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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妃复仇记全文阅读

作者:十大人     毒妃复仇记txt下载     毒妃复仇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皇宫捉鬼

    小太子整整两日没有消息,萧狐也失去踪影,没人看见他出宫,也没人知道他在何处。时间越久,似乎越证实他便是谋害小太子的凶手。

    因为宁王被禁足,朝中“宁王党”和“反宁党”冲突日激,一方指说即便是宁王身边的侍卫有嫌疑,也不能将矛头对准一代贤王,另一方则言宁王本为前太子,若太子出事,则宁王可名正言顺地重坐太子之位,他有最大的嫌疑。

    仁景帝已罢朝两日,除因皇后受不得刺激病倒之外,眼下也让他陷入了两难之境,他清楚两党暗流汹涌,各自已开始有所准备。

    宁王党怕皇帝一怒之下斩杀宁王,一面托皇室公卿进宫面圣求情,一面又私下联络各方官员和朱管家准备营救宁王。

    而掌握兵力的反宁党以孙将军为首,暗中调动军力,待宁王党一旦有所行动便举兵勤王。

    诺大的寝殿里空空荡荡荡的,幔帘全部垂下,将殿里的情景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有风偶尔透过窗格吹动幔帘,忽明忽暗间看得清仁景帝独自坐守在床边。

    他屏退众人,握着晕睡的皇后的手,将它们放到被褥之下,又轻抚了抚皇后的秀发温柔安慰道:“沫瞳,你放心,朕一定不会让我们的皇儿有事!”

    沫瞳是皇后的闺名,只独于他们两人独处时唤的。

    睡梦中的皇后似乎有所觉察,将脸往他的手掌中偎了偎。

    这时殿门轻开,大太监宗正轻手轻脚地快步走到御前,俯在仁景帝耳边说了什么,仁景帝略微点了点头,便随着他走向侧殿。

    侧殿里燃着上好的龙涎香,背着殿门负手站了一人,当仁景帝走进去时,那人转过身来,赫然却是本应禁足吾辰宫的宁王洛星宸!

    “可是有了太子的下落?”仁景帝看见他疾走了几步,神色十分紧张。

    洛星宸垂下眼不语,仁景帝心底一凉,整个人便似顿时失去气力。宗正扶着他坐下,他缓缓问道:“那是那边有动静了?”

    洛星宸摊开手掌,上面摊着一张纸条。宗正上前取过,递给仁景帝看,只见上面写了几个奇奇怪怪的文字。

    “这是什么意思?”仁景帝拧着眉头。

    洛星宸道:“今晚三更,烨华亭。”

    闻言,纸条在仁景帝手中握成一团,原本温和的脸上浮现愤怒之色,他连连说了几个“好”字:“想不到朕如此信任他,他竟如此愚弄朕!”

    蓦的,眼中厉光一闪:“今晚你便将这宫中的鬼给朕抓出来!”

    “皇上,宫中的鬼不过是他们其中的一步棋,臣建议先不要打草惊蛇,他们要的是边关布防图,用图方可以引出幕后真正主谋。”

    如今朝上之争,明处是关于宁王是否谋害太子一事,实则他们都清楚,罪魁乃是宁王手中所获这张边关布防图。

    这边关布防图上不单有大魏所有的兵力部署、天险要道,还标注了自高祖时期便暗蓄的一支神秘军队所在。可以说,这张图若落入敌国之手,对突破防守进攻大魏十分有利。

    边关布防图本绘制了两份,一份由皇帝亲自保存,另一份由大魏最高将领威武大将军留存。

    仁景帝登基那年,大将军王猛身故,他手中那份边关布防图也不知所踪。直到不久前,其子王霆沾新任右翼将军,才将此图献上。

    如今朝廷里未新封威武大将军,所有人都想看看仁景帝会将图交给谁保存,便意味着谁有可能是下一任威武大将军。谁知,仁景帝却在朝上将图当众给了宁王!

    文官得了军事图,武官们自然十分不满,因此才有了孙将军当众怀疑宁王的事。

    仁景帝沉吟一阵,站了起来:“好,一切依你所言。不过宸儿,轩儿的安危我全交托在你的手上了,你一定要替我救他回来!”

    洛星宸凝目肃然道:“未预料到他们竟向太子下手本是臣失察,若救不回太子,臣提头来见!”

    聂言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洛星宸一派悠闲地坐在桌前饮茶,修长的两根手指夹着茶杯,另一只手抚在平铺于桌上的地图上,逐字逐句在研读着什么。

    也许是太无聊了,她这两日竟变得十分渴睡,不过吃了一碗宫女送来的汤圆,困意就袭来。

    不过意外地发现那个侍婢竟是那日教训惠王时送餐食的云霞,好歹有个熟人,能从她口中打听打听外面的情况。但云霞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婢,所知也有限,只知道太子没找着,皇后娘娘病倒了,如今宫里人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错一点事。

    云霞将汤圆递到她手中时,快速在她手心里塞了一张纸条,还捏了捏她的手:“王妃娘娘不用忧心,太子爷吉人自有天相。”

    聂言吓了一跳,当着洛星宸的面也不敢拆纸条来看,只是含糊应着默默低头吃汤圆。

    她此时一惊醒,立即想到手中的纸条,幸好握得紧。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今晚三更,烨华亭。

    为什么突然给她塞字条约她见面?她到底是什么人,约她做什么?会不会和小太子失踪的事有关?聂言一头雾水,但为谨慎起见,她并未告诉洛星宸,打算今晚先依约去看看再说。

    只是外面有人看守,屋内又有洛星宸在,她如何出得去?

    那边的洛星宸早已觉察到她醒了,只装作不知道,继续喝茶看图。

    聂言手中的纸条是他重新写的,之前那张被仁景帝一时气愤撕碎,他便只得重新让人写了一张。只是那种文字他虽认得却不会写,才冒险用了自己的文字,现在看来她并未发现有所不妥。

    只是他却不知这是刚好歪打正着,若是原先那张纸条,上面的异国字这个“假”慕容烟是根本看不懂的。

    聂言在床上翻来又覆去,心里念着纸条的事。洛星宸暗笑她沉不住气,放下茶杯道:“睡醒了?”

    聂言一下子爬了起来,动了动嘴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忍了忍硬生生转移话题:“你,在看什么?”

    洛星宸眸中什么光闪过,将布防图小心卷好,拿黄绸袋装了高置于柜子上。

    晚上三更敲过,聂言小心翼翼地爬过洛星宸下得床来,外面守卫的影子透过走廊的灯光打在门上。

    正门不能走,她准备爬窗。

    刚要打开窗户,突然感到一物掉到她头上。她伸手一摸,却是一片叶子。抬头一看,房顶的瓦不知什么时候被揭去,房顶露出个洞。而云霞正通过洞口给她递手势,然后从洞中垂下一根绳子,示意她系在自己腰上。

    聂言刚依言系好,突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随着绳子被提了上去,随后就趴在了云霞的背上。

    云霞背着她一路从房顶飞掠,聂言只觉得风从耳边经过,凉嗖嗖的。心里暗暗有些后悔,不想这小小宫女竟然有这么高的武功,早知道就告诉洛星宸,好歹有个有武功的人在身边安全一些。

    轻车熟路地躲过侍卫和巡逻的禁卫军,很快便来到御花园一隅的烨华亭。这座亭子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木,在此处见面极不易被发现。

    亭中早立了一人,站在阴影处看不大清楚。云霞放下聂言,进亭子向那人说了几句后便出来对聂言道:“宁王妃,少主在等着你。”

    少主?听来不是普通人物。

    那人从阴影处走出,是个内侍打扮的年轻人。五官是生得平平无奇,只那对桃花眼实在有些特别,随意一转便像眉目含情似的。

    聂言只觉得他有些眼熟,仔细想来,原来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太监,叫作忍冬的。

    “王妃,图呢?”

    忍冬的声音不像一般内侍太监那样偏细,反而低沉好听。聂言注意到他有喉结,若非十几岁发育后才入的宫,那他就根本是个假太监!

    隐藏在皇后身边的假太监,被人叫作少主,还有个身份不明冒充宫女的武功高强的下属……聂言隐隐嗅到阴谋的味道,而且这个阴谋慕容烟应该也参与其中!

    她强作镇定,却不敢多言,怕一不小心就穿了梆。

    见她不语,忍冬使了个眼色,云霞便从怀中拿出一摞书信来:“只要王妃将图给我,慕容家通敌卖国的罪证便交还给王妃。”

    聂言心里又是一惊,不是听闻慕容烟的祖父护主有功慕容烟才能受到仁景帝的特别宠爱,怎么转眼间又变成通敌卖国的奸细?这慕容家到底是忠是奸?

    她按住心思,睨了一眼那叠罪证:“我怎么知道真假?”

    云霞又展开其中一封递了过去:“王妃幼承庭训,不会连自己祖父的字迹也不认识了罢?”

    聂言取过匆匆一看,上面大约写着皇帝病重,召王将军到病床前密谋之类的话。她也不敢多看,将信收到自己腰间。

    “图暂时没拿到。宁王十分谨慎,将它收到自己衣袖里,我没机会。”

    经她猜测,目前所涉到图的东西,一定是洛星宸每日研看的那张边关布防图。能让洛星宸和眼前这个人都那么重视的东西,定然重要无比了。

第十七章 阴谋

    忍冬冷笑一声,往外更走了两步,聂言才注意到原来他的身量也十分高大,看来与洛星宸有些相似。兴许是他平日里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形,是以看来并不那么突出。

    “宁王妃,在我面前耍花样,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聂言无辜地眨眨大眼睛:“我们慕容家有这么多的证据在你手上,我敢耍什么花样?不过宁王为人有多谨慎你们是知道的,如果有那么容易拿到图,你们自己就动手了,何必要我出马对不对?”

    她委屈地耸耸肩:“而且宁王不喜欢我,根本不让我靠近他,我们连睡觉都一个睡床头一个睡床尾,那图二十四小时都在他身边,我怎么可能得手?”

    “二十四小时?”云霞诧异地插话。

    “呵呵,就是十二个时辰。”聂言干笑,“不然等我回去慢慢和宁王培养培养感情,慢慢接近他,再把图偷出来好不好?”

    她边说边往后退,作势要回去的样子。但只走到几步,眼前突然一花,原本在亭中的忍冬已经出现在她眼前挡住她的退路。他并不为聂言敷衍的托辞而着恼,反而阴沉沉地笑了声:“王妃娘娘,听闻你与那小太子感情不错?不知用一张图换大魏国的太子一命,是否划算?”

    聂言一凛:“小太子在你手上?”

    害洛星宸和萧狐背了好大一口黑锅,原来是这个人搞的鬼!她心里莫名来气,把刚才的恐惧冲淡不少。她冷下脸来,直视着忍冬那双桃花眼,并不觉得如何好看,只从里面看到了邪恶:“你想怎么样?”

    “拿图来换。”

    聂言冷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忍冬突然伸手往她腰上一捞,携着她往树上飞去。聂言尖叫一声,抱着他的脖子紧闭了双眼就怕摔了下去。

    温香软玉在怀,鼻尖传来丝丝馨香,手下意外得柔软,忍冬不由心神一荡,探鼻在她发间又重重嗅了一口。聂言正在害怕,哪顾得他的轻薄之举?忍冬笑了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不想王妃娘娘也是个美人,不若图一到手,你就跟了我,我绝不会像宁王爷那样不解风情。”

    此时两人已落到一棵高树的树尖上,聂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站住的,反正自己脚下虚浮,若不将他抱紧一些只怕腿一软就栽了下去!但此时她完全听清他的确是在占自己的便宜,虽然心里害怕,但嘴上却不饶人:“呵,还没听过太监取媳妇的。不过太监找宫女对食倒是常有的事,我看你还是找你那个云霞对食去罢,你们可般配得很。”

    “牙尖嘴厉……”忍冬一手环着她,另一只手的大拇指从她唇上擦过,斜斜地一笑,“不过我喜欢!”

    聂言偏头避过,厌恶地皱了皱眉。

    忍冬揽紧她的腰,指了对面不远处一棵更高的树:“王妃娘娘,你看!”

    聂言放眼看去,只见那树上茂叶丛中竟搭了一个平台,小太子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平台上,眼泪汪汪地望着她。

    见到小太子安然无恙,她不免心中松了口气,又暗骂这人实在狡猾,皇宫都快翻遍了,谁想到他竟然把太子藏在树上!

    “王妃娘娘,这下你相信了罢?”

    忍冬忍不住又往她脸上摸了一把,指间留下的滑腻感让他十分受用。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告诉王爷?”聂言怒目而视。

    不想忍冬却大笑起来:“王妃娘娘,你是想让慕容家身败名裂?”

    聂言正腹诽慕容家怎么样关她屁事时,却又听他说:“还是你反悔了,不想让宁王坐上皇位,你不想做那全天下只有一把的凤椅?”

    聂言有些转不过弯来,这是什么意思?洛星宸想当皇帝,他要助洛星宸夺帝位?但想想又不太对,如果洛星宸要想当皇帝又的确需要他协助的话,只需要将那布防图临摹一份交给他就是,何必费这么大劲来绕着弯子让她偷?大约是慕容烟想做皇后,又不知和这个不知底细的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人承诺她只要把布防图偷出来他便帮助洛星宸登上帝位。

    想到此处,她想骂慕容烟真是个笨蛋,如果这个人真有本事的话,为什么他不自己当,还要帮助一个并不在自己掌握中的宁王?况且若是宁王失了布防图,这责任是无论如何都撇不干净的。

    用慕容家的声誉、太子的性命、帝位相诱引,不过就是为了一张布防图,这下聂言更知道这图是万万不能交给他了!

    她咬了咬牙,装作无奈的样子:“我慕容烟自然不能屈于别人之下!图我一定会给你。但是小太子却不能现在死,他一死皇上必定会怪罪宁王,如今宁王根基尚不稳,怕是等不到你帮他的那一天。不如你现在将小太子交给我,让我带回去,我便说是无意当中救下的他,如此一来皇帝定然会对我心存感激,宁王也会对我疏于防范,图要到手就容易些。”

    她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有逻辑一些,临时临地也编不出更好的理由来。

    但她哪里知道,忍冬本就是要挑拨宁王与皇帝的关系,是以才在布防图刚到宁王手里就谋杀太子,就算“叛逆”的罪名一时落不到宁王头上,也必定能让他们叔侄两人产生嫌隙。只是没料到原本答应偷布防图的慕容烟突然反了悔,并未将图交给他,而且还是愈加不可控的态势,于是心中已经起了杀意。他冷冷一笑:“一天,一天之内你将图偷到手,我便放了洛景轩。如若不然,娘娘应该知道后果!”

    “有人!”

    两人正对峙着,突然守在下面的云霞警告道。就随着她这一声,突然从另一棵树上一个黑影飞身向小太子的方向扑去。这忍冬反应也是奇快,立即扔下聂言也同样朝那棵树上掠去。聂言惨叫一声,直直往树下坠落!

    就在她以为自己完了的时候,树下一道白影飞身而上,从半空中搂住她的腰,又往树上一蹬,借力使力飘然而下。等聂言稳稳当当站在地面上时,才看清楚云霞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自己则被搂在洛星宸的怀里。

    “王,王爷?”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多少?聂言心里打着鼓,自己在他心中的映象分已经不佳了,若是按着刚才她和那忍冬的说法,这下不给她安个谋害太子、企图窃国的罪名?那她可是必死无疑了!

    洛星宸俊脸扬起似有若无的轻笑:“本王刚才惊醒,发现屋顶竟被贼人撬开一个大洞。王妃被贼人挟持,本王便追踪而来,幸好及时相救,否则本王可更难给皇上一个交待了。”

    聂言也不知道他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只能咽下不语。这时听得头顶一片打斗声,也惊动了宫里的侍卫,纷纷提了灯笼往这边过来。那忍冬见此地不可久留,也不恋战,连续以攻为守交接了几招之后,趁了个空档就飞掠而出。

    “萧狐,不用追了。”

    原来那黑影竟是消失了两日的萧狐,他听命从平台上解救下太子,交至宁王手中。小太子也是被吓得够呛,抱着宁王瑟缩良久,直到回到寝宫见着皇后以后,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皇后搂着失而复得的儿子,也是激动不已,母子两哭成一团,继而整个仪凤宫里的宫人们都哭成一片。

    仁景帝又是慨叹又是激动,使劲将哽在喉头的一股子酸涩咽了下去,才招了宁王和萧狐到偏殿里问明情由。

    原来萧狐早已发现小太子的行踪,但见忍冬尚无意伤害于他,便于另一棵树上隐藏了下来等宁王的指示。宁王原本打算在慕容烟将布防图交给忍冬后再寻机救下太子,以免打草惊蛇,但却意外于慕容烟根本没偷布防图,于是就跟了过去。慕容烟非但没偷布防图,还与忍冬起了争执,这也是他未料到的事,但眼看忍冬已不再信任慕容烟,定是对太子起了杀机,这才示意萧狐不再等待救下太子。

    “未料到皇后的宫里竟然有这么一个人物,你可知他的真实身份?”仁景帝听后十分震怒,这人匿藏在宫中多时,若是稍有其他心思,连皇后的安全也不保,十分后怕。

    洛星宸道:“臣已查过,宫中确实有忍冬这个内侍的存在,只不过为人性格内向,不常与人接触。我想这个人定然是杀人后易容成忍冬的模样潜伏在宫中,不过看他手身手,绝不在萧狐之下,臣想太子身边的内侍也是他所杀。江湖上有这等身手的人不多,至于具体身份怕是要从慕容烟和那个宫女身上着手。”

    “那个宫女便交由司承卫审讯。”

    仁景帝咬了咬牙,太阳穴上浮起道青筋,“至于慕容烟,你待如何处置?”

