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天生一对的师徒
“哎火腿!”
“吃吃吃,就知道吃!”然后冲钱青喊,“走了走了,赶紧上山!那位朋友是上山还是下山随便你!”
吴挚刚好把手机里的重要资料检查完毕,不假思索的回:“我跟你们上山!”
郝帅不予理会,只管拖着陈央央往山上跑,陈央央还在为差点进肚子的火腿可惜,越想越饿,越跑越饿,思来想去颠来倒去只剩饿:“三千零六十八,你和你室友挺能吃啊。”
郝帅白了她一眼,“等我做完这单生意就把钱还你,放心,一分也少不了你的。”
“那就好。”
陈央央应了一声,此事暂时翻篇。
似是忍耐很久,跟在后面的钱青才说:“央央姐,你……不觉得难受么?”
陈央央以为他指的是自己的伤,“有点。不过没关系,可以坚持。”
钱青咳了一声,“那个……我指的是……”
“等一下!”郝帅突然停了下来,“有情况!”
众人四下张望,除了钱青很快回应他一声,“左后方!”陈央央和吴挚都是一脸茫然,各拿着一只手电狂扫,“什么?哪儿?”
郝帅浑身紧张:“钱青你断后,我带他们先走!”
陈央央:“……”
吴挚:“……”
尼玛,你可真一点也不谦虚啊!
钱青不服地嚷嚷:“哪有你这么当师父的……”
“你把我当过师父吗?”郝帅先反驳,后提议,“要不这样,你叫我一声‘师父’,我让你先走?”
“师父!”钱青毫不犹豫就喊了。
陈央央:“……”
吴挚:“……”
果然天造地设的一对师徒!
郝帅说话算数,侧身站立一边,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钱青颇有些洋洋自得,赶着前面二人头也不回地向山上跑去。
陈央央:“钱青,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钱青叹气:“当然有了。刚才人渣拉着你的手那么长时间你都可以忍受,我提醒过你……”
“拉手算什么,”吴挚插嘴说,“像陈记这样豪爽不羁的女人,野外采访时帐篷都不知道和男人睡过多少回了,还怕拉一次小手么。”
他说的是事实,陈央央无言反驳,但听在钱青耳朵里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他忽然一把揪住钱青的后衣领,迫使他停下来面对自己,凶神恶煞的说:“你说谁和男人睡过好几回!你知不知道刚才是谁帮了你!忘恩负义的家伙!”
“钱青,”陈央央问,“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什么看见了什么?”
“就刚才,你说左后方。”
钱青明明早就明白她的问题,仍然在打太极:“没什么,就几个泡泡而已。你刚才不是也见过么,轻轻一碰就破,没什么杀伤力。”
“泡泡……有杀伤力?”
陈央央越听越迷糊,她虽然觉得这件事有点无稽,但左不过刚才郝帅和钱青的反应太过真实,让她隐约感觉不安。
被钳制的吴挚忽然一个哆嗦。
钱青的手往上抬了一些,“害怕了?害怕以后就学乖点,别特么有事没事满嘴喷大粪……”
“泡泡!”吴挚的嗓音较平时尖锐了些,也不知是被揪住衣领的缘故,还是吓得,“我想起来了,我……我砸烂我东西之前也看见过一只泡泡!拳头大小,一直跟着我,沾在身上赶也赶不走!”
钱青的神色明显一滞,然后右手一松,主动就把吴挚放了,停了停,居然又退后一步,问的话也莫名其妙:“你有没有女朋友?暗恋的人也算。”
“没有啊。”吴挚答的诚实。
钱青的神色又是一变,“那喜欢你的人呢?”
“这……应该有吧?或许也没有。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彻头彻脑的工作狂,工作就是我最喜欢的……咦,我手机呢?怎么不见了?”
陈央央提醒他说:“有没有放进背包里?”
吴挚浑身乱翻乱找,“没有。我一直抓在手里的,刚刚明明还在,怎么……”眼睛忽然一抬,他若有所思紧盯着陈央央不放。
陈央央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你看我干什么?难道……你怀疑我拿了你的手机?”
“难道不是吗?”
“我没拿!”
“陈记,我手机里的资料很重要,当然,如果你侥幸拿到这些资料,也非常有用!”
“你这是什么话……”
“哎别吵别吵!”静观片刻的钱青主动当起和事佬,分开面红耳赤的二人,和颜悦色地说,“手机丢了大家都很着急。这位朋友,随便怀疑别人偷东西是不对的,或许手机丢路上了也说不定呢,要不,我陪你回去找找?”
“回去?”吴挚望一眼来处,犹豫不决,“你们不是说后面很危险吗,回去的话……”
“哈哈哈哈哈,几个泡泡有什么危险的。走走走,我陪你一起去!央央姐,你在这儿等会儿别乱跑,我们找到手机马上回来!”
说着,钱青冲陈央央摆了摆手,好哥们一样搂着吴挚的脖子嘻嘻哈哈往回走,很快消失不见了。
泡泡……泡泡……
陈央央满脑子想的都是泡泡。
她见过的那个泡泡里包着话,“醒醒。”
吴挚见过的泡泡一直跟着他,赶也赶不走,这两种现象无论如何都无法用正常来形容,难道世上真有反科学的现象?难道我的坚持错了?
陈央央左想右想不放心,决定回去看看。
此时,夜更深了,较之刚迈进老林那会儿,除了平添几分幽寂和阴森,陈央央感觉最大的变化是冷。
视线里渐渐浮起一层浅淡的白气,唔,大概起雾了吧。
她这样想着,轻轻撸了两遍胳膊增加点热量,继续往回走。
前方有光亮隐约一闪,也不知是冷还是害怕,她微微打了个寒颤,“谁?谁在那儿?”
树后黑影一动,走出了去而复返的吴挚,他的手电没开,整个人被浅一色的黑暗吞没着,神秘而诡异:“我。”
陈央央的心底顿时升起一丝不祥,但她贯会伪装自己,不动声色地问:“手机找到了?”
“没,我怀疑是你偷了。”吴挚答的平铺直叙。
陈央央轻笑一声,“既然你认定是我,男女有别你又不能搜身,所以你想怎么办?”
“交出来。”
“我没偷。”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我的手机交出来。”
“我也再说最后一遍,我不知道你的手机在哪儿,更没……”
不等陈央央说完,吴挚已凌空一脚踢了过来
17.我要吃肉
陈央央微微一惊,反应极快旋身闪开,那一脚错过陈央央,径直劈在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上,啪的一声,小树居然被一招腰斩!
“嚯!牛啊!”陈央央由衷地赞叹。
不过奇怪的是,没听说吴挚是个练家子且功夫一等一的硬啊?难道战神附体了不成?
“你听我解释……”
“我只要手机,不听解释!”
“嘿,不讲道理是吧!”
“是的。”
吴挚答的干脆,打的也十分干脆,拳脚相加招招不留情,陈央央若非身上带伤,和他战个势均力敌本不成问题,可肩膀真的很疼,脚踝上的烫伤因为长时间行走又没有趿着鞋,不用想磨损一定严重不少,如今别说出招反击了,体力不支,渐渐连躲闪都难。
啪!
手电筒被吴挚一拳砸碎,周围瞬时陷入无边黑暗中。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陈央央拔腿就往山下跑!
