。但那痛好像又不是来自于外界,更像是一场宿醉后的折磨。

    她缓缓从地上爬起,脚步虚浮地走出两步,靠在一旁的树杆后滑坐到地上,一时也不明白自己现在究竟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中。她的手落在地面的枯叶上,略带了潮湿的气息。林子里并不静谧,许多细小的声音交织到一起,偶尔从旁边窜出一只野兔子,提醒聂言这并不是一场梦境。

    她低头审视着自己的服装,还是出门时穿着的那套。她明明是在琼州齐家的酒楼厢房里休息,怎么会到了这里?

    “你终于醒了。”

    头顶落下一道声音。聂言吓了一跳,循声望去,这才看到自己所倚的这棵树高高的树枝上坐了一个人,全套黑衣打扮,只余下眼睛在外面。

    头脑渐渐恢复清明,聂言好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拍了拍仍然涨痛的脑袋:“这是哪里?”

    “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黑衣人对于她如此的态度反而有些诧异。

    “害怕有用?”聂言撑着树杆站了起来。

    她回想这一生中所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情,幼时顽皮掉进河里差点淹死,暗访违规排污工厂被抓住差点莫名其妙的消失,采访火灾时楼顶掉落的玻璃窗……直至救人被撞丢了小命。比起现在来,她确实有着超出害怕以外冷静的能力。

    也辨不出方向,她只拣了看得见地面的地方,摇摇晃晃支撑着往前走。

    黑衣人从树上跃下,高大的身影挡住她眼前的阳光。她抬起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仿佛那不过是个木桩子,绕过他继续往前。

    “你觉得你能走出去?”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哭和求饶吗?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聂言没有力气和他说话,只是脚上因走太多路而打起的水泡磨得生疼。她低头看到绣花鞋又湿又脏,裙角也被一路的树枝挂得千疮百孔,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她随便找了处平坦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便开始除下鞋袜。

    黑衣人别过脸去:“你干什么?”

    聂言拿怀中的丝巾清理了脚上的脏处,见那本来白嫩的脚边一块块又红又肿,右脚大拇指下还起了个亮泡。

    聂言苦笑,这慕容烟的身子真是娇贵得很。她在旁边地上折了截树枝,忍痛将水泡挑破,又撕了裙边一条布将脚包上,重新穿好鞋袜。

    这回她倒是不急着走了,坐在那里开始出神,完全当作黑衣人不存在。

    被人忽视,而且是被自己绑来的人忽视,黑衣人有些沉不住气,寒光一闪,锋利的剑刃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聂言干脆闭上眼。她真是太累了!穿越后就没一刻消停过,任是铁人也经受不住这么多折腾。

    这下黑衣人倒是没了折,在他的印象里,慕容烟可不是这么有骨气的人。收回剑蹲到她面前探究地看着眼前这张似乎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喂,慕容烟,你就算装死我也不会放你走。”

    突然,这个女人睁开眼迅速伸手抓下他的面巾,在他愣神的当时,她冷笑着说:“齐昊飞,你知不知道给女人下药是最卑鄙、最无耻的下流胚子才会干的事?”

    齐昊飞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轻蔑的眼光之下,竟然有种做坏事被人抓住的感觉。可是明明自己是“为民除害”呀!他站起来退后了几步:“你怎么知道是我?”

    聂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些古人脑子是怎么回事,在没有改变声音、体形和走路神态的情况下,当真以为蒙着脸别人就认不出了?

    “慕容烟,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何偏偏要看上宁王,还使手段加害清婉。本来我答应了宁王此回放你一马,但是他自己对不起清婉在先,就怪我不得!”

    曲起双腿,聂言轻轻地在小腿上敲打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来你是喜欢唐清婉极了?”

    唐清婉……唐清婉……到底是什么样国色天香的人儿,让洛星宸和齐昊飞都宝贝如斯?聂言实在好奇极了,恨不得马上见见这位只在“传闻”中听说的美人儿。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无私的人。真的,我挺佩服你的!”

    她突然也不知道该说这个人傻气或是执着才好,但如此纯粹的人在她的世界里几乎没有。洛星宸不还是为了皇帝的一道圣旨娶了慕容烟吗?还有谁会伟大到为了成全自己喜欢的人,不但掩埋自己的感情,还要掩埋自己的前途?她又有些羡慕唐清婉,此生得此爱恋想必也无憾吧?

    齐昊飞愣住了,咽下喉头的酸涩,也为自己的伟大有些热泪盈眶。他快速地转过身子,怕被聂言看到他的不甘,语气生硬地命令:“慕容烟,看在我们还算有点交情的份上,我不杀你。跟我走,只要不再出现在宁王和清婉的面前,小爷保你一辈子荣华!”

    “那你打算带我去哪儿呀?”聂言一点一点把裙角撕短,这古代的长裙真不适合她这种经常奔波的人。她有些想念自己衣柜里那些长长短短的牛仔裤了。

    “西海郡。就算宁王的人找来,在我齐家的地方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把你带走。”

    他会来找自己吗?聂言有些不确定。还是会的吧,像他那么在乎颜面的一个人,宁王的王妃被别人掳走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在树林里走着,不时鼻尖传来各种各样混杂的味道,有花草的清香,也有树木潮湿的霉味。也不知走了多久,两人才看见路的影子。齐昊飞向经过的人买了一匹马,但聂言却是望着那高头大马毫无办法。齐昊飞只好长臂一伸,将她捞上马去,双臂牵了缰绳将她环固在里面。

    从没骑过马的聂言完全不知道手应该抓哪里,而且也不习惯如此近的距离,便往前挪了挪。当她还没坐稳时,齐昊飞便一夹马腹,那马立即窜了出去。反应不及的聂言在马上摇摇晃晃,吓得脸色青白,惊呼一声身子便向一侧栽去!齐昊飞立即空出一只手臂紧紧搂住她的腰阻止她往下滑,也喝停了马:“坐稳了!若再乱动,掉下去摔死或是被马踩死可不关我的事。”

    这下聂言再也不敢乱动,紧咬着下唇僵直着身子,双手在他的指导下也去抓那马缰。等马缓步走了一阵之后,齐昊飞见她已经有些适应了,这才驱马奔跑起来。

    聂言的发丝被风吹起,伴着清草和女儿家的幽香,随着从耳畔吹过的风撩在齐昊飞的脸上,掌下聂言的腰腹纤细而柔软,让他有些心烦意乱,随后又暗骂自己: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何况是这个恶毒的毒妇?现在却在乱想什么?

    他收敛了心神,将马驱得更快了。

    奔跑了小半日,在聂言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快被抖出来的时候,终于看到前面路边有家小茶寮。人倦马乏,齐昊飞带了聂言到小茶寮里暂歇,又给马添了些草料。茶寮里只卖那种一文钱一大碗的粗茶和干馍馍,两人饿了也不嫌弃。吃饱后,齐昊飞让聂言在那里待着,并警告她不许逃跑,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好不容易脱离了他的视线范围,傻子才不跑!

    聂言提了裙角,还没跑出几步,突然耳边传来破风声,她刚一转头,一节截削尖的木箭刚好射在她脚边的泥地里。

    暗器!

    她惊恐地回望一眼,还有不断的木箭射出,在她身边环了一周。慌乱之中,她看见自己刚才坐着的凳子翘起了一角,凭着直觉,她返身往那凳子上扑过,将那翘起的一角压了下去,果然木箭便停止了发射。

    这时齐昊飞悠哉地不知从哪儿转了出来:“我在你周围全布置了机关,只要你人一离开那张凳子就会有暗器,不怕死的你再跑啊!”

    “齐昊飞!”

    聂言哪晓得他有这本事?除了咆哮也别无他法,只能乖乖等在那里。过了一会儿,齐昊飞便骑马回来了。

    此时他已换了身衣服,变成了普通农家男子的打扮,而头上也多了一顶斗笠,将面容遮去一半。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袱,丢到她的脚边:“换上!”

    用脚拨了拨那个包袱,聂言问:“是什么?”

    说着她已捡起包袱打开,原来里面是一叠整齐的粗布衣裳和一双厚底的布鞋,上面还有一个小布包。拆开一看,原来是张柔软的面皮一样的东西。

    “这面具沾水及可戴上,你到那后面去换,然后我们就上路。”齐昊飞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包。

    “不准偷看!”

第三十二章 聂家兄妹

    看着她抱着东西走向土包,齐昊飞气得不轻,他看来像是那种猥琐的小人?但气归气,他还是把一直盯着聂言的茶寮老板叫到面前。

    慕容烟养着一头黑长顺滑的好头发,可惜没了桑儿,聂言自己就不会打理这么长的头发,只能将头发编成发辫,外面裹了一圈蓝布,加上一身粗布蓝衫,倒活脱脱的成了一位乡间少女。她又好奇地捏着手里的那张面团又像硅胶一样的皮,扯开来薄薄的一层,上面还粘着黑色的毛发。她依言抹了点水在这个东西上,往脸上像敷面膜似的一罩,便服服帖帖地贴在了脸上,眼耳口鼻的位置竟然分毫不差!

    她动了动脸,做了几个表情,除了稍微闷了一点以外,竟然感觉这个面具可以贴合着脸上的纹路丝毫不差。她十分惊讶,这怕是现代科技也完成不了的工艺吧!

    从土包后面出来,狼狈的美少妇已变成了个相貌普通的农家少女,她难掩兴奋地跑向齐昊飞:“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吗?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有没有镜子给我看看?”

    齐昊飞怪物似的盯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八成是疯了!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摘下来!”

    齐昊飞一把将她拎上马,这回他坐前面让聂言坐在马后。马鞍上放了长剑和一个大大的包袱,齐昊飞又让茶寮老板装了几个馍,一并放在马后。

    这回聂言也顾不得避讳了,环了他的腰将自己安置稳当:“这个太不方便了,跑着还容易散。不如我们去买点布,我做个背包背着,不是方便很多?”

    为了避开宁王的追踪,齐昊飞不敢投店也不敢走大路,两人一骑专走那些乡间或无人的小路,有时还故意绕几个圈子故布些疑阵。遇到有小镇子的地方,齐昊飞也会进镇去添置些日常用品,倒依了聂言的话,去卖布的店子里买了点布料和针线。让齐昊飞意外的是,这个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娇小姐非但没有叫苦叫累,还专心致至地缝制着她的背包,一路上除非必要,她也不和他多说一句话。

    其实路上聂言也不是没想过逃跑,不过齐昊飞早有防备,也不知在她手腕上套了个什么东西,这个东西每隔一个时辰就会伸出钢刺,如果齐昊飞不替她解除机关的话,那钢刺就会扎穿她的手腕。聂言也不知道真假,但已不敢再拿自己的手来试。

    几日没洗澡了,聂言混身难受得很,齐昊飞自己也不舒服,于是终于找了户农家借住一宿。这是一个猎户人家,只有夫妻两个和一个老娘单独住在山上,是以齐昊飞才放心住下。

    久居山上难得来了客人,这家农户十分热情,将家里珍藏了年节吃的晾晒好的野兔、野猪肉都拿了出来,这家的男人还把用皮毛下山换的酒也从地下挖了起来。聂言沐完浴出来时,他们已将好吃的摆好了一桌,农妇把她往桌边推:“来来来,聂姑娘快坐下,乡下人家也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兄妹不要嫌弃啊!”

    为了方便,他们便装作了兄妹,不过齐昊飞谨慎地不肯用自己的姓氏,聂言便建议用了自己的真姓。

    被这么热情地招待,聂言心底暖暖的:“嫂子,我们就是暂时借住一下,你们也太客气了。”

    那农妇从厨房里又端出了一碗热腾腾的炖肉放在他们面前,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哎,我们这里呀,一年也见不着几个人,难得来个客,我们可是高兴得很呢!”

    家里没有酒杯,朴实的汉子倒了一碗酒给齐昊飞:“幸好你们找到我们家,眼看着外面就要下大雨了,山上一下雨土就容易塌,若是再遇上个豺狼豹子什么的,你们可危险着哩。”

    仿佛要应他说的话,天上打了几个闷雷。

    那边农妇把瞎眼的婆婆从屋里扶了出来,对他们说:“你们的马我已经拴到后面的柴房里了,晚些我拿些大豆给它吃。那这畜牧也累得很,你们定是跑了不少路吧?”

    齐昊飞笑说:“是啊,过两天是我们爹的寿辰,我们要赶回去祝寿呢。”

    聂言帮着农妇给大家碗里添了饭,那汉子问:“聂兄弟哪里人?”

    “西海郡。”

    农妇久居山上,最远也就是去了山下的镇子自是不知西海郡是什么地方,但那汉子曾经把毛皮卖给过西海郡过来收货的人,也听过那边的事情,叹道:“那可是个好地方!西海郡有个齐家,聂兄弟可听过?”

    聂言默默地扒着饭,闻言看了齐昊飞一眼。齐昊飞则笑说:“那自然是知道的。”

    汉子说:“齐家可是好人呐,他们收皮毛的价格比别人家都要高些,我的皮毛只卖给齐家,不卖别人。”

    齐昊飞往他墙上看了一眼,那里还挂着炮制好的各种动物皮毛:“那也是你这些皮子好,他们才肯收的。”

    说到自己拿手的事,汉子就来了精神。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起怎么制皮毛好,怎么防虫,又是哪种动物最难猎,哪种皮毛最值钱。聂言发现说起这些来齐昊飞也是头头是道,还教了些这个乡下汉子不知道的事,原来他也不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

    转了转手腕上的铁环,她心想,这又哪里是个不学无术之辈能做得出来的东西?

    吃完饭,聂言提出主动帮农妇洗碗。那边汉子是难得遇到个知音人,这酒就喝不完了。

    “大哥,我看你这身手和手艺,怎么会住在这山上?”

    汉子喝多了,脸面有些泛红,说话也就更坦白了。他叹了口气,拍拍齐昊飞的手:“聂兄弟,你不知道,我也是被逼的。”

    “我们这里山多,野物也多,每家每户都会上山打猎。当初我爹可是这个镇上最好的猎人,也挣下了一些家产,这个木屋就是我爹当年上山暂时住的地方。”

    “哎!”他叹了口气,“原本我们在镇上也有个新建的宅子,前几年我爹死了,我大哥大嫂就把镇上的家产占了,把我们赶到这山上的木屋里来。来也不来吧,反正都是打猎,住哪儿不是住呢?最可恨的是他们竟然看到娘眼睛瞎了,便把她赶到猪圈里住。我们夫妇看不过,才把娘接到这山上来一起住的。”

    说到这里,聂言刚好洗完碗出来,她接口问道:“可是你们不是说山上还是狼什么的吗?住着不安全吧?”

    汉子拍拍桌子,又灌下一口酒:“谁说不是呢?我只能在外头安些防野物的木桩子,平日里我出去时让她们把门锁好罢了。”

    “你们为什么不去把财产抢回来?既然都是亲儿子,继承权谁都有的吧?”聂言握了拳头,有些义愤填膺,她平身最见不得就是这样的事情。

    那农妇也从厨房里出来:“抢不过的。他大哥是镇上的一霸,谁都不敢惹。”

    聂言还想说什么,门外的一声响雷却暂时止了她的话。农妇走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这雨落了就是夏天了。”顺手关上了窗门。

    这边齐昊飞向他们道:“夜了,明日我们兄妹还要赶路,就不叨扰二位了。”

    这间木屋只有两间房,于是便聂言和农妇及她的婆婆住一间,齐昊飞和那农家汉子住一间。但床铺又硬又小,又加之有外人在,聂言便是很累也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有些想念洛星宸了。在洛星宸的身边,她总是睡得很踏实。

    人,都是有依赖性的吧?