    便在当年他登基前晚,宫中部分禁卫军叛乱,慕容海率军闯宫救驾,直指当时的威武大将军王猛里通敌国意欲谋反。叛军被镇压,禁卫军由慕容海接手,王猛拼死一搏,将慕容海击毙后重伤而亡。慕容海临终托孤,让仁景帝许诺待慕容烟成人时纳入后宫为妃,现下想来,他竟是在那时早已为日后的慕容烟铺好了路。若非慕容烟看上宁王非要嫁给他,怕是与那忍冬在宫里里应外合,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第十八章 恶妃旧事

    所幸后来王猛之妻携两字带着边关布防图逃亡,数年后王猛之子参军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右翼将军,这才有机会面圣将布防图和其父的一封遗书呈上。

    遗书中说慕容海自持开国有功子女皆亡,但不愤皇帝分封不公,遂与北邻北武国勾结起了反叛之心。北武国向来穷兵黩武,对富裕的大魏虎视眈眈,但那时战败给大魏并签定停战协议后,没有理由挑起争战。慕容海反叛正合他们之意。

    而慕容海觉察到王猛将军已得悉其阴谋,便先下手为强,于朝中处处离间先帝与他的关系。

    届时先帝已病得糊涂了,轻易信了他的离间,逐步削弱王将军的兵权。待先帝驾崩,慕容海本是策动宫内的侍卫阻止仁景帝登基,但王将军自知无幸,安顿好妻儿后便举兵入宫。

    混乱之中,慕容海反口污陷王将军谋反,自己倒成了护驾有功的功臣。但他万万没想到,王将军拼了最后一口气将他击杀。

    王霆沾为报父仇,独自潜入北武国数年,总算趁北武朝廷内乱之际取得证据。

    仁景帝初时尚且不信,但宁王派人将那证据与当年所发生之事一对,便已然心中有数。

    堂堂一国之君,被人愚弄数年,还对慕容家的遗孤体恤照拂,让他如何不气?如今对于慕容烟,他已然是容不下的了。

    洛星宸劝说:“处置慕容烟不急于一时。那宫女定然是死士,想必从她口中套不出什么话来。她幕后之人定然还会回来再取布防图,慕容烟尚且有用。”

    仁景帝听了他的劝,半晌出不得声,末了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只是委屈了你。朕知道你并不想娶慕容烟,待此事一了,朕再将那唐家小姐封个名份指给你。”

    洛星宸未说话,心中一抹怪异的感觉掠过,但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弄清楚那是什么时便已不见了。

    整个宁王府因为王妃回来而鸡飞狗跳。先前她在福薪院里禁足时想方设法苛待她的下人们更是战战兢兢,谁也不知道这回王妃会怎么报复他们。落在她的手上,不是死就是伤,没一个能讨得了好。一时间,王府里人人自危。

    下人们央了陈嬷嬷去找朱管家说情,若说这王府里谁还能让王妃忌惮三分的,除了萧狐以外,只有朱管家一人了。

    朱管家和陈嬷嬷都是从先帝时起跟在宁王身边的老人,各自在府里都十分有威望。宁王幼年丧母,陈嬷嬷是宫中的乳娘,宁王可谓是喝着她的奶长大的,出来立府之后便也将她带出了宫,好让她在王府里颐养天年。在宁王未娶王妃之前,陈嬷嬷便算王府里的女主人,下人们都将她当主子似的伺候着。

    但慕容烟入府后,一切就变了样。

    那时因天下盟的事,宁王刚成婚就常不在府内,成日带了萧狐和朱管家不知去向,王府里便由陈嬷嬷主持大局。慕容烟得不到洛星宸青睐本就有气,又觉自己才是府里真正的女主人,凭什么王府要一个下人当家作主了?于是她明里暗里与陈嬷嬷争权斗气,陈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又是个对上下尊卑看得极重的人。她知道,凭王爷对自己再怎么好,自己也不过是个下人,如何去与有皇上撑腰、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斗?

    于是不过几日,整个宁王府便都在慕容烟的把控之中了。府里没人敢得罪她,任她如何刁钻为难也只能忍了下来。陈嬷嬷有一次因安排人替她制作新衣裳不甚满意,便被她当着所有的下人面把衣裳剪烂扔到她身上,还呵斥了一顿。陈嬷嬷几时受过这等闲气?便气得大病了一场,躺了好几日。

    慕容烟当初死活要嫁宁王,为断其骄横的倚靠,洛星宸便开了条件,让她不许带一人入府,一应奴仆侍婢都从宁王府调拨。原本拨去服侍她的有四个侍婢和一个嬷嬷,因为摸不清楚新主子的脾气,每日稍有不顺意的地方不是打即是骂,顶花瓶跪碎瓷片也是常事。每次看到侍婢嬷嬷们哭嚎,她便会在旁边哈哈大笑,仿佛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后来换的人多了,但没一个是合她心意的,十几天下来,王府每个下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些伤。下人们来找陈嬷嬷哭诉,但王爷在外,没人能替他们作主。本来宁王府是个最善待下人的地方,但渐渐服侍王妃娘娘就变成了天下间最苦的差事。

    慕容烟虽然对内凶悍,但却天生精明。她知道人在京中,无娘家撑腰,便以新婚答谢之由四处走访京中的皇亲国戚,加之她出手阔绰,很快便与那些王侯府上的内眷们交好。

    府里有一个侍婢叫青青,有一日随她拜访高国公府时,被高国公一眼相中。慕容烟是何等眼色?当晚便设了个计,将青青送到了高国公的床上。次日假扮无心发现,为保名声只能将青青嫁予高国公为妾室。

    那高国公年已古稀,青青才十八,出府的那日哭得肝肠寸断。高国公的国公夫人自是不满家中多个年轻美貌的小妾,每日想法子的刁难。有一回王府里几个小侍婢几个在街上碰见青青,见她虽然穿得华贵,但跟在国公夫人身后整个人却是憔悴了不少。

    慕容烟嚣张跋扈日久,府中下人们苦不堪言,盼天盼地总算盼到王爷回府。朱管家发现府里的下人们有些不对劲,找陈嬷嬷问了,这才知道些实情。但王爷正为大事费神,朱管家硬生生地将此事压下了。

    但有洛星宸在府中,慕容烟自然收敛不少。直到洛星宸追查天下盟的事,她买凶杀唐家小姐的事才被揭发了出来,拔出萝卜带着泥,接着她在府中的种种恶行也为洛星宸知晓。洛星宸大怒,将她禁足于福薪院中。

    但是被禁了足,这个王妃却也毫无悔改之意,变本加厉地折磨跟着她的侍婢。

    当时跟着她的侍婢有个叫聂小小的,是个个子小胆子也小的小丫头,平时连说话也不敢大声的。就在大半个月之前,突然有一天王妃说聂小小偷了她的首饰,非要拿她施行家法。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王妃被禁足在找人撒气,但聂小小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些,当天晚上就投了井。人捞出来时只剩了一口气,还是朱管家让李七把她送回老家的。

    自此事之后,宁王已是铁了心违抗圣旨也要办了这个恶毒妇人,是以府里的下人们壮了胆,以为她不会再有出头之日,方才敢那样对她。聂言穿越到慕容烟身上时,遇上的正是这么一个局面。

    巧的是王霆沾拿了布防图找到宁王,将过去种种细说了,宁王顺藤摸瓜查到了慕容烟原来继承了慕容海的遗志,与北武国的人相勾结,这才衍生了以后的种种事情出来。

    此刻陈嬷嬷又求到了自己头上,朱管家放下手中的帐册,笑着说:“陈嬷嬷你是王爷的奶娘,王妃便是对谁无礼也得给你三分薄面,你又何需担心。”

    陈嬷嬷脸上的皱纹仿佛又加深了几分:“我一把年纪,王妃便要打要罚我认了便是,反正一把老骨头也活不到几日了。只是可怜下面那些丫头们,个个吓得魂不守舍,只求我莫要把她们拨给王妃娘娘,便是做牛做马,就算是被打发出府也是甘愿的。”

    朱管家轻轻拨了一下面前的算盘珠子,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王妃娘娘既是对府里的丫头们不满意,不若有劳陈嬷嬷出去买两个在大户人家里服侍过,机灵些的先顶上一阵子,以后的事嘛……”他笑笑,卖了个关子。

    陈嬷嬷叹:“也只好如此了。”

    这边的下人们在为自己的命运哀叹,那边的聂言也好不到哪里去。

    出了皇宫就代表她的利用价值消失了,洛星宸虽然答应她不会再将她关回牢里,但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却是个大问题。明明在宫里的时候,洛星宸对她的态度缓和了很多,晚上甚至还会拥着她入睡,但此刻出了宫却立即变了一副模样,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再加上外面驾车的萧狐也似个冰人似的,在从皇宫回王府的马车里气氛说有多压抑就有多压抑。

    她想大约洛星宸还在记恨着慕容烟刺杀唐清婉的仇,自己若要保命,得尽快离开王府,免得哪天他不高兴了,自己可冤枉替慕容烟背了黑锅。当勿之急便是要快些凑出银两为以后作盘算,不由便想到瞿白说的要还的那一万两银子。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马车已到了王府门口。随着门口侍卫一声“王爷回来了”,萧狐和洛星宸率先跳下马车,抬脚就往府里走去。这可苦了跟在后面的聂言。

    这辆马车十分高大,入宫时尚有马凳可踩,现在没人管她,她只能自己尝试着往下跳。但穿着又长又隆重的裙子,她是左下脚被绊,右下脚被拦,想来想去只能背转身子厥着屁股,上半身趴在马车上往下滑。

第十九章 习惯问题

    堂堂一个王妃用如此不雅的姿势下马车,还没一个贴身侍婢来扶,寒酸又滑稽的未免引人笑话。站在门口那两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诧异之余又觉得好笑,但因职责所在,便是憋出内伤来也不敢实笑出声。

    宁王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变得有些古怪,幸好这时聂言已成功着陆,拍拍双手提了裙角大步跟上他们。其实对于当过记者的她来说,攀高爬低一点也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身上这套看来漂亮的服装实在给行动带来了些麻烦,她心里盘算着如何改良一下服装,一时没留神,差些撞到突然停下的洛星宸背上。

    洛星宸冷眼睨了她一眼,便继续往前走了。聂言跟在后面进了王府门,这时朱管家和陈嬷嬷已经迎了出来。朱管家上前替宁王掸了身上的灰尘,宁王简单地过问了这两日府里的事,知道一切如常便又继续往里走。

    聂言从未逛过宁王府,只能放慢脚步停在后头,待他们往前转了个回廊后自己就向另一个方向走。

    “你去哪里?”

    聂言吓了一跳,十分警惕地盯着洛星宸:“你说好不会再将我关到牢里的。”

    洛星宸有些疑惑地拧起眉头:“谁说我要关你?”

    聂言这才松了口气:“那我当然是回房啊,这一身重得要命,我要去换件轻些的衣服。王爷,你还有事?”她摇了摇满头的珠钗步摇,示意自己所言非虚。

    还是朱管家最先反应过来,忙道:“王妃娘娘,还是先让陈嬷嬷带您回听香院罢,稍后便将伺候的丫头派过来服侍娘娘。”

    慕容烟自嫁入宁王府后便被另外安排至听香院里,后来才被禁足到福薪院,聂言不知,只道洛星宸重新给她安排了住处,想来也不会比福薪院更差,便高高兴兴地应了,笑着点头说:“好啊。谢谢!”

    头一回见到不拿下巴看人的宁王妃,朱管家和陈嬷嬷都吓了一跳,交换了一个眼色。陈嬷嬷向洛星宸施了礼,才走到聂言面前几步开外,低垂了头目不斜视:“娘娘,请随奴婢来。”

    聂言见眼前这个嬷嬷长脸型,眼周的皱纹多,看来已有六、七十岁。加之她面相略带苦色,只要不笑便看着是在生气的模样,心里暗啧,这个嬷嬷怕是不好惹。人在屋檐下,她又讨好似的笑道:“谢谢陈嬷嬷。”

    走在前面带路的陈嬷嬷脚下不知被什么了一下,顿了顿更加快了步伐。

    除了侍候慕容烟的两个贴身侍婢外,听香院里还有两个负责打扫的丫头,当聂言到时她们一人拿着扫帚、一人拿着抹布小心翼翼地等在院子门口。陈嬷嬷见了怒斥道:“谁教的你们如此不懂规矩?”

    那两个小丫头吓得立时就跪了下去:“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

    聂言一头雾水地问陈嬷嬷:“她们犯什么错了?”

    “是奴婢管教不严,丫头们不懂规矩,竟拿着这些污糟之物来见王妃,请王妃娘娘责罚!”陈嬷嬷低着头,一字一句很是生硬,那太阳穴处隐隐现了青筋,一跳一跳的很是紧张。她先开口讨了罚,免得等慕容烟这个饭烫了都要打下人一顿板子的主追究起来,这两个丫头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聂言更是莫名,宫里拿着东西打扫的宫人们不知凡几,见了皇帝也没说有什么罪责啊,难不成这王府里还有其他的规矩?

    “这,没什么呀。”她去拉那两个小丫头,“哎,你们起来呀,我不喜欢别人跪我。”

    她不拉还好,一拉这两个小丫头立即吓哭了,不断磕头:“王妃娘娘饶命!王妃娘娘饶命!”

    聂言可受不得她们磕头,一下子跳了开去,满头的黑线。她求助似的望着陈嬷嬷:“陈嬷嬷,我不怪她们,你让她们起来呀!”

    陈嬷嬷虽然心中惊异,但还是坚持道:“请娘娘责罚!”

    聂言咬了咬唇,沉下脸道:“我数到三,你们如果再不起来我就当真要罚了!一、二……”

    果真对于一个“恶人”来说,还是威胁比较可信,不待她数到三,那两个丫头一骨脑地就爬了起来。陈嬷嬷打发了她们继续去做事,聂言才在心中长吁出一口气,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听香院较起福薪院来不知好上多少,房间非但没有漏风漏雨,而且干净整洁,除了主卧外,左边有两间侍婢居住的小房间,右手边还有存放杂物的房间。院子里有两个花圃,这时节正有各色的小花开得热闹。主卧里正对着门的摆了两张椅子和一张桌子,帘幔隔断了左右,右边帘幔后摆了张小榻,左边帘幔后是床铺、衣柜和梳妆台。家具的好坏聂言看不懂,担那木头光滑泛着油光,上面的雕花也十分精致,想来不是什么便宜之物。

    她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简直不敢相信洛星宸会如此优待于她。

    正看着,外面便有人领了一侍婢来见。聂言看眼前这个丫头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秀气的内又眼皮又配了双大眼睛,怯生生湿漉漉的,紧抿着嘴唇不敢说话。

    陈嬷嬷把她拉到聂言身前:“桑儿,还不快向王妃娘娘问安?”

    那小丫头一下子就双膝跪了下去,朝聂言规规矩矩磕了个头。聂言吓了一跳,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一下便跳了出来,连忙去拉她。

    “哎哎,快起来!不用这样,不用这样。”

    好不容易将人拉起了,看到面前两双疑惑的眼睛,她暗自擦了擦冷汗。虽然在宫里待了几天,也见惯跪来跪去的事情,但自己还从来没想过有人服侍,更别说要别人给她磕头了。她是现代人,很难接受这种事。

    “那个,以后在我这里,除了必要情况,什么下跪磕头就免了罢,我们不讲究这些。”

    陈嬷嬷不可置信地说:“娘娘,这是规矩。”

    聂言笑笑:“规矩也是人订的不是吗,只要我不在乎就行。”

    她转眼看到桌上碟子里放了几块酥糖,便抓了几块放到桑儿的手里,笑说:“你家娘娘我现在是身无分文,也没什么见面礼,只能拿这个当礼物了。你叫桑儿?”

    桑儿把糖紧紧握在手心里,微微点了点头:“回娘娘话,奴婢叫曲桑儿,南阳靖县人氏,今年十五了。”

    “才十五岁?”