她不知该怎么和他沟通解释,又或者说,不管怎么沟通解释也没用,刚才打斗的过程中,吴挚的几处骨骼会随着他的动作产生轻微的碎裂声,想必如此高难度的攻击已超出他身体负荷。
换而言之,吴挚不是练家子。
他攻击她,一定是被迫的。
他的脑子很有可能也是不清醒的。
陈央央从前打架几回,强敌也遇见一二,但手头都有顾忌,根本不是吴挚这种不要命无视一切的打法。
跑吧跑吧,保命要紧还是赶紧跑吧!
幸亏这条路刚刚走过两回,陈央央识路的本事极好,所以就算摸瞎狂奔也不至于一头撞死在树上,可是……
嗒,一声微乎其微的拨动开关响,前面一道雪白的光束突然打在她的眼睛上,直接闪瞎了她的狗眼。
我去!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手电筒还是她给吴挚的呢,真是好人没好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吴记吴记,我知道你手机在哪儿!真的,我知道!”
虽然明知撒谎不是好孩子,但是,她已经成年人了。
伤口的疼自不必说,还腿脚酸软,头晕眼花,冷汗淋漓,即使才剧烈运动过,她的冷也一点没有得到缓解。
陈央央抬手护住眼睛,尽量压制自己的粗喘,等对面的反应。
而结果却是,两秒,两分钟过去了,对面完全没有反应!
好吧,能这么僵持到郝帅或者钱青来也行,不过关键是,郝帅会来吗?钱青去哪儿了?
陈央央疲软得想坐下,又不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改变了这种安全格局,会吃不了兜着走。
“厌!”
对面不远处传来郝帅的喊声,陈央央听得头脑一懵,厌?哪儿?
郝帅边朝这边赶,边神神叨叨的数落:“厌,你手里拿的是手电筒,不是北冥珠啊,总之手电筒不能治伤救人,快放下!听见没有,放下!哎呦我去,这孽徒吃什么长大的,死沉死沉能要我老命了!”
嗒,对面恼人的光束忽然消失,“不知道。”
他居然把郝帅的一句牢骚正经八百给回答了,呵,真实诚。
不过对面是厌,那吴挚呢?
陈央央这个问题还没搞明白,她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
天陨县县医院的病床上,陈央央出神地注视着塑料管里的点滴,脑海里一帧帧闪过的都是行为怪诞的吴挚。
砸烂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怀疑她偷手机,极好的身手,冷漠的口气……
认识吴挚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不找女朋友,不谈婚论嫁,三十出头的人了仍然光棍一条,家里催婚多少次理都不理,催急了他干脆来一句,“结什么婚,工作就是我的全部!”
因为这句话,人送绰号“拼命吴三郎”。
年轻的护士进来换药,陈央央的眼珠子转了转,问她:“泡泡……就小朋友平常吹的那种泡泡,不会杀人的哈?”
护士一怔,然后边换药,边微笑着说:“哪能呢,您想多了哈。好好休息。”
说完端着药盘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神经科的两位专家急匆匆赶来,让陈央央又是翻眼皮又是伸舌头,还各种测验检查,陈央央渐渐明白过来,他们这是怀疑她发烧烧坏了脑袋。
老实说,她也这么怀疑过。
不过两位专家最后给了她一个否定的医学结论。
“唉。”陈央央叹一口气,目送两位专家离开。
相较于反科学的现象,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神经病了。
“我前半生的信仰啊!”
门口人影一闪,走进一手拎饭盒,一手拎暖水瓶的郝帅,“大老远就听见你嚎了……哎哎哎,注意别碰到伤口!你也知道没脸见人了还蒙被子里面。坐起来吃饭,买饭可以,吃饭可没人伺候你。”
陈央央没动,郝帅放下饭盒和暖水瓶,过来掀她的被子,“听到没有,起来。”
陈央央一脸衰样:“你先告诉我,你昨晚想去天陨湖,是不是因为那些泡泡?”
“是。”
“你会驱邪?”
“呵呵,不会。我就一个看风水混饭吃的俗人,没那么高大上。快起来把饭吃了,外面还很多事呢我没时间陪你在这儿耗着。要不这样,我把饭给你摆这儿,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吃。”
说着,手脚麻利地支起床上的小餐桌,把饭盒一一打开,杯子里倒满热水,然后大手朝陈央央一挥,“你慢慢吃,我忙去了先。”
饭菜的香味飘满整间病房,陈央央却一点胃口没有,一直到液体输完护士进来拔针,她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护士好心提醒她:“饭都快凉了,您多少吃点吧,对身体康复有好处。”
陈央央:“连根肉丝都没有,怎么吃?”
护士:“……”
陈央央点开手机叫外卖:“……我要吃肉。”
“肉来喽!”刚要下单,门口又闪进一条人影,居然是陈思明不请自来,手里也提着两只饭盒,“胡萝卜排骨汤,清蒸鲈鱼荷叶饼,啧啧啧,都是小馋猫你的最爱呀!喂,别躺床上装死了,快起来洗手吃饭!”
陈央央骨碌一下爬起来,动作太猛差点掀翻小餐桌,肩上的伤口也被抻得一阵巨疼,一旁的护士眼疾手快扶稳她,少不了斥责几句:“伤口的针脚全部撕裂,导致中度感染引起发烧,脚踝轻度溃烂。我从医这些年就没见过你这么折腾的病人,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伤成这样还到处乱跑,就不怕小伤变大伤后患无穷吗?”
陈央央看见肉的心情格外好:“是是是,您批评的太对了!”她疼到面部扭曲,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陈思明把小餐桌上的东西清理到一边,给美食腾出大半地方。
陈思明非常理解护士的心情,无可奈何打趣说:“不用理她。她就是一只闲不住的小强,命格又臭又硬,死不了。”
护士闻言哭笑不得,却也没有再劝,转身离开了房间。
陈思明:“怎么,堂妹夫不在啊?”
陈央央的脸刷的一拉,“少给我提他。你看看他给我买的什么玩意,大白菜配小米粥,闻着就没有胃口,他是把我当牢犯养了吗,话说现在的牢饭也最少一荤一素啊,太小气。”
说着,口水直流的想下手抓排骨吃,被陈思明拍掉爪子,“等着!先洗手!换做你对我家暴,我保证大白菜小米粥也不给你买,饿死拉到。”
“家暴他的不是我,是他的室友。”陈央央坐着不动,理所当然的享受起病号的待遇,静等陈思明把水盆端过来,“哎对了,你怎么来了?郝帅通知你的吗?”
“是啊。”陈思明在洗手间里回,其间夹杂着哗哗的流水声,“也不知我前世造了什么孽呀,放着好好的班不上,大老远跑来伺候你这个病号。”
“你婶婶会感激你的。”
“算了吧,婶婶的感激方式就是给我安排相不完的亲。”水盆无处可放,陈思明只能端着水盆让陈央央洗,“我还是喜欢自由恋爱,能合就合,不合就分,不会掺进任何人际关系,就像你和郝帅这样……”
“哎哎哎打住啊!我和郝帅没关系,你不要看见一个男的和我在一起就给我随便配对,况且那个郝帅挺不是人的,三番两次找我茬,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呢。知道我这一身伤怎么来的吗?是他诅咒的啊。不仅如此,他还拐走赵一鸣,害我不得不找了他们一夜!”
“诅咒?你还信这个?”
“以前不信,现在……”陈央央纠结一下,“也不信。”
“那就好。咱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得相信科学。”
“嗯嗯!”
陈央央洗手完毕,抓起筷子开始大吃特吃,亏了她是个“左右开工”,所以即使右肩有伤也基本不耽误用手,一顿饭吃得不亦乐乎心满意足。
“央央?”