    她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她一向以为自己很独立,什么都能自己做不用靠别人,但在这陌生的世界里,的确很多事都超出了她的控制,让她有些无能为力。但每一次,原本很讨厌她的洛星宸都会化解出现在她身上的难题,似乎不用她怎么努力,事情就自然而然解决了。也许人都有惰性,都会贪图安逸,所以自己此刻会格外地想念他。

    止不住自己胡思乱想,聂言干脆蹑手蹑脚地爬起身来,想去外面透口气。

    雨还是不停在下着,隔着房门也能听到它们狂欢似的砸在地上的声音。她推开房门,站在屋檐下,想起当时在京城里,洛星宸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只是,这次他真的会来吗?这可是难得摆脱慕容烟的好机会。王妃被刺客所掳,下落不明或已被杀害,就连皇上也怪不得他头上。

    “其实你也没有本少爷以为的那么坏。”

    她正出着神,突然被耳畔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原来齐昊飞也出来了。她有些好笑地偏头盯着他:“怎么,你良心发现愿意放我了?”

    “只要你不做王妃,不为难清婉,其实放了你也不是不行。慕容烟,除了宁王,你想要什么本少爷都能给你。”齐昊飞挑挑眉,突然觉得戴着面具的她有些不太顺眼,便指着她的脸说,“摘了吧。”

    聂言并没有摘下这张面具,反而用双手撑了撑它,将它撑得更为平整服帖她可不想吓到这户善良的农人。她眨眨眼,探究地看着齐昊飞:“你既然这么喜欢唐清婉,为什么没想过为自己努力一下?”

    齐昊飞扬起脸,任雨丝飘过屋檐打在他的脸上。但凡有半点机会,他也不会如此心甘情愿地将心上人推向别人的怀抱!

第三十三章 洛星宸你终于来了

    “清婉喜欢什么,我就会给她什么。”齐昊飞幽幽地叹了口气。

    聂言半开玩笑地说:“为什么她喜欢的就必须要得到手,而我喜欢的却因为和她想要的一样,就必须放弃呢?”

    逻辑是这么个逻辑,但聂言其实心里很清楚,感情这东西不同于其他物件,不是单凭“想要”或者“不想要”就能分出所属物主的。慕容烟、唐清婉和洛星宸之间,从感情上来说慕容烟是第三者,但从事实婚姻上来说,唐清婉却是第三者。如果在她的时代,她可以大声告诉齐昊飞,在一段婚姻之中,可以不爱可以离婚,但是“出轨”是有违道德的。但在这个三妻四妾的时代,其实洛星宸大可以不必理会她而把唐清婉娶进门。

    “洛星宸能给我的你给不了。”

    她指的是洛星宸王爷身份和他身后的权力所能带来的安全感,因为她毕竟不知道慕容烟到底还惹了多少麻烦。但是如果洛星宸当真要娶唐清婉,她能阻止得了吗?

    齐昊飞有些恼了,冷笑:“宁王的心根本就不在你身上,你霸着他有什么意思?从小你抢清婉的东西少了吗?慕容烟,你真是自私极了!”

    聂言不想与他再争辩下去,耸耸肩:“你说我自私就自私吧。”说着就要回屋。

    但齐昊飞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慕容家是我大魏的开国功臣,个个都是大好男儿,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自私恶毒的妇人来?也是,若非你自幼无父无母无人管教,定然不会养出这么刁钻的性子!”

    “你说什么?”

    伴随着天边一道闪电,齐昊飞看见半明半暗间她瞬间褪去血色的脸,顿时有些后悔了。兴许是他一时心急,说话太重了?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无论如何抱歉的话却是说不出口的。

    聂言僵直了身子,缓缓地转过身,也不顾风大雨大,一步步朝外走去。那本来就纤细的身子被雨淋湿,衣服贴在身上,显得有些单薄可怜。

    “你是不要命了么?”齐昊飞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一句话,她怎么会如此激动?立即也冲出雨中想把她拉回来。但他只看到那双空洞、凄然的眼睛,木然地从他脸上滑过,像是被雷电击了一下,便不知不觉放了手。

    无父无母无人管教……无父无母无人管教……

    本来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根本已经不会在乎身为孤儿这个事实,但没想到便是一句话就将她假装结疤的伤口又血淋淋地撕开!

    是呵,她和慕容烟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没人在乎没人关心,她们在所有人的生命中也注定只是过客,永远成为不了别人生命的主角,更不会有人像对待唐清婉那样珍视着她们!无依无靠,无人管教,所有一切都只能靠她们自己争取!

    可是,她远不如慕容烟幸运,至少慕容烟还有个皇帝在身后为她撑腰,而自己从小到大无论受过多少委屈,也只能将眼泪咽到肚子里,然后笑着重新面对这个世界。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再哭再闹,除了不疼不痒的安慰,更多的是同情、冷漠和讥讽。她更怕自己一但软弱了,那些困难便会将她打倒,再也翻不过身来。所以自从她懂事以来就很少哭过,甚至身死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又经历这些千奇百怪的事情,她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黑暗伴着震耳的雷声和不时的闪电,山里像是随时潜伏了吃人的怪兽。一步步踏着泥泞,前面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聂言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因为哪里都没有属于她的地方。

    这样的夜她曾经经历过一次。

    那时她工作了五年,起早摊黑省吃俭用,终于存了一笔钱可以付个首期买房,突然接到曾经一个助养人的电话,说是家里出了点事急需用一大笔钱,她二话不说便把所有的钱都打了过去。后来她想关心一下助养人家里的情况,但打电话过去,对方一直处于关机之中了。

    她担心会出什么事,连忙坐车去了助养人的家乡,才发现那家人都搬走了。邻居说他家是赌博欠了很多钱,避债出去的。那时的她身上只剩下三百块钱,连下月的房租都交不起。

    一个人走在乡间没有路灯的小路上,仿佛天塌了,地陷了,将她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棺材里面……

    齐昊飞鬼使神差地默默跟在他身后,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像是突然离他很远,远得摸不着,看不透。突然,她就这么蹲了下来,小小的瑟缩成一团。或许是她身上散发的悲伤气息太过浓郁,单薄的身影在雨夜之中显得格外孤寂,齐昊飞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怜悯。

    想她自幼娇生惯养的一个千金大小姐,又受皇上的恩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又有什么可怜的呢?自己原本是想杀她的,但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又有些改变了主意。但无论如何,一切都是这个女人自找的,自己又有什么可内疚的?

    他不断地如此告诉自己,但脚下却始终挪不开一步。该死的,这个女人到底在难过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细小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立即警觉地向四周看去,但在他还没找到声音不处时,突然一阵低沉的呜咽,一个东西从旁边的草丛里窜了出来,闪电般的朝蹲在地上的慕容烟扑了过去!

    但此时齐昊飞离着她尚有十余步之遥,要扑救已然不及,眼看着那东西就要扑到她的身上……

    聂言也听到了声音,茫然地抬头,却只来得及看见两颗闪着绿芒的眼睛和阴森的白牙……

    就在这时,银光一闪,那物突然发出惨烈的嘶鸣,挣扎了两下就从半空中落到地上断了气,正正掉落在聂言的面前。

    齐昊飞也刚刚赶到,两人往那地上一看,原来是匹落单的孤狼!聂言心中大骇,只要再迟一步,她的脖子就要落入这畜生的嘴里了!

    一双沾满泥的黑色靴子落到她的眼前,沿着这双靴子往上看去,一把油纸伞落入眼中。聂言猛的扑到伞下之人的怀里,双手用力搂着他的脖子再也不肯松开。

    “洛星宸,你终于来了!”

    将雨伞往她那边倾了倾,隔着被雨淋湿薄薄的衣衫,洛星宸感觉到这个身子不停地在发抖。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下,伸手将她脸上的面具除去。

    电光一闪,将天幕劈开两半,但那光亮正好照映着那张因长期没有日照而更显苍白的脸,薄得几乎透明了。

    因这一变故,三人找了处山洞躲雨。这个山洞有人来过的痕迹,有未用完的干柴,还有铺好的稻草,想是猎人们躲雨过夜的地方。

    柴火堆里哔剥作响,透过火光,外面的雨形成了一道细细密密的帘子,越下越欢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山洞不大,洛星宸用木柴架了架子让聂言脱下湿衣放在火边烤,正好形成一道隔绝视线的帘子。齐昊飞惹了祸害怕面对洛星宸,就在洞外待着不肯进来。

    聂言睡在稻草上,虽然外面的衣服在架上烤着,但贴身的里衣还是湿的,冷得她蜷作一团。

    洛星宸一条腿半曲着靠在山洞的墙上拨弄着柴火,让它烧得更加旺些。外间的火光正好将他的身影投在衣服上,侧面轮廓格外分明。

    “洛星宸,你为什么会来?”她用手指描摹着他的侧影,从眉骨到鼻梁。

    他没有回答,她又自顾继续问:“萧狐呢?你为什么没把萧狐带上?”

    “他去谡州了。”

    “可是,你怎么一个人来?”

    洛星宸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始终纠结着这个问题,于是抬高了尾音“嗯”了一声:“你不想本王来?”

    聂言怕他误会,摇了摇头,却发现他看不见,于是半撑着身子,一头长发从身后泻下:“不是的。只是,你一个人如果遇到什么事……上回没有萧狐在,你就受伤了。”

    “区区一匹狼而已,你未免太小瞧本王。”

    上回他是故意拿自己作饵引天下盟的余孽出来,那些人狡猾得很,若是嗅到一丝危险的痕迹便会逃去无踪。本来他是胜券在握,不过没想到一时疏忽中了**,而又在半路上遇上慕容烟,才以为慕容烟是故意引他到那间小客栈里。

    “哦。”

    聂言又躺下,想了想又笑了:“洛星宸,每回我有危险的时候都有你在。这样,我更加舍不得离开了你怎么办呀?”

    她也想过既然这个男人不爱她,只要自己性命无忧,就干脆成全他和唐清婉算了,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也挺好的。但是在被齐昊飞掳走的几日里,她一路走一路都在回望,只希望他的身影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某个地方,所以当他真的出现时,却有种不真实感。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意识到,这是这一辈子第一次想要倚靠一个人。

    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一根柴从洛星宸手中断落到火堆里,某种复杂的情绪从胸口溢了出来。

    他身上有家国重任,有天下苍生,可是从没有想过被一个小女人全心地倚恋会是什么感觉?那担子没有家国天下那般沉重,但似乎有些酸酸涨涨的,这种滋味,却并不觉得如何难受。

第三十四章 受伤

    洛星宸将右手边最后一根树枝折断扔进火中。

    本来也没想过他会回应什么,聂言也并不失望,但是于一事她还是很好奇,急于证实心中所想:“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在没有gps也没有手机通讯的年代,他能这么快找上来,古人的智慧实在是让人惊讶。

    “嗯,除了你,谁还会背那稀奇古怪的包?”

    听到他这么说,聂言高兴地快要跳起来!他还记得!他果真记得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个被他偷偷拿走装着她半副身家的背包!她不过存了点侥幸,但他还是找来了!在她还没欢欣完时,突然右手腕一阵巨痛……

    “啊!”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洛星宸立即转了进去,正看到她右手腕上那个黑色的圆圈下正流着血,慕容烟左手握住右手,痛得打滚。那物一看就是齐昊飞做的东西,洛星宸怒喝:“齐昊飞!”

    显然齐昊飞也听到里面的动静,顶着满身的雨就跑了进来,一看这场景也是愣住了。他给慕容烟戴这个的初衷本是为了吓唬她而已,但刚才被意外一岔竟将这件事给忘了!

    看着他还在愣神,洛星宸修眉一蹙:“还不快给她解开?”

    “哦,好,好。”

    齐昊飞这才反应过来,立即上前三两下,便把那铁制的手环给解下了。再一看时,聂言的手腕已有了几个血洞,正不停地往下淌血。幸好洛星宸随身带了金创药,立即手脚利落地替她上药、包扎,这金创药也是有奇效,不多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聂言虚弱地靠在洛星宸的怀里,朝齐昊飞勉强扯出一个苦笑:“这下,你替你的唐清婉报了仇了。”说完便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第二日她是在一片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的,初睁开眼时,阳光透过山洞正暖暖的洒在她的脸上。若不是手上传来的巨痛,这样的清晨无疑是十分美好的。

    洛星宸在靠近她不远的地方坐着仿似还没醒来,他仅着着中衣,外袍罩在自己身上。而齐昊飞则蜷成一团缩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她想看看手腕上的伤,甫一动洛星宸就睁开了眼。

    “别动!”他走过来半蹲在聂言身侧捉起她的手看了一下,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荆大夫新制的药果真有奇效。”

    聂言眨眨眼:“你是拿我来试药了吗?”

    洛星宸没有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随着他们的说话声,那边的齐昊飞也醒了,但只是缩坐在那里也不好意思过来。与他的眼神刚一对上,聂言便别过了脸去,不想再看他。齐昊飞摸摸自己的脑袋,还是走向她张了张口:“我,我不是有心的。”

    聂言紧抿了嘴唇不说话。

    齐昊飞又挠挠脑袋:“我只是想吓唬你,不让你逃走,也并不想杀你,这……哎!”说到后来,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解释得清了。

    聂言终于横眉瞪向他:“你说你不想杀我,那你把我绑到西海郡去准备怎么处置?”

    “我原本是想让你到齐家去,一方面可以远离清婉,另一方面可以替老爷子管管生意出出主意……”说到这里的私心,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看了洛星宸一眼,“那日你在街上卖菜的手段,我可瞧得仔细。”

    “啊?啊!”聂言万万没想到会问出这个结果来,于是连连叹了几声。她这时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他如果早说这个打算,自己还用提心吊胆这么多日吗?

    齐昊飞有些着急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宁王爷也找来了,要杀要罚你看着办吧!”

    洛星宸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反而看向聂言。聂言理会了他的意思,眼珠子一转:“我一路上看你那里有许多机巧玩意儿?”

    齐昊飞随身便拿出几个来,包括那个八宝玲珑球,个头都不大,随便揣在身上都看不出来。聂言让洛星宸把这些东西都收了,又问:“那易容的面具还有别的吗?”

    “那倒没有,不过做起来也并不复杂。”

    聂言这才笑了:“好吧,那你再给我做几个不同样貌的,我就原谅你。”

    “当真?”齐昊飞甚是意外。依着慕容烟的性子,这次这事不闹个天翻地覆怎么收得了场?但是看到她那含笑的眸子后,他便真的相信了。

    架上聂言的衣裳已经干了,她将洛星宸的外袍还给他穿上自己的,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回那户农家的住处拿回行李和马匹。不过在走出山洞时,洛星宸却对齐昊飞说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掳劫宁王王妃,齐昊飞,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齐昊飞自知理亏,一向不饶人的嘴也不敢反驳半句。洛星宸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这次谡州你就别去了,回西海自然会有人去找你。”

    齐昊飞苦着一张脸,心想他不过是想阻止自己与清婉见面,这回见不上,下回又不知要等到几时了。

    那农户一早上起来没见着人,还以为自己是哪里把客人得罪了,见他们回来时还多带了一个神仙下凡似的人物,都有些怔愣。

    “这位公子是?”那农家汉子哪里见过这么仙姿玉容的人,这下才猜到来了这几人指不定是什么大人物。

    齐昊飞正不知怎么介绍洛星宸的身份时,聂言将没受伤的那只手滑进洛星宸宽大的手掌之中,笑着说:“这是我相公。”洛星宸虽然微微皱了皱眉,却没将她推开。

    拿了包袱和马匹,聂言将身上所剩不多的银子悄悄藏到了枕下,当那瞎眼的老娘从枕下摸出来,农妇拿着银子追出去时,人已经走得老远了。

    下了山,洛星宸另外买了匹好马,他本来想买两匹的,但看了看聂言的手后作罢。三人两骑,一骑往西,一骑往南分道扬镳。聂言已经知道如何在马上找到令自己比较舒服的位置了,本来担心少了一只手握前面的缰绳时不方便,但洛星宸似乎考虑好了这一切,马骑得不快又稳当,而且还仅用一只拉缰绳,另一只手环在她腰前以免她跌下马去。

    想不到面冷的人反而更加体贴,聂言不由开口称赞:“王爷,还是坐在你的马上舒服,不像齐昊飞,如果不是我抱得紧,怕早就不知道被他甩下马多少回了!”