    聂言咂舌,这个年代的女子读不成书,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打工赚钱,卑躬屈膝给别人为奴为婢的。自己以后若是有能力,定要帮她们一把。

    这么想着就拉着桑儿的手往座上牵,又招呼陈嬷嬷:“坐下说话呀,站着怪累的。”

    但桑儿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与她平起平坐的,吓得连连后退,陈嬷嬷更是往后退了好几步:“娘娘,自古以来也没有奴婢和主子同坐的道理。”

    她那嗓门让聂言想起了很久之前看过的《还珠格格》,里面的容嬷嬷也是这般一板一眼的扯着嗓子说话。聂言也不相强,便也随她们一块儿站着。

    陈嬷嬷见状愣了愣,又开口时语气竟是缓和了些:“王妃娘娘,桑儿是已故老太妃府上出来的,十分得力,请娘娘先将就着些用,奴婢再帮娘娘找几个合心的。”

    她又交待了桑儿几句才告退的,临走时又有些不放心地在房外驻足了一会儿才离开。上一个伺候王妃的侍婢下场如何大家如今仍是心有余悸,主子折杀个下人也是常事,也不知这个能撑到几时?

    陈嬷嬷走后,曲桑儿见这屋里新添置的东西还没归置整齐,便一刻也不歇地动起了手。她把酥糖小心地揣到兜里,先扶了聂言坐下,将茶杯端到她手中:“娘娘,奴婢先把屋子收拾一下,再去替娘娘拿些果子点心来。”

    聂言一口干了杯中已冷掉的茶:“我们一起吧,你一个人要收拾到几时去。”说着便走到衣柜前,打开整理自己的衣物。

    桑儿吓了一跳,忙去拉她:“娘娘使不得!这种事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呢?”

    聂言取出一件衣服抖开来看,顿时流光溢彩,满室生辉。她又好奇地打开梳妆镜前的妆奁,里面的首饰更是琳琅满目,件件华贵,较之她在王府外换钱的那些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如今才知道原来慕容烟这么有钱,所以她才能眼都不眨一下地花一万两银子买刺客刺杀唐清婉。

    洛星宸处理完一天的公务,直到亥时方才返回扶云院里休息。扶云院里有东南西北四个侍婢负责服侍王爷的日常,洛星宸沐完浴回房时,东儿像往常一样替他整理好了床铺,洛星宸眼见了便道:“再去多准备一床薄被。”

    他话音一落,才惊觉现在已是回到了府里,今晚并不会多出一个慕容烟来同他争抢床铺。

    “算了,不必了,你退下吧。”

    他坐到床边,东儿伺候他脱去软靴后便退下了,洛星宸掀被躺在靠床沿的一侧,正要合上眼,却猛的想起什么似的坐了起来。他转头看到旁边自然而然让出的一大块空处,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养成让出一半床的习惯?

第二十章 王爷逛青楼

    他将枕头挪到床的中间,复又重新躺下,但总觉得身边缺了些什么,便是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

    “萧狐。”

    他干脆起身叫了萧狐进来:“陪本王出去走走。”

    夜阑人静处,明月挂树梢。王府里熄了一半的灯火,侍卫们安静地巡逻,几乎听不见脚步声。萧狐头一次摸不准自家主子的心思,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只在王府里随处走动。但他的职责只是跟随,不会去过问主子的意图。过了不久,他便发现他们走到了听香院外。

    还没走近,便看到这边倒是灯火通明,还传来女人阵阵的尖叫。洛星宸和萧狐心中一凛,几乎同时奔进院子。

    只见主卧房间外屋檐下,两个女人搂作一团,边跳脚边叫,见着洛星宸他们,简直像见了救世主,指着院中的一个地方喊“王爷救命!”

    定盯看去,原来院中蜷着一条蛇,一个大胆些的侍婢拿了根竹棍想去挑走那条蛇,但是那蛇伸出头来动了动却被吓得扔了竹棍跑得老远。兴许被惊动了懒睡的雅兴,那蛇突然曲转了身子,朝聂言那个方向快速游去。聂言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软软没脊椎的东西,顿时吓白了脸,把同样吓惨了的桑儿往身后一藏,大叫着“王爷救命啊!”边死命地闭起眼睛。

    萧狐身形一动,在那蛇还离着她们不远处一把擒住了蛇的七寸,拿来一看,不过是条无毒的菜花蛇,便随手卷在手腕上。

    桑儿直愣愣地看着他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抬头却见一张肤色略黑,浓眉大眼刚正的俊脸,便是十分崇拜,半晌回过神来摇了摇聂言:“王妃娘娘,没事了!蛇已经被捉住了!”

    聂言听闻这才敢偷偷睁开眼睛,当看清楚萧狐手腕上缠着的是什么的时候,立时吓得跑出老远,哆嗦地指着他:“你把它拿走好不好?我害怕!”

    洛星宸点了点头,萧狐便拿了蛇出去处理了。等他走出院子,聂言才敢慢慢往回走,边走边往院子里面探,生怕哪个阴影里再钻出一条蛇来!待确定没有可疑物之后,她才问向尚留在院子里的那个男人:“王爷,你怎么半夜三更的来了?”

    她这一问,才将其余三个被吓傻的侍婢拉回了魂,连忙跑到洛星宸跟前行礼。桑儿打进王府后第一次见到这个王府的主人,虽早已听闻宁王的声名,但当真到了眼前时才觉得这哪里是个凡人,莫不是天上下凡的神仙?虽然是黑夜里,她却觉得眼前一片白花花亮闪闪的,至于宁王到底长的什么模样,她也没敢仔细去看清了。

    洛星宸提步往屋里走去,这是他第一次到听香院里。以前这里是给一些客人住的地方,直到慕容烟嫁进来才临时改了用处。对于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富贵女来说,这个院落实在是太过简陋了些。

    屋里的小桌子上摆了一只花瓶,瓶中插了些五颜六色的花,与外面花圃中的一模一样。屋里的灯倒是点得不少,将整间屋子照得如同白昼。洛星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后,随便在椅子上坐了。

    桑儿上前挑了挑灯芯,将油灯拨得更亮了些。聂言取了茶壶,倒出一杯清水移到他的面前:“翻遍了房间也没找到茶叶,你将就喝吧。”

    洛星宸没动那杯水,聂言知道他向来挑剔也不介意,自己倒了一杯解渴。

    “你准备一下,再过几日我们便启程去谡州拜祭你祖父。”

    聂言刚将水杯放到唇边,听闻此话顿了顿,“哦”了一声,又想起什么:“你的伤好了?”

    在宫里时每日都有御医来替他换药,眼见着糊成一团的血肉,她在旁看着都觉得疼,这个人却似完全与他无关似的,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当时她脑里想的是关公刮骨疗伤,不知是不是这副模样?

    洛星宸没回他,却自顾道:“这回清儿会同我们一起回京,她会暂住在府中。”

    一口水从喉间滑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苦涩,但她向来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梳理得很清。她虽然借了慕容烟的身子,却并不是他真正的妻子。在他与慕容烟、唐清婉的故事里,不论谁是那个第三者,都是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其实洛星宸和唐清婉也很可怜,被这害死人的封建制度活生生拆散了,这不是自己以前最讨厌的事吗?

    她善解人意地扬起笑脸:“好啊,到时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就是。”

    洛星宸竟是一时之间判不出她话中的真假,蹙眉道:“清儿的父亲受了冤狱,本王答应替她查明此事。她住在府中时,本王定然会护她周全。”

    聂言一下便听出他言外之意,立即举了三根手指发誓:“你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我绝对不会再做傻事了!”

    不知为何,洛星宸心里有一块地方突然有些空落落的,好像是自己原本一直认定的事突然被推翻了似的。他有些烦躁地突然站起身甩袖而出。聂言有些莫名其妙,想了半晚终于想通定然是慕容烟以前的恶行太多,光凭自己的一句话不足以取信于人,在离开王府之前还需要做些事挽回慕容烟的名声才好。

    以前做小记者的时候,聂言总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坐在办公室里朝九晚五,过些平静不用奔波的生活。说来也有些好笑,如今在这个时代

    也有个把月时间了,先是被禁足在福薪院,后又被关在石牢里,再是被囚禁吾辰宫,整日除了担惊受怕实在无聊得很,算是彻底“享受”了一把“安静”下来的时间。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聂言一大早在树上的鸟儿喳喳鸣叫之时就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桑儿出去逛街!

    桑儿是在大府里伺候惯的,自有一把巧手。她替聂言梳了个斜斜的堕马髻,髻中心用个小花簪分成两半,髻上坠了个金刚钻的步摇,背后用珍珠梳齿往上将所有头发都整齐地拢了上去。身上则是霓裳色的上衣,白色的下裳,外罩一件烟雾般的长裙,活泼又不失轻灵。

    聂言在镜中照了又照,十分满意,转身就给了桑儿一个大大的拥抱:“桑儿,我爱死你了!你这手艺如果出去替人梳妆打扮,肯定会赚很多钱的!”被她热烈的一抱,让桑儿闹了个大红脸。

    见惯浓妆艳抹的慕容烟,头一回看到她这么灵动清爽的打扮,连那两个负责打扫的小侍婢也不由惊叹:“王妃娘娘真是好看!”

    聂言俏皮地眨了眨眼,从梳妆台中拿了一枝金簪放入随身的荷包中:“看在你们嘴巴这么甜的份上,今天给你们带礼物回来吧!”

    她也不要马车,自己和桑儿一路出了王府,先是凭着记忆找到上回卖珠宝的那家店铺,把从王府中带出来的那枝金簪倒卖了。一回生二回熟,那老板接货也接得顺当,看她打扮与上次全然不同,只当是麻雀飞上了枝头,自是好生恭维了一番。

    聂言想起上回老板送的那枝玉簪还随身带着,出了店门便将它插在了桑儿头上,笑着端详了一阵:“你看你这头上什么也没有,这样好看很多。”

    虽然是枝普通的玉簪子,但桑儿几时被主子这么关照过,感动得热泪盈眶。

    主仆二人怀里揣了钱,底气便也足了,大摇大摆地从街头逛到街尾。这京城的确十分热闹,除了大大小小的店铺,还有不少摆在路边的小摊子。聂言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每个摊子前都要驻足一会儿,不一会儿两人的手中便已经快拿不下了。特别是一个黄花梨的妆奁,包起来足足一大包,背在桑儿背上,两人像是从乡下进城来探亲的。

    逛得累了,两人找了家看起来不错的茶楼吃饭,店小二一看她们的打扮知道是有钱人家,便热情地引上了二楼,特地给了她们一个靠窗的好位置。

    点好了茶和饭菜,聂言斜靠在栏杆上往外望,看到这条街上两旁的楼都是两层的精致小楼,与别处的热闹不同,这里的人走路似乎都比其他地方慢上一些,看来十分悠闲。特别是从对面一个酒肆里传来阵阵醉人的幽香,酒肆外迎风展开的幡旗上写着“听风楼”三个字。

    “桑儿,你看那是什么地方?”

    聂言看到不断有小轿停在听风楼的门口,小轿上下来的都是些漂亮的女人,不由有些好奇。

    桑儿看了一眼便涨红了脸:“王妃……夫人,那不是正经家去的地方。”

    “不是正经人家……”聂言恍然,看来是个风月场所,不由更是好奇。这里倒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艳俗热闹,倒是有几分清雅之味。里面倒底是什么样子呢?

    她正想着如何混进去探究一番,却隐约看到一辆有些眼熟的马车停在听风楼前。马车停下,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人着白衣,一人着黑衣,却不是洛星宸和萧狐是谁?

第二十一章 逍遥公子

    他们两人一现身,听风楼里便迎出来一位衣着华丽的男人,满脸堆着笑躬着身子将人往里面请。

    “王,王爷?”

    桑儿惊愕地微微张开嘴。王爷也会来风月场所,心里的天仙顿时崩塌了。她有些为难地看向聂言,却见她一手撑着颚角,一边讳莫如深地说:“桑儿,你说我们男扮女装混进去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桑儿吓了一跳:“王……夫人,那个地方清白人家哪是可以去的?夫人莫要拿自己的名声去找王爷,这男人去青楼很平常的嘛……”

    聂言看她吓得花容失色,便挑了挑眉:“我说笑的。一会儿吃完饭,你先将买的这些东西拿回去,再让朱管家派辆马车来接我。我实在走得累了,走不动了。”

    桑儿很是单纯,轻易便相信了她的话。当打发了桑儿走后,聂言便下楼大摇大摆地走进听风楼。

    听风楼与其他风月场所不同,这里只招待达官贵人,行的也是雅事。听风楼里不养妓子,多是来的客人派轿去请京城里的红牌到场,弹唱抚琴,吃酒下棋助兴。能来听风楼的妓子也不是普通的妓子,除个别像烟雨楼这样京城最大的青楼的头牌以外,多是些不入青楼的名妓,这样的名妓知文识墨,甚至有些可以称作“才女”,较其他普通的妓子多一些清雅高洁的气质,挑选客人也并非拿钱就能请得动的。

    是以当聂言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时并没有人相拦,反而是刚才迎接洛星宸的那个华服男人见她气质不俗穿着不凡,又是个生面孔的,以为是哪个院子里新出的名妓,于是陪了笑脸赶紧上来:“姑娘,鄙人姓赵,是这听风楼的老板。不知姑娘是随了哪位贵人的轿子?”

    聂言笑笑:“我找宁王。”

    她此话一出,那赵老板不由吃了一惊,暗自将她从上自下打量了一番。宁王向来不以自己的名号到听风楼来,他在这里有个称呼,别人都叫他“逍遥公子”,这姑娘怎么出口就找“宁王”?

    但见这姑娘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目若星子,大大方方地往那里一站,没半丝娇怯扭捏之态。虽然她的衣着看来不如其他姑娘那般名贵,头饰也不是如何繁复,但他眼睛是如何利害,一眼就能认出在她耳旁坠着的那颗水滴状亮闪闪的金刚钻绝对是出自宫里!

    他暗自咂舌,宁王到这里与朋友相聚从来不招妓子,都道这“逍遥公子”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知道惹多少姑娘们日思夜想,恨不得不收分文只愿能与他**一度。但今天倒是破了例,而且一出手竟是如此大方,不知道这姑娘是何等身份,竟会如此有幸?

    他心里猜度是猜度,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留,忙引了聂言上楼:“姑娘这边请,不知姑娘贵姓?”

    “我姓聂。”

    聂言还是反了自己的真姓,她怕报出“慕容”两个字来会把别人吓死。毕竟正牌王妃跑到青楼里“捉奸”王爷是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

    二楼是些雅致的厢房,转了几道回廊,赵老板将她引至最里面的一间:“聂姑娘,就在此处了。”

    他作势要敲门而进,聂言按下他的手,朝他笑笑:“有劳赵老板去拿些王爷喜欢喝的酒来,今天他可是不醉不归。”

    赵老板会意,笑着点头而去。

    聂言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透只见里面被一道半透明的屏风隔了,屏风背后隐隐绰绰坐了不少人。不过萧狐那身黑衣实在显眼,全场也只有他一人站着,所以轻易便看到了洛星宸的所在。

    所有人围成一圈坐着,男人们的旁边都陪了位美人,没有想象中衣裳纷乱的场景,他们坐的都很正经,认真地听中间的一位女子弹琴。素手隔着白色的帘子于琴上挑拨,那琴音袅袅,清悦流畅,高时如百鸟出动凤凰叫,缓时如行云流水林中漫步,低时铮铮铁骑将士还乡。百转千回,云起雪飞,伴着满屋幽幽轻香,便是躲在屏风外,聂言也听得有些出神了。

    直到末了,纤指往回一抹,剩下余音绕梁,众人抚掌叫好,那女子方从帘后出来,环顾施礼。

    “鸣凤姑娘果真不愧为烟雨楼的头牌,这一手琴艺当今世上无人能及!”坐在洛星宸左手边的一位蓝袍公子夸赞道。

    那弹琴的女子掩面轻笑:“段侯爷过奖了。”

    被称作“段侯爷”的青年男子头微微偏了偏,他身旁的美人便剥了一颗葡萄喂进他的嘴里。他笑着睨了洛星宸一眼:“不过虽然鸣凤姑娘美貌过人,琴艺不凡,却也要花些心思才能打动我们这位逍遥公子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随着这一笑,厢房里的气氛便也不那么沉稳了,各自都开始与身旁的美人说笑起来。甚至有人附和说:“若是鸣凤姑娘今夜能与我们这位逍遥公子回去,我愿出一百两彩钱!”

    听他一说,其余人也闹了起来,分别你两百两,我三百两的叫了起来。洛星宸只微笑着听他们笑闹,低头喝了一口茶,并不置可否。

    鸣凤款款走到他身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身子便软软地倒在他的怀中。

    “难道公子就不想尝尝小女子的滋味吗?”

    女人柔若无骨,媚眼如丝带着阵阵幽香依附在洛星宸身上。

    洛星宸没推开,也没伸手去回搂她,只是自己端了杯茶自顾品尝,那姿态丝毫不像个正在逛青楼的荡浪公子,好似清风明月,正在做什么高雅的事。

    呵!男人!

    温香软玉在怀,正牌夫人躲在帘后,聂言想自己不能这么窝囊,于是终于忍不住从帘后转了出来。

    “咦?你能煮还是怎么着?清炖还是凉拌呢?还尝尝滋味……啧啧,酸的咸的呀?”