“嗳~您说!”
“你刚才说你因为赵一鸣被拐走带伤找了他一夜,这么说你还对他有情?”
“哥们儿情。”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陈央央对这个过度关心自己婚姻大事的堂哥也是无奈,“非要我说,我喜欢他,爱他,死也离不开他,你才……”
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一身的雪白如玉干净得晃眼睛,他的右手微抬,看样子想敲门示意。
陈央央微微一怔,“……厌……厌?”
18.他在嫌弃她不成?
陈思明是个地地道道的颜值控,老少不嫌男女不忌,一见来人,削一半的苹果立马扔到陈央央怀里,右手拿着刀就大步走过去和人家亲切握手了,前一刻的嘻哈八卦脸秒变温文尔雅好青年:“你好厌,我是陈思明,很高兴认识你。”
陈央央:尼玛,得亏你扔过来的不是刀!
厌微呆的面色稍稍一缓,低头看了眼陈思明的右手。
陈思明恍然,立刻把水果刀从右手换到左手,一脸尴尬和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
厌微微一笑,大方地握住陈思明的手说:“没关系。你好。”
眼观这一幕,陈央央咀嚼苹果的腮帮子忽然停住,心说这不对啊,记得赵一鸣当初也要和厌握手来着,厌当时的反应既冷淡又嫌弃,手也自然没有握成。
再看陈思明现在这双手,啧啧啧,苹果汁水渍黏腻腻的,对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简直不能直视,而厌居然握住了!?
握住了!
难道他根本没有洁癖,只是单纯不喜欢赵一鸣?
唔,好像也不对,洁癖应该有的,那晚他不肯下水救人,不就是因为嫌水里脏么。
“好些了吗?”厌的声音清凉又温柔,听起来舒服极了。
“嗯。”陈央央不认为他是来探病的,继续啃苹果吃,态度很是敷衍,“有事吗?”
厌默了一默,“你身上有伤,此地不宜久留,尽快随陈思明回去吧。”
“回去?”陈央央笑,“我回去了赵一鸣怎么办?我可记得某人说过赵一鸣有性命之忧呢。”
厌微觉疑惑:“赵一鸣已经回安然酒店了,你不知道吗?”
陈央央一怔,“不,不知道啊。他什么时候回去的?我刚刚打他手机还关机来着。他和谁回去的?曲店长?”
厌摇头:“我只知道他上午来看过你,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陈央央想了想,“那我还是在这儿待着吧,兴许他一会儿又来看我了呢,我正好有事问他。思明把刀给我。”
“还是我来吧。”陈思明对狗啃过一样的半个苹果一点也不嫌弃,接过来继续削,“央央,我觉得厌说的对,县级医院毕竟医疗条件有限,……”
“缝了几针而已,又不是必须专家会诊的绝症,我不回。”陈央央盯着厌,一力坚持。
陈思明:“理是这么个理,但你一个女孩子身上留疤就不好了,尤其脚踝那块,处理不好以后穿大小鞋都有可能。”
陈央央哽了哽,“大……大小鞋?”
“是啊。”陈思明和风细雨的解释,“你看看你受伤的那个部位,是不是正好在鞋的边缘,将来留疤稍大点的话,走路肯定磨脚,磨脚就得穿大鞋。像你这么注重细节又爱漂亮的女孩,你能忍受两只鞋不一样吗?如果你现在随我回市里医院,我一定找全市最好的医生为你护理,一定不让你留疤。怎么样,回吗?”
“回回回!”陈央央一叠声地答,接过陈思明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不过回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陈央央看着厌,满脸认真的请求:“我想见见赵一鸣。厌,你能把他给我叫来吗?”
厌的面色微微一红,默了默,他说:“抱歉,我和他不熟,恐怕……”
“不如这样,”陈思明笑呵呵的提议,“回市里的话正好路过安然酒店,我带你去见他怎么样?”
“好啊。”陈央央答完就从床上爬了下来,“快快快,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走!”
“嗯。”陈思明十分配合,三下两下收拾妥当,然后拎着东西跑出去办出院手续。
陈央央高烧刚退,床上躺着时不觉得有异,一下床便天旋地转一会儿,一迈步头又晕了晕,胸口闷闷的还有点恶心,勉强走出病房后又差点摔个跟头,身后的厌一直默默不语,看不见似的也不知道过来扶她一把。
这使陈央央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晚,那晚厌把她从水池拉回来,脚尖刚一点地他就迫不及待松了手,害她摔了个四仰八叉。
尼玛,难道他在嫌弃她不成?
还有昨晚,他一直拿手电照她是什么意思?听郝帅说,好像跟什么北冥珠有关,但现在想想,怎么感觉他在用手电充当红外线给她进行全身杀毒呢。
“厌?”陈央央觉得,这事很有必要向他问清楚。
“嗯。”
“你昨晚为什么拿手电照我?”
厌想了很久,好像都快忘了有这么回事一样,“我……不知道。”
“不知道?”陈央央觉得可气,厌看起来虽然有点呆,但给人直觉他一点都不傻,甚至智商很有可能严重超标,现在说不知道实在有点敷衍。
“哦,他说里面有北冥珠,可以治伤。”
“噗!”陈央央笑了起来,这一笑头还挺疼的,只能扶墙缓一会儿再走,“郝帅真不是个东西,居然连室友都坑。不过这种话你也信么,世上如果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那要医生干什么。”
厌沉默,长长的眼睫微微下垂,也不知在想什么。
算了,左不过是个脑子有点问题的人,不计较也罢。
陈央央笑够了,纵然头依然有点疼,她也不想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病号模样,迈开大步朝电梯走去,若不是她的脚踝和肩膀缠着纱布,别人一定以为厌才是闷闷不乐的病号呢。
二人乘上电梯来到一层,陈思明已经办完所有手续等在大厅里,“厌,需要搭车吗?”
厌点头:“需要。”
陈央央:“……”果然是个实诚人。
陈思明一副乐意效劳的嘴脸,引着二人来到露天停车场,陈央央习惯性的想坐副驾驶,却被陈思明连推带让塞进了后座,与厌坐在一起。
陈央央终于明白过来,她的亲堂哥这是月老大人又附体了。
“厌你去哪儿?”陈思明边扣安全带,边问。
“天陨湖风景区管理中心。”
“好。”车子发动,平稳起步。
陈思明的车技很好,走七拐八绕的盘山公路一点问题没有,且还有多余的注意力分给后面的陈央央,“央央不许睡啊,山里气温低,小心下车着凉。”
陈央央听得莫名其妙,心说本小姐精神极好状态极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睡着了?
她正寻思,陈思明的后半句紧随而至:“困也不能睡。实在困的话你就和厌聊聊天。厌,聊天会吗?聊什么都行,只要不让她睡着就行。嗯?”
厌明显有些为难,笑了笑,说:“我……”
“陈思明。”
“你叫我干嘛?听厌说。”
陈央央崩溃扶头:“陈思明你到底有多希望我早点嫁出去啊?一见男人就推销一见男人就推销,我又不是没人要的破烂货,至于搞得像快要过期的榴莲一样低价促销往外抛吗!”
车身抖了抖,“瞎说什么,我家央央长得多水灵呀,工作好,人也好,怎么会是低价促销呢。厌你不要误会,央央的确是个好女孩,就是心直口快了点。”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陈央央忍不住朝厌吼了一嗓子,吼完立马后悔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
陈央央越说越烦躁,她抓着头发搜肠刮肚想形容一下自己的心情,可是没有,这种情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现在就像一只风筝,向左向右,飞高飞低,都由旁人说的算,自己只能顺从。
可是,她明明没有理由烦躁的,没有啊!