    她没注意到环着她腰部的手臂突然紧了一下,只听得耳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你这一路都与齐昊飞共乘一骑?”

    “那当然,我又不会骑马。”聂言念叨着自己好不容易把驾照考过,转头来却又没用了,现在倒是应该找个机会学习骑马,否则以后再遇事可是寸步难行。

    洛星宸突然有些想把齐昊飞的手斩下来,但这个念头刚起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何故为了一个自己讨厌的女人竟想斩自己多年好兄弟的手?他想,定是因为慕容烟如今是宁王妃,堂堂宁王妃与另一个男人孤男寡女同处几日,若是传了出去不但慕容烟的名节保不住,他宁王府的颜面荡然无存,甚至整个齐家都会受到牵连。是以他在得知齐昊飞竟然利用酒楼里的机关将慕容烟掳劫了之后,他便立即掩盖了消息,让最熟悉自己言语动作的萧狐扮作他的模样照常去谡州,自己一路追了过来。

    他知道齐昊飞虽然行事有些随性,但也还算是个正人君子,而且依着他讨厌慕容烟的程度,断不会趁机对她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来。但孤男寡女同处这几日,看那齐昊飞似乎对慕容烟有所改观,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想越觉得心烦气燥,他那俊颜愈来愈冷:“你们晚上不投店,在何处休息?”

    说到休息的地方,聂言想自己虽然东奔西跑了这么多年,最差最破的旅馆也住过,但住荒郊野外可是头一遭。她“哼”了一声忍不住抱怨:“哪有什么休息的地方,齐昊飞怕你发现行踪,就往那树林里、山里躲,也有像昨天晚上那样的山洞,不过就小很多,一个人都待不下,你能想象两个人会挤成什么样吗?”

    他不单能想象,而且还想了很多!洛星宸的脑海里竟是山洞中齐昊飞同慕容烟并作一头睡去的画面,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闷气便从胸中直冲到脑门上。这齐昊飞也太过不知分寸,且不说慕容烟是有夫之妇,就便是寻常女儿家,他难道不知避讳?看来还是西海那边的事太少之过!

    他却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在心中承认了慕容烟是他妻子这个身份。

    洛星宸猛的夹了马腹,那马突然便发足狂奔起来。这马可不同齐昊飞买的那一匹,是难得的千里良驹,聂言吓了一跳,只感觉到风不断从耳边刮过,赶紧闭着眼往后死死靠住洛星宸:“喂喂,慢点儿!慢点儿!”

    但洛星宸充耳不闻,只将马越策越快,快到聂言一张口就觉得有风灌了进来,于是只好闭嘴了。

第三十五章 伤者的待遇

    随着剧烈的颠簸,聂言觉得手疼的有些受不住,但看洛星宸完全没有要停的架势, 只好可怜兮兮的扯了扯他的衣襟:“那个,王爷,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我们可不可以走慢些?手疼。” 洛星宸终于放缓了速度。

    乡间的雨后充满了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路边不知名的小黄花开了一地。萧疏轩举的男人和冶艳美丽的女人相偎在一起策马悠然前行,与这乡间野趣相映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若非男人的神色过于冷峻,倒会让人以为这是一对神仙眷侣。

    “走在乡间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笑意写在脸上,哼一句乡居小唱……”

    清脆幽扬的歌声响起,像黄鹂鸟儿一样活泼轻快,从这边窜到那边,穿透整个田野。洛星宸默默地听她唱着,神色渐渐放缓,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一把好嗓子。

    聂言已是许久都没有这么轻松快活过了,如果眼前这条路走不到尽头多好!

    “洛星宸,你会唱歌吗?”她笑弯了眉眼,开心的问。此刻她不想叫他王爷,只想叫他“洛星宸”,就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没有身份,没有真假。

    “嗯,不会。”身后的男人闷闷地说,顿了一顿又问,“你这是什么歌,怎么曲调如此特别?”

    聂言随意扯道:“这是乡间的小调,你自然没有听过。”

    他努力向后仰起小脸,正对上洛星宸微垂的眸子,两人心中均是一怔,洛星宸便移开了眼睛。但聂言执着而热烈的望着他:“洛星宸,以后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小心。”洛星宸突然扶了她一把。原来是她太过扭转自己的身子,屁股就向马鞍的一边滑了下去。

    聂言咯咯地笑了起来,又拿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洛星宸却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像以前一样排斥她的亲昵,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微微扬了扬嘴角。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当然大多都是聂言在说洛星宸在听,他虽然不怎么回应, 但也没有不耐烦,聂言已经很知足了。

    中午的时候两人走进一个镇子,在镇子里找了一间餐馆。当点好饭菜时,餐馆的门口已经聚了不少来围观的人。聂言有些苦恼,看来一个人太过出众也不见得是件好事。特别是那些女人眼中放出的光彩,让她恨不得拿个帘子把洛星宸挡起来。但是当事人早就习惯了,对这种场景视若无睹。

    “喂,洛星宸,要不你也找齐昊飞做张面具戴起来吧?”

    “你倒是对他念叨的紧。”洛星宸睨了她一眼。

    但聂言的心思里却还是那些面具的事儿,她认真盘算着:“嗯,他还欠我几张面具呢!不然让他做几个男的几个女的,有老有少,这样我们都能用。”

    太招摇了!洛星宸这张脸实在太过招摇了!

    “他怕是没时间做面具了。”洛星宸冷冷道。

    聂言有些惊讶:“啊!他不是想赖账吧?”

    却不知齐昊飞在回到西海郡后,以前闲事莫理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归他管的不归他管的统统一古脑堆了上来,忙得他十天半月也没喘上气。

    店家送了饭菜来,还顺带赠了壶好酒:“客官,小店难得来您这样的神仙人物,这酒就当我送你们喝的。”

    聂言目瞪口呆,原来长得好真的能当饭吃!

    洛星宸拿过酒壶斟了一杯自饮自酌,面前的饭菜却不碰半分。聂言知道他是吃不惯这里的饭菜,于是将那酒壶夺了过来:“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明白么?”

    “胡闹!”

    洛星宸正要拿回来,聂言却“啊哟”一声装作他碰到了自己的伤口。这招果然有效,洛星宸便不再过来拿酒壶了。

    聂言狡黠地笑笑,却发现了一个难题。她笨拙地用左手拿起筷子,好容易错开一个夹角,落到面前的米饭粒子上时,手指头却不那么听使唤,两根平时用熟的小棍儿就是并不到一起。

    她又努力地试了几次,但都以失败告终。正当她想着如果受伤的是左手便好了时,眼前却横过一双修长的手来,取了她面前的碗筷,夹了一箸菜递到她面前:“吃了。”

    洛星宸向来是被别人伺候惯了的,给别人喂饭的事可从来没做过!而聂言又是个记事起就自己拿筷子糊弄的主儿,被人喂饭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一时两人大眼瞪小眼,都觉得特别别扭,谁也不习惯。

    倒是洛星宸首先绷不住了,难得俊颜上浮现出一丝可疑的红色,他板起了脸故作威严道:“不吃便饿着!”

    “吃!吃!我吃!”聂言狠憋着笑,但又不敢笑出声,免得真将他惹恼了,于是张口接住他喂来的菜。只是这口菜未免也太多了些,差点一口吃不下,还拿手接了再往嘴里塞。

    洛星宸也有些错愕,但看她小脸鼓成了包子又觉得有些好笑,终是没忍住扬起了嘴角。

    难得看到他的笑脸,聂言眼睛一亮,自己也跟着笑了出来,只是嘴里的菜还没咽下去,只能狠狠紧闭了嘴,免得喷了出来。

    等她好容易咽下了,洛星宸这回学了乖,只挑了小小的一点米饭喂给她吃。

    又吃了几口饭菜后,聂言朝一旁的汤努了努嘴:“我要喝那个。”

    洛星宸耐着性子放下碗筷,又拿了汤勺盛了汤出来,舀上一小勺喂给她。

    “啊!烫!”聂言吐着舌头,委屈得眼泪汪汪的。

    洛星宸皱了皱眉,自己亲自喝了一口汤。原来那汤看着面上没怎么冒热气了,烫的都在下面!

    他用两根手指轻轻抬起聂言的下巴:“没事吧?”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聂言呆了呆,心上像被鼓锤重重地敲了一下,红着俏脸慌忙摇头:“没,我没事。”

    洛星宸见她当真没事这才放心,这回细心地将汤吹凉了才喂到她嘴边。聂言心中那个小鼓一直砰砰跳着没停过,她怕是再这么下去自己会因心动过速而死,连忙扬了扬自己的左手:“其实我这只手能拿汤勺的。”

    洛星宸愣了一下,方才把碗和勺子推到她面前。

    聂言默默喝几口汤平复一下心情,悄悄抬眼看他,那边像没事人似的提筷夹菜吃了起来。

    “你别挑食呀,营养不均衡。”聂言将自己面前的两盘菜往他那边推了推。这回洛星宸倒没有拒绝,还是随意地挑了几箸吃了。

    聂言发现,自己手伤后他对自己似乎特别宽容起来。便尝试着说要去买两身衣服替换,他竟也应允了。

    小镇上只有一个小小的街市,聂言故意在每个摊位前都停了停,问长问短的,但洛星宸也都不恼。

    聂言总算买了衣服换好,是件水红色的裙子,衬得她皮肤更加白如玉。

    “好看吗?”她在洛星宸面前转了一圈。

    “过来。”洛星宸将她招呼到面前,替她理了理衣领。

    这下看见的人莫不羡慕。中午吃饭时两夫妻如何恩爱本来很快传遍了整个街市,加之洛星宸对妻子如此细心体贴,怎能不让小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羡慕不已?

    买好东西,两人又赶了一阵路,天快黑时才找了家客栈投宿。聂言只要了一间房,对于和她共处一室,洛星宸早也习惯了,便没反对。

    自然梳洗的事都有洛星宸帮忙,堂堂王爷做这些事,他头一次有些后悔怎么不带上东儿或者南儿过来。

    梳洗好的聂言乖乖坐到床前,等着洛星宸为她换药。真是时光流转,不过月余的时间,换药的人由她变成了他。

    “你的伤好了吗?”虽然他总像没事人一样,但她记得那道伤并不浅。

    洛星宸拿了干净的布条和金创药过来,撩了袍角坐到她旁边,示意她将手递上来。聂言把受伤的手腕撂在他手心中,对自己的提问没有回答很不满:“一会儿上完药,让我也看看你的伤处。”

    利落地拆开裹着伤口的布条,但最里面那层已经与血肉粘作一处,硬撕扯开时聂言还是忍不住痛哼出声。

    洛星宸眉头微蹙,手下停了停:“忍忍就好了。”于是更快的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他的手势比聂言这个专门学过紧急救护的更加干净利落,让人怀疑处理伤口对他来说是常事。但是他是养尊处优的王爷啊,怎么会时常与伤为伴呢?

    天下盟、皇宫里的神秘高手……聂言又想起那些关于他的传说。难以想象这个男人波澜壮阔的英雄史背后,该隐藏了多少危险呵!

    “你的伤呢?背上的伤,让我看看!”她的心在隐隐地抽痛着。

    洛星宸收拾好东西,吹熄了蜡烛:“已经好了,有什么好看。睡觉。”

    兴许是手伤的原因,这一晚聂言倒很是安份,没有胡乱翻动,静静地平躺在床上。

    黑暗里,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聂言的一双眼睛却较任何时候更加清亮。

    “洛星宸,睡着了吗?”

    虽然没有回应,但聂言知道他是听到的。

    她轻轻地说:“你放心,我以后不会为难唐清婉的。”

    回应她的仍旧是一室寂静。说完这句话后,她就完全放松了下来,像是卸下了块很重的石头,于是翻个身带着笑意阖上眼。

    不为难清儿,那自然是好的……洛星宸本来想“嗯”一声,但喉头一动,这声却哽住了,只因为她如此反常乖顺的态度反而让他有些莫名的失落。

第三十六章 慕容烟也有竹马

    谡州慕容府,听闻慕容小姐现今的宁王妃在省亲回城途中感了风寒,一到府中就卧床不起。宁王心疼王妃,闭门谢客数日。

    慕容家小姐闺房中深夜仍然亮着灯,门一动,便从房梁上翻下一人。推门进来的侍婢莺歌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是我,莺歌。”

    从房梁上翻下的那个人俨然洛星宸的模样,正是易容后的萧狐。他确认了来人身份,点点头将她让了进来。床上帐子一掀,桑儿露出半张清秀的脸来。

    整个慕容府知道王妃失踪的事不过抚养她成人的赵嬷嬷和这个贴身侍婢莺歌而已,她们可谓慕容烟的心腹。所以莺歌不喜欢桑儿,原本她才是小姐身边最信任的丫头。

    看到桑儿穿了小姐的衣服堂而皇之地躺在小姐的床上,她更是不高兴。

    “赵嬷嬷说,让我来陪桑儿。”

    萧狐点点头,重新翻上房梁。

    桑儿心思单纯,此时只挂念着王妃的安危,便掀被下床拉着她问:“莺歌姐姐,王爷和娘娘可是有消息了?”

    她每天装作王妃娘娘躲在床上,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

    莺歌没有好气:“如果不是你擅自离开我家小姐,她会被贼人抓去吗?”

    桑儿怔了怔。那天她受娘娘的命令去替那洪小姐买药,但是走了许久也看不见药铺,直到萧狐找来才知道是娘娘记错了。回去的时候不见娘娘,她休息的房里空无一人,报与王爷后才知道原来娘娘被贼人掳走了!

    是啊,若是她能寸步不离地跟着娘娘,就算一起被抓,也有人在身边照顾她,不至于让娘娘受苦了。

    桑儿心里已经完全把聂言想象成受尽虐待的样子,越想越是难受,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莺歌很厌烦她那幅小女儿委委屈屈的模样,慕容府的侍婢们被慕容烟识训练得没一个是那么软弱的。

    她整理好慕容烟的床铺,喝她:“哭什么哭?去拿被褥出来打地铺,我家小姐的床可不是谁都睡得。”

    正闭目养神的萧狐往梁下看了一眼,这两天他可算是见识到了女人哭的能力,就像是身体里有一汪清泉,怎么流也流不干。

    世界里只有王爷和功夫的萧狐头一回意识到:女人,真是麻烦!

    桑儿默默掉着泪依着她说的做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王爷能找到王妃,平平安安将她带回来。

    虽然桑儿已经尽量的收敛了哭声,但在听力及好的萧狐耳中,那声音断断续续的更是难熬,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出声道:“”爷过两日就带王妃回府。”

    果然这句话极为有效,桑儿立即止住了哭声,呆呆的仰头望向那一抹横梁:“真的吗?”