    众人往来人处一望,皆是眼前一亮。

    说实话,慕容烟生得十分明艳好看,好似绽放到极致的玫瑰,总让人能一眼记住她。加上她自来娇生惯养,又多有名师教学,身姿端庄高雅,往这听风楼里一站,且不说容貌,便是那气势就将楼里的姑娘们衬托得像山鸡了。

    众人以为是哪儿请来的姑娘拈酸吃醋来了,这美人可亏待不得,连忙招呼着到自己这里坐下。

    聂言环顾一周,见在场的都是些贵公子,年龄与洛星宸相仿,想必都是些皇亲国戚。而洛星宸见着她,幽深的黑眸更加黯了黯,但却没做任何表示。唯有萧狐脸色十分不好看,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他此时也有些歪了嘴角。

    毕竟任谁也没猜到王妃吃醋吃到这风月场所里来了!自古以来哪有名门女子进妓院的?而且这个女子还是自家王妃,传出去让王爷的脸往哪里放?只是他看了看自家王爷,后者却仍旧八风不动,一派闲适。

    在座中立即有人给聂言让座:“哎呦,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快来请坐!”

    聂言笑了笑,却走到洛星宸旁边坐下,笑眯眯的偏头去看洛星宸和他怀里的女人。

    这下大家看出美人明显是冲着王爷来的,便各自搂了自己身边的女人准备看好戏。

    宁王爷招女人喜欢大家早已经习惯,只是他是如何做到在女人堆中游刃有余,进退有度,这正是个学习的机会。

    洛星宸怀中的鸣凤绷紧了身子,心中警铃大作,别人看不见,她所在的位置却一清二楚地发现公子握杯子的手在她出现那刻紧了一下。

    是个劲敌!

    “这位姐姐不曾见过?”她依得洛星宸更紧了,声音更加娇腻。

    聂言暗中起了身鸡皮疙瘩。

    “我又不常来,你自是没见过我。不过这位公子可是见过我的。”

    她眨了眨眼睛,但看在鸣凤眼里,却像是在对洛星宸抛媚眼。

    当场挑衅自己可还能忍?鸣凤好歹也是烟雨楼的红牌,什么场面她没有见过?于是拿手绢子按着嘴笑了笑:“哟,竟不知逍遥公子还有老相好呢,只不过公子常到听风楼,却也不曾见他带过姐姐?姐姐看着面生得很,公子也不介绍介绍?”

    洛星宸不语,将手往她腰上环了环。鸣凤心中大喜,胆子便更大了,又笑说:“ 姐姐若喜欢,以后大可常来。逍遥公子是听风楼的常客,以后姐姐想见公子了,在别处不好找,大可到听风楼来试试。”

    聂言一只手搁在几案上撑住自己的脸颊,歪了歪头,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步摇末端点缀的那颗指甲盖大小的金刚钻随着她头微微摆动,晃眼得很。

    “逍遥公子?”她只看向洛星宸,用如此恶俗的名字逛青楼,想来他也知道身为王爷到这种烟花之地来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好容易有机会讽刺他,怎么能不抓紧机会?

    “我怎么不知道你倒有这个名字了。”她挑了挑眉,“你只知他叫逍遥公子,可知他姓甚名谁?”

    鸣凤被堵了堵,虽然这位公子是听风楼的常客,但大家都只知道他叫逍遥公子,却哪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

第二十二章 醋坛翻了

    她不服气地问:“那姐姐知道?”

    聂言拈了盘中的几颗瓜子,自顾的嗑了起来,暗中朝洛星宸使了好几个眼色,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这个普天下人最敬重的“贤王”逛青楼的事一旦曝光,那伟岸的人设顿时会瞬间倒塌。

    可洛星宸却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只从案上拿起酒杯,顺手便放到鸣凤嘴边。凤鸣喜不自甚,张口接下这美酒,人是又羞又喜,想不到这人人沾不得身的逍遥公子竟然对她如此不同?

    她哪里知道不过是因为女人们总往宁王那里扑,这群人怕自己在宴上太过于没了面子,才想出这么一个名号来显然这也没什么用。

    在座的都是熟知宁王的,虽然常约他在听风楼相聚,却也没见过他如此孟浪的时候,那行止不显轻浮反倒潇洒不羁,令人又嫉妒又想继续看这场好戏。

    此时正好那赵老板准备了酒食上来,推门便看到聂言已经坐在了洛星宸旁边,而凤鸣却倚在他的怀里,心里不由乐开了花,想这宁王到底是个吃人间烟火的,这下子他听风楼的生意会是越发好了。

    “赵老板,你从哪里寻到这么一个美人,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说话的是户部侍郎严文忠,自打聂言出现,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现下看来王爷对她并没有意思,自己多加些钱应该能赢得美人一顾。

    赵老板放下酒食,又亲自给各位满上酒,乐呵呵地说:“这位聂姑娘哪是我这小小听风楼能请得动的,也只有逍遥公子有此颜面。”

    这下众人对聂言的身份更是好奇了,一来是她面生得很,就连常常混迹于风月场所的段侯爷也没见过,二来则是意外宁王看来不通风情,却私自藏这美人良久,连他们这群人都不知道!

    段侯爷非常好奇地倾身问:“不知逍遥公子自哪里识得这样一位美人?”

    不待洛星宸开口,聂言已抢先说:“我是住在他府中的呀。”

    她眼睛盯着握在凤鸣腰上洛星宸那只手,手指干净修长,显得凤鸣的腰更加盈盈一握。

    这话吓得萧狐出了一头冷汗!他开始以为慕容烟称自己姓“聂”,便是打定主意隐瞒身份如今看来……如果王妃逛青楼的事传出去,宁王府的颜面何存?

    但萧狐是什么人?外面看着仍旧一块石头的模样。

    不想洛星宸倒是眉尾轻轻一抬:“不错。”

    这下子整个厢房的人都发出了倒抽一口气的惊讶。

    女人们自是嫉妒于聂言能住在逍遥公子府上,至今她们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晓得,而男人们则是早已知晓慕容烟的事,连府中的侍婢们都想着法子惩戒一番,如此妒妇容得宁王金屋藏娇?瞧她这花容月貌娇滴滴的样子,也不像是受过虐待的。

    究竟是这聂姑娘有通天的本事,还是宁王御妻有术?

    段侯爷收不回他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巴:“逍遥公子新婚不久,你家那位娘子倒是大方得很!”

    洛星宸勾起唇角浅浅一笑,将斟满的酒倒进自己口内,若有所思地睨了聂言一眼,意思是看她怎么圆。

    聂言正想着是给慕容烟树立好名声的时候,便接下他这翻挑衅,故意放柔了语调:“公子夫人其实对人是十分好的,对我更是亲如一个人似的。”

    她没撒谎,哪能不像一个人呢?

    她想这古代女人还真是不容易,丈夫寻花问柳,自己不单没有吃醋的资格,还要摆出一副大方的模样。幸好洛星宸不是她真正的丈夫。

    不过她又有些同情未来的唐清婉来,男人就算说如何如何痴情,但换个场合还不是光明正大的左拥右抱?

    但她这话引来在场的男人们一片咳声,虽然宁王并不隐瞒对那位新婚王妃的不喜,但大家还是非常给面子的没有当众拆穿。在座的人中,除了宁王洛星宸,地位最高的属欢王侯段宽莫属。他与宁王同岁,幼时在宫中作宁王的伴读,到十六岁才回去继续侯位,对于宁王自没有其他人那般敬畏。

    这位段侯爷故意为难,坏笑着向洛星宸说:“早知尊夫人如此贤惠,我们的逍遥公子也不必在外守斋这么久,今晚便让凤鸣姑娘跟随逍遥公子回府,想必尊夫人也定当不会介意。”

    凤鸣闻言心生欢喜,袖子轻轻拂上洛星宸的肩头:“若小女子有幸得公子亲睐……”

    聂言看了他一眼,见这人生得倒算是清俊,只不过那眼中泛着点油味,心想拉皮条的大抵长得如此。正想着,那边笑呵呵盘算着自家生意的赵老板眼见事能成,便也接了话:“凤鸣姑娘仰慕逍遥公子已久,若今晚能成其好事,三日之后我这听风楼就以逍遥公子的名义为凤鸣姑娘摆下花魁宴。”

    聂言心想,果然拉皮条的都长得一样!

    只不过所有的姑娘听到“花魁宴”这三个字都有些激动了,虽然其中也有温婉如大家闺秀的,也忍不住向凤鸣投去嫉妒的目光。而凤鸣两只眼睛都发了光,轻咬着下唇企盼地看着洛星宸,娇嗔道:“公子……”只差没将“你快答应”这几个字刻脸上。

    聂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好奇这“花魁宴”到底是什么。

    座中有一紫衣银冠的年轻人,将手中折扇在掌心敲得啪啪响,朗声笑说:“听闻每次的花魁宴都轰动京城,凤鸣姑娘若能成为花魁宴的花魁,那是可喜可贺了!”

    另一人接道:“那是自然,谁人不知听风楼的花魁宴名动天下?多少人千金难求一席,赵老板,今日这里的人你可都得给票让我们参加才行!”

    赵老板弯腰各个作揖:“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大家谈到花魁宴兴致昂然,不用聂言开口问,余人自然解释得一清二楚,从他们的议论中聂言才知道这花魁宴原来大有来头。

    京中官宦富贾无数,但听风楼的花魁宴不是谁都办得,留有艳名的名妓不胜凡几,但也不是谁都能成为宴中的花魁。听风楼成立于大魏开国之前,但花魁宴却只办过五次。

    其中一次是战乱刚平,尚未称帝的高祖看中听风楼以前的老板万贞娘,不惜大撒金钱为其举办轰动一时的花魁宴,还誓要立万贞娘为后。虽然万贞娘最后并没能成为皇后,但花魁宴的名声却传了出去。

    第二次是当年富可敌国的齐老爷在听风楼摆下花魁宴,广邀四方佳丽来京,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当初他一见倾心的佳人。后来黄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觅得所爱,还八抬大轿将她迎进府内,成为了齐夫人,后来还生下四子一子,直到四十多岁病逝后,齐老爷也未再娶妻妾。

    后来的三次虽然不及前两次轰动,但都是极有身份的人才能办花魁宴,而花魁宴中的花魁无一例外都堂堂正正出了风尘入了府门成了夫 人。是以,哪个烟花女子不盼着自己也能成为花魁宴中的主角?

    赵老板一时高兴,应了办花魁宴的事,差些将洛星宸的身份抖露出来。不过他话虽未说出口,但有些聪明点的女子隐隐已猜到这位逍遥公子的身份,哪能让她们不嫉妒?

    特别是段侯爷看热闹不嫌事大,见洛星宸未答应便自己拍胸脯承了头:“赵老板只管布置去,明日本侯就亲自去逍遥公子的府上取钱来。”

    聂言已经在心里勾画起那该是多隆重多热闹的场面,衣香鬓影,活色生香,如诗如画。她兴奋到已经完全忘记了这是她自己的夫君为别的女人办的一场盛事!

    眼见她心向往之,严文忠自然要在她面前争取一下表现,讨好道:“聂姑娘到时定要前来看看热闹,以聂姑娘的姿色,说不定下回的花魁宴便是为聂姑娘而办。”

    听到有人邀她,聂言自然高兴,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我真想看看花魁宴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自顾高兴着,却没发现那边已经黑了一半的俊脸,连萧狐也不禁投来震惊的目光。惊世骇俗!惊世骇俗!

    洛星宸将怀中凤鸣轻轻往外一推,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人已经被段侯爷接住了,那边洛星宸站了起来:“我答应家中叔父三日之后陪同娘子回乡省亲,这美人只有一个就够了,多的还是请段侯爷代为笑纳吧!”

    他又向赵老板说:“既然刚才段侯爷答应了,花魁宴的银子想必堂堂的侯爷不至于吝啬。我还有事,今日之宴便到此为止。”

    他往外走了几步,却发现有人还没识趣地跟上来,便又停了下来,转过头冷冷地看着那个还稳坐座上的女人:“还不走?”

    聂言从他的眼神里读出“危险”两个字,立即识趣地从座中跳了起来,跟着走了两步,又想着自己这么做似乎没什么礼貌,又停下来转向厢房中的众人盈盈一福:“各位告辞,下回再见!”

    话一说完,便听见一阵木板破裂之声,徇声望去,却是洛星宸脚下的地板不知怎么就开裂了。段侯爷啧啧地向赵老板抱怨:“你这听风楼的质量也太差了些。”

第二十三章 发配尼姑庵

    赵老板见财化水,虽然心里虽苦,但也陪着笑把三人送出门去。

    他们走了之后,严文忠脑袋上出一了头虚汗,看来这宁王爷也不是全然对聂姑娘没意思啊,幸好自己刚才表现得不太明显,不然与宁王争女人实在太过吓人了些。

    而段侯爷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什么,急忙追到楼梯口向下喊道:“哎,这银子我可不出啊!”

    出得听风楼,萧狐十分有眼力地去叫马车了,聂言见洛星宸的脸色比那玄铁好不了多少,深知鸡蛋不与石头碰的道理,认怂也比较爽快:“对不起,我错了!你罚我吧!”

    洛星宸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慕容烟哪怕人命关天的事又何曾觉得自己有错过?

    “我刚才也是一时贪图好玩,没考虑你们这个时代的特殊环境。所以你如果处罚我的话,我认!”

    字字清晰,这回不可能是听错。

    洛星宸转过身去,清清楚楚看到她面上竟还有些视死如归的气势。

    “何种处罚你都甘愿?”

    聂言狠了狠心,坚定地点了点头。

    老虎凳?辣椒水?

    她把古代有的刑罚都在心里默想了一遍……但这么个简单的失误不至于动用到这些吧?洛星宸不是贤王么,不会真残忍到对她**上加以刑罚吧?

    迟迟听不到宣判,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那你去城外静月庵思过一月。”

    依慕容烟娇生惯养的性子,庵庙里是何等清苦寂寞,她如何抵受得住?

    果真,她渐渐变了脸色,满脸的不可置信,瞪大双眼问:“就这样?”

    “就这样?”洛星宸不知其意。

    聂言长吁了口气,笑意扬上眼梢眉角,不停地拍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行!”

    别说一个月,十个月都没问题!只要不再看到那张欠他百八十万的脸。

    要换成以前,聂言打死也不相信自己会有不想看到帅哥的一天。

    回到王府开开心心地收拾包袱,其实一共也没两样东西,第二日清晨就坐上了送她出城的马车。只是遗憾不能将桑儿一并打包带过去,让她好一顿念叨。

    马车刚离了王府,宁王、萧狐和一个陌生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侧门。

    “跟着她。”

    那人无声无息尾随而去。

    静月庵位于城郊,是一座香火不太旺的小庵堂,庵外有块大菜地,平日里尼姑们做完早课就做些农活儿,吃不完的菜也会拿到市集里去卖,卖得的钱可以换些糙米。

    庵里日子过得清贫,但堂堂一王妃驾到,她们不敢让她也跟着自己干农活儿,但王爷那边又有令,所以便拿了些经书给她抄写。

    聂言咬着毛笔,透过窗格对外面的农耕世界格外向往。她怎么也没想到以笔杆子维生的自己会有这么讨厌写字的一天!

    同样,庵里的尼姑们也偷偷瞧她,都想看看这个名动京城的毒妇人是什么模样。我佛的慈悲能否渡化她?

    也有那十二、三岁的小尼,自幼在庵里长

    大,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更不说那精致的脸庞华贵的打扮,好奇的躲在门后往里探。

    聂言笑着朝她们招手:“进来呀。”

    两三个小尼害羞地转身跑了,聂言便又开始咬笔杆子。

    她的毛笔字连那小小的太子都不如,持笔越来越沉重,眼前那一笔一画越来越模糊,支着头就打起瞌睡来。

    庵堂的慧明住持往屋外过,看着里面不可雕的朽木连连摇头,朝又拐回来的那几个小尼姑训戒:“你们切不可如此荒废功课。”

    庵堂的晚饭是一个馍馍和两小碟青菜,为了照顾王妃,住持还特地让厨房给她加了个蘑菇。

    睡了一天的聂言根本不饿,见那几个小尼姑又在门口探,便招她们进来,把晚饭放到她们面前:“你们帮我抄写经书,这些吃的就归你们好不好?”

    那几个小尼起初是不敢的,但她们本就在发育阶段,平常的清粥小菜根本吃不饱,看着比自己碗里丰盛的菜不由有些犹豫了。

    其中最大那个叫净心师傅,她率先点了头:“那你可不能告诉住持!”

    聂言猛点头。

    几个小尼姑拿笔比她是顺畅多了,不到月亮升起住持布置的功课就完成了。聂言兴高采烈地小心把那叠厚厚的纸收起,笑说:“多谢你们啦!等我下次上街,给你们多带点好吃的回来。”

    有一个叫净清的小师傅仰着小脸天真地企盼:“那你什么时候会去街上呢?”

    “这里交通不便,我也不认识路呀。”洛星宸只叫她在庵里思过,可没限制她出行。

    净心小师傅说:“明天我和大师姐要到城里卖菜,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聂言闻言眼睛都亮了:“好啊!好啊!”