“停……停车!”陈央央捂着嘴喊,看样子是晕车想吐。
陈思明也有点慌了,这可是他入手不到两个月的新车啊,吐车上还了得,“别别别!央央你再坚持一会儿!这段是山路不让停车,前面马上就到……”
“呕……”
陈央央什么都能忍,唯独这种生理反应忍不了,一口气吐了个翻江倒海干干净净。
陈思明的脸瞬时绿了:“……”
不过等陈央央擦干眼泪一看,五颜六色的呕吐物并没有吐在车上,而是一滴不溅的全部吐在一只青花瓷的大海碗里,而碗的边缘勾着一根白皙如玉的拇指。
19.好大一只碗
“给。”
两根同样漂亮的手指把纸巾递过来,陈央央来不及细想,拿纸擦净嘴巴上的垢物,说:“谢谢。”
“亲堂妹,你可真行呵。”陈思明的心痛到滴血,但顾及在厌面前的美好形象,又不得不极力克制,“呵呵,没关系。吐出来就不会太难受了吧?哦,前面有休息区,我们下去洗洗?”
“也好。”答话的是厌。
停车开门,当陈央央手捧一只青花大碗从车里走下来时,陈思明的眼睛豁然一睁:“碗?哪儿来的?”
即使是自己吐的,陈央央也极度受不了这种气味,她用最平稳、最快的速度把碗丢进垃圾箱里,又跑到洗手间狠狠一顿搓洗,确定身上再没有那种难闻的气味了,才脸上挂着水珠走出来,“咦,厌呢?”
车门大敞四开,陈思明正用空气清新剂给爱车祛味,“洗手间。进去半天了还没出来,估计还在洗吧。”
“唔。”陈央央应了一声,又问,“你刚才问我什么?哪来的碗?碗不是你车上的吗?”
“当然不是。我连饭都不会做,车上放碗干什么?呃,会不会是厌的啊?”
“厌随身带碗?”
“呃……还是那么大的一只?”
二人面面相觑,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厌白衣款款走来时,陈央央觉得,连他身后的厕所都秒变成了人间仙境。
“厌,那个碗……”陈思明的手点了点远处的垃圾箱,“谢了。”
此时的厌看起来神清气爽,全无前一刻的郁郁寡欢:“不客气。”
“那我们上车走吧。”
“好。”
厌本以为此事翻篇,而事实上,是他小看了陈氏兄妹的八卦能力。
“厌,你平时都喜欢带一只碗出门吗?”
“偶尔。”
“厌,那个碗不少值钱吧?”
“还行。”
“厌你会做饭吗?”
“不会。”
“厌,那么大一只碗,你刚才把它放哪儿了?没见你提什么东西上车呢。”
“……”
“厌?”
“嗯?”
“放哪儿了?”
“这……”
陈央央笑眯眯地看着厌,可厌的目光微微下垂,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陈央央心里笑了一声,用脚尖指了指驾驶座下面,厌秒懂:“你下面天天坐着一只碗,难道不知道吗?”
陈思明被问得一怔,“我坐着碗?”
“啊,我想起来了!”陈央央作恍然状,手掌拍了一下驾驶座靠背,说,“前一阵我不是借你车了嘛,那天李茂南媳妇包饺子吃让李茂南给我捎一碗,我吃完饺子忘还他碗了,一直找不到呢,原来滚到你座位下面去了。唉,真是的,现在李茂南还天天追着我要碗呢。”
陈思明半信半疑:“可厌刚才说那只碗是他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成李茂南的了?”
厌咳了一声,“思明,我没说。”
陈央央立刻帮腔:“对啊,厌只是说他偶尔会带一只碗出门,丢掉的那只碗的价钱还行,他不会做饭……哎奇怪了,思明你发现没有,咱认识的人除了李茂南媳妇会炒几个菜,其他人好像都不会啊。”
“还真是。”陈思明点头,“央央,那你就受累学一下呗,早晚要给别人当媳妇的人,饭一点不会做哪行呢。”
“谁说不行,我可以找一个会做饭的男人搭伙过日子呀。”
“也是。记者的手生来就是敲键盘的,做饭的确可惜。哦对了,你给报社请假了吗?催命胡的脾气可不是好惹的,无故旷工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姐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早向领导打过报告了,至于准假几天,呵呵,我不知道。”
“服你了。”谈话对象忽然一转,“厌,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一个月休几天,忙不忙啊?”
厌思索片刻,“好像……没有。”
“好像?”
“嗯,没有。”厌这次答的十分坚定,好像没有工作也可以是一种无上光荣似的。
于是在到达目的地之前,陈思明再也没问厌其他问题。
难得陈央央也安静了会儿,倚在窗玻璃上迷迷糊糊的要睡,直到一脚刹车停住,她才恍然惊醒:“老赵!!”
“怎么,做噩梦了?”陈思明回过头来问。
车内空调充足,可陈央央的额角依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没。也不算噩梦,就是……就是梦见赵一鸣喊我游泳来着,可我明明记得,老赵是只旱鸭子根本不会游泳。”
陈思明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当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你这两天一直记挂他的安危,梦到反常的事也算正常。放心好了,我们这就赶回安然酒店,去看看赵一鸣到底在不在?”
“好。”
说着,二人和站在车外的厌挥手道别,一溜烟跑不见了。
原本陈氏兄妹对赵一鸣回酒店这件事抱的希望不大,但一进酒店大厅,不仅曲店长在安然自若地接待客户,赵一鸣果然也坐在等候区悠悠喝茶呢。
“老赵!”
赵一鸣回头一看,笑说:“呦,大病号来了!来来来请坐!免费的龙井味道还行,来一杯?”
陈央央僵着半个膀子走过来,“你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夜,知不知道!”
赵一鸣连忙作揖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不过我不是让你回去等吗,你吊着膀子瘸着腿的找我干什么?屁用不中,还白白受罪!”
“我关心你还是我的错了?”
“你没错,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走走走,茶也别坐下喝了,咱们回市里再说行吗?公司一连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先回去再说!哎,思明也来了!一块走啊?”
“好啊。”
赵一鸣推推搡搡着陈央央出了酒店大厅,陈思明紧跟其后,赵一鸣的车不在,三人都坐上陈思明的车,汽车立刻发动开上下山的盘旋公路,路过天陨湖风景区管理中心,陈思明多嘴说了句:“这里的风景真心不错,哪天得空一定要来玩玩。”
赵一鸣回了句:“一堆臭石头烂泥坑而已,有什么好玩的!”
“你上去过?”
赵一鸣的表情呆了呆,“啊。”
陈央央怪异地斜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和谁?”
“呃……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
“停车!”
陈思明毫不犹豫一脚油门踩下去,“怎么了央央?”
“他不是赵一鸣。”
20.红雾
陈思明惊愕地看向赵一鸣那张同样惊愕的脸,笑说:“央央你怎么了?他就是赵一鸣呀。过来我看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央央让开他的触摸,指着赵一鸣说:“你是吴挚,对不对?骗我们回市里根本不是你的本意,你是被人胁迫的,对不对?”