    萧狐没有骗她,过了几日,王爷和王妃像从天上降下来一样 突然就出现在慕容府。她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立即又忙作一团。府里的人都说王妃吃了几日药不见好,反而病的更加严重了。一时间人心惶惶,就怕王妃撑不过这一关。如果王妃殁了,那么慕容府也将不会存在了。

    一开始是桑儿装病,没想到聂言回来的时候是真的病了。其实她那天淋了雨第二天就发起了烧,但为了不破坏难得与洛星宸和谐相处的时光,她硬是忍着没说,直到快到谡州时实在有些抵受不住,这才被洛星宸发现。

    洛星宸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气自己的失察,还是在气慕容烟的逞强。若不是床上那个人一直在迷迷糊糊的昏睡着,他真想把她抓起来狠狠的摇一摇,问问她脑袋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是不是非要把小命折腾掉了,好让自己心生同情?

    他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慕容烟是这么不惜命的人!

    其实如果聂言人是清醒的话,她也会后悔自己的鲁莽。因为她完全忘记了这里没有抗生素这么一回事,感冒死人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

    所以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就在看遍了名医无效,王爷的脸色越来越沉,而整个慕容府都心急如焚的时候,救星可算到了!

    这天赵嬷嬷急急忙忙引了一个人进府拜见王爷。他是一个二十来岁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穿着洗得有些泛白的靓蓝棉布长袍,腰带也只不过是一条深色的粗布简单的捆扎了,肩上背了个药箱,行色匆匆,看来是赶了急路。

    行过礼后,赵嬷嬷介绍说:“王爷,这位是张大夫,王妃娘娘自小生病就是张大夫照顾的,不如让张大夫替娘娘看看吧。”

    这几日大夫进进出出的多了,洛星宸满是失望,对这个年轻的大夫并不抱有多大的希冀。他已经安排人去接荆大夫过来,所以对张大夫的到来并不太以为意。

    “草民张若贤。草民的父亲叫张景中。”看得出王爷的心思,张若贤赶紧把家底亮了出来。

    张景中?果真洛星宸听到这个名字微微有些动容。这可是与荆大夫齐名,天下难得一遇的神医!当年皇上召他入宫为太医也不肯的人物。

    见他态度有所松动,张若贤又道:“草民的父亲与慕容老将军是故交,因此慕容小姐……哦,宁王妃,王妃娘娘自幼生病都是草民父亲看的诊。”

    张景中的儿子,亲传的医术应该不至于差到哪里去。洛星宸揉揉有些疲惫的眉心,示意赵嬷嬷:“带他去看看王妃。”

    张若贤快步走到床边,按住忐忑的心在床边坐了,搭了张薄丝帕在她腕上,这才用三指轻搭了她的手腕。接到赵嬷嬷带来的信,本在外游医的他立即日夜兼程地赶回谡州,就怕万一有个好歹……

    赵嬷嬷、莺歌和桑儿紧张地围了一圈,张若贤吩嘱:“有劳将帐子掀起来,让草民看看娘娘的脸色。”

    那张朝思暮想的俏颜正在面前,他心里隐隐作痛,不过数月不见,怎么憔悴了这么多?她在王府究竟经历了什么?他怔忡地盯了她半晌,心底不断地呼唤着烟儿,这个他自幼便一见钟情的女子。

    烟儿啊烟儿,为了个不爱你的男人,将自己折磨成这样,值得吗?

    仿佛有了感应,本来烧得意识模糊的聂言缓缓睁开了眸子,她漠然地往床边扫了一眼,没看到想见的人,又有些疲倦地闭上了。这两日房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多得让本来就不舒服的她心烦。不过她刚才做了个好梦,梦中那个黑衣少年又出现了,在一片烈火之中,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这回他的面目更加清晰,当真和洛星宸长得一模一样!踏过烈焰,他走向她,轻轻地抚着她的额头,含着笑一句话也没说。

    于是聂言就醒了,醒来后第一个就想找找洛星宸的身影,但不出她所料,回到谡州的洛星宸又怎么会和路上一样那么温柔体贴地待她呢?就算病得不太清醒了,她也记得谡州还有一个唐清婉。

    “张大夫,我家小姐的身子……”莺歌忍不住急问。

    “什么小姐,是王妃娘娘!”赵嬷嬷立即喝道。

    张若贤微微松了口气:“娘娘是感染了风寒,血脉也有些凝涩,虽然病势日久,但尚不会危及怀命。草民这就开两副方子让娘娘服下,不出三日便会好起来……”

    他突然看见聂言右手上缠着的绷带,面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说在回谡州的路上,娘娘不小心受了伤,已经敷了药。张大夫,你也再给娘娘看看吧?”赵嬷嬷将慕容烟自幼拉扯长大,当真是心疼她。

    张若贤小心翼翼地拿过聂言的手,将那绷带除去,见药粉之下手腕上几个伤口已结了疤。他拿竹片刮了点药粉下来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才放了心:“就按这药给娘娘每日更换,伤处很快便会好。”

    她是怎么受伤的?宁王待她不好么?张若贤心里又涩又痛,上回见她时还是那个神彩飞扬大声笑闹的明艳小女孩,虽然她有些刁蛮有些任性,但宁王怎能对她如此狠心?

    张若贤的拳头握紧了又松,自己又能如何呢?现在他不过是个大夫,如何与权倾天下的宁王争?

    “如此便请张大夫在府中多住几日,好随时照料。莺歌,去陪张大夫取药,桑儿,你快去向王爷回话。”赵嬷嬷得了他的保证,这才放宽了心,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人的事。

    张若贤有些不舍地再往床上看了一眼,才随莺歌走了出去。

    听到人都走了,聂言这才又睁开眼睛,眼前这个嬷嬷据她这两天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知道她是慕容烟的奶娘,自小看着慕容烟长大的。其实这两日她也有时醒着,但她又不敢睁开眼,因为在最熟悉慕容烟的人身边,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穿帮。

    慕容烟外形的变化赵嬷嬷看在眼里,对自家小姐受的罪很是心疼,小姐的身子一向被她照顾得很好,连咳嗽都少有,自己不过几个月不在她身边,就遭了不少的罪。但王爷不让慕容府的人去王府,她们身为下人的也实在没有办法。

第三十七章 祭坟

    坐到床边拉起她的手,赵嬷嬷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当初嬷嬷便劝过你,依着咱们慕容府的条件和皇上的宠幸,多少名门望族排着队求亲也求不到,何必对王爷如此执着?当初你一人未带独自嫁进王府,受了什么委屈我们也不知道,看你现在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都怪老身,老身当初就该无论如何都要坚持随同小姐一起去王府,实在不行还能进宫求皇上为小姐作主不是?”

    虽然她在纠正莺歌对慕容烟的称呼,但只有两人时,她自己还是把慕容烟当作了自己捧在手心里的那个小姐。

    聂言听着有些不对劲,好像他们都认为自己是被洛星宸折磨成这样的?她不由有些想笑,用力地蠕动干裂的嘴唇:“不怪王爷,我自己生病没告诉他。”

    “好好,便是多说王爷一句你也是不肯的。”赵嬷嬷摸了摸她因发烧而汗湿的额头,宠溺地说。

    她的手温柔得像是母亲的手,虽然聂言从来不知道被母亲抚摸是什么感觉,但她就觉得应当是这样的。在这里待了许久,除了桑儿以外,赵嬷嬷是第一个发自真心关心她的人,心里不禁又酸又软。她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红,连忙别过脸去:“我口渴。”

    伺候了她喝水,不一会儿聂言便又闭上了眼。过了一阵子莺歌回转来,悄悄瞧聂言那边看了一眼,以为她睡着了,才拉了赵嬷嬷到一边:“嬷嬷,我刚才回来时,听到那边过来的侍婢在嚼我们王妃娘娘的舌根子,我细下听了,好像是说王妃在那边惹了**烦,惹得王爷很不高兴。”

    赵嬷嬷听她语气谨慎,素知自家小姐不是个吃亏的主儿,心也直提了起来:“可有说是什么麻烦?”

    聂言自知那两个侍婢是东儿和南儿,只是莺歌更一步压低声音,让她好奇地竖起耳朵来听。

    “具体什么事倒没提,只是说娘娘心毒,逼得一个侍婢投了井,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娘娘要杀唐家小姐,幸好被王爷救下了,所以他们说娘娘这回病重是报应呢!”

    赵嬷嬷倒吸一口冷气。开始说逼死了个丫头她倒不觉得如何,但那唐小姐是何人?可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小姐这回当真是惹下大祸了!

    聂言这一晚上没有睡好,梦中一会儿是那个看不见样貌的侍婢找她索命,一会儿又是真正的慕容烟朝她冷笑,被吓醒时只觉得屋子奇大,古木的家具在暗影之中透出些阴森,又是惊出一身冷汗。她千想万想也没料到,慕容烟当真手上欠了一条人命!

    幸好桑儿就趴在旁边的桌上睡了,听到醒动揉了揉眼睛连忙来看:“娘娘,你不舒服了么?”

    聂言让点了灯,睡在外间的莺歌也醒了,抢到桑儿前头给倒了水,伺候着喝下。聂言小嘬了几口,靠在床头一言不发,回了好一会儿神才对莺歌说:“你明日一早就去告诉王爷,我们后天去拜祭老将军。另外再收拾几件我出嫁前穿的衣裳,祭坟时带着。”

    “小姐……”莺歌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忍住没说。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出了汗,或是张若贤的药起了效果,第二日聂言就觉得身子清爽了许多。等莺歌走后,她唤了桑儿到床前:“你去找南儿打听打听,王府里那个投井的侍婢是怎么回事,不要说是我问的。”

    王妃生病,王爷便住到了另一个院子里。桑儿在那个院子外等到南儿,说了几句闲话后便问起这事。南儿以为桑儿是担心自己的日子,出于一片好心,便将王妃以前是如何虐打下人,如何冤枉侍婢偷东西又逼她投井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末了还好心提醒她:“你是新进府的,又在娘娘身边伺候,虽然娘娘现在看着是变了些,但是还是要格外小心。”

    桑儿听完这席话是浑浑噩噩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南儿口中那个刁蛮恶毒的王妃娘娘和自己认识的王妃娘娘当作一个人,以至于在路上撞到萧狐掉了东西也没注意。

    “哎!”萧狐从地上捡起那个石青色的香囊想递还给她,但她就像游魂似的充耳不闻,萧狐只好将香囊收到自己怀里。

    回到聂言的房间前,桑儿在外头徘徊了半日也不敢进去,她不知道怎么给娘娘说,直到前来送药的莺歌看到她的怪异举止,斥道:“你不在房里服侍娘娘在这里晃悠什么?”

    她才硬着头皮进去。

    服侍了聂言吃药和喝粥,聂言在床上待得乏了,身上又汗粘粘的,便让莺歌准备了热水沐浴。因力气尚未恢复,她也只能由着莺歌和桑儿替她冲水、搓背。桑儿心里放着事,服侍上就有些恍神,稍不注意,舀了一瓢凉水就要往聂言身上倒,幸好被莺歌看见了,立即阻止了她。

    莺歌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想害死我们家小姐么?王府里是怎么回事,怎么派了个这么笨手笨脚的丫头来服侍我们小姐,难怪我们小姐吃了这么多苦!”

    桑儿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跪在地上求王妃原谅。聂言无力地阻止莺歌继续骂下去,又让她起身:“你从刚才一直就不对劲了,可是打听出什么事了?”

    桑儿为难地往莺歌那里看了一眼,这才老老实实地说:“娘娘要奴婢问的话,奴婢问到了。”

    聂言心里一惊,双手趴在木桶边支撑起身子:“你快仔细说说。”

    桑儿便将从南儿那里听到的又转述了一遍,聂言心里是越听越发凉。她知道慕容烟的名声不好,但一直以来发生的事太多了,也没来得及打听究竟是坏成什么样子,这下所有人对她的厌恶她都可以理解了。

    倒是莺歌一撇嘴:“不过就是死了个贱命的丫头嘛,有什么稀奇?”

    “莺歌,住嘴!”聂言头一回冷下脸说话,这气势把另外两人都吓了一跳。她目光变得十分锋利,莺歌不敢与她对视,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吼她,但还是心虚地把头垂了下去。

    “每个人只有一条命,不管是谁的都很宝贵,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至少在我这里没有!我以后不希望听到这样的话,你可听清楚了?”兴许是王妃当得久了,聂言当真有些不怒自威的威仪。

    “奴婢知道了。”莺歌口里低声道,心里却是不服的。

    她这小姐是怎么了,怎么病了一场就像变了一个人?

    莺歌虽然也是下人,但她自幼跟在慕容烟身边长大,性格和慕容烟很相似,加之慕容府有皇帝撑腰,所有人出去都是耀武扬威的,同样是下人,却把别人看得低了些。包括同是慕容府里的人,因为她在慕容烟身边服侍,就比其他的下人们要高上一等!因此在她的意识里,要她承认别人和她一样,简直就像要她抛开那层让自己脸上发光的镀金。

    拜祭的事朱管家和赵嬷嬷准备得妥当,赵嬷嬷不放心,一大早便让张若贤来看脉。等张若贤仔细探过说不碍事后,方才放心让娘娘出门。

    由于是去祭坟,也不好打扮得太过华丽,莺歌替聂言选了件月白带金色暗纹的长裙,外间罩了半透明丝袍,腰间和披帛都用天青色的绸带。发髻倒是梳的传统的贵妇发髻,头饰也都是用些素雅的,只是在额前配了条宝石抹额。脸上的妆容也素,只有为遮盖不太好的面色,胭脂便用得重了些,唇上娇艳欲滴,配上一身净色倒是刚刚好。

    打扮好后,外面传话来说王爷的车马已在府外候着了。洛星宸端坐在第一辆马车里,他穿着轻便的常服,一头墨黑的长发也随意披散了下来,仅在头顶束发处戴了黑羽冠,较平日里少了些凌厉,多了些雍容。

    自从聂言高烧渐退神智渐清后,他便从未去过她房间探过病,但聂言知道了慕容烟的事,无论如何也怪责不起他来,见面先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王爷,早啊!”

    洛星宸从朱管家那里知道她的身子已渐好,但隔了几日再见,却仍觉得她竟是又明显地清减了些。

    这回除了外面赶车的侍卫,马车之上只有他们二人,聂言自然地坐到他旁边,举着拆了绷带的手向他炫耀:“你瞧,我的手都好了,用不着别人喂饭啦!”洛星宸懊恼地横了她一眼,转眼去看那马车外的风景,但心底确实放宽了些。

    朱管家、萧狐和其他下人都在后面的马车上跟着,一行人缓缓朝城外的墓地行去。

    墓地在郊外不远处,穿过一片小树林便到了。一个圆形的大丘,不知占地凡几,墓边修了功过亭,亭里有石碑,详述将军生前威名。洛星宸和聂言按着小辈的礼仪敬了香,洛星宸又说了些会善待慕容烟,宽慰亡灵的话。离开时,聂言让其他人在小树林外等候,只留下莺歌和桑儿在旁。

    聂言让她们在慕容海的坟旁挖了个坑,自己则到亭前细细读了慕容海的故事。待挖好坑,聂言亲手取过莺歌拿带来的慕容烟的衣裳,将它们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

第三十八章 如此倾城色

    “小姐!”

    “娘娘!”

    这样做很是不吉利,莺歌不由惊呼。

    拿过旁边的铁锹,聂言开始一锹一锹地往里面填土。莺歌抢上前来:“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多不吉利!”

    桑语手下停了停,突然认真地看着她:“莺歌,你的小姐慕容烟已经死了!”

    “小姐!”莺歌脸色大变,“小姐你胡说什么?”

    聂言突然释怀地笑了,一字一句地说:“你只要记住,原来的慕容烟已经不在了。以后,我就是慕容烟。”

    慕容烟已经死了,便让她能好好陪在自己的祖父前罢。她现在以慕容烟的身份活着,过去的一切不可改变,但她能让未来的慕容烟变成一个好人!