    “那我去同大师姐说说。”

    几个小师傅们手拉手跑去找她们的大师姐求情去了,聂言目送她们跑远,抬头时才发现天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起了一弯玄月。没有汽车和手机,也没有每天忙不完的工作,待在这个时代的时光格外缓慢。她走到院前的台阶上,院墙是泥巴围的不太结实,墙外有一棵大树,向天空中努力地伸出枝丫,月亮便慢慢地从它的树叶中间穿行到树枝顶端。

    聂言双手撑在膝上托着腮,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泪模糊了视线,前面树影月影交汇到一处,倒像个人影似的。

    不对!

    她蓦的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高高立于墙头之上,不是个穿黑衣的人是什么?

    啊!

    她想尖叫,但还没出声,便感觉有一物重重打在自己肩胛处,那里顿时酸疼无比,再张嘴时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动也动不了。又是点穴?她记得自己被洛星宸点过一次,但却不像这次整个左半边手臂都像废了似的。

    那黑影挺拔修长,夜风微微吹起袍角,脸上罩着银色的眼罩,手中环抱了把长剑,高高睨视着她。

    那黑衣人双臂一张,像只鹰般轻掠而下,停在她面前。左手大拇指在剑柄上一弹,利剑出鞘,带着寒芒的剑锋抵在夏聂言的脖子上:“慕容烟,当日你请天下盟刺杀清婉的时候,就应料到会有今日。”

    呵!霉运果真还是如影随形!最大的倒霉之处还在于她不知怎么就穿到了这个四处惹祸招灾的女人身上。有一个洛星宸还不够,又来一个替唐清婉报仇的人。可是她不是慕容烟,她才重新活过来没几天,不想无缘无故地成为别人的剑下亡魂!

    可是她发现自己口不能言,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银色的剑芒朝自己劈砍下来,她害怕地闭上双眼,等待疼痛来临的那一刻……

    谁知预料中的疼痛没来,倒是耳边“叮”的一声脆响,接着便是你来我往的兵器相接之声。

    她赶紧睁眼一看,萧狐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与刺客战到了一处,突觉背后又是一疼,但身子立即轻松了,嗓子被堵住的感觉也消失了。她条件反射似的往后跳了一步,藏到那个解开她穴道的人身后。

    站稳了,看仔细了,才发现自己紧紧抓着的是洛星宸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有洛星宸在她就安了心,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王爷?”

    她撇撇嘴,有点感动得想哭,每回她有危险时这个时刻都在讨厌她的男人都会像及时雨一样出现而救了她。如果说她曾经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话,这点恩情也早就还清了。

    洛星宸负手站在前面,从容淡定地看着面前两人过招。明显萧狐在这场打斗中放了水,背了一只手轻松将对方的招式化于无形。但那黑衣人也有本事,打了一阵突然从他身后也不知飞出了什么东西,逼得萧狐也后退了几步。但也因为如此,萧狐明显不想与他浪费时间了,酣战的两人突然一个交错,有兵器落地之声,然后都各自退了几步,提着手中长剑相对而立。

    “齐昊飞,京城之地岂容你胡来?”洛星宸缓缓地说,但他的语气中毫无怒意,倒像是对熟人一般的平静。

    那黑衣人竟也不怕,冷哼一声收了剑缓缓转向他:“你明知道她伤害了清婉还要护她,如果不想得罪皇帝那就让我来,皇帝有什么罪罚由我来承受就是!”

    他们认识?

    聂言默默往后退了几步,警惕的双眼来回在他们身上打转。

    洛星宸却淡淡地道:“只要她还是本王正妃一日,你就不能取她性命,宁王王妃断没有命丧他人之手的道理。”

    黑衣人横剑朝她一指,有些愤怒地质问:“那清婉怎么办?若是这个女人再加害清婉,你又如何对得起她?”

    提到这个名字,洛星宸的神情也肃然了些:“本王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清婉半分!”

    “好!宁王爷,你要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黑衣人也知道今日杀她无望,恨恨地瞪了聂言一眼,“只要有朝一日她不再是宁王妃,她的命就是小爷我的!”说完他纵身一跃,快速掠出院子。

第二十四章 宁王起疑心

    聂言原本想对洛星宸道谢,但在听到他对那个黑衣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气得连话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转身进了屋关上房门。

    那句话是:“到那时本王定不阻止你。”

    只要有一天她不再是宁王妃了,那么就会失去洛星宸这么一把大的保护伞,还不知道慕容烟在外面还惹了多少仇家,还有多少人想要她性命,她顿时深刻感受到了人们说的“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是什么感受了。

    半夜下起了雨,雨点子打在薄薄的房顶上,扰得她一夜没睡好。在清晨鸡啼时她终于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拿定了主意。原本她想着等唐清婉到了王府,她就想办法找到瞿白说的那一万两,然后去求仁景帝允许他们离婚,自己则带着钱去找个地方当自己的小富婆。现在看来,自由还是没有性命重要,她决定还是在有自保能力之前保住王妃之位。

    她打开房门,天边渐起拂晓,半白半暗,空气中混着雨后草叶的清新,院中的地变得泥泞,昨晚黑衣人和萧狐打斗的痕迹已经看不见了。聂言此时才想到一个问题,昨晚在黑衣人刺杀她的时候,洛星宸和萧狐能够这么及时地出现,是不是意味着他早就派了人在这里盯着她?

    她环顾了四周,却不见半个人影,但对于肯定有人在附近更加肯定了。

    “喂,回去告诉你们王爷,如果他不能保我安全,那王妃这个位置他就别想唐清婉能坐上去!”

    聂言泄愤似的对着空气大喊,喊完觉得胸中畅快不少,突然就笑了起来。这洛星宸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这样做不就逼着自己为了保命断了他和唐清婉的路吗?反正这慕容烟恶妇、妒妇什么恶名都占全了,她也不介意到时拿唐清婉来作交换自己安全的条件。

    树叶沙沙作响,算是对她的回应。但她这一吵,倒把刚准备去做晨课的师傅们引了过来。净清的大师姐净安师傅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问道:“王妃娘娘,你是有什么吩嘱吗?”

    聂言尴尬地笑笑:“那个,我今天和你们一起去市集上吧?”

    净安垂眸道:“昨日几个小师妹已经和贫尼说了,贫尼今日早课问准住持后再答复王妃娘娘。”

    既是醒早了,聂言也就跟着她们去做早课。**肃穆的佛堂大殿里,由住持带头,二十多个师傅整齐地分坐在蒲团之上诵经,每诵一阵住持就敲一下木鱼,闷闷地在殿上传了开去。

    聂言不敢乱动,只有坐在最尾安静地看着她们。这时不远处最小的净清小师傅偷偷地睁开了眼,聂言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她忍不住笑了笑,又怕被师傅发现,赶紧闭眼继续诵经了。

    早课过后,净安将王妃要随他们出去的事给住持慧明师傅说了,慧明依着王爷的吩嘱要先检查她的功课。但那功课拿在手上一看便知不是同一个人所写,聂言正以为自己此次过不了关时,慧明却摇摇头叹了口气:“去罢,只是要委屈王妃换上我们的衣服,免得在市集上被人认出太过招摇。”

    换件衣服而已,聂言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马上点头如蒜捣。

    净安拿了干净的衣服和油布做的靴子给她换好,聂言将长发团成一团,藏在帽子之下,俨然一个俏丽的小尼姑。净心、净清那几个小尼姑觉得她穿着同样的衣服怎么看来还是和自己不一样,拉着她不停比对着说笑。只有慧明却在叹自担忧,这王妃娘娘生得太过扎眼,就盼着能平安回来,不要再惹出什么事端才好。

    净安领了几个人或背或挑了菜就出发了,原本她们是不敢让王妃挑菜的,但聂言说死说活也不肯自己一个人空手走,便只能给了她一个和净清差不多大小的背篓,装了些轻便的菜进去。

    就在她们离开静月庵不久,慧明也出门了,上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将聂言抄写的几篇佛经交给了马车上的人。马车一路跑回宁王府,那几篇字自然到了洛星宸的手上。

    捏着手里这几张纸,洛星宸的眼中晦明晦暗,又仔仔细细地翻看了几次,拧着眉问将它送到的侍卫:“这当真是王妃写的?”

    那侍卫答:“慧明师傅说虽然有人替王妃娘娘抄经,但这几张的确是出自娘娘的手。”

    洛星宸将他挥退,把手中的纸张递给身后的朱管家。朱管家看了也面露惊色,又将它传给萧狐。萧狐漠然着脸点评道:“类幼儿学字。”

    朱管家疑惑道:“王妃娘娘自幼有名师教学,照道理她的字不应是这个样子。王爷让娘娘抄写经文,是否早已有什么怀疑的地方?”

    洛星宸负着手走到门前,外面又开始浠浠沥沥地下起小雨。他修长的眉拧到一处,沉默了半晌才问:“你们不觉得慕容烟最近有些不同?”

    朱管家和萧狐交换了个眼色,道:“听听香院的丫头们说,王妃娘娘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难侍候,昨日还给她们买了好些东西,那几个丫头高兴得不得了。”

    洛星宸冷笑:“她什么时候竟也学会收买起下人的心了?”

    复而顿了顿又说:“其实自那日在城外遇到她,本王就觉得她有些古怪,后来在皇宫里的行为举止更是怪异。加上这字,事情看来倒有些意思了。”

    萧狐是最知道自己主子心思的,不用等他吩咐,立马道:“属下这就亲自去查实王妃的身份。”

    洛星宸脑中却飘出那日无意中看到聂言沐浴时胸前的胎记,心中疑惑拧成了一团,天下当真有毫无破绽的易容术?

    朱管家将跟踪聂言的人今早在院子里听到的话给洛星宸报了,又说:“王爷,既然王妃已经知道我们的人在盯着她,恐怕与她接头的人也不会轻易出现。”

    洛星宸叹了口气,都是齐昊飞那小子扰了他的计划,于是摆摆手:“罢了,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本王会陪同王妃回谡州,若那人心急想得到布防图,自会在这一路上有动静。”

    “那王妃娘娘还要住在静月庵里吗?”

    “让她吃几天苦也好,出发前再接她回来。”

    不一会儿,李七递了帖子进来,说是齐家公子到了京城,请王爷去听风楼小聚。朱管家笑说:“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王爷可要赴宴?”

    洛星宸难得微微笑了笑:“难得他来京城,还是应该本王来作东的。正好这回邀他一同去谡州,免得中途又给本王添乱。”

    “齐公子怕是听闻了唐姑娘的事便赶来了京城,心里正挂着唐姑娘的安危呢。王爷邀他同去谡州,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齐昊飞早早便到了听风楼,包好了厢房等着洛星宸大驾。等不了多时就听到隔壁有人在高谈阔论,其中隐约有“逍遥公子”几个字。他自然知道逍遥公子是谁,便不由伸长了耳朵。

    原来逍遥公子头一回邀请姑娘到听风楼已经成了坊间的一大谈资,大家都对那位姑娘的来路十分好奇,但任凭怎么打探也打探不出她的底细。

    齐昊飞听着便着了恼,心想好你个宁王,口口声声对清婉好,转头不但娶了个正妃,还金屋藏娇藏了个女人,怎么对得住清婉的一片痴情?

    是以当洛星宸到时,他劈头就问:“逍遥公子,前日里你带的那个女人能不能也让本少爷见见?”

    洛星宸哪里听不出他的气话,气定神闲地迈步进入厢房之中,朱管家知道这齐公子向来不太分得尊卑,王爷也不计较,便乐呵呵地替他们关上房门,有什么恩怨还是不要让外面的人看笑话才好。

    洛星宸坐到厢房的小榻上,手旁的矮几上放了一个手掌大小球状的物品,他拿起来端详了一番:“你这又是什么新奇的玩意?”

    “哎,这个东西我叫它八宝玲珑球,你别看它小,里面可是暗藏了二十多种暗器和药粉,只要你这样……”齐昊飞兴致勃勃地介绍着,突然发现自己不是在向他兴师问罪的吗?

    他气鼓鼓地拿走他手上的球:“喂喂,先别说这个,说说你那个金屋藏娇的美人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洛星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微微抬了抬眉。

    “我怎么不知道!整个听风楼都传遍了!你若是不解释清楚,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让清婉跟着你的。”齐昊飞“哼”了一声,重重地将八宝玲珑球往案上一放,旋身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一副不刨根问到底不罢休的模样。

    洛星宸没理他,又拿起球研究了一番:“你昨晚与萧狐比试时,便是用这个东西放的暗器?”

    “你可见识到了我的八宝玲珑球的威力了罢?”齐昊飞眉飞色舞地炫耀,“你看连萧狐那家伙都被我逼退了,让他以后看不上我的武功……哎哎,不对,我们说的是你那个女人的事呢?”

    洛星宸从鼻腔里轻笑一声:“女人?你不是见过了?”

第二十五章 生意奇才

    齐昊飞有些不信也有些嫉妒地讽刺:“围着你的女人我是见得多,但你收藏起来的女人,除了你府里的那个毒妇,倒还真想开开眼界。”

    也难怪他嫉妒洛星宸,天生就是皇室贵族不说,自打他们认识起,所有的女人眼中都只有他洛星宸一个,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其余的男人就像月亮旁边的星星,连丝毫光亮都被掩盖了。别的女人他无所谓,但唐清婉,他自小便发誓要娶回家的表妹却偏偏有眼无珠地一门心思都扑在这个宁王的身上,最后还眼睁睁地看着他娶了别人,自己黯然神伤!每每想到此处,他都有把洛星宸掐死的冲动!

    洛星宸斜睨了他一眼:“正是她。”

    此时齐昊飞正气得拿了茶壶就往口中灌,等他意识到洛星宸说的“她”是指的谁时,一口水就喷了出来!洛星宸身手利落,在茶点子没溅到自己身上时,已旋身换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齐昊飞抢过他手中的茶杯,瞪大双眼:“你是说你前日带到这里的女人是慕容烟?你竟然把自己的王妃带来这种地方?”

    “不是本王带她过来,是她自己跟过来的。”

    齐昊飞怔愣了半晌,一时难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这慕容烟果真是个狠角色!

    宁王王妃到这种地方,若被人知道,毁的可不单是她自己的名声,还有整个宁王府的声誉,甚至整个皇室的名声!她拈酸吃醋竟然吃到了风月女子身上,果真不负她妒妇之名!

    “哈哈哈哈!”他将茶换酒,倒了杯酒恭恭敬敬地递到洛星宸手上,“我如今才知道你堂堂王爷也实在不易,这杯酒敬你的。”

    美酒香醇,洛星宸仰起头倒进嘴里,手一扬便将酒杯抛还给他。

    齐昊飞又倒一杯递上:“既然如此,你昨晚为何还要保她性命,让我一剑结果了她岂不干净?”

    “她还有用。”

    酒杯放在唇边,洛星宸却想起在御书房内那个说着“我相信王爷”向他走来的女人,软绵绵的小手却有股坚定的力量。他有些迟疑了,若萧狐查出她不是真正的慕容烟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他是否真能毫不犹豫地对那个女人痛下杀手?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慕容烟是什么样子,甚至在她入门之后,连正眼也没瞧过她一眼!

    齐昊飞也不是完全横蛮不讲理之人,他取笑完洛星宸后微叹了口气:“你们大人物做大事,我这等蝼蚁小民自是不能干预。只不过清婉那里,你要如何安置?”

    “清儿的父亲因罪入狱,你可知道?”

    齐昊飞面色一变:“我未曾听闻,什么事?”

    洛星宸这才将得来的消息给他说了。原来唐清婉的父亲是十分有名的书院院士,在当地很有威望。就在宁王大婚后不久,谡州衙门以“攀诬朝廷命官”的罪名将他抓了起来,书院也被查封了。唐清婉四处求告无果,却又突然遇刺,虽然没受什么伤却也受了惊吓,大病了一场。等她病好后,才知道自己父亲已被押往京城,不日就将发配边疆苦寒之地。她实在没有法子,才写信请人带来给洛星宸,请他帮忙救父。

    闻言,齐昊飞拍案而起:“我那姨父为人最是正直,我绝不信他会无缘无故去诬告别人!你既是已经知道他人在京城,为何不出手将他救出牢狱?”

    洛星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本王已查实,他指证谡州州府的罪证的确为伪造,难不成你要本王因为清儿而徇私枉法?”

    “这,这怎么可能?姨父与那州府无冤无仇……”齐昊飞十分惊愕,但他也知道宁王的本事,由他查证的事绝不会出错!

    洛星宸也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帘外一眼烟雨:“本王也相信唐院士断不会任意诬告别人,曾到牢中见过他一面,从他的说辞中推测,想必是中了别人的计。只是他为人忠正老实,又处处与人为善,到底是得罪了府衙里的谁,谁又会刻意陷害于他?”

    齐昊飞愤然道:“定是你那王妃,她一边派人给姨父设计,一边派人刺杀清婉,就是要彻底断了清婉和你之间的所有联系!”

    靠在窗沿上的手握了握,洛星宸眼底深沉了几分:“所以这次本王借着带慕容烟回谡州的机会,正好查明真相。你可愿同去?”

    “自然要去!”

    洛星宸转身警告他:“但是本王说过留着慕容烟还有用,你不许轻举妄动!”

    齐昊飞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虚情假意的笑容:“有你宁王爷和你那天下无敌的侍卫在,还怕什么?”