赵一鸣的脸顿时一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陈思明直接傻了眼,这这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一个所以然来。
陈央央捧住“赵一鸣”的脸,左看右看乱摸一气,可他的脸边边角角严丝合缝,根本没有电视剧里说的那种人皮面具。
“好了好了!”“赵一鸣”被抠的心烦意乱,推开陈央央的手说,“没错,我是吴挚。陈记你想听实话吗?”
“废话!”
“赵一鸣昨晚掉湖里了!”
陈央央忽然一个寒颤:“你……你说什么?”
“昨天晚上你发烧昏厥之后,我们兵分两路,厌和郝帅去了山顶天陨湖,我和钱青下山送你去医院,最后结果就是这样,监控拍到赵一鸣失足掉进湖里,现场没有任何可疑人员,自杀他杀未知,赵一鸣生死未卜,现在出事的景区被暂时谢客打捞遇害者……”
“人都没找到,狗屁的遇害者啊!”陈央央哑声骂道。
“央央你还好吗?央央?”陈思明显然也被吓到了。
陈央央的状态看起来很差,脸色苍白,眼神飘来飘去的也不知在找什么,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把……把你手机给我看看。”
“赵一鸣”摇头,“手机不在我这儿,昨晚就被警察收走了。”
“那……那你手机里……”
“昨晚天陨湖出现异常,浅浅的一层红光浮满整个湖面,有点像……呃,起雾,血红色的雾!全程都被我的手机给拍了下来。不过陈记,我当时真没发现周围有人,也没看见赵一鸣出现在现场,真的,那红雾出现的太突然了,消失的也突然,前后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手机里的东西又千真万确存在,我当时真的……真的只认为这是一条有价值的新闻,真没想到事后会有人坠湖!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会……会……”
说到最后,“赵一鸣”的脸上写满了纠结、悔恨和痛苦,而这也使陈央央瞬间意识到,任何负面情绪都不能解决问题,现在她最需要的是平复心情,恢复冷静。
冷静,冷静,冷静……
“陈思明。”
“哎,我在我在!咳……央央你不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我,我没有和你家隔壁串通,真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些事情,你和赵一鸣之间的感情我最清楚,他如果有危险,别说脚踝磨破一点皮,就算你整条腿瘸了我也干不出阻止你见朋友的事!”
不过陈央央根本不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在想,赵一鸣出了这么大的事,郝帅和厌千方百计的欺瞒她到底因为什么?
“拐回去,去天陨湖。”
三人买票,坐缆车直达山顶,大部分的景区依然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只有天陨湖东南一角拉起了红色的警戒线,急救人员、打捞队、警员穿梭其间,气氛沉痛又繁忙。
赵一鸣无父无母,从小被爷爷带大,而爷爷在两年前已经重病过世,赵一鸣才继承爷爷的产业,成为公司的新任老板。
此时,公司的几位元老级人物都在,且与陈央央颇熟,几番谈话中得知整个事件过程与吴挚所说基本无二,不过令她不解的是,几位元老对“赵一鸣”视若无睹的态度。
然后陈思明悄悄凑她耳边说:“我怀疑我们中了巫术。”
陈央央诧异地看他一眼,“连你都开始信这个了?陈思明,你可是位医生呢,还是位连读七年的医学博士,医生只能相信医学好么。”
陈思明表示无奈:“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在别人眼中吴挚是吴挚,而在我们眼中他就变成了赵一鸣,这不是巫术中的**术么,或者是催眠术?唔,反正以我的医学知识暂时无法解释。”
“那就去问问当事人啊。”
“别开玩笑了。”陈思明用下巴点了点坐在石块上不言不语的吴挚,“你没发现他有点奇怪吗?”
陈央央细细端详吴挚一会儿,“……**静了?”
“换句话说是职业病突然没了。我记得关于吴挚,你们行内有句传言,叫‘逢怪事必出,一出必有怪事发生。’有一次吴挚碰巧在行凶现场,都被警察定义为犯罪嫌疑人了,他还拿着相机拍各种方位的现场。像这么一个彻头彻脑的工作狂,怎么会因为无意中拍到几张照片就失魂落魄成这样?再说了,赵一鸣坠湖在后半夜,他的照片拍在前半夜,可以说赵一鸣坠湖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他至于么?”
陈央央默了默,问:“你来这里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郝帅呀。他只说你伤势加重让我接你回去,其他什么都没说。”
陈央央了然:“那这样吧,你去找郝帅,我去找厌。我觉得事情根源一定在他们身上,或许找到他们,所有怪事也就都迎刃而解了。”
“不好。你现在受着伤,没准高烧还得反复几次,我不放心你。”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央央,你是记者,我是医生,我们为什么要越俎代庖做警察的工作呢?警察就在那边,我们去告诉他们好不好?”
陈央央忽然抬头看着陈思明,一时心情难表。
陈思明宠溺的摸了摸陈央央的头,笑说:“心思都写脸上了,傻丫头。”
陈央央承认,她的确不想让警察知道更多的事,但这种想法只为了跟郝帅那个未达成一致的合作
他保赵一鸣的性命,她替他保密厌的怪诞,当时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可是现在,赵一鸣坠湖生死不知,她再也不敢把好友的生死全部寄托在“科学”二字上了,既然隔壁行为怪诞,那就索性让他们怪下去吧,如果这样能使赵一鸣“奇迹复生”,何乐而不为呢?
或许,这就是心怀侥幸。
也或许,是赵一鸣生还的一丝希望。
陈央央做了个深呼吸:“好吧,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没意见。”
“你认真的?”
“认真的。”
“好。”
陈思明拍了拍陈央央的肩,转身朝不远处的警察队长走去,陈央央不以为然,和吴挚并肩坐在湖边大石上,徐声笑说:“控制你的不止一个人,对吧?”
21.我要你好不好?
吴挚的神情一直慌乱而茫然,听见这句,他才陡然一惊:“……你说什么?什么控制?!”
陈央央再无半点沉痛之色,放低嗓音,和知己好友聊天一样笑说:“赵一鸣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仗义,好面儿,从来不肯连累别人,如果不是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麻烦,他绝不会一路漏洞百出,纠结要不要把我牵扯进来。但不管什么原因,我最终还是来了。”
吴挚垂下的目光呆滞,似乎连说话都不能了。
陈央央笑了笑,说:“看来老赵想请我游泳的心是真的。”
余音未落,陈央央的身子忽然一个后仰,啪的一阵水花四溅,她整个人瞬间砸进了湖里。
巨大的响声惊动湖边众人,领队一声命令,专业打捞队立刻展开全员营救。
正忿忿不平朝陈央央走来的陈思明呆了一呆,嗓子眼里那句“妈的他们都不信我还建议我看神经科”的话硬生生卡住,直到被人从后面慌慌张张撞了一下,他才幡然回神,尖叫一声:“央央你怎么这么傻啊,怎么能为爱殉情呢!央央!!!”
众人立刻一拥而上,将急于跳湖救人的陈思明拉住,湖边一片人仰马翻。
吴挚恍然一个激灵,如大梦初醒,可最近一天发生的事,他已忘得七七八八。
陈央央认为这是一场豪赌!
拿自己的命赌赵一鸣的,或者说,拿科学赌荒诞!
躺进湖里的一刹那,她的大脑空白到近乎麻木,水下的窒息和压力随之而来,她擅长游泳,此时却不能尽情发挥所长,只能由着身子不停的下坠。
湖里陆陆续续的跳下救援人员,陈央央透过波纹粼粼看得一清二楚,可奇怪的是,他们明明从她的身边擦过,却瞎了一样看不见她,更触摸不到她。
陈央央笑了一下,她觉得她赌赢了!