    莺歌呆呆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埋好了衣冠冢,聂言又静静地看着那个小土堆好一会儿,心里与她告了别方才起身:“我们回去罢。”

    洛星宸在不远处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见着他们过来,便转身要起程。

    “等等!”聂言急追了两步。

    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也掠起她耳旁的碎发和衣裙,在风中微微飘扬着,仿佛随时便要随风飞了去。洛星宸一晃神,便听见她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微微蹙眉,仿佛没理解到她说的什么意思。

    “对不起!”聂言慎重地又说了一次,突然往后退了几步,规规矩矩地向他行了个礼,“慕容烟见过王爷!”

    她弯着眼儿笑得很明朗,一扫之前的阴霾,好似天地之间又重生了一个人。洛星宸有些怀疑,又有些疑惑,不过两日,到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一回到慕容府,慕容烟突然就变得忙碌起来。洛星宸满肚子疑问一句话也没来得及问出口,终日不见她的踪影。

    以前在王府时,总是他在外面忙碌,留慕容烟在王府里。现今换了一个地方,他却变成闲下来那一个。经常忙碌的人突然闲下来,还当真有些不习惯,于是洛星宸便又拿出布防图来研究。

    这一路也是奇怪,他原本以为慕容烟缠着他的目的便是为了偷图的事,但她却迟迟没有动手。而在救了慕容烟后,他特意没有隐藏行踪,就是要给那个刺客机会,但他也没有出现。难不成是萧狐那日下手太重,让他不能与慕容烟联系?

    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洛星宸收好图,唤了朱管家进来研究慕容府产业的事。慕容府的大部分家产都是皇帝赐的,自慕容烟嫁入王府后,便跟着一并 归了宁王府,由朱管家代为打理。当初为了将宁王留在京城,仁景帝也没有给他分封食邑,这谡州便算是给他做的补偿。

    中间朱管家说起一事,原来王妃曾向他支取了一笔数量不小的银子。自从发生唐清婉的事之后,对于这么大一笔银子他也留了心,赶紧向王爷禀报。

    “她拿这么多银子去干什么? ”

    朱管家也有些迷惑不解:“听闻是让人送去了什么乡下……”

    “她在乡下有亲戚吗?”据洛星宸所知,慕容家已没有什么 旁枝的亲戚需要帮扶的了,“再去打探清楚。”

    其实慕容烟如今身无分文,卖首饰的钱全都用光了,她以为回到慕容府会有些钱财,结果没想到连慕容府的经济大权都掌握在洛星宸的手上。她实在没有法子,这才厚着脸皮去向朱管家支取银子。

    那个被逼投井的小侍婢听闻 命大没有死,只不过一家子生活困难,还要照顾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女儿,她心中过意不去,便托了张若贤这位神医带了银子去看望。

    另一边,慕容烟将赵嬷嬷和莺歌带在身边,不著痕迹地将她以前做的那些事一一问明了,已经过去的不算,尚有遗祸的 就一一做出补偿。虽然莺歌不懂主子这是怎么了,但赵嬷嬷却欣慰不已,觉得自家小姐总算懂事了,看来嫁入王府也并非没有好处。

    就在慕容烟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下人进来传话,说是唐家小姐要来拜望王爷和王妃。

    她差些将这个重要人物忘记了!唐清婉,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人还没有到慕容府,慕容嫣便如临大敌。她让莺歌和桑儿替自己仔细精心打扮,收拾的较任何时候更加明艳照人。只是当见到唐清婉真人的那一刻,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不单是洛星宸,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能从她的身上移开。

    如此倾城色,举世或无双。

    “清婉见过王爷、王妃娘娘!”伴着一阵香风飘过,从光处一袅娜身影款款而来。

    一袭白衣轻盈飘逸,步履轻盈,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以冰为肌,以玉为骨,发墨如云,双眉淡扫,水光潋滟含情的眸子,葱鼻秀挺,唇嫣而含珠。广袖罗裙之下,腰身盈盈一握,十指纤纤隐若透光。仿佛是上天造物的恩赐,一切都恰到好处!

    从聂言到慕容烟,她忙着应付一大堆的事,来不及在意自己的容貌,但此刻,她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些自卑的,就像被置于灯光下的蛾子,阴影被投放得更大。若之前还有一争之心,现在却是连扑腾的心思也没有了。

    洛星宸眼睛亮了起来,原本与慕容烟同坐在堂上,此时却站起往前迎了两步:“清儿,好久不见。”

    “是呢,好久不见。”那一汪秋目之下尽含了相思,又有说不尽的委屈。一别数月,他已是为人夫,有妻在侧,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扑到他怀中叫着“星宸哥哥”。

    两人眼神胶着难舍难离,慕容烟越加觉得自己像是个多余的外人。她不得不轻咳一声,打破这一室沉静,自己也随身起来摆出温婉大气的模样:“看来你们有很多话要说,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慢聊。”

    她转身就要走,或者说是想逃。

    “王妃娘娘!”

    等慕容烟循声看去,却见唐清婉突然跪在地上,螓首低垂:“请娘娘开恩,放过我爹!”

    慕容烟莫名奇妙地左看看右看看:“放过你爹?”

    洛星宸一步上来想扶起她:“院士的事回后院再说。”

    唐清婉倔强地不肯起身,狠咬了下唇,在上面留下几个齿印。她摇摇头:“是民女不识好歹惹怒了娘娘,娘娘要打要罚,民女绝不敢二言!但民女的爹年事已高,经不起牢里的寒湿,还请娘娘念在我爹曾教过娘娘一段时间文字的份上,饶他一命!”

    慕容烟本想否认她的指责,但转念想到过去那个真正的慕容烟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遂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洛星宸双手扶着唐清婉的肩,将她硬扶了起来,见那楚楚之色炫然欲泣。

    “你从何处得到消息,院士之事是慕容烟所为?”

    “自书院关门以后,院里有位先生去投奔他在琼州的亲戚, 前两日他回谡州来,我才无意从他的口中听闻一事。本来我是万万不敢说娘娘半句不是,可是性命攸关,但求娘娘饶我爹一命,民女感激不尽!”

    她又不舍地看了洛星宸一眼,狠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说:“只要娘娘肯出面证明我爹的清白,民女……民女保证 以后绝不见王爷!”

    “你不必如此。只管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本王,若查证属实 ,本王自会给你做主!”

    他的眼神凌厉而幽深,像把刀子悬在慕容烟的脑门。他本来还真想相信慕容烟果真痛改前非,但是她现在的表情又分明在告诉他有多么心虚!

    洛星宸失望极了。

    因为前厅人多口杂,洛星宸让 唐清婉和慕容嫣到后院的偏厅对峙,除了萧狐和朱管家,所有人都被禀退在门外。

    莺歌忍不住在门外偷听,只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什么洪小姐、琼州、书院之类的话来。 正当她想听的更清楚时,突然从窗户里射出一个东西,正正打在她的耳朵上。莺歌吃痛,不敢再听下去,就去找赵嬷嬷商量对策。

    赵嬷嬷这才想起前两天听来的闲话。自娘娘回慕容府后,外面就有传闻,说是宁王爷在琼州看上了郡守大人家的小姐,但自家娘娘争风吃醋,在宁王爷耳边吹枕头风,害得宁王爷大怒,将那郡守洪家的家产抄没,洪郡守丢了乌纱帽并入狱,那洪家小姐只能到谡州投奔亲戚。但谡州的亲戚怕得罪慕容府不敢收留她,只好给了她一些银两打发到别处去了。

    至于为什么王妃“吹枕头风”就会害了洪郡守丢乌纱帽,于传言之中却是并不需要去深究理会的。

    至于赵嬷嬷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在王爷面前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也不好多说什么。这种传言太多,所以没有过于理会。只是这洪小姐怎么又同唐家小姐的事混了起来,她却也是不懂的。

    别人不知,桑儿却是在琼州将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的。她人虽小眼界却分明,明明是那洪家小姐对自家王爷有意,王妃非但没有为难她,还让自己去替她买药,药没买回来王妃就丢了,哪有时间去向王爷吹枕头风?这岂不是红口白牙的污蔑?

第三十九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她想要闯进偏厅去替王妃说几句话,但只走了几步又怔住了。连她都明白的事,王爷岂不是更加明白?

    而此时偏厅之中的慕容烟觉得现在的场景有些可笑。

    洛星宸端坐于主位之上,朱管家和萧狐分别站在他的两旁,只差额头上一块“明镜高悬”的匾额。他旁边那个位置空着,自己身为慕容家的主人却站在厅中如同待审的犯人。唐清婉站在她的旁边,气质高洁,就是那含冤受屈的窦娥,等着大人鸣冤。

    她忍不住往唐清婉的脸上瞧,越瞧越觉得这人生来真是不公平,这张脸便是同为女人的她瞧着都是越看越喜欢,何况是男人?现在她什么也不怕,只是怕慕容烟当真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倒是眼睛一闭去得爽快,自己却得留下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她承诺过再也不会做伤害别人、伤害唐清婉的事,现在恐怕洛星宸也不会相信她的承诺了吧?她微微苦涩地一笑,哎,好不容易用手上的伤换来的那么一丁点的信任,就此全都化成飞灰了。

    她又在出神了!

    洛星宸发现她很喜欢出神,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静月庵,就算是在马车上只要不说话她就开始出神。他莫名有些不喜欢这种空洞,倒是在回谡州的路上一路上吱吱喳喳的吵嚷也比这样好。

    他转过眸子不再看她,轻柔地向唐清婉道:“清儿,你听到了什么话?”

    慕容烟发现唐清婉有一种特别的孤傲,即使身份相差甚远而且现在父亲还说不定被慕容烟掌握着,她却不会低下那如天鹅般的长颈,让人想到远在天山上的雪莲,或是武侠小说中的小龙女,圣远高洁,宁折不弯。

    但是很矛盾,她好像又有些怕慕容烟。自己不过是伸手抚了抚头发,她竟然有些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避,虽然惊恐在眼中一滑即逝,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为什么呢?她和慕容烟以前两个情敌究竟是怎么相处的?由着慕容烟的性子,不可能容忍她在洛星宸身边这么久,是不是洛星宸在中间一直护着才能让唐清婉不受慕容烟的迫害?

    来不及想太多,只听到唐清婉一字一句地说:“前些日子民女四处打听我爹的消息都没有结果,只知道他被押往了京城。本来民女打算上京寻父,书院里的一位先生却从琼州回来。他在琼州时听闻琼州的郡守洪光畴因罪入狱,虽然有人说是因为娘娘的缘故……”

    大家都好奇地看了慕容烟一眼,连她自己都微愕地张了嘴。洪光畴入狱了?那又关她什么事?

    唐清婉一扬头:“但民女知道,王爷处事公正,绝对不会因儿女私情处置朝中官员。但那洪小姐刚好是先生的远亲,投靠无门,只好跟先生到谡州暂时住在书院里。民女念在她一个弱质女子无依无靠,便也会时常去书院看她,却没想到从她口中竟然打听得我爹的事。”

    终于说到重点了!慕容烟往洛星宸那边看去,他手搁在下巴上,两根指头无意识地摩挲,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原来洪大人与我们谡州的郡守大人交好,有一日洪小姐无意听他们说到在王爷大婚前,王妃娘娘曾秘密请州府赵大人去说话,州府大人回衙后发了好一通脾气,将各郡守都召去询问询米粮紧缺之事。当时洪小姐也没有在意,后来听到民女说起我爹是因为揭发州府大人私自扣押米粮之事入罪,她才想起这事。”

    洛星宸眼神一凛:“那洪家小姐现在何处?”

    “她知道谡州是娘娘的食邑,不敢多作逗留,早已离开,民女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前面的事慕容烟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但这一句话她可是听明白了,不管唐清婉知不知道那洪小姐的去向,她怕自己报复都不会说的。不由觉得这唐清婉也是个有义气的女子,如果自己现在还是以前的真正的慕容烟的话,那肯定会迁怒于她。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说的话,洛星宸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样子,目光也温和了些。他走到唐清婉面前:“你父亲的事我已在让人查实,勿需多心。明日我们启程回京,你便随同我们一起回去,到时我会安排你去牢里探望他。”

    唐清婉不由紧张地抓着他的袖子:“我爹他还好吗?牢里清苦,我真担心他老人家的身子。”

    洛星宸像以前一样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放心,我已让人作了安排。”

    酸!真酸!慕容烟撇撇嘴,这两人要不要在她这个正牌的王妃面前大撒狗粮?当她不存在吗?她木然地问:“呵,那现在没我的事了吧?你们慢聊,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经过唐清婉的时候,她又突然瑟缩了一下。慕容烟脚下停了停,狠狠的白了洛星宸一眼昂首挺胸走出偏厅。

    在找桑儿她们的时候,正听到东儿与南儿在说话。也不知东儿是有意还是无意,笑着对南儿说:“刚才看到唐家小姐与我们王爷站在一处,真像是天上下凡的一对神仙眷侣,世上哪有别人能攀得上他们?”南儿瞧见了慕容烟,连忙给她比了个手势。

    慕容烟只当没听到,木然地走过。洛星宸在她面前一口一个“本王”,对着唐清婉就是“我”来“我”去,他在唐清婉面前还真是毫无架子呢!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这不是自己早就知道的事吗?但真的当两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还该死的像东儿所说的那样配衬时,慕容烟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像想象的那么大肚。

    在得知是洛星宸亲自送唐清婉回府的时候,她于是更气了!只推说自己不舒服,晚饭都没有出去吃。

    但是马车上原本亲密的两个人,此时竟也无话可说。唐清婉有些凄然,短短两个月时间,两人竟然已经已经生分到只能谈公事了么?她抬眼看了看洛星宸,又慌忙地避开了。是呵,他如今已是有妇之夫,不再是那个只宠着自己的大哥哥,自己应该避忌些的。

    虽然从一开始她就明白两人的身份悬殊,也曾仗着他对自己的宠爱妄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他的妻子,所以任慕容烟怎么为难也不曾退却半分。可是输了就是输了啊,如今慕容烟已是堂堂正正的宁王正妃,她又算什么?

    “清儿……”

    洛星宸岂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只是目前大事未成,许多事不能说出口,也不能由着性子来。

    他这一声彻底将唐清婉惹得柔肠百转,猛的一下扑进他的怀中:“星宸哥哥,清儿好想你!”

    那年她才十二岁,与父亲一道去了慕容府。父亲教习慕容小姐文章,她早就学会了便偷偷跑到花园里玩。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看到蝴蝶也可追逐半日,却不小心踩进了养荷花的泥塘里面。

    这时像天神一般的白衣哥哥便出现了,他将她拉出泥塘,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身上又脏又臭,还温柔地帮她把脸上的泥污擦去。她永远记得他笑得像和煦的阳光:“原来泥猴儿生得这么好看呢!”

    可是这道阳光如今已经不是属于她的了,自他们成亲那日起,自己的世界便陷入了混沌的黑暗。她哭了很久,眼睛都快哭瞎了,父亲虽然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却也拿她没法子,只能劝她:“他毕竟是王爷,有自己身上的担子……”然后叹口气走了。

    直到后来父亲出事,自己又被刺杀,唐清婉第一次知道了无依无靠的感受。可是她忍住了给洛星宸写信的冲动,她不知道信会不会被慕容烟收起来,更加害怕已经成亲的洛星宸还不会理自己了,所以一日一日熬着。直到听闻父亲要被发配苦寒之地,她方才鼓起勇气给他写了一封信。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她便什么也顾不了了,一心将所受的委屈都宣泄出来。洛星宸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直到她哭疲了哭累了,埋在他胸口抽咽着。

    “星宸哥哥,清儿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怎么会?”洛星宸轻笑。她在别人眼中是孤高冷傲的仙子,在他眼中却不过是个爱撒娇的小丫头。

    唐清婉抬起哭得红彤彤的双眼:“可是王妃娘娘她……”

    “有我在,她再伤不得你。”洛星宸脑海中闪过慕容烟临出门时那个白眼,她可是越发没有规矩了!以前的慕容烟再怎么刁蛮,总会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温柔乖顺的模样,但是现在她得到了宁王妃的身份,竟是装也不愿意装了么?