    俗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来回谡州一路遥远,若是有什么意外可怪不得他!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行人脚步匆匆,每一脚踏下都会晕开地上一滩水晕,街头的摊点少了很多,京城的大街显得比平日要空旷一些。街上一个撑着油纸伞的青衫客便显得特别优先从容,雨伞遮了他半边面容,但也能看出伞下是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

    从听风楼出来,齐昊飞舍弃了马车,撑了伞信步走在街头,正好欣赏这诗情画意的雨景。但世事往往就是这么巧,就在街边为数不多披着蓑衣卖东西的摊贩里,他一眼便瞧见了那个最讨厌的女人!

    从静月庵出来的路上还不曾下雨,摊点刚摆好雨点就砸下来了。几人穿好蓑衣等了一阵,见雨没有停止的迹象,静安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这菜是卖不完的,娘娘,你就先到屋里躲躲,我们再看看就收拾了回去。”

    净心听见菜卖不完,不由有些忧愁:“那我们就又吃不上白米饭了?大师姐,净清她们几个食量大,每顿都吃不饱。”

    “雨后我们到后山上去多挖些野菜和笋子就是。”静安安慰她。

    “可是菜卖不了就坏了,多可惜!”净心小声说着,又帮着小些的净清系了系她的蓑衣。

    聂言揭开背篓看了看里面湿**的青菜,想了想,便将那几篓青菜全部往前面一摆,扯开了嗓子喊:“快来买菜!下雨了,大减价,买一送一了!买一送一,不买吃亏了啊!”

    净清扯了扯她的蓑衣:“娘娘,什么是买一送一啊?”

    聂言从篓里一手拿了一把青菜:“就是只用付一把的钱,再送他一把呀。”

    净心道:“那多不划算呀!”

    净安拉着劝说:“算了,娘娘这个方法好,总比卖不出去强。”

    对于小老百姓来说,买一送一是件极具诱惑力的事,不一会儿便围了几个人过来,起初不相信有这等好事,等问清楚了后大家都掏钱来买。

    “这青菜怎么卖的?”最先问价的是一个替酒楼采购食材的厨子。

    聂言将青菜放进他的篮筐里,甜笑着说:“大哥,我们的青菜可比别处新鲜呢,量还足。两文钱一把,买一把还送一把,若不是下雨了,哪能卖得这么便宜?”

    净心睁大眼睛:“可是我们的青菜卖……”

    聂言捂住她的嘴,笑说:“哎,卖得便宜也没办法,这雨下得这么大,我们也要快些卖完好换米吃对不?小孩子舍不得,你可别介意。”

    “别处卖一文半一把……”那厨子见有两把在篮子里,盘算着自己还能省下一文钱来,便也不计较菜卖的比别处贵些,爽快地付了钱。余人见状,也纷纷挑选起菜来,不一会儿几篓子青菜便清了个精光。

    卖完菜收了摊,聂言又从自己的钱袋里拿出些钱来一并递给净安:“净安师傅,你带净心去买些好的白米吧,孩子们可不能饿着。”

    净心仍有些疑惑:“娘娘,可是我们的青菜卖一文钱,你卖得贵了。”

    “这叫打折促销,下回我再和你们出来卖东西,保证一文钱都不会亏了!”聂言笑着牵了净清的小手,“走吧,答应给你们买好吃的。”

    净安手中捧着钱,和净心对望了一眼,这个娘娘真是特别!

    打折促销?

    看完卖菜全程的齐昊飞意外地发现慕容烟竟是个做生意的奇才,她这法子若是用到他齐家的生意上,倒是能解决不少积存的货物。正想着,便看到慕容烟牵着个小尼姑往街的另一头走去,鬼使神差的,他便也跟了上去。

    聂言带着净心到蜜饯铺子、糕饼铺子里买了好些吃的,直到手里快提不下了才作罢。净清手里拿着个糖葫芦,她从来没吃过糖葫芦,舔了一口甜滋滋的,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聂言看她拿了一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把糖葫芦上面的山楂扯下来放在里面包好,再塞入自己的怀中,以为她是舍不得吃,便说:“你吃吧,下次出来我还给你买。”

    净清害羞地摇摇头:“我想带回去给净心师姐她们吃。”

    聂言心下一片柔软,想起自己在孤儿院里的日子,几个小伙伴们何尝不是这样?于是她抱了抱净清,仿佛抱住小时候的自己。

第二十六章 静月庵的恩人

    聂言牵了净清往回走,但这雨突然便下得大了些。净清的蓑衣被挂破了个口子,雨水顺着口子往里面灌。聂言赶紧找了处屋檐,将自己的蓑衣换给她。

    檐下除了她们还有很多躲雨的人,别人以为聂言也是尼姑,便向她施了礼,让出个稍微宽敞的地方来。

    齐昊飞也走入另一边的檐下,看见慕容烟细心地将她旁边那个小姑娘脸上的雨渍擦去,两人相视一笑。雨从房檐上掉落,形成一串水珠帘子。小姑娘好奇地伸出手去接雨珠,慕容烟便用自己的手拢住她的一双小手,让雨水滴落在手心凹陷处,汇成一汪小小的清泉。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大一小的尼姑给吸引住了,好一副温馨的画面!

    在齐昊飞心中,慕容嫣向来只有柳眉倒竖的一副模样,几时见她如此温柔过?他第一次发现,其实这个女人不凶的时候,长的还不错。

    过了不久,雨渐渐小了,躲雨的人也三三两两开始往外走,房檐下顿时宽松了不少。

    聂言甫一抬头,最左边一抹修长的身影顿时撞入她眼中。那人也看了过来,乍见聂言尼姑的装扮颇为意外。

    昨天晚上的气聂言还没有消呢,她只当看不见这人,牵了净清就要走,但谁知却被他拦了下来。

    “你不是应该在静月庵吗,怎么会在这里 ?”

    和齐昊飞分道后,洛星宸本来准备坐马车回府,谁知半路上车轱辘却卡在青石板上撞坏了,朱管家只好请王爷先去避雨,自己再去雇辆马车过来。

    聂言垂了眼眸也不看他,淡淡的说:“我帮庵里的师傅们出来卖卖菜,这不算做了坏事丢了王府的脸面吧 ?”

    她顿了顿又说:“若王爷还觉得丢脸 ,就当做不认识我,贫尼这就告辞了!”

    洛星宸虽然知道她在气什么,但还是 微微拧起了眉。兴许是这几天习惯了她说话时眼中绽放着光彩,第一次被如此冷色对待,反而有些不太习惯。

    这时朱管家已雇了一辆马车来,看到尼姑打扮的王妃也是有些诧异。但这两位主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也就聪明的停在一旁没有出声。

    “你们现在是要回去?”洛星宸看到他们油靴上厚厚的泥,想来雨天去静月庵的路并不好走。但向来娇生惯养的慕容烟却并没有半点不适之处,心中的疑惑更甚。

    “上马车,本王送你们回去。”

    “好啊。”走了半天也走累了,聂言也不客气,牵了净清往马车那边走去。

    她也不蹭蹭两人脚上的泥,直接就把净清抱上马车。幸好这辆马车不算太高,她也轻易的就钻了进去,留下一路的泥印子。

    “还要去接两个人。”

    马车是临时雇来的,除了赶车的朱管家以外,坐五个人本身就有些拥挤。再加上几个背篓、两袋米和聂言买的那些大包小包的吃食,朱管家想,自家王爷可自打出生起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车上另外几个人同样不自在。

    净安她们几个从来没有坐过马车,何况是同传说中的“贤王”共乘一辆马车?便是出家人也不能真正做到“四大皆空”。

    净安毕竟年长一些,她只管闭了眼 默诵经文,两耳不闻窗外事,红尘俗世色相都与她无关。

    而净心和净清则是有些手足无措,一会儿偷偷看洛星宸,一会儿又摸摸这里看看那里,眼睛里难掩很是兴奋之色。

    也不知是不是洛星宸的错觉,虽然一马车的人,但他却觉得今日马车上特别安静。

    聂言自始至终偏着头看向窗外,不再于他多说一句话,甚至是当他不存在一般。

    其实聂言除了在生他的气以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让静月庵的师父们过得不那么清苦。慧明师傅是一个虔诚的出家人,她绝对不会像其他寺庙一样想一些法子增加静乐庵的香火。但单凭这十几二十号人,靠着种菜为生,大人们也就罢了,但像净心、净清这些还在发育中的小姑娘们,吃不饱饭倒是一件恼火的事情。

    “净安师傅,你刚才说静月庵的后山上有一些蘑菇和笋子是么?”她突然想到什么,立马问道。

    净安睁开眼睛回答道:“不错。平日里收成不好时,我们也会到山上去挖一些蘑菇和笋子加菜。”

    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净清立马争着表现:“山上的蘑菇和笋子可好吃了!”她又怯生生地看了洛星宸一眼,还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净心帮她说:“如果王爷和王妃想吃的话,今天等雨停了我们便到后山上去挖。我们净清可是找蘑菇的行家呢!”

    聂言笑弯了眼,赞赏地摸摸净清的头:“真的?真棒!净清不是有什么要给净心师姐的吗?”

    净清这才想起自己怀里的糖葫芦,连忙献宝一般地掏出来递到净心面前:“净心师姐,这个是王妃娘娘买的,可甜了!”

    净心拈了一颗放进嘴里:“拿给净安师姐尝尝。”

    净安摇了摇头,谢过聂言后问:“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聂言道:“我看你们卖菜也卖不了两个钱,长期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在想是不是还可以多些门路,把山上的蘑菇和笋子也拿来卖,再加上我的销售手段,指不定能让庵里的日子好过些。”

    “娘娘……”净安平静的眼中起了些许波澜,堂堂王妃能为她们这些修行的清苦之人的生活费心,实在有些感动。

    洛星宸也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马车好容易到了静月庵外,朱管家 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何,以前王妃娘娘在府中如何闹腾都没当作一回事,今日这短短的一程路却是压抑得很。

    他帮着抱了净清下马车,随后娘娘就自己跟着跳了下来。净安带着净心和净清双手合十向洛星宸道谢,并要去搬那马车里面的东西。

    谁知这时王妃娘娘却说道:“这里的东西这么重,想必王爷不会让我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将它们搬进去吧?”

    众人惊讶地看向聂言,难不成她想让王爷来搬东西做苦力?便是砍了他们的头也不敢如此大逆不道!

    只是在聂言的心中哪有这些上下尊卑的区别,她不过是想为难为难洛星宸而已。

    “岂敢劳驾王爷和朱管家,我们自己搬就是。”净安忙道,净心和净清两人也连连点头,都伸手去勾自己的背篓。

    但没有料到洛星宸倒是不介意,他随手拎了一袋米跳下车:“本王正好有事要向慧明师傅请教。”

    朱管家吓得不轻,他连忙上去接王爷手中的那袋米:“王爷,还是让我来吧。”

    洛星宸转脸朝他示意了一下:“你去帮他们把那些东西搬进去。”

    聂言一股脑儿地将所有东西都塞给朱管家,左手牵着净心右手牵着净清跟着他往里走。

    洛星宸虽然手里提了一袋米,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翩然潇洒步伐。净心和净清两个小丫头无限崇拜,在后头看的眼都直了!   净安自己背了背篓,又向朱管家到了谢,才和他一道把那些东西搬进去。只有朱管家心里苦笑,他跟在王爷身边这些年,别说提这些东西,就是连只鸡也没提过!他又不是萧侍卫有那么大把子力气,胖的人走一步都要喘三下,他从来没像现在这般想念萧狐过,或者出门时随便带上一两个侍卫也是好的!

    这天中午,整个静月庵的师傅们都好生吃了一顿白米饭。当她们知道娘娘出钱又出力时,莫不对这位娘娘转了看法,心存感激。

    让聂言没想到的是,洛星宸竟然也留在庵里吃了饭。不出意外,这位挑食的主儿没吃到两口就推说饱了,慧明师傅拿出庵里自制的茶叶招待他。

    那茶入口清香,到喉头处微苦,但咽下后又立即回甜。洛星宸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茶?甘甜可口,本王倒从未喝过。”

    慧明师傅笑说:“让王爷见笑了。这是庵里自制的粗茶,上不得台面。王爷平日里饮的都是上供的珍品,自然是没喝过我们这粗茶的。”

    洛星宸斜眼看了听到他说的话后,正在端着茶杯一口一口仔细研究的聂言,只见她品了茶后面露惊喜之色,笑说:“慧明师傅过谦了。本王看这茶不逊色于进贡的那些好茶。它可有名字?”

    慧明道:“粗浅之物,尚未替它取名。”

    “那本王替它取一名字可好?”

    慧明高兴合什道:“自是求之不得!”

    洛星宸想了想,用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洛。

    “洛?”慧明师傅和朱管家异口同声地惊呼。

    洛星宸笑说:“不错,洛茶。”

    朱管家小心翼翼地提醒:“王爷,这洛可是皇姓,要避讳的。”

    闻言,聂言一双精亮的眼珠子也看了过来。洛星宸微微一笑:“这茶茶香持久,茶味独特,若为皇室供茶也无不可。”

    聂言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如果这茶成了皇室的茶,立刻身价百倍!而茶为静月庵独有,别人就是冲着求取皇室供茶这一名目,以后静月庵就不愁香火钱了!”

    她自己在脑袋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把洛星宸的意图说了出来,当说出来后才彻底明白这小小的茶叶对静月庵来说将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远比她在马车上抠破头想的法子管用多了!

    “天哪,王爷!你这是要干大事呀!”

第二十七章 溪边捉鱼

    洛星宸眼底有什么闪过,这慕容烟竟如此聪慧,他不过提了几个字,她便将一切都想得明白,自己以前倒是小瞧了她!

    听聂言说完,慧明才知道王爷竟是要高抬静月庵!能将静月庵发扬光大,从而弘扬佛法这是慧明此生最大的心愿,她连念了几次佛号,站起身来向洛星宸道:“王爷和王妃娘娘宅心仁厚,弘扬佛法,佛祖定会护佑两位!”

    刚才还在生气不理人的聂言此时也走了过来,眯着眼睛学着慧明师傅的模样向洛星宸行了个礼:“阿弥陀佛!王爷大慈大悲救苦救难,那小女子也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你准备把我推给那个刺客的事了。不过我今天早晨说的话,说话算话!”

    “胡闹!”洛星宸甩袖而去,没人看见他唇角隐隐勾起的笑。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既然洛星宸已起了头,聂言便全心全意帮静月庵包装他们的茶叶,这倒让全然无从下手的庵内众尼们吃了粒定心丸。所有人在这两日都成了她的手下,她说往东便往东,她说往西便往西,大家都盼着庵堂好,做起事来也特别卖力。

    慧明在屋外看到这一幕,笑着对净心她们道:“看来世人皆容易被一叶障目,以往是我们误会了王妃娘娘。你们以后也要像娘娘一般,与人为善,方显我佛门慈悲知不知道?”

    净心调皮地伸伸舌头:“住持,你不是让我们不要学王妃娘娘吗?”

    王妃的行动每日都由洛星宸派去的人回传至王府里,可惜的是与她联络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但这也在洛星宸预料之中。萧狐也带回来了消息,原来慕容烟就是慕容烟,并非由其他任何人假扮。听了这个消息,洛星宸反而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洛茶的名声刚传出京城,宁王府回谡州省亲的队伍便从京城出发了。由于洛星宸不愿惊动各州府衙门,挑了十来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和几个随身服侍的侍婢便上路了,除了桑儿外就是扶云院的东儿和南儿。而各人纷纷作商贾打扮,富人家的老爷出行,身边有几个练家子护着也是合理。马车也用了几辆普通的青帐马车,高度大小仅有宁王常用那驾的三分之二,聂言便再也不会出现爬上马车下不来的尴尬局面了。

    只是这家老爷有些过于年轻英俊了,虽仅是普通的褚色团云暗纹锦袍和玉制腰带,却被他穿得贵气逼人,倜傥潇洒。

    聂言发现朱管家的马车上多了一个陌生人,说是唐家的亲戚,此次一并去谡州探亲。

    车马队伍一路安静地起行,聂言连风景都看够了,便觉得索然无味起来。这古代人也真是静得下心来,洛星宸手里拿了一本书认真地看了一路,萧狐则坐在他左手靠窗那面警惕地关注着路上的风吹草动。而聂言最佩服的却是桑儿,大约是马车平稳,她在马车上拿着绣绷绣花,竟是一针也不出错。

    她发现桑儿人虽小,但农桑刺绣无一不晓,甚至在没有日历和钟表的情况下,能够立马报出现在是哪天哪个时辰,如果没有她,自己的日子过得真是浑浑噩噩的。

    偏头看了一阵,聂言不由啧啧称赞:“桑儿,你这手艺如果放在我们那儿不知道多值钱啊,说不定会成为一代刺绣大师呢!”

    桑儿偷眼看了萧狐一眼,头低得更加低了:“娘娘说笑了,我这些粗浅的功夫就是绣来玩玩的,若和娘娘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我?”聂言尴尬地笑笑,发现这个话题并不适合继续进行下去。

    “你这是绣的什么?”