哈哈!
纤瘦的身子一扭,她翻了个身,鱼公主一样摆动四肢朝湖底深处游去。
水质清澈寒凉,所视之处空无一物,水底的压力越来越大,她一口气憋的老长,可终究抵不住时间和深度,又来不及,或者不能往上返回,渐渐鼓得双腮涨疼,头脑发蒙。
泡沫剧每到这时都会出现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主吧,男主一定会爱上女主吧,然后男主会为女主渡气,女主感激之下以身相许,最后他们相识深爱,结婚生子……
陈央央发誓,如果这时有人救活她,不管男女老少公的母的她都嫁,不怕累、不怕疼、不怕身材走形给他生一大群猴子,因为世上真的没有比将要淹死的一刹那更令人心生恐惧了。
尼玛,原来泡沫剧都是骗人的!
陈央央忽然想起来,跳湖匆忙,她忘记写遗嘱了……
这次睡的时间有点长,像梦,又像真实发生过的,她梦见和两名长袍长发的男子相依相伴很多年。
他们于大漠奔跑,草原纵马,江湖泛舟,闹市追逐,乱世里行侠仗义,盛世中隐姓埋名,忽然一片轻而软的白衣拂过她的面颊,隐约透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她微微皱一下眉头,醒了。
睁眼是恍恍惚惚的一片白,头晕目眩还伴着严重的耳鸣,她慢慢看清楚了,这里是医院。
房门忽然被大力推开,踉踉跄跄跑进来一个人,他嘴里喊什么她听不清,只觉得他抓的她胳膊好疼,晃得她更晕,疼着晕着,她很快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自然醒。
说穿了,其实是饿醒的。
胡萝卜排骨汤浓醇香甜,眼睛还没睁开,她嘴巴就轻轻吧唧了一下,“……我要……吃肉。”
床边的赵一鸣闻声看过来,四目相对,空气一时凝固,下一刻,赵一鸣忽然张开双臂,连被褥带陈央央一起拥进了怀里。
“死老陈,”他说,“阎王不要你,我要你好不好?”
陈央央全身麻木,头脑发昏:“也好。你敢娶,我就敢嫁。”
七天后出院回家。
家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居然比天天住人还干净整洁。
“你收拾的?”
赵一鸣边往房里搬东西,边回:“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有这好本事!花两百块钱请的钟点工!”
陈央央换下拖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身子一歪顺势躺下,全身团成一个球,懒洋洋的再也不想动了。
“饿了吗?饿了我叫外卖。”
陈央央摇头,“天天外卖,早就吃腻了。老赵,你想跟我过是真心的吧?”
“当然。”
“那你学做饭吧。我对吃的要求很低,咸的,淡的,麻的,辣的都无所谓,只要顿顿有肉就行。”
赵一鸣抬手打开电视机,“做饭不是女人的事么,你让我学?”
“你比我聪明呀,学起来应该也比我快吧。再说了,你是压榨劳动力的老板,我是饱受压榨的劳动力,你个资本家也该为我们劳动人民受一受苦了,要不上天多不公平。”
赵一鸣的眼珠子转了转,“那我考虑一下。”转身钻进洗手间,不过门刚关上忽又打开了,“老陈,劝你不要抱的希望太大,我生菜球和绿甘蓝都分不清,学做饭……呵呵。”
门再次被关上,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生菜球?绿甘蓝?呵呵,我也分不清。
陈央央拿起遥控器切台午间新闻。
追电视剧的时代早已成为过去式,满打满算,她大概有七八年没正儿八经看过电视剧了,不过影院她经常惠顾,看热门的欧美大片和各种贺岁档是她的最爱,她喜欢短而精悍或者富有视觉冲击力的影片,因为每次观影之后都会令她血脉喷张干劲十足。
嗯,她偏爱富有激情的生活节奏。
叮咚!
有人按门铃。
“老赵开门!”不知是身体缘故,还是这几天懒惰成瘾的心理作祟,反正除了嘴巴,陈央央哪儿也不想动。
“我洗澡了,你去开!”赵一鸣嚷。
“在我家洗澡?呃,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饿死我了。”
陈央央嘟嘟囔囔着,趿上拖鞋有气无力的走到门前,先拨开猫眼看了一下呦,这不是失踪多日的隔壁嘛!
门打开,门外的郝帅好一张热情非常的脸:“嗨~”
22.我们分手吧
陈央央侧身倚着门框,也不请他进去,“你来干什么?又是还钱的?”
郝帅干笑几声,“这不是听说你受伤了嘛,我特意过来看看。”
“哈哈,是吗?”陈央央配合的笑了两声,扫一眼他那空空荡荡的两只手说,“你说你来就来吧,也不提点东西!”
郝帅:“……”
“老陈帮我拿套衣服!”赵一鸣喊。
“我家怎么会有你衣服呢?你凑合一下穿脏的吧好吗!”
“不行!那我不是白洗了!”
“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刚出重症监护室的病号,你总不能让我下楼给你买吧!”
“那就打电话让**店送!特快加急,钱不是问题!”
“好,你等着啊!”
陈央央手里正好捏着手机,边低头百度最近的服装店,边说:“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打电话了,再见。”
“哎等等等等!”郝帅用手掌抵住门说,“买什么衣服呀,我家里多的是拿一套借他不就行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拿!别关门啊!”
陈央央耸了耸肩,“可以呀。”
反正又不花钱,再说还能省三毛电话费呢。
郝帅来去如风,很快把一个精致大方的纸质购物袋塞陈央央手里,“拿去穿,别客气!”
“新的?”
“新的,一次没穿!”
“这么大方。”陈央央拨开袋口一看,里面白花花的两件套装,眉头不由得一皱,“厌的?”
“他的也没关系,反正都是我花钱买的。你快给里面那位送进去吧,别让人家等着急了!”
“哦。”陈央央应着,回手要关门。
郝帅再次用手掌抵住,“那个,不请我进去坐坐?”
陈央央想了想,“你还欠我钱呢。”
“我进去坐坐和欠你钱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但是我不想。”
啪,二话不说直接把门关了。
陈央央把衣服递进洗手间,窝回沙发里继续看新闻,一条二十岁小伙爱上六十岁大妈的新闻还没播完,门铃又响了。
“谁啊这是。”
陈央央颇有些烦躁的说,愈发不想动了。
住院期间,有交情有来往的亲朋好友都已经探望过她了,没道理还有这么不懂事的跑人家里来叨扰休养。
洗手间的门适时打开,赵一鸣:“你别动了,我去看看。”
陈央央哦了一声,继续闭着眼睛听新闻。
她有一种预感,来的一定还是隔壁。
果不其然,赵一鸣在猫眼里瞅了一眼,连门都没开,直接就拐了回来,“想好吃什么了吗?没想好赶紧想,一会儿该进点餐高峰了,送餐又慢态度又差,快想。”
门铃依然响个不停。
陈央央上嘴唇碰着下嘴唇说:“联纺街的老鸭汤和泡馍吧。实在不知道吃什么了,没胃口。”
“好。点一份啊,我得马上走了,公司有事。”
“嗯。走的时候顺便把门外清理干净。感谢。”
“没问题!有事打我电话!”
“好,不送。”
赵一鸣摘下衣帽架上的钥匙刚要开门,手停在门把手上一会儿,忽然又折了回来,“忘了件事。”
“嗯?”