    “星宸哥哥,你一定要救救我爹!”

    “只要院士当真清白,我不会让他蒙受冤曲。”

    唐清婉知道洛星宸那秉公办理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很好了。她点了点头,才又靠在洛星宸的肩上。听得洛星宸在她头顶低声道:“今晚你好生休息,明日我让萧狐来接你。”

    又要去京城了么?可是桃花依旧,人面全非。

第四十章 住进宁王府

    当唐清婉撩开厚重的马车帘子,看到“宁王府”三个烫金大字的时候,心口不由抖了起来。

    圣旨已下,宁王的亲事已定,这场争夺中终是慕容烟胜了。那时也是一辆马车送她出的王府,她也曾这样揭开马车的窗帘回望宁王府,洛星宸的身影在府门前立了很久,随着马车的前行越变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陈嬷嬷带了下人们迎在门前,让人去第一辆马车前服侍王爷王妃下车。但当王爷下车后,紧跟着他出来的不是王妃,却是许久不见的唐家小姐!慕容烟是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这回经赵嬷嬷求情,让她把莺歌带了回来。其实她不用多少人服侍,只不过莺歌熟悉慕容烟之前的事,留在身边也有好处。

    所有人都暗自心惊,王爷这是明摆着偏向唐家小姐呢,看这阵势还不知王妃娘娘会闹出什么事来,他们的屁股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疼了。

    但是对于唐小姐能来,陈嬷嬷还是高兴的。一是唐家小姐向来最了解王爷,有她相伴王爷定然会高兴不少,二是相较于那个坏心肠的王妃娘娘,其实大家更愿意唐家小姐成为他们的主子。于是陈嬷嬷自然在安排上就更加上心一些。

    唐家小姐自然还是住幽兰院的,较之以前慕容烟到府里时不同,下人们都愿意亲近这位美丽温柔的小姐,争相去幽兰院服侍,倒免去陈嬷嬷不少麻烦。原本幽兰院的东西没有动过,陈嬷嬷又着人添置了些新的用品进去,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听香院这边倒是清净,慕容烟身子刚恢复加上一路马车颠簸实在累得不行,挨床就睡着了。

    院子里只有两间下人房,负责打扫的小芹和芷蓉住了一间,莺歌就只能和桑儿一间。但是在慕容府里时莺歌向来都有自己的房间,到了王府待遇反而差了一截,心里很是不痛快。桑儿倒吃得亏,将靠里面的床让给她,自己搬到靠窗的小床上去住。正铺床时,眼角莺歌的身影走过,就看她倚在房门口,对着院前向外探头探脑的小芹和芷蓉冷笑:“哟,这么想去服侍那唐家小姐便去呀,这听香院可留不得人。”

    小芹和芷蓉知道她是娘娘身边的亲信,不敢得罪,连忙缩了回来做自己的事去了。莺歌还想骂,但桑儿劝她:“莺歌姐姐,王府里可不比慕容府,为了娘娘好您还是忍忍吧。”

    莺歌狠狠瞪了她一眼:“娘娘的衣服呢,去洗了没?”

    还没收拾好行李,桑儿就去抱了慕容烟路上穿过的脏衣服去洗,那小芹和芷蓉见莺歌自己关门在房里睡觉,不由过来抱怨:“你瞧她,把自己当主子似的。”

    桑儿宽慰她们:“算了,她就是那脾气,娘娘一路上也说了她不少,只能慢慢改了。”

    她到井边打了桶水,提起来“哗”的浇在衣服上,浸湿了打上皂角坐在一旁慢慢揉搓起来。小芹和她差不多年纪,芷蓉较她们年长一些,也搬了小凳坐在她旁边帮忙。

    慕容烟的衣服都是上好的丝绸做的,特别是夏日里的衣裳更加轻薄,小芹边洗边无不艳羡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能穿上这么好的料子就好了。”

    芷蓉笑她:“等你被哪家贵人看上,当了主子不就成了?”

    “当主子有什么好,如果像青青那样……”小芹说了一半,抬头问,“桑儿,你怎么不怕娘娘啊?”

    桑儿直了直腰,沾湿的手在脸旁擦了下汗珠笑说:“我觉得娘娘对人挺好的,也不嫌我们是下人。上回她去庵里前,不是还特地买了东西让我带回来送给你们吗,怎么这么快便忘了?”

    小芹和芷蓉对视一眼,芷蓉点头:“我也觉得娘娘没他们说的那么可怕。”

    小芹还想说什么,但突然觉得手下一滑,她“哎呀”一声看见手上搓洗的衣裳竟因为用力太大破了个洞。她吓得脸色苍白,差些哭了出来:“这可怎么办呀?”

    桑儿连忙拿过来看,有些可惜地说:“哎,这件衣裳娘娘还很喜欢呢……”

    听她这话,小芹更是吓得不轻:“那怎么办?娘娘肯定会打死我的!”

    芷蓉知道桑儿跟得娘娘久,也求情说:“桑儿,你就帮她想想办法吧。小芹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呢,可不能被赶出王府啊!”

    桑儿“噗呲”一笑:“你们急什么?娘娘哪会为这点小事罚你们。上回我替她梳头的时候,簪子不小心差些划到她的脸上她都没说什么呢。”

    见两人还是不信,又道:“要不就把这事说是我做的,我回头在破损处绣朵花盖住就行了。”

    小芹自是对桑儿感激不尽,但还是一路提心吊胆。下午娘娘睡醒后,桑儿将衣服破了的事给她说了,慕容烟只是“哦”了一声就没别的,小芹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小芹一大早便为慕容烟端来了早膳,自打王爷王妃成亲后,他们便从未一起在府中用过膳,是以这回还是将早膳端回了听香院。莺歌截在院门口,仔细查看了菜品,东挑西拣一番,将几个王妃不爱吃的挑了出去,然后自己将饭菜端进去了。

    这是慕容烟多日以来吃得最舒心最安逸的一顿,到底还是王府的厨子手艺好,什么时候她也要到厨房里去看看。莺歌边布着菜边念着:“娘娘,你怎么不出去和王爷一块儿用膳啊?那唐家小姐都在呢,搞不好别人还以为她才是王府的王妃呢。”

    慕容烟淡笑:“我为什么要出去,自己一个人吃不是挺舒服的吗?”她才不要去看别人你浓我浓上演眷侣被棒打鸳鸯的戏码呢。

    “可是您这么和王爷僵着也不是办法呀。奴婢来时赵嬷嬷可吩咐了,说是娘娘要快些生下小世子方可稳固在府中的地位。”

    那边正在收拾床铺的桑儿听闻也附和说:“是啊,只要娘娘生下小世子,王爷的心思自然就在娘娘身上了。”

    “噗!”将吃到口中的粥差点喷了出来,慕容烟笑,“生小世子?你们也想太远了吧!”

    为避免她们天真的想法,她便转了话题:“桑儿,待会儿陪我去静月庵一趟。上回洛茶的事也不知做得怎么样了,我也想去看看净心净清那几个小丫头。”

    “娘娘,还是奴婢陪你去吧。”莺歌觉得她在娘娘心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慕容烟道:“你呀,我还要请你帮我办件事呢这事,只有你能办!”

    主仆几人收拾好出门时,正好撞上洛星宸携了唐清婉也要出门,没到她发问反而是洛星宸抢了先:“不在府里好好待着,又去哪里惹事?”

    “反正不是去会情郎。”慕容烟眼睛在他们两人身上溜了一圈抬脚就走,唐清婉顿时俏脸通红。

    洛星宸沉下脸:“站住!”

    “本王同清儿去狱中看唐院士,正好你也一并去。”

    听闻是这事,慕容烟立即来了兴趣,却装作无可耐何的样子:“去就去。不过事情没查清楚之前,麻烦你们不要用嫌疑人的眼光看我!还有你……”

    她向唐清婉跨了一步,唐清婉果真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洛星宸立即将她护在身后,又目一眯,警惕地看着她。慕容烟气笑了:“你不要每天像只受惊的鹌鹑一样,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京城府衙大牢,天字号牢房关押的是重刑犯,而地字号牢里关押的则是像唐儒德一样已判未决的犯人。

    牢房虽然阴沉,但也算干净。唐儒德被关在走廊转右最里面的一间,经过细致清扫和布置,不但床铺上有稻草,旁边还有桌有椅,纸墨笔砚齐备。

    宁王亲临,州府大人自然亲自将人引到牢里,让人开了牢门,又于他面前说了对唐院士如何优待的话,等到宁王让所有人退下后才率了所有人出去。

    唐清婉见着父亲,自然是泪如雨下。但这个唐儒德倒是一派斯文淡定,身上的囚服也很干净,并没有因为女儿的到来显得过于激动。这让慕容烟想起被囚在王府石牢里面那个瞿白和她那没到手的万两白银。

    唐儒德放下手中的笔,整整衣衫和头发,先向宁王和慕容烟行了礼:“罪民拜见王爷、王妃!”

    “唐院士请起。”洛星宸恕了他的礼,“清儿,你先好生与院士叙叙话。”

    唐儒德这才接过女儿的手,浅笑着说:“傻孩子,哭什么?”

    “爹,女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唐儒德抚抚她的头发:“这怎么能怪你呢,是爹误信小人之言,冲动误事,此番被罚也是应得之过。就是以后清儿自己一个人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爹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听他这话像是要放弃翻案,唐清婉急了:“不!爹!您是受人陷害的,清儿已禀明王爷,王爷会替您作主的!”

    洛星宸也道:“院士,上回本王来探你时,你说状告谡州州府的证据是你书院里的账房先生给你的,但是本王找人去查过,那个账房先生突然病故,而他根本没有什么本家侄子。如今死无对证,可有其他人知道这中间的事?”

    唐儒德大惊:“他死了?”

第四十一章 早知道了

    他摇摇头:“由于当时这事涉及州府大人,为免牵连别人,我再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就连清儿也是不知情的。”

    他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只有慕容烟一人听得迷迷糊糊。本来她就不是真正的当事人,所得的信息也只有听他们说了几句,从头至尾她这个最关键的人物却是什么也不晓得!

    于是她开便打破沉默开口:“不如请你将事情从头至尾再详详细细地说一遍,我们大家都听听,两人计长,指不定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呢?”

    她这话倒是不假,在洛星宸的示意下,唐儒德又重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次,这也是唐清婉第一次听闻整件事情。

    唐儒德在谡州是位非常有名望的院士,他所开的书院叫詹鸿书院,每年中举的学生不计凡几,其中更出过一名状元。那日全院学生下学后,唐儒德留在书院中查看学生的文章,账房高先生便推门进来了。

    那高先生怀中抱了个大的包袱,神色十分紧张。唐儒德忙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仔细关好门窗后,才将怀中的包袱放在案上。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是一袋印有州府官印的米,另有一封书信。

    高先生说有个本家侄子是在府衙里打杂的,这些天每到晚上州府大人便会让他们从衙内运送大批的物资到一些不知名的仓库里。

    因为几乎都是趁夜行事,高先生的侄子便起了好奇心偷了一袋出来,才发现原来竟是白花花的大米!

    他自己心里没有底,就来找高先生商量。高先生也觉事有蹊跷,跟他去指认的仓库看了,才发现原来是本地一个粮商的米仓。

    州衙的官粮被运到商户那里,高先生意识到这其间定然涉及贪腐之事。他于是嘱咐侄子继续留意,直到侄子偷来这封书信。高先生不敢自作主张,才想找唐儒德拿个主意。

    唐儒德拆了那信一看,原来是本地一个大粮商写给赵大人的,上面说到如何处理偷运出来的粮食,又如何与赵大人分成等。

    唐儒德大骇,让高先生千万莫要声张,声张惹祸。晚上,他又让高先生带他去府衙和那粮仓偷偷看了,果然有人在运东西。

    后来唐儒德左思右想,他本就忠耿,粮食乃是民生大事,万万容不得如此欺民之事发生。他让高先生将证据交给自己,又交待了家里的事,便毅然踏上了状告之路。

    当时裹挟着满腔孤勇与悲愤,如今想来竟是破绽百出。

    不说那高先生的本家侄子是否能拿到赵大人与人的秘密通信,且说他眼睁睁看到有人在运送东西,竟也没去确认里面究竟是不是粮食?

    是以后来发现不论书信还是仓库都是假的时,他才知道自己上了当。而如今连高先生都死了,他连问他一句为何要构陷自己都是不可能的了。

    从牢里出来后慕容烟便不再说话了,洛星宸看出她的心思,待回到王府便让唐清婉先去休息,单独将她叫到偏厅:“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慕容烟吁出一口气:“根据我看过那么多的小说的电视……”

    “小说?电视?”洛星宸疑惑地扬起了眉头。

    “你不用管这是什么,反正就和你们的说书差不多。”慕容烟摆摆手,“所有的案子都需要找到犯案的动机、嫌疑人的时间还有各种人证、物证。但这个案子我有点想不明白。”

    “说。”洛星宸坐到太师椅上,捧起一杯茶。

    桑儿以为王妃又因为什么事惹恼了王爷,所以王爷才要单独训话,提心吊胆地在外面守着。但是萧狐像个门神似的杵在那儿,她又不敢趴在房门上偷听,心里着实有些着急。

    萧狐冷眼看她在眼前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终于停下来怯生生地问他:“萧侍卫,你说王爷会不会打王妃娘娘啊?”

    萧狐疑惑地睨了她一眼:“王爷不会和不识武功的人动手。”

    “哦,是吗?”桑儿终于放下心来,又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遂走到另一边也学萧狐静静地站着等主子出来。

    “哎。”萧狐从腰间拿出个东西递给她,“这个还你,那天捡到的。”

    桑儿往他手上一瞅,原来是那只香囊。原本是打算送给他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还害得她伤心了一阵。

    “这个是送给你的。啊,不,是娘娘要我帮你绣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她呐呐地说,声音渐渐变得比蚊子还小,头也垂了下去。

    “哦。”萧狐听闻是送给他的,就将香囊收回来装回腰间。桑儿用余光看到了,大喜过望,一张小脸像烧烫熟的螃蟹。

    屋里慕容烟已基本将自己脑里那纷乱的思路理清了,说话便像倒豆子似的:“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事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我要陷害唐家,一个就是我和唐家都是被人陷害的。”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么我的动机肯定是不愿意让唐清婉和你再有任何瓜葛,所以向他父亲下手,希望消灭整个唐家。动机是存在了,可是这点说不通,慕容烟也不应该会这么笨……”

    说到这里,她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没觉察到自己此时完全像是个事不关己的第三人。

    “她之前已经买了天下盟的杀手要刺杀唐清婉,如果刺杀成功,那么再去陷害唐清婉的父亲便是多此一举。如果刺杀不成功,她想要从唐清婉的父亲那边着手,那唐清婉自然会请你帮忙,这样你们的联系不就反而多了起来?”

    手中茶杯轻轻碰了碰桌面,洛星宸倒抓住了重点:“她?”

    慕容烟尴尬地笑了笑:“哎呀,我们现在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分析案情,你就别计较这些了。”

    洛星宸不置可否,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且如果是我让州府赵大人故意引导唐院士陷害自己,那么这个账房先生必然就应该和赵大人认识,两人之间的关系你们查过没有?”