    桑儿停针送了过来:“是连理枝。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没想好要做什么。”

    聂言想了想说:“你这面料青青的,用色又淡,不适合拿来做手巾,做个香囊倒合适。不过香囊这个颜色也不合女儿家用,男人戴着合适些。”

    她突然把眼光落到萧狐那里:“萧侍卫,你还没成家吧?”

    “回王妃,属下尚未成家。”

    “那你平时肯定也没有香囊用,这样,反正桑儿这香囊也不适合我们用,又免得浪费了,你就送给萧侍卫吧。”最后一句是对桑儿说的。

    桑儿闹了个大红脸,看了萧狐一眼,又看一眼:“娘娘,这,这……”

    “你莫不是舍不得?”聂言眨眨眼眼睛。

    “不是的!”桑儿立即说。

    聂言笑开了:“那就不要小气嘛,就当顺便了。后面再替我绣一个,嗯,再替王爷绣一个……”

    听到提及自己的名字,洛星宸这才从书上将眼睛抬起来,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想要一个香囊。

    聂言想了想又转了念头:“要不这样,以后你教我刺绣,我要做一件婚纱作为你结婚成亲的礼物!”其实她不过是在说笑,这个时代哪有结婚穿白色的?不过如果桑儿成亲……

    她的眼光瞟向萧狐:“你要不要啊,萧侍卫?”

    萧狐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转到自己这里来的,只能怔怔道:“多谢王妃娘娘赏赐。”

    桑儿害羞地低下头去,手里紧紧握着绣品,形成了很深的折痕。又听娘娘不停打探萧侍卫的事。

    “萧侍卫哪里人?今年多少岁了?为什么还不婚配?中意什么样的女子……”

    聂言终于体会到了相亲角里,那些老太太们八卦的心情。

    一路上整辆马车就只听到聂言不停吱吱喳喳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对萧狐特别感兴趣了起来,任萧狐如何沉默如石,她也有本事令石头开口。这个不善言辞铁骨铮铮的汉子头一回有向人求救的**,但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洛星宸时,王爷却微微背转了身子假装看不见,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

    自此,洛星宸才发现这个女人除了爱生气以外的另一项本事,她能迭迭不休地一口气问几十个问题,却连水都不用喝一口。若非萧狐本就身世单纯,她恐怕得连他祖宗十八代都查问得一清二楚。这本事,不去司承卫盘问犯人都有些可惜!

    好不容易队伍寻到个地方落脚,因错过了投店的机会,一行人在野外安营。萧狐待马车一停,立即向洛星宸禀说去查看周围安全,便逃也似的跳下马车。

    待众人扎好营帐时,正是晚霞斜照,一旁的小溪上闪出粼粼金光。炊烟升起,洛星宸在帐中休息了一阵,突然觉得周围似乎有些安静了,便抬头四顾一番才问旁边的萧狐:“王妃去了何处?”

    萧狐一时也被问住。

    洛星宸撩起袍角起身:“本王有些乏了,你陪本王出去走走。”

    外面忙着巡逻的、守卫的、做饭的井然有序,独不见王妃和桑儿的踪影。洛星宸发现齐昊飞也不在时,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正好东儿沏了茶端到面前,萧狐问她:“你可见过王妃娘娘?”

    东儿指了指不远处:“刚才看到她们往那边去了。”

    找了几个侍卫一并,洛星宸和萧狐往她指的方向追去,未几便听到桑儿焦急的呼声:“娘娘,快过来!危险!”

    萧狐闻声掠起,跳过前面一处高石,刚要拔剑,待看清楚面前景象时,却立时转过脸去。洛星宸让身后那几个侍卫留在原地,自己上前一看,不由拧起修长的浓眉。

    溪水清浅,一眼便望见底,光滑的石头上不时有鱼在游动,女人高捋了衣袖、裙和裤角,露出光洁白皙的手臂、小腿和脚丫,她猫着腰悄悄接近,刚伸出手,那鱼儿尾部灵活地一摆,便从指尖溜走了。惋惜地叹了一声,不气不馁地继续寻下一个目标。

    “你在干什么?”

    突然在空中炸响的声音吓得她一屁股坐到溪水中,腰部以下全浸在水里,凉得哇哇直叫。

    此时一尾大些的鱼凑上前来看热闹,完全不知凶险。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也不介意衣衫湿透贴在身上,尽显玲珑曲线。

    “抓到了!抓到了!”眉眼弯弯,双手高举着得之不易的鱼向岸上的人炫耀。

    已不知什么时候,桑儿跪在地上,她的面前站了抹颀长的身影,眯起的眼睛显露出危险的信号,那人面色十分不郁。

    “那个……王爷……”又哪里惹到他了?

    聂言有些讨好地抱着鱼趟过水上岸:“王爷,今晚可以煮鱼汤……”

    见他面色不改,她想他可能不爱吃鱼汤,又很体贴地说:“也可以烤鱼。”

    上下打量她一番,洛星宸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成何体统?”

    聂言把鱼交到桑儿手上,桑儿识趣地退下了。

    “又,又怎么了?”

    “慕容烟,光天化日下穿成这样,你故意要败坏王府名声是不是?”

    聂言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回味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这个时代的女子,脚作为第三性征,是只能自己夫君看的,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对于古板的他们来说的确有些于礼不合。她转头看看渐渐西沉的红日,对夏日的来临有些担忧起来。

    长袖长裙,让她如何过?

    “可是都湿了……”她念着,“我回去换换罢。”

    当头一片阴影,原来洛星宸已将自己身上的外袍除下罩在她身上,足以从头裹到脚。

    “要保住你王妃的位置便要学会安份,若是不知何谓羞耻,本王会让人好好教你!”

    他转身便走,聂言在他背后吐了吐舌头,披了他的外袍,快几步慢几步才勉强跟上。夕阳西下,湖光山色更好,两人前前后后拉了很长的影子。

第二十八章 亲民

    的确,对于目前的聂言来说,没有什么比保住王妃的位置更加重要了。

    回到营帐之中,桑儿伺候了她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就在脱衣时,桑儿有些惊讶地指着她身上那两片圆圆的东西:“娘娘,这是什么?你怎么没穿肚兜?”

    聂言这才想起自己桑儿的针线活儿不错,换好衣服后,便拿了个自己做的“内衣”和底裤,拉着她在毛皮铺成的地毡上坐下,如此这般地比划了一阵,把桑儿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说清楚了吗?”聂言企盼地看着桑儿,“我这穿得舒不舒服可全靠你了!”

    桑儿捧着那两片零零星星的几片布,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娘娘,你穿这个做什么呀?”

    聂言忍不住想给她科谱穿内衣的好处,跳起来在她身前转了一圈:“你看你家娘娘我身材怎么样?”

    “娘娘当然像是天仙下凡!”

    “唉……”对于她这种过于的吹捧,聂言挥挥手又挺了挺腰,让自己胸前的伟岸更加明显一些,“你看你们穿的那个肚兜,把胸都勒扁了。而我这个内衣呢,可以把胸撑托起来,不是更加好看些吗?”

    对于慕容烟,聂言最满意的莫过于她这纤浓有度的身材和吹弹可破的皮肤,若换到现代,穿上比基尼去海边游泳,不知道要惹来多少艳羡的目光。

    但她这番话让桑儿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上来话:“把……托起来……”

    聂言知道一时半会儿是扭转不了这些古人的保守思想的,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手:“反正你就按着我说的做就是。给我做几套,你自己再做几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萧侍卫看你的眼光也会不一样的。”

    她俏皮地朝她眨眨眼,桑儿的脸就像要充血了似的,娇嗔了一句:“娘娘,你,你怎么……”便抱着衣物跑了出去,剩下聂言留在营帐里哈哈大笑。

    她的笑声还没完呢,就听到帐外一阵更大的笑声,直接将自己的压了过去。她钻出帐子一看,原来就是那个跟着马车的陌生青年。那青年一袭紫色长袍,腰间系了条玉制腰带,长发及腰,头顶发冠上的装饰有成年男人巴掌大小,看样子是整玉雕制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贵公子哥的模样。

    但跟在宁王身边,聂言连皇帝都见过了,一个贵公子哥也不出奇。但这个青年生得眉清目秀,虽然没洛星宸那般亮眼,却比洛星宸看来更加阳光温润,让人一看便想与他亲近。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长得好看的人都和长得好看的人玩,聂言不由更是好奇那个唐清婉到底是什么模样!

    齐昊飞笑看着她:“王妃娘娘不输男儿的豪迈,倒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聂言身子一震,也浅笑着回说:“在外偷听女儿家讲话,也未免太没风度了些。”

    “许久不见,娘娘何须如此生份?”

    聂言讽刺道:“难道我们很熟?”眼睛却瞟到东儿正端了东西过来。

    东儿是东南西北四个侍婢中地位最高的,这四个侍婢也是仗着在扶云院里服侍,性格一个比一个孤傲,慕容烟进府后也没敢为难她们。东儿向来是有些看不上慕容烟的,但出于礼仪还是停下行了个礼。

    “这是什么?”

    浓浓的鱼汤香味传来,聂言眸子一亮:“是我在溪边抓的鱼吗?”

    东儿垂了眼眸回答道:“奴婢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鱼,只知道是老爷让下人们拿回来的。”

    出门在外,洛星宸变了“老爷”,聂言变了“夫人”,乍听时还不太习惯。

    虽然嘴里说不要,但身体还挺诚实嘛!聂言在心底笑,捉鱼给他们吃还骂她,现在可知道在这荒郊野外有鱼吃的好处了。

    她接过东儿手中的碗:“王爷的帐子在哪里?我给他送过去吧。”

    东儿不肯放:“这种事怎敢劳动到夫人?”

    聂言一用劲,硬是把汤碗抢了过来,脸上却堆着笑:“哎,妻子给丈夫送鱼汤,这不显得我体贴懂事嘛。”说完就也不顾剩下的两人,自己朝洛星宸的营帐中走去了。东儿和齐昊飞对望了一眼,也只能跟在后面而去。

    两个营帐隔得不算太远,但也不近,聂言想大约是洛星宸实在不想看到她罢了。只是不看也得看,她得到他面前时时招摇,好让他想起自己府里还摆着这么一位明媒正娶的王妃呢!

    大约不等通报直接掀帘子进去的也只有聂言一人了,所以洛星宸头也不抬的问:“你过来做什么?”

    “给你送鱼汤呀!”聂言把手中的鱼汤放下,趴伏在他对面伸长了脖子,“你怎么又在看这张图啊?有这么好看?”

    她认得,他案上的正是那忍冬心心念念逼着她来偷的布防图。她虽然并没想要偷,但对这关系到国家生死存亡的图还是有些好奇。但显然洛星宸宝贝得很,还没待她将头伸过来就已经快速将画卷好,随手置于自己枕边。

    聂言撇撇嘴,将鱼汤碗吹了吹,推到他面前,故意拿腔拿调地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老爷,就不想尝尝这鱼汤的滋味吗?”

    洛星宸狠狠白了她一眼,冷冷道:“不喝!”

    这时东儿和齐昊飞也进来了,聂言便挪到了洛星宸身边去。

    东儿道:“老爷夫人,晚膳已经准备好,老爷是要出去和大家一同用膳还是让南儿拿进来与夫人一起用膳?”

    “当然是出去一起吃。”

    不待洛星宸出声,聂言已经擅自帮他做了决定,边说边去拉他起身:“走啦,这帐子里闷得很,出去透透气也好。”

    他们带的侍卫都是宁王府的银衣卫,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勇士,跟随宁王出生入死不知历经多少次刺杀,因此身份尊贵如宁王也一向视他们为手足,同吃同睡并不稀奇。等聂言出去时,看到大家已经用了几块木板拼成了饭桌,饭食已经摆在上面了。除了一大锅的鱼汤,还有烤好香喷喷的鱼肉。

    所有人都等洛星宸落了座之后等他示意了才敢入座,这时聂言方才发现根本没女人们的位置。

    桑儿引了她到另一边较小的桌前:“夫人,您坐这儿。”

    队伍里的女人不过她、桑儿、东儿、南儿四个,王爷那边有朱管家服侍着,暂时用不着东儿南儿,于是便成了她一个人坐着,其余三人站在她身后看的架势。

    “你们站着干什么,坐呀!”

    桑儿倒是习惯了这个没架子的主子,见东儿和南儿迟迟不肯坐下来,还主动去拉她们:“东儿姐姐、南儿姐姐,你们坐呀。你们不坐,娘娘可是不肯吃饭的。”

    东儿和南儿互相看了一眼,半推半就地侧了半边身子坐了。任她们平日里自持身份较其他的侍婢们高上一头,但毕竟主仆有别,就算宁王能和下属们坐到一起,她们也从来只有在一旁服侍的。头一回和主子平起平坐,她们仍是有些局促。

    桑儿主动替三人添了碗筷,又夹了菜到聂言碗里,笑着招呼:“东儿姐姐、南儿姐姐,饿了一天了,快些吃呀。”

    那两人又观了聂言的脸色,见她毫无芥蒂,还一边帮桑儿夹菜,只是觉得新奇得很。原本高贵无匹的主子突然如此平易近人,举止粗俗,没了一点大家闺秀的气质,东儿横看竖看觉着她怎么样也配不上自家王爷。倒是南儿的性格要较她随和一些,用手肘轻轻顶了一下她,两人这才同样端起饭碗。

    大桌那边早已斟上好酒,你一杯我一杯地互相推敬了起来。都是些刀尖上滚的汉子,几杯酒一下肚便没那么讲究了,当着王爷的面也敢大声说笑,反倒是洛星宸和齐昊飞显得十分斯文。

    两人低声谈了一阵话,齐昊飞便注意到了聂言这桌的动静,笑着对洛星宸说:“奇了怪了,怎么我见着你的这位夫人倒与以前大大不同了?”

    洛星宸也有意无意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聂言正与桑儿说着什么,说一阵又哈哈大笑起来。他放下筷子认真地问:“你说这世上有没有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的易容术?”

    “以你宁王的眼力,再高明的易容术只要仔细分辨了,还逃得过你的双眼?”

    想到宫里那个假扮忍冬的刺客易容之术已算高明,但仍能看出破绽,洛星宸不再说话,静静地喝了一口酒。

    那边酒喝得热闹,聂言望着手边清淡的茶水倒有些坐不住了。她看了看手边清淡的茶水,灵光一现,便给桑儿说了几句。桑儿应了,起身离席去找那专管膳食的人,也不知从哪里找到些蜂蜜。聂言取了两个大壶,先用一个壶泡了茶,然后在另一个壶里放上蜂蜜,再将稍微晾凉的茶水倒入壶中摇晃均匀。她给桑儿她们几个一人倒上一杯:“来来,尝尝我调制的蜂蜜绿茶,不但清甜解渴,而且还有护嗓的功效。”

    几人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追男生要胆大心细脸皮厚

    晚膳之后,她又兑了几大壶让桑儿拿给侍卫们解酒。几大壶蜂蜜绿茶很快就被分完了,但桑儿倒是留了个心思,用水囊装了给萧狐留了些。

    她抱着水囊特意等到宁王帐里熄了灯,萧狐从宁王帐中出来回自己的帐中,才红着脸上前:“萧侍卫,这是娘娘赏赐的蜂蜜绿茶,说是能生津止渴。”

    “替我谢过娘娘。”

    萧狐木着一张脸接过就要走,桑儿见状急得“唉”了一声。

    “还有事?”他疑惑地问。

    桑儿咬了咬下唇,将紧紧攥在手心里的香囊捏了又捏,低头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萧狐想了想,仰头咕嘟咕嘟几口就将水囊里面的茶水喝了个干净,然后拿袖子一抹嘴巴,把水囊递还给她:“你是要这个吧?”

    桑儿木讷地接过,张张嘴,还是没说出口,转身就跑了。跑到半途中,却撞上一个人正确来说,应该是那个人突然从阴影处跳出来故意拦她的。她心跳未平复,又被吓了一跳,差点尖叫起来。但当她仔细看清时,才发现这是她家王妃娘娘。

    聂言抱着床被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呀!急死我算了!”

    “娘娘?”

    聂言从她手中翻出那个香囊:“追男生就要胆大心细脸皮厚,像你这么面皮薄的,萧狐那个木头一样的人,什么时候能开窍?”

    “娘娘……我,我没有……”被她说得小脸像是要滴血了,桑儿又羞又急快要哭出来。

    聂言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算了,以后你听我的,保证对你的萧侍卫手到擒来!”

    “娘娘……”

    桑儿真恨得不脚下出现个地洞好钻进去,但见她抱了被子有些奇怪地问:“娘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聂言朝她眨了眨眼睛:“我的脸皮可没你那么薄!”

    赶了一天的路,此时已是夜深,除了巡逻的侍卫外,余人都回到自己帐中入睡。但就有一个人影小偷似的悄悄朝宁王的帐中接近,但人还没到跟前便已经被发现了,突然从旁边跳出两个人来厉喝:“是谁?”随着这声厉喝,森寒的剑芒已经到了聂言的脖子前方。

    “是我!”怕被误伤,聂言连忙开口。

    “王妃娘娘?”两个侍卫有些诧异,“娘娘这么晚了还来找王爷?”