陈央央还没来得及睁眼,额上便落下轻浅的一个吻,她微微一惊,实在没想到他忘的事是这个,心里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滋味,干脆连眼睛也不睁了,“快走吧。”
“你不该还我一个吗?”
“什么?”明知故问。
“废话,当然是吻了。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依依惜别,你吻我来我吻你,要不怎么算情侣呢?”
“我不看电视剧。”
“书里也这么写啊!”
“书也不看。”
“那,电影总该看吧,罗密欧与朱丽叶,暮光之城,杀手不哭……”
“赵一鸣。”
“干嘛?”
“我们分手吧。”
“同意!”
陈央央眼睛依然不睁,抬手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赶紧滚。”
“遵命!”赵一鸣笑嘻嘻直起了身子,心满意足一身轻松的开门滚了。
唉,他们两个果然不适合恋爱。
赵一鸣自身条件不错,想找的是温婉大方贤妻良母居家型,陈央央的条件也还行,只不过赵一鸣想要的她恰巧一样没有,二人做同甘共苦的兄弟响当当,做情侣简直像乱搞同性关系,气氛尴尬得要命。
话说,当时她怎么就脑子一热答应了呢?
咣当!
门板的外面被撞了一下,听着就觉得骨头很疼。
陈央央切了个音乐台,把电视的声音调大,直到盖过外面的叮叮当当声,才扔掉遥控器,抱起靠枕想眯一会儿。
两支歌曲衔接的空档,外面响起开门声,是同一楼层的李阿姨尖叫:“呀,怎么打起来了?快别打了,你看头都流血了啊!”
流血?
唔,老赵做的有点过分了。
陈央央躺不住了,起身走过去开门,声音微哑又漫不经心的:“老赵差不多就得……老赵!!”
陈央央万万没想到,刚才叮叮当当挨揍的居然是赵一鸣,头破血流的也是赵一鸣!
她跑过去想拉开二人,可赵一鸣似乎被揍急了眼,碗粗的胳膊抡起来无意间扫中了陈央央的肩膀。
“唔!”陈央央吃痛,闷哼一声。
“呀!央央你没事吧?央央!”李阿姨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宽体胖力气挺大,一下子就把陈央央扶住了。
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终于发觉异常,不约而同停了手,郝帅往这边快走两步忽然停住,赵一鸣从一而终地大步走过来,“老陈!?”
“没事没事!”陈央央脸色微白地摆了摆手,“死不了。大概伤口又裂了。”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李阿姨语重心长地叹气说,“谈恋爱也能谈出人命来,真是太胡闹了!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谁有车,赶快送央央去医院啊!”
“不用不用!”陈央央忙说,“我刚从那鬼地方爬出来,可不想这么快又爬回去。李阿姨您回吧,我没事。老赵,给思明打个电话让他过来,问题应该不大。”
赵一鸣的脸比陈央央还白,“这样……真的行吗?”
“我说行就行。”
“哦,好!我这就打!”说完,走一边打电话去了。
李阿姨也是个热心肠,非要坚持把陈央央扶回屋里躺下,又喋喋不休地提醒陈央央世道险恶交友须谨慎,直到赵一鸣打完电话走进来,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23.我对你过敏
赵一鸣的右脸颊出血,好在出血点不大,此时已经结痂了,他对误伤陈央央自责不已,此时小心翼翼到递杯水喝都唯恐烫着她,但嘴上依旧挺损:“你就作死吧。伤口裂一次两次还不够,非要凑个吉利数才行。你牛,看你落个大伤疤怎么嫁人!”
陈央央捧着水杯不喝,吹气玩:“要你管。反正你又不娶我。”
“我敢娶,你敢嫁吗?”
“你敢娶,我就……”
“嫁吗?”
陈央央翻他一个大白眼,“不嫁。”
“那不就得了。所以老陈,你以后不要总拿这事揶揄我,有意思么。我们倒是可以凑合凑合,关键你……”
“我打断一下。”卧室门口,一只男人的手托着一盆仙人球从门框一侧伸出来,“请问房子主人,这仙人球是你的吗?”
赵一鸣看见这只揍过自己的手就恨得牙痒痒,“孙子,擅入民宅犯法你知道不?”
“我来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了?说我擅入民宅犯法,她偷我东西还犯法呢。”他还有理了!
“你的东西怎么会在别人家里?把仙人球放下,滚出去。”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她偷我的。不信你问她,这仙人球哪儿来的?”
“不就一盆花么,老子就当砸中狗头了!带上它滚!”
“切,手下败将,滚就滚。”手往回一缩,真的要走。
“等一下!”陈央央忽然出声喊住他,“你说仙人球是你的,有什么证据?”
“我的就是我的,这个还需要证据?不跟你们磨嘴皮子玩了,回去了。”说着,爱答不理的又要走。
“你是来找我借钱的吧?我借!”陈央央咬了咬牙,说。
门口的仙人球慢慢缩了回去,下一刻,仙人球和郝帅同框出现在卧室门口,画风一半流气,一半清新:“这么痛快,条件?”
“仙人球卖给我!”陈央央不假思索地说,“想借多少钱,只要我有一定借给你!不限归还日期,没有利息!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旁的赵一鸣简直要气炸了,“老陈你搞清楚,他刚刚打过……去他妈的,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老陈你疯了吗?就这么一盆普普通通的花,值吗?”
陈央央拍拍他的手背,轻声安抚:“老赵你别急,我待会儿再给你解释。”
赵一鸣气得直翻白眼,双手叉腰,无可奈何,只不停地重复:“好,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那什么,你们慢慢聊着,我去外面等!”
赵一鸣撞到郝帅的肩膀也不回头,气呼呼的走到连接客厅的阳台上接电话,火气巨大:“妈的我说多少遍了!别再打电话烦我!现在回不去!回不去!!……”
郝帅站在门口不进来,开门见山的说:“我想借的钱不多,两万,有没有?”
陈央央点头:“可以。你想好了,钱一转给你,仙人球从此就是我的了,我想扔想送人都是我的事,你无权干涉。”
“那当然了!”
“签合同,按手印。”
“没问题!”
两人都是爽快人,陈央央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纸笔递给他,“我手臂不方便,我说你写。”
“ok!”
郝帅接过纸笔又立刻退回到门口,末了,手指还在鼻子下面扇了两下,明显在嫌弃什么。
陈央央轻轻嗅了嗅鼻子,卧室空气清新,没喷香水,窗户敞着,还一直开着净化器,没闻到什么异味啊!
“你这什么意思!”
“哦,过敏。”
好吧,这或许是个理由。
“前面就照我刚才说的写,后面再加一条,”陈央央捧着白瓷水杯,抿了口水,说,“以后除了还钱,没事不要惹我,最好见了我绕道走。可以吗?”
“就这个?”
“就这个。”
郝帅舒了口长长的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加一条‘必须娶你’呢。”
陈央央被水呛了一下,咳嗽不止,肩膀上的伤口也随着一抽一抽的疼,“……写完了吗?写完签字按手印,拿过来。”
“印泥呢?”
“客厅茶几第二层左数第一个抽屉里,你自己去拿吧。”
“哦。”
郝帅朝外面探了探头,见赵一鸣还在阳台上黑罗刹一样打电话,一溜烟儿跑了个来回拿到印泥,陈央央不免有些疑惑,问他:“他不是打不过你吗,你还怕他?”