    洛星宸微微挑了挑眼角,眼神深遂捉摸不透:“继续。”

    “并不是我要排除自己的嫌疑,只是如果这么做实在有些过于蠢笨了。况且谡州是慕容府的地方,就算有你宁王作保,要想些法子暗中整治唐家也并不是不可能。所以,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我同唐院士都是棋子,至于目的是什么,我可是想不明白了。”

    洛星宸拍拍自己衣袍上的折皱起身:“说完了?”

    “说完了。剩下的事应该你宁王爷去查个清楚了吧?”

    洛星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慕容烟,你若是男儿,倒是比朝中那些领着俸禄的糊涂官强上不少。”

    他说完便开门走了出去。慕容烟在屋里愣了愣,突然灵光一闪连忙追了出去,跟在他后面问:“你早就想到了?”

    洛星宸停下脚步,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安安稳稳做你的宁王妃?”

    洛星宸是只狡猾的狐狸!

    慕容烟嘴角擒着笑在心里暗骂,害她白担心了半日。

    推开窗户将上半身倾靠在梳妆台上,院子里阳光明媚,斑驳地打在树叶上,青草翠绿,或紫红或嫩黄的小花从草里探出头来。几个丫头堆在院前说笑,她们也渐渐不怕她了。

    摇了摇手中锦扇,扭身时莺歌正端了冰镇酸梅汤进来。

    她嗔道:“娘娘,您也该多管管她们了,越来越没规矩。”

    “现在这样不比处处紧张好得多?”慕容烟坐在桌前,舀了一勺酸梅汤放进嘴里,冰凉止渴。

    “这个也往幽兰院送点吧。”

    莺歌万般不愿:“您还理她作什么?如今王爷可是整天陪着那头,下人们都说过不了多久怕是就要进门了呢!”

    慕容烟的手顿了顿,睨了她一眼:“既然知道你家王妃我现在的地位岌岌可危,还不会做事一些?”

    莺歌恍然,喜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回来。”慕容烟扬了扬眉,“让你办的事怎么样?”

    说起这个,莺歌的腰杆就直起来了,十分得意地仰起下颚:“我办事娘娘只管放心。”

    那天她趾高气昂地带了许多东西到高国公府,指名就要找他们的二夫人青青。见是宁王府来人,高国公府也不敢怠慢,忙去请示国公夫人。如今国公夫人当家,也不知青青哪里惹怒了她,正被罚跪佛堂。国公夫人心里正对慕容烟气恼着,故意要下她的面子,便托病不出。

    可莺歌是跟随慕容烟的,耀武扬威惯了,哪里将就得了她的脾气?当场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说是完不成娘娘的交待回去会挨打,不如就不活了。

    她闹得难看,国公夫人只好携着青青出来。莺歌当着大家的面将娘娘的赏赐宣了。赏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带了话,说青春本是娘娘最喜欢的侍婢,王府就是她的娘家,若是在婆家住不惯了,大可常回娘家看看。

    这意思就是如果青青在国公府受了欺负,慕容烟会为其作主。这下不但是国公夫人傻眼,连青青自己都莫名所以。

    听完莺歌的话,慕容烟心里的重担卸下一块,竟是难得的宁静。

    她在心里说:“慕容烟,我已经尽力替你补救了,希望这样能让你的灵魂安息,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第四十二章 有客上门

    虽然洛星宸暂缓了唐儒德发配的日子,但眼见着父亲一直被关在牢里,唐清婉整日里闷闷不乐,于是洛星宸便趁着不用上朝的一日决定带她出去散散心。

    但唐清婉又是个心思敏感的,府中明明有王妃在,王爷却只带了她去散心,难免惹人闲言闲语,便恳请洛星宸也邀上慕容烟一起。

    夏日天亮得早,朱管家一大早就让人去通知王妃娘娘准备一下,但人到了听香院却被告知娘娘今日有客不在院里。下人去向洛星宸回了话,此时东儿正伺候着洛星宸穿衣,腰带上的玉扣“啪嗒”一声扣上,王爷微微拧起眉:“有客?是谁?”

    以慕容烟在外的恶名,从来不曾有客主动到王府见她。即便是那些被她拿银钱买通的王侯夫人们,口上不说,私下却避之不及。

    “听闻是一位大夫,从谡州来的。”

    洛星宸听闻便知是张若贤了,他竟一路随到了京城。

    “这客人上门得真早啊。”

    东儿替主子整理了衣袍,又听他问:“人现在在何处?”

    “去了镜湖。”

    这王府说小不小,但适宜走动散心的地方也只有那几处。镜湖在王府花园之中,因湖水清沏湖平如镜而得名。

    慕容烟穿了件藕荷色的纱裙,外面照了件月白色的披风,头梳飞月髻,耳间坠了对碧玉环,在湖光掩映之下格外楚楚动人。而张若贤一改那日的粗布衣裳,里面穿着月白色的长衫,外罩湖青色的长袍,腰间一块白玉腰带,倒像是个翩翩公子。

    两人踏过小径走上湖心石桥,晨光正好,一半落在桥上,一半落在慕容烟白皙如玉的脸庞上。她微低着头看路,前面出现一块小石子,她抬脚飞快地将它踏开,然后自顾轻笑起来。

    张若贤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眼前幻出那个多年前指着他问“你是谁?”的娇俏少女来,她的一颦一笑都映在他心上,便是轻轻皱一下眉也能让他心疼半日。可是,就是这个他珍藏在心中许多年的人儿,如今却已嫁为人妇,而那个人并不懂得珍惜她。他很愤怒,却无可耐何。

    “你说那个小姑娘的命保住了?”慕容烟扬起脸问着,方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张若贤温柔地看着她:“保住了,只不过要凭着珍贵的药材续命,至于人是否能醒,我倒没有把握。”

    “那些钱可够了吗?”慕容烟有些紧张地停了下来。

    “你的那笔钱足够让她家一世不愁吃喝了。我也会时不时去看看她,给她带些药,你就放心吧。”

    被他炙热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慌,慕容烟突然想到,这张若贤莫不是暗恋慕容烟吧?否则怎么会因为她一句话就千里迢迢从谡州赶到京城?可是她又不是慕容烟,也不可能对他的感情有什么回报。于是她赶紧转过了身走到桥边,假装欣赏湖边风景。

    “慕容小姐……”

    张若贤紧跟了过来想说些什么,慕容烟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指着不远处的一对水鸭子没话话找话:“哎,你看,那两只鸭子多有趣!”

    “那是一对鸳鸯。”

    张若贤深深地看着她,她就更加尴尬了。

    “慕容小姐……”

    “张大夫,非常谢谢你帮我做的事。”再一次打断他的话,慕容烟有些慌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看出她的逃避,张若贤有些失望,但却不再逼她:“为你做任何事张某都心甘情愿!”

    呵!这虽然不是表白,但却胜似表白了。慕容烟只能笑了笑,却不知应该怎么回应他的深情。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那里,晨光将他们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条。在外人的眼中,慕容烟小鸟依人般被罩在张若贤的影子之中,竟像是一对痴缠的眷侣。

    慕容烟想,自己还是应该和他说清楚好,免得大好男儿痴心错付,耽误了别人的幸福。谁知人刚一转身,突然腿弯处穴道被什么东西打中,一阵酸麻。她强行向前迈了一步,竟是站立不稳,整个身子便向湖中坠去!

    “啊!”

    落水前,她还听到自己的惊呼。

    这一变故让张若贤有些措手不及,却是眼前一花,已有人先行飘然飞出,就在慕容烟身子刚落水时,长臂一捞又将她捞了回来,双脚互踩之下,借力飞回桥上。

    “王爷?”张若贤迎了上来。

    洛星宸一手扣着慕容烟的膝盖弯,一手紧箍了她的双臂,让她半分也动弹不得。他只需一低头,便能看见那湿漉漉的衣裳将凹凸有致的身材覆裹着。

    “王妃受了惊吓,暂时不宜见客,张大夫还是暂时请回吧。”他脸色一沉下了逐客令,抱着慕容烟退了几步,潇洒转身而去。

    洛星宸径直将慕容烟抱回扶云院,路上也不避嫌,所有看见的人都吓了一跳。慕容烟窘迫得不行,又挣扎不过,只能将脸埋在他怀中当鸵鸟。

    洛星宸一脚踹开自己寝室的房门,将慕容烟扔到床上,又吩嘱紧跟过来的西儿:“去听香院拿身干净的衣裳过来!”

    慕容烟背狠狠地撞在床上,一时吃育,也不知道他突然哪来的那么大的火气,像是要吃人似的,小心翼翼地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换就好了。”

    洛星宸利眸一横,她便缩在床边不敢说话了。西儿不再耽搁,立即像兔子似的逃离这个屋子。

    “你,你怎么了?和清婉姑娘吵架了?”慕容烟冷得抖作一团,大清早的像吃了枪药,她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洛星宸本来背对着她,听到这话猛然转过身来。慕容烟又吓得往后缩了几步,这才发现自己是穿着鞋踩在他床上的,于是立马双脚一蹬脱了鞋。

    洛星宸突然伸过手来撕她的领口,她脸色大变,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衣领:“你,你干嘛?”

    “你风寒不是刚好?或者又想借病博同情?”洛星宸停了手,双臂一伸从她的身旁支在床上,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刚才是你用石子点我的穴害我落水吧?明明是你莫名其妙袭击我,还怪我生病博同情,还有没有天理了?”慕容烟气鼓鼓地争辩。

    洛星宸没理她,又腾出一只手来解她衣裳,命令道:“脱掉!”

    “哎呀,我自己来!”

    慕容烟挣扎着想拍开他的手,但他已快了一步解开了她的腰带。当西儿带着桑儿送衣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呀!”桑儿毕竟年幼,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羞得把衣服放到一边,不知所措。

    洛星宸却毫不在意,手下动作没停:“去把早膳端到房里。”

    桑儿看了西儿一眼,西儿拉着她快速退出房中,还体贴得帮他们关上了房门。慕容烟心想,这下可叫人误会了,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又有些坏心肠地想,如果传到唐清婉的耳朵里,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她也干脆放弃了挣扎,斜媚着眼儿作出撩人的姿态:“王爷,你就不怕别人误会?”

    洛星宸一眼便撞进她那湿漉漉的小鹿般的眼睛里,虽然强作狐媚,但却掩不住双颊嫣红。他一手伸到她的脖子后面,将她的脸拉近自己,黯哑着声音道:“你本就是本王的王妃,误会什么?”说完便将头俯了下去,噙住她柔软的双唇。

    “嗡”的一下,慕容烟的脑袋完全空了,如一朵烟花绽放在夜空,她什么也看不清了。

    她的唇有丝淡淡的甜味,洛星宸伸出舌尖轻轻舔了添,他不喜甜,但这个滋味却是不错。于是慢慢加深了这一吻,由轻浅变得浓烈,舌尖与舌尖戏玩纠缠……

    良久,直到慕容烟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了她。看着呆坐在床上有些怔神的女人,他轻轻笑了笑,仿佛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今日去郊外游玩散心,你去也不去?”

    “去!”慕容烟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嘴巴的速度已经超越了脑袋。

    “那就快些换衣服用膳,晚了你就不用去了。”洛星宸翻身起床,让桑儿把衣服拿了进去,自己走出屏风外。

    慕容烟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脸蛋,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刚才发生了什么?洛星宸竟然吻了她?抚着有点红肿的嘴唇,控制不住一颗心噗通噗通地像要跳出来。

    手脚飞快地穿好衣裳,外面西儿已经将早膳备好了,而且破天荒的备有两副碗筷。除了在被齐昊飞绑架后回谡州的路上,两人还从未单独同台吃过饭,慕容烟有些怔愣,指了指自己:“我也在这里吃吗?”

    洛星宸冷冷地横了她一眼:“不想吃就别吃。”

    “谁说不吃?我可饿得很了。”她赶紧坐下,虽然她清晨一向不太有食欲,但是这位爷难得有心情还会考虑到她的肚子,自己可不能不识好歹。

    “王府里三餐有定时,以后若因为见客而误了用膳时辰,厨房里可是不会单独给你准备饭菜的。”

    西儿和桑儿分别站在两侧为主子们布菜,王爷这话里话外怎么听着就像有骨头似的,桑儿心里疑惑,也没见厨房里断火过啊?

    慕容烟拎着筷子夹了一根青菜给他:“知道了,下回让他晚点来就是了。”

    洛星宸拍下筷子起身离席:“不吃了。”

    看着他愤愤离去的背影,慕容烟瞟了一眼那碗里的青菜摇头叹息:“就没见过这么挑食的人!”

第四十三章 夏日游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

    一行人弃车骑马往郊外游去,路上绿树成荫,小溪潺潺,绕鼻的绿竹清香倒是降了不少暑气。让慕容烟惊讶的是,她以为娇滴滴的唐清婉竟然也会骑马,就只有她和桑儿需要有人共乘。

    山间小路并不崎岖,识途老马轻易便能通过,绕过一处山头后便豁然开朗。那是一处两山之间宽广的平地,溪水从天而落灌溉出一片草原,落英缤纷,蝴蝶闻花起舞,胜似人间仙境。

    连唐清婉也暂时忘记了愁苦,被美景所吸引。

    暂系马于树下,几人徒步而行。前面一树紫薇开得正茂,红色的花朵将绿枝压垂得沉甸甸的。唐清婉走过去,拎了一枝花于鼻尖轻嗅,淡淡的轻香似有若无。

    一身白衣被微风轻拂着,淡紫色的披帛勾在了树条之上,人与花相映,人却比花娇。旁人都看得痴了。

    “宸哥哥,这是什么地方,真如画中仙境一般!”唐清婉笑着转头问洛星宸。

    洛星宸替她把被枝条勾住的披帛取了下来:“这里原本是官家子弟们练马的地方,后来京里修了练马场,这边便逐渐荒了下来。”

    唐清婉嫣然巧笑:“那倒是歪打正着了,若是常有人来,还真保不住这么好的风景呢!”

    她摘下一朵紫薇花,置于手心上伸到洛星宸面前:“你看,美吗?”

    洛星宸含笑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离他们不远处,慕容烟蹲在地上发现了藏在草丛里的几株栀子花,花香扑鼻,她忍不住凑过头去闻。

    “娘娘这么蹲着多辛苦,奴婢给你摘下来吧。”

    桑儿伸手去摘花,慕容烟却一把制止了她:“哎,人家开得好好的就别摘了。”

    又突然灵机一动:“桑儿,你不是说你曾在老家种过地吗?要不我们把这些花挖出来搬回听香院里种吧?”

    桑儿苦着一张脸:“娘娘,你也学学唐小姐吧。”

    那边一对人儿像是蜂儿粘着蜜,桑儿此时方觉莺歌担心的有些道理,便越发为自家娘娘着急,但她这两日倒像是越来越看得开了。

    慕容烟拍拍手站起来,拉着她往回走:“我们去找萧侍卫,让他教我们骑马!”

    慕容烟是当真想学骑马,但也是当真想给桑儿和萧狐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只是桑儿特别怂,见着萧狐就像是耗子见了猫,红着一张脸直往她身后缩,连连叫着:“娘娘,奴婢不想学骑马!”

    “不,你想!”慕容烟将桑儿从背后扯出来,推到萧狐面前凶巴巴地威胁,“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教会她骑马,若是学不会,今天你们两个就别回去了!”

    嗯,不回去正好。

    慕容烟打着如意算盘,眼睛却忍不住往那边两个越走越远的人影身上遛。

    哼!今天早上还吻过人家,现在却像忘了这事似的。他洛星宸是不是把接吻当作吃饭一样随便啊?