    从被子后面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睛,聂言点了点头:“我来找自己的丈夫有什么不对吗?”

    两个侍卫被噎了一下,互望了一眼:“王爷已经歇下了,王妃娘娘若有什么急事属下可以进去禀报。”

    聂言摇摇头:“没什么急事,就是一个人睡不着,想找王爷一起睡。”

    “咳!”

    她语出惊人,不但是两个侍卫一阵尴尬,就连跟在后面的齐昊飞也忍不住咳出声。他从阴影处缓缓度步出来,笑说:“王妃娘娘对王爷真是痴情一片,可惜王爷的心似乎不在娘娘身上。”

    “要你管!”聂言哼了一声,就要往里闯。

    但她的速度哪有那两个侍卫快,两把剑形成了个大大的交叉横在她面前:“没有王爷吩咐,恕属下不能放任何人进去打扰王爷。明日还要赶路,请娘娘快些回去歇息吧。”

    聂言正想着要怎么说服他们时,突然帐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让她进来。”

    聂言得意地朝那两名侍卫扬了扬眉,便掀帐走了进去。

    帐里的油灯已经重新点亮了,照透出两个人影。只见女人的身影扑在男人的怀里,男人拥着她双双倒在地铺之上,然后油灯熄灭……侍卫们纷纷回避了目光,齐昊飞握紧了双拳,却是有些愤怒的对于洛星宸背叛了唐清婉的愤怒。

    只是帐内却另有一番风光。

    不断蠕动的被子中,洛星宸千辛万苦地将差点被闷死的聂言从里面捞了出来。好不容易透了口气,聂言重重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抱怨:“喂,你怎么不提醒我这里有个东西,害我摔了一大跤,差点被闷死了!”

    洛星宸没好气地道:“若不是本王眼疾手快,怕是这帐子都会被你烧了。”

    黑暗之中,聂言根本看不清楚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刚进来就被洛星宸床铺旁放着的案几绊了一下子,她连人带被的就往前扑去,恰巧砸在洛星宸的身上。至于被角扫到了油灯,火星子撩被子上面差点燃起来这回事她是没有看见的。幸好洛星宸用掌风将火扑灭,否则今晚可当真热闹了!

    洛星宸甚至觉得,自打娶了慕容烟之后, 他的人生便像是陷入了一场灾难之中!关于她,好像从来没有一件好事!

    只是此时的聂言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决定忽略这种经常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翻了翻身子,将身上的被子踢到一边,寻了处舒服的位置打了个呵欠就准备睡觉了。刚闭上眼睛,她就觉得手腕上有一股力道将她拉了起来。

    “你干嘛呀?” 饱含着睡意的声音朦胧地嗔着,坐了一天的马车,下午又在溪边儿玩了一阵,她着实有些累了。

    洛星宸在黑夜中视物的能力可比她高明上不少,一双漆黑的眼睛在黑夜之中有如狼般犀利:“谁允许你在本王的帐中睡觉?”

    “可是是你让我进来的呀!”聂言有些不解。

    她又讨好地说:“哎呀,不过是占你半张床而已,不要那么小气!”

    “慕容烟,你别逼本王把你丢出去!说吧,到底想干什么?”洛星宸觉得自己的耐心快用尽了,他可不像再花几天的时间再去习惯把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聂言腻味娇笑着爬向他,那软软的身子往他怀中一扑,手指接触到他散下来的长发,便拿了一束在指尖绕着圈圈,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王爷,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呢!夫妻睡在一起,不是天公地道?”

    不知道为什么,洛星宸心中升起一阵恶寒。大婚之后慕容烟只着寸缕闯入他房中万般引诱的画面又回到他脑海里,心底无比厌恶。他伸手捉住聂言还不断在他耳边打转的手指,稍稍一用力,聂言便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要断了似的。

    “好痛!放手!你个野蛮人!”聂言吃痛,咆哮了起来。

    听到她口出恶言,洛星宸重重地放开了她,轻声道:“不要在本王这里耍花样,否则那天晚上本王让你怎么滚出去的,今天还会怎么滚出去!”

    他的声音听来很是轻柔,里面的阴寒却比以往都更加浓烈。在鸣凤那里学的招式怎么不太管用?男人不是很吃这一套吗?握着疼痛的手指,聂言很是委屈。按理来说这慕容烟的姿色并不比那个鸣凤逊色呀,洛星宸的反应怎么这么不一样?

    天生不是当尤物的料,她在黑暗之中看不见洛星宸的表情,但想着此刻他定然是像吞了只苍蝇这么恶心。于是越想越气,便收起那套故作的娇噌。

    “你把一个时刻想杀我的人带在身边,我不赖着你,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

    洛星宸倒不太意外她知道齐昊飞的身份,淡淡的道:“原来你早知道是他。”

    “我又不是笨蛋 他一开口说话我当然听出来了。”聂言抱回了被子,又重新歪倒在床边嘟囔着,“反正我不管,只要他在的一日,你就别想清净!”

    洛星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阵没说话,复而轻轻的哼笑了一声,也听不出他是讥讽或是别的什么。

    “本王还以为……”

    “你以为我想勾引你?聂言拥着被子翻了个身,“算了吧,我对心里有别的女人的男人不感兴趣!”

    “是吗?”洛星宸冷笑,“为了勾引本王,更难堪的事难道你没做过?”

    聂言翻了个白眼,她哪知道以前慕容烟做过什么事?

    “以前的事就别提啦!反正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洛星宸又哼了一声,聂言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被子飞了,身边的位置也随之凹下去一块。她也满不在乎,反正现在也不冷,便翻了个身渐渐睡去。

    第二天所有的人都看见王妃从王爷的帐内出来,关于王爷和王妃已经圆房这件事,很八卦地在所有人当中传开了。

    至于对她醒来时为什么会钻进洛星宸的怀里,还像个八爪章鱼似的将他紧紧缠住这件事,聂言虽然觉得有点破坏自己昨晚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高冷人设,但是她想,洛星宸应该已经习惯了。

    用完早膳后,车队又出发了。聂言明显感觉到大家对她态度稍微有一些变化,却以为是昨天那些蜂蜜绿茶的原因。

    因为她粘洛星宸粘得紧,几乎是与洛星宸寸步不离,所以齐昊飞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时机,这一路还算平静。

    桑儿的任务变得繁重起来,除了很认真地给王爷王妃绣香囊以外,还要偷偷给聂言 缝制内衣。因为涉及到王妃娘娘的**,所以她白天在马车上是不赶缝制的,只能等晚上大家都休息了才来赶工。

    聂言在旁边看着替她着急,这姑娘也太过于实诚了,白天在车上连看也不敢多看萧狐一眼。她哪里是要她真正的去绣什么香囊,反而真正要送给萧狐的那个香囊一直捏在她的手上没有送出去。

    窗外一枝含苞的树芽掠过,像极了小女儿家的心思。于是她决定帮她一把。不过这一把,她差些将自己推进了沟里!

第三十章 绿茶

    虽然他们一路行来低调,但难免也有那机灵的打探到了消息。就是车队进入离谡州不远的琼州境内时,琼州郡守洪光畴亲率了兵马来迎接。晚上洛星宸一行人便在琼州郡衙里住下,洪光畴张罗布置了很丰盛晚筵,但洛星宸以路途劳顿为由拒绝了。

    谁不知如今朝廷里谁的分量最重?连递上去的折子也要先经过宁王的手,哪些递得上去也得他说了算。洪光畴刚刚上了道请求拨款三万两修葺城墙的折子,天降机会,正好要把马屁拍舒服了。于是他第二日一大早便带着自己的女儿过来,说是要做东,带着宁王和王妃四下走走,但不多时自己又找了个理由撤了。

    也是这琼州离得京城较远,洪光畴的消息不大灵通,只是见着王妃娘娘笑意盈盈,亲善可喜,否则若是他听过王妃的恶名,哪敢将自己的女儿举荐过来?

    聂言看那洪小姐瓜子脸面,长得秀气,身段也很婀娜,是个小美人的模样。一边感叹洛星宸艳福不浅外,一边可惜这郡守怕是打错了主意,她岂能看着一顶绿帽子当着自己的面往头上戴?

    但这传闻中不近女色的“贤王”倒是一副来者不拒的姿态,除了听风楼里那个鸣凤以外,对于这位洪小姐的邀约也是欣然接受。洪小姐被他含笑的眸子一看,受宠受惊,一双秋波中怕是要漾出水来。

    聂言笑着对桑儿说:“我们家老爷当真是个渣男呢!”

    桑儿虚心请教:“什么是渣男?”

    “就是夸他有魅力的意思。”

    桑儿恍然大悟:“哦,那当然了,王爷,不,老爷可是最渣男的人了!”

    聂言觉得桑儿真是孺子可教!她上前朝洛星宸那受伤结着痂的背上拍了一掌,脸上却笑得格外温婉:“老爷,就请洪小姐带路吧,我也想看看这琼州人杰地灵,和京城有什么不同的。”

    洪小姐那边只带了个贴身的丫头,洛星宸留了朱管家去买些当地的特产,带上萧狐出了门。正好齐家有产业在琼州,齐昊飞也借着顺便视察产业的名头与他们同去。几人轻装简从,虽然刻意掩了身份,但洛星宸那满身华贵怎么也掩饰不去,路上引来不少行人观看。

    这里靠近南方,风土人情与京城大有不同。人们的衣衫下摆都较京城的要短上一截,女人的裙子很少有过脚面的,步伐也较京城里的小姐姑娘们要轻快上一些。人们说话温声细语的,连街上做买卖讨价还价都很少有人放大声音,聂言心想,难怪那洪小姐声音小到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琼州、谡州之间有一个大湖,湖里盛产一种黑贝珠,珠子圆润有光泽,很少有瑕疵,因此琼州和谡州卖珍珠的人都很多,也有用螺、螺、贝等做成的小物件,十分别致。

    自从与桑儿在京城里逛过一回街后,聂言就再也没有机会逛街了,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很是好奇。不一会儿,她的双眼就粘在了一对珍珠耳环上。对于珠宝一物,她向来就喜欢个圆圆滚滚的,那对珍珠小巧圆润,虽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但就对了她的眼缘。

    “这位夫人好眼光,我们家的珍珠是自家养的。你别看它们个儿不大,但颗颗都是上品,夫人这么好看,戴在耳朵上一定会更显娇艳的!”

    卖东西的大娘游说地不遗余力,不由望向她旁边的贵公子,心里叹这是哪家小姐,运道竟是这么好,找了个如此称意的郎君。

    “多少钱?”聂言其实用不着她多说就已经心动了。

    “不多,才三两银子。”

    闻言,聂言有些犹豫了。前些天为了帮静月庵做洛茶的事,卖簪子换回来的钱用得差不多了,现在身上满打满算只剩下十两银,用三两来买对耳环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

    若是朱管家在此,定然主动便付钱买了,但现在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她一堂堂王妃身边竟然这么窘迫,而洛星宸又是个不解风情的,怎么也没想到要替她付钱的事。

    忍了又忍,聂言说:“算了吧,我再看看。”

    洪小姐尽心地带着他们逛了大半个城,虽然琼州城里也不大,但从城东转到城西,还不坐马车,也是难为这个娇小姐了,连聂言都觉得自己的脚下已经打起了水泡。可叹洛星宸和萧狐两个石头全然顾不上女孩子们的体力,幸好还有个齐昊飞贴心地建议:“我们家在前面有个酒楼,大家走累了,不如进去喝点茶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如何?”

    当洪小姐看到原来全城最大的酒楼原来是这位齐公子家的产业时,不由对他刮目相看,心里盘算着若是宁王这边不成,这位富甲天下的齐公子倒也是个良人。

    大老板驾到,酒楼里招呼得很是殷勤,将他们引到从不对外待客的三楼厢房内,上了最好的茶叶和几样拿手的小点。

    洪小姐亲自替洛星宸把茶添上:“老爷,尝尝这里的春茗,虽然比不上府里的好茶,但也是别处不常喝得的。”

    洛星宸举杯品了一口:“果真清香润喉。”

    聂言也喝了一口,暗自撇了撇嘴,还不如静月庵里的洛茶呢!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她此刻倒是无暇顾及这闲花野草的,先将自己肚子填饱实际些。幸好齐昊飞比较细心,知道大家都累了,便让厨房上菜上快了些。别人聊天,她就默默地扒拉饭菜,在外几天,倒是这餐吃得最为饱足。

    等她吃饱喝足抬起头时,发现大家都以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她摸摸自己的脸,悄声问桑儿:“有饭粒子沾脸上了吗?”

    桑儿摇摇头。

    洪小姐拿绢子轻轻掩了口,笑说:“夫人真是有口福,我便是没用,吃不了太多东西。”

    聂言斜眼瞟了瞟她碗中那只咬了一半的一块糕点,老鼠怕都比她吃得多些。

    “哦,我觉得这里的菜不错,不吃不给齐老板面子不是。”

    齐昊飞点了点头:“多谢夫人赞赏。”

    洪小姐突然“哎呀”一声,洛星宸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咬了咬唇:“刚才夫人在挑珍珠的时候,我不小心扭着脚了。”

    聂言有些错愕:“啊,那你怎么不早说?”

    洪小姐低下头委屈道:“难得夫人看上我们这个小地方的东西,我怎么能扰了夫人的雅兴呢?”

    端了手边的茶杯,聂言看见里面一朵绿色的小芽在水心荡漾。她吩嘱桑儿:“刚才我看到楼下不远处好像有个药店,你去帮洪小姐买点药膏回来。”

    洪小姐忙道:“哎呀,这哪能劳烦桑儿姑娘。还是让小环去吧。”

    她虽然口中这样说着,但却做出疼痛的表情,那贴身侍婢小环赶紧去帮她揉脚。聂言翻了个白眼:“桑儿去吧。”

    桑儿离开一阵之后,聂言突然想到件事:“啊哟!我好像记错了,药店并不在楼下。桑儿那丫头是个不认路的,这里人生地不熟,跑丢了怎么办?不行,我得去找她!”说着她就要起身去找桑儿。

    齐昊飞忙说:“还是我让店里的伙计去找吧。”

    “你店里的伙计哪记得桑儿长的什么模样?”她眼珠子转了转,“萧狐,你脚程快,不如你去帮我找找?”

    萧狐看了洛星宸一眼,得了他的示意,便抱拳道:“是。”

    看着萧狐走了,聂言这才笑盈盈地坐下,脸上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洛星宸睨了她一眼:“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这你不懂。”聂言替他夹了一筷子菜,正是他不喜欢吃的菜色,洛星宸没好气地停了箸,这女人真是存心与他作对来的。

    聂言伸出食指在脸颊上刮了刮:“这么大个人了还挑食,害不害臊?”

    洛星宸喝了一口茶,把脸转过去看窗外风景没有理她。洪小姐见半天插不进去嘴,又在那里“哎哟哎哟”地**起来。齐昊飞便让伙计带她去了另外一间房里先作休息,洪小姐虽然不想离开,但装得过了也不好意思不走,只能向洛星宸陪了罪,说是脚好些了便回来。

    一下子厢房里便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齐昊飞让人收拾了饭菜,重新布置了厢房。就在聂言兴灾乐祸那洪小姐偷鸡不成蚀把米时,洛星宸让齐昊飞另外安排厢房让她休息。见着他们似乎要谈正事的模样,聂言也没兴趣参与,便跟着那伙计出去了。

    “你可曾看出什么端倪?”

    齐昊飞将手指在桌上敲着,笑说:“我只看到这琼州府衙和城墙的确年久失修,而这城内倒是一片繁荣景象,那洪光畴身上穿的,府里用的都极为简单,看来是个好官。”

    洛星宸勾了勾唇角:“你这酒楼每月交多少税?”

    “那本小爷可没管。”齐昊飞不喜欢经营家里的生意世人都知,但他也不是个笨蛋,粗略一估又道,“不过我估了一下,大约能有一千两。”

    “单单一个酒楼,每月一千两的税银。”洛星宸走到窗前居高临下,楼下正是城里最繁华热闹的街道,“正如你所说,琼州城的确较为富庶,除了上缴朝廷的税银,你说剩下的税款都去了哪里?”

    齐昊飞倒是坐着动了也不动,手指停了一下:“或许我们的洪大人拿锐银去铺桥修路,为百姓做事呢?”

    洛星宸转身面对他,面上神情明晦难断:“若是真为百姓做事倒好,只怕表面上装着清廉向朝廷邀功请赏,背地里却干着不为人知的勾当。”

    齐昊飞摇摇头叹息:“哎,果真是心系天下的贤王啊,连带王妃回乡省亲都能揪出个脏官来。日后清婉若是当真嫁到王府,可是要日日独守空帷了。”

    对于他的口无遮拦洛星宸早已习惯,并不同他计较,转身将眼光投向脚下这片广袤的土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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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慕容烟时,她时时克制,如履薄冰,为洗刷“毒妃”之名,也为赢得他的心。 重生为聂小小,她已看清人心险恶,抛开小心谨慎,抛开步步为营,这次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毒妃复仇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毒妃复仇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毒妃复仇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