    正好瞧见唐清婉的侍婢琥珀靠在树下打盹儿,她便走过去说:“你家小姐好像有事在叫你呢。”琥珀正有些迷糊,闻言就当了真,谢过王妃提醒后直朝小姐和王爷追了过去。

    慕容烟掩着口偷笑,偏不让你们舒坦!

    果然那两人停了下来,琥珀说了什么,两人都回过头来看她。唐清婉仿佛有些懂了,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而洛星宸则死盯着她状似不满。慕容烟斜着往旁边的树上一靠,假装没看他们。

    但这树的感觉有些不对,绵软还带着温热。

    她转头一看,一个硕大的马头正对着她喷热气,那马呲着牙嘶鸣了一声,突然两只前腿凌空而起,靠在它身上的慕容烟重心不稳就重重地栽到了地上。

    原来她想着看好戏,却无意将棕色的马身当成了树身。这马叫追月,是匹难寻的千里良驹,性子十分暴烈且又认主,除了洛星宸以外就只有萧狐能驾驭得住了。

    慕容烟靠在它身上让这畜生警觉危险,攻击性起,马蹄子狠狠往下一踏,眼见着就要落在她的身上!

    此时离着最近的是萧狐,他好不容易刚将桑儿扶上马,人还没有坐稳这边便出事了。但即便他反应再迅速,也已然是抢救不及。

    慕容烟此时眼中只有那马的黄白色的肚皮和黑色的马蹄。她想,原来马蹄是长这样子的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眼前突然罩下一道黑影,强大的力道带着她往旁边一滚,天旋地转之间,她发现自己已经伏在了一具坚实的胸膛上。

    马儿受惊,挣脱了缰绳癫狂地往前窜了出去,前面的马上桑儿挺直了身子握着缰绳手足无措,只能死死闭上眼睛。

    这时萧狐翻身跃上马背,双臂箕张,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勒紧马脖子,马立即就停了下来,原地跳跃着打圈。萧狐口中发出怪叫,伸手蒙住马儿的双眼,俯身在马耳边咕噜了几声。

    奇怪的是,刚才还狂躁不已的马儿竟慢慢变得温顺,不安地转了几圈后,就乖乖地低头吃起草来。

    “慕容烟!”头顶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能不能少闯些祸?”

    慕容烟无辜地看向被她压在身下的那个人。他刚才明明还离着有段距离,是怎么做到突然出现并且救下她的呢?难不成他会特异功能?

    “还不起来?”洛星宸微微拧了拧浓眉,背脊正硌在一块石头尖利的角上。遇上这个女人断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慕容烟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上下抚过他的身子检查他有没有伤着,着急地问:“你没事吧?”

    挥开她的手,洛星宸从地上翻身坐起,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还有些愠怒,沉着脸并不理睬她。

    这时唐清婉吓得脸色苍白赶了过来,连忙去扶起洛星宸:“宸哥哥,伤着了没?”

    洛星宸朝她摇摇头,又狠狠瞪了慕容烟一眼,掠过她去查看追月的情况。萧狐此时已安抚好了追月沉声回禀:“王爷放心,马只是受了惊。”

    追月好像也知道自己刚才犯了错,亲昵地将头放在洛星宸掌下蹭着,仿佛是在认错一般。慕容烟看得有趣:“咦,这马好像挺通人性的!”

    话音刚落,追月就瞪了她一眼,还朝她喷着粗气,对她让自己犯了错十分不满。慕容烟惊讶地微张了嘴:“王爷,你这马是公的还是母的?”

    洛星宸亲自牵过马,让它在草地上吃了一会儿草,才将它重新系在一株大树下。

    唐清婉好心向她解释说:“王爷当年出使月氏国的时候,曾有一匹野马闯入营帐中,许多侍卫竟是拿它没有办法。后来王爷将它训服了带回来取名叫作月华。月华生了两只小马驹,一公一母,这匹是公的叫作追月,王爷将那匹母的送给我,叫作萤月。”

    哦,两匹马驹一公一母,两人各留了一只,正正作了一对呢!难怪唐清婉这个大家闺秀也会骑马了。慕容烟顿时失了学骑马的兴致,怏怏地走到另一棵树下休息。

    桑儿这才在萧狐的帮助下从马上下来,跑到她身边关切着问道:“娘娘,你没受伤吧?”

    “受伤了。”慕容烟勉强扬起一边嘴角。

    桑儿吓了一跳就要去查看她的伤势,慕容烟一扫刚才的阴霾笑得格外灿烂:“骗你的!”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了,眼见到了午时,桑儿和琥珀择了处阴凉干净的地方铺好布,把带来的干粮都取出来摆上,有馒头有肉有菜有水果,倒很是丰盛。

    琥珀扶了唐清婉在一边坐了,唐清婉拿了一个果子,用手绢仔细擦了擦递给洛星宸,歪着头讨巧地问:“宸哥哥,甜吗?”

    洛星宸吃了一口,浅笑着点了点头。唐清婉犹豫了一下,也擦了一个递给慕容烟:“王妃娘娘,清婉在王府里叨扰,承蒙你不嫌弃,还将清婉当作自家人一样照顾。清婉无以为报,借花献佛,以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娘娘原谅清婉莫要往心里去。”

    这次重进宁王府,唐清婉原是存了为救父亲无论被慕容烟如何对待都要忍下去的心思,但没想到在府里非但没有被慕容烟为难,反而还颇为照顾,这倒让她有些忐忑了。

    慕容烟接下她的果子塞进嘴里,笑说:“那我也借花献佛一回。你们吃过三明治吗?”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找萧狐借了随身携带的小刀,先将一个馒头划成两半,然后切了点肉和着蔬菜夹在馒头里面。那刀仅有成年男人手掌长短,但却身泛寒芒,吹毛立断。慕容烟心里直赞好刀。

    当她把油漉漉的刀还给萧狐时,没发现他已变了脸色。只不过对方是主子,他也不能发作,只好朝洛星宸看去。洛星宸则好笑地别过眼。

    慕容烟不知道的是这刀名叫玄龙尺,是当时最厉害的兵器大师偶得天降玄石,又花费了几年的功夫才制成。莫说劈骨削肉,便是催金断石也是易如反掌。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的杰作被用来做厨具,恐怕便是死了也会被气活过来!

第四十四章 贤王不贤(1)

    全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的慕容烟好心地将包好的馒头“三明治”递给唐清婉,并且极力推荐:“来,你试试,这样可好吃了!”

    接过这不伦不类形容丑陋的东西,唐清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时僵在了那里。洛星宸便伸手接了过去,咬上一口品评道:“虽然古怪了些,但是……还行。”

    慕容烟高兴地给大家一人做了一个,给萧狐那份是最大最足的,对这个木口木面的人也不知应该怎么讨好:“萧侍卫,一会儿还教我们骑马吧?”

    萧狐如临大敌地望着自家王爷。教骑马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有时候甚至要手贴手的教,别人也就罢了,他身正不怕影斜。但这位是王妃娘娘,主子的玉体他怎么能够触碰呢?

    “萧狐一人怎么教得了两个?”洛星宸不悦地蹙起眉头。

    慕容烟倒也爽快:“那他教桑儿好了,我看着。”

    桑儿却是心里苦。自己也没有想学骑马的心思,刚才又见着追月失控更是怕得不行,但王妃娘娘偏要赶鸭子上架,只能哭丧着脸应了。

    一个正经八百地教,另一个胆战心惊地学,两个不解风情的人放在一处,可将慕容烟气得不行,白白浪费了自己的一番心思!

    正当她暗自着急的时候,洛星宸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追月牵在他手里完全看不出来刚才的暴躁。

    “本王教你。”

    慕容烟皮笑肉不笑地指着追月:“骑它?我不敢!”

    洛星宸不耐烦的把她扯到身边:“有本王在,有何不敢?”

    她小心翼翼的碰了碰 追月的马, 发现它果然 没有反抗,正在琢磨着怎么上马,腰间就感到一股力量一下子把她送上了马背。 慕容烟猝不及防,“啊哟”一声 稳稳的趴在了马背上 。慌乱之下,她揪着 追月的鬃毛不敢放,人也趴在马脖子上闭着眼大叫着:“啊!洛星宸救命!”

    只听洛星宸喉咙里滚动一声闷笑,拍了拍她的腿,将缰绳递给她:“拿好 。”

    慕容樱勉强睁开眼睛 发现追月稳稳当当的站在那儿,您动也没有动 他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 还颇有些不好意思

    洛星宸牵着缰绳带着马走了几步,其实慕容烟在去谡州的路上已经能在马背上平稳的坐着,这时又有洛星宸在下面, 胆子大了不少,不多时即便洛星宸放了缰绳,她也能独自骑着马缓步走一段距离了。

    “挺直腰,握紧缰绳,双腿轻夹马腹。”依着洛星宸的指挥,追月轻快地跑了起来。

    “洛星宸,你看我会骑马了!” 慕容烟兴奋地完全忘记了害怕。

    慕容烟很快的超过桑儿, 见她还在慢悠悠的骑着马,小心翼翼地往前趟, 便一夹马腹扭头喊道:“桑儿,快点呀,我们来比赛!”

    “小心,不要太过用力夹马腹!”

    虽然有洛星宸提醒,但已然来不及 。追月受到指示便开始发足狂奔起来。

    “娘娘小心!”桑儿捂着嘴尖叫。

    慕容烟也吓了一跳,跟着洛星宸所说的, 将上半身低伏靠前,紧拉着缰绳,脚下踩稳,人随着随着马栋身而起伏。

    洛星宸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便跃上马背,操过缰绳。有了主人在,追月便跑得更欢了,慕容烟只觉得两颊生风,发丝乱舞,但风拂在脸上格外舒服。她兴奋地大叫:“啊!跑快点!”洛星宸眸子一沉,双腿用力在马腹上一夹。

    早已领教过他马技的慕容烟却并不害怕,乐得直笑。追月载着两人跑出草坪,一路向山里奔去,也不知跑了多远,直到前面一截断崖才止住了脚步。

    洛星宸将慕容烟抱下马来,两人一马沿着断崖旁边的小路缓慢往前走。山中阴凉,微风拂动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慕容烟边走边转过身去摸摸追月的头:“真听话!”难得追月也没有嫌弃她,拱了拱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洛星宸瞪了她一眼:“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名师出高徒嘛!”慕容烟吐了吐舌头。看着洛星宸那满不赞同的英俊侧脸,她突然踮起脚尖往他的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迅速退开。

    洛星宸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你今天亲我的,我还给你。”慕容烟望着他抿嘴笑,“不过我亲你,是会对你负责任的。”

    “怎么负责?”洛星宸低沉的声音里隐含着一丝笑意。

    “一生一世一双人!”慕容烟突然正经了起来,“洛星宸,我接受不了三妻四妾,就算你是王爷也不行!所以如果你想娶唐清婉的话,最好先给我一份休书。”

第四十四章 贤王不贤(2)

    洛星宸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在她的眼中读到了熟悉的深情和倔强。对于她的执着,洛星宸这么多年虽然一直知道,但从未放在心上。此时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震撼。但是他没有说话,两人默默走了一阵,眼见着前面再多走两步就是悬崖方才停住了。

    “回吧。”

    慕容烟有些失望但也仅仅是失望。从她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

    夜幕下的京城宛如一条流动的灯河,白天的热闹喧嚣不减,反而因为夜幕的遮掩,有些人有些事更加活动了起来。因为太皇太妃生辰将近的缘故,各地前来送寿礼的大小官员络绎不绝,京城最大的酒楼生意兴隆,一早便坐满了。

    酒楼的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座,从酒楼的天井里,二楼打开窗便能听见一楼说书人精彩的说书。那个说书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身着短衫,头戴一顶瓜皮帽,右手握着纸扇,左手一块沉香木,说到紧要关头,那沉香木“啪”的往桌上一拍,引起阵阵掌声。

    他说的是当今宁王的各种传奇,却不知他口中的主角此时正在二楼雅座中用膳。慕容烟推开窗伸长耳朵听得津津有味。虽然这些故事在当初她逃出宁王府时,在赶车的陈叔那里大多都听过,但今天经这个说书人口中一番描绘,显得更加精彩。

    这回说到,当初宁王出使月氏国,曾经三破月氏国公主的难题,让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月氏国公主倾心相许,只可惜宁王拒绝了这门亲事,错过了一段大好姻缘。座中之人连道到可惜,便又讲回到如今的宁王王妃头上。慕容烟头一回直接从别人嘴里听到对自己的评价,方才知道自己当真算是恶名传天下。

    萧狐请示宁王道:“王爷,属下去让他们闭嘴。”

    “悠悠众口,你能堵得了多少?”洛星宸喝了一口酒,似有所指的睨了慕容烟一眼,“解铃还需系铃人,身为宁王妃,自然应该承受天下人的议论。”

    唐清婉放下碗筷,示意琥珀去将窗户关上,但没料到慕容烟却一点也不生气,她笑说:“王爷说的对,防民之口胜于防川,我自己的形象还得我自己维护。”如果要操纵舆论,还有谁比她更加熟悉?只要有时间,她一定会扭转大家对她的看法!

    属于职业女性自信的光芒闪耀在她的脸上,所有人都发现,她此刻竟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好看!唐清婉更加惊恐的发现,洛星宸的眼里竟然对她有了丝赞赏之意。

    下面说书正说的热闹,突然有人大声道:“什么贤王?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一语哗然,所有人都向出声之处望去,原来正是洛星宸他们对面那间厢房里面传出来的。窗户一打开,慕容烟看见说话之人有些眼熟,却不是那日在御书房里所见过的孙将军是谁?显然孙将军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是以才在公众地方大放厥词。

    宁王可谓是全民偶像,偶像被人污蔑,粉丝莫不勃然大怒。楼下立即便有人喝问:“你是谁?竟敢诬蔑宁王殿下,是嫌命活得太长了么?”随着这一声,也不知哪里来的狗跟着狂吠起来。

    孙将军满不在乎地道:“就是你们这些无知百姓容易受人蛊惑,稍微一点蝇头小利便能收买人心,那你们可知道他宁王是个伪君子?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掩盖他的狼子野心!”

    他这话指名道姓说的极重,显然根本没有将宁王放在眼里。如此嚣张之人,大家纷纷都在猜测他的身份。听到他这么叫嚷,二楼的窗户全部都打开了,便立即有人认出他来:“原来是孙将军,孙将军怕是今晚酒喝多了吧?”

    与朝中沾些边的都已经听闻如今朝廷之内文武两系的官员已势成水火,这孙将军于朝堂之上就处处与宁王作对,宁王为人宽厚不与他计较,谁知他现在竟然借着酒劲在公众场地直接指责宁王“图谋不轨”,好大的一顶帽子!

    慕容烟和唐清婉都有些担心,但洛星宸却像没事人似的继续饮酒吃菜,仿佛外面的事与他无关。最奇怪的是,一向护主的萧狐也面不改色,一点也没有为自家主子出头的打算。

    “宸哥哥?”唐清婉微微倾了倾身子,伸手按下洛星宸准备继续往口中倒的酒。

    洛星宸朝她安抚似的淡淡笑了笑,萧狐才道:“对于这种传言,爷早就习惯了。”

    哪种传言?慕容烟很是好奇。

    只听外面孙将军更加提高了嗓门:“哼!难道本将军说错了?他洛星宸一个文官,霸着布防图做什么?谁不知他私下里养着军队,到时怕是把宫里的禁卫军也不放在眼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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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妃复仇记介绍:
身为慕容烟时,她时时克制,如履薄冰,为洗刷“毒妃”之名,也为赢得他的心。 重生为聂小小,她已看清人心险恶,抛开小心谨慎,抛开步步为营,这次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毒妃复仇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毒妃复仇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毒妃复仇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