郝帅趴在门框上按手印,“你家家具挺贵吧?我怕打起来全毁了,赔不起。”
陈央央:“……”
“好了。”郝帅把纸笔递还陈央央,一如上次那样立刻返回到门口,“你看一下还有什么补充,有补充我也不加了,就这些,你看着办吧!”
尼玛,那你还问我干嘛?
人都说“字如其人”,但郝帅的字一点也不像他本人,整张字迹苍劲有力龙马精神,不管横看竖看都很有几分书法大家的风范,一眼便惊艳了陈央央。
“呵,字不赖嘛!”
郝帅腆着脸也不搭腔,似乎受惯了此类褒奖和赞赏,一副宠辱不惊的文人做派。
陈央央把纸折叠一下,收起来,“说吧,银行卡号多少?还是微信支付宝?”
“随便。”
“那就微信吧。”
扫码,转账成功。
郝帅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别也不道,转身就往外走,走出去几步忽又跑回来,扒着门框神秘兮兮地问陈央央:“知道我对什么过敏吗?”
“不知道。”
“对你。”郝帅一改一本正经的谈判姿态,满脸坏笑的答,“陈央央你知道吗,我一近你五步之内就浑身难受,过敏一样难受!”
“去死!”
陈央央一个枕头摔了过去,可郝帅反应极快,哈哈大笑着撒腿就跑,眨眼就没了踪影,枕头竟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一片!
赵一鸣听见响动,立刻挂掉电话赶过来,“怎么了老赵?是不是隔壁那个王八蛋又欺骗你了!”
“没有。”陈央央早就知道郝帅什么德性,怎么会闲得跟他生气,语气很快平复下来,说,“老赵你过来,我有东西送你。”
24.怪球配怪人
赵一鸣似有所觉的盯着地上那盆仙人球,“不会是它吧?”
“就是它。”
“你跟我开什么洪荒玩笑!”赵一鸣要抓狂,“你花两万块从那个王八蛋手里买一盆花送我?老陈,想对我表白,咱买玫瑰好不好,为什么一定是它呢?”
“不是买,钱他得还。”陈央央的身体已大致无恙,只是肩膀不宜多动,她下了床,蹲在仙人球面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说:“老赵,我怀疑这花它有灵性。”
赵一鸣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你这不废话么,万物皆有灵……”
“老赵,盆还是捡来的那个盆,但球已经不是一颗了,而是分成两颗。”陈央央手指着仙人球,抬起一张无措又迷惑的脸,问他,“老赵你告诉我,是不是两颗?”
赵一鸣所有的怒气和不正经在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他想起来了,那天陈央央把它从门口捡回来时确实是一颗球,而现在变成两颗,不是正常生长出一颗小的,而是两颗仙人球并排长在盆里,大小几乎相同。
“两颗,没错。但会不会是郝帅对它做过手脚?……”
陈央央摇头,“那天晚上我着急救人把它扔在一边,摔断好几根漂亮的大刺,现在几根断刺就长在这两颗球上,”指给他看,“这颗球上两根,这颗球上五根,断刺的排列位置也几乎一模一样。错不了。”
“就因为它一分为二了,所以你认为它有灵性?所以你花高价买来把它送给我?”
“唔,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你为什么觉得它很适合我呢?或者应该这么问,老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才觉得一颗怪球和我很适合?”
陈央央默了默,“老赵,你不是普通人吧?”
赵一鸣一怔,“我怎么就不是普通人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信普通人不信的东西,比如卦象和符咒。你有高超的开锁技能,唔,我一直想问你,曲店长指名道姓让你开的究竟是什么?不过你可能不会告诉我吧。你坠湖十几个小时不死,虽然你对外解释说,你从很远的湖边早就爬上来了,但是怎么办呢,我一点都不信。”
“老陈你等等,等等,你……你让我捋捋,让我捋捋。……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怪球配怪人,理所当然是吗?唔,你又在讽刺我?”
赵一鸣拍着脑门,语无伦次地打断陈央央的长篇质疑,缓了一会儿,才尽量坚定的、诚恳的、连贯的说,“首先我告诉你,老陈,我确实是一个普通人。如果非要在我身上找到一点不普通的地方,那就是我的爷爷……我的爷爷你见过一次吧?挺好相处的一位老人家,但他的背景有点悬
他是擅长机关暗器设计的后人,几百年一脉单传。但具体哪个家族的我不清楚,爷爷年纪大了也记不清了。呃……好吧,我只知道这些,现在都告诉你了。
至于你说我信卦象符咒,其实现在信这个的人蛮多的啊,比如风水大师、道家学派,佛教徒也有一小部分,这都很正常啊。不过曲店长让我开的东西我只能告诉你它是一个木盒子,其他的我真的不能说,这属于客户**。”
“湖底呢?有什么?”
赵一鸣很配合、很认真的回忆,“什么都没有吧?就一堆大大小小的白色泡沫,后来我一口气喘岔差点憋过去,反正最后迷迷糊糊就从湖里爬上来了,至于自己爬的,还是被人救的,唔,我记不清了。”
两人正一问一答的对话,外面门没关,走进去而复返的李阿姨,她指着赵一鸣兴奋非常地说:“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就是新闻里说的那个奇迹生还的小伙子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家都在传你是莲花童子转世,哎你到底是不是呀?是不是呀?”
赵一鸣干干笑了两声,“阿姨,您觉得我像吗?”
李阿姨将赵一鸣浑身上下打量一遍,然后认认真真的点头:“像,挺像的。”
赵一鸣顿时无言以对,他三言两句把李阿姨打发回去,然后机器人一样对陈央央说:“地球果然不适合我,哼,你们这群外星人。”
陈央央被他逗乐,笑骂一句“无聊!”心里不停地开导自己说:赵一鸣神神叨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突然这么怀疑自己的朋友真的好么。冷静吧陈央央,不要被隔壁影响,不要以为行为荒诞的都不是普通人,这逻辑太牵强,太无稽,说不通说不通说不通……
陈思明一个小时后姗姗来迟,当时老鸭汤和泡馍都已经被陈央央给消灭干净,赵一鸣直到陈思明下结论说,“裂口不到半公分,问题不大。”才挥挥手与二人告别。
陈央央:“老赵,仙人球你还拿不拿了?”
“怪球不适合我,下次说吧!不过你的心意我领了,回头我考虑清楚再告诉你!”
啪,房门敞了半天,终于有人给关上了。
陈思明的脸上露出媒婆笑:“求婚了?”
“分了。”陈央央说,“刚分的。”
“唉,可惜了。”陈思明嘴上说可惜,其实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遗憾,边替她处理伤口边说,“央央,或许你应该调整一下择偶标准了,什么六块腹肌呀小麦肤色呀咱统统可以不要,就找一个踏踏实实、一心一意对你好的男人不行么?”
“我的标准本来就是‘踏踏实实、一心一意’,不过这才是最难的。如今这世道没有兵荒马乱没有饿殍遍野,男人们都太潇洒安逸了,一个个恨不得天天搂八个老婆睡觉,往哪儿找一心一意的男人去啊。”
“你不要受你姐的婚姻影响……”
“可我身边结了婚的亲戚朋友都是这种人。”
“李茂南不是挺好的嘛?”
“因为他不肯刮掉胡子,女人们嫌不美观,没人跟他。”
“呃……好吧。”
陈思明无奈的摇了摇头,反正每次不管他说哪个已婚本分的男人,陈央央总能鸡蛋里挑骨头的找出他们的“瑕疵”加以放大,最后归属成他们没有婚外情的致命理由。
“我才多大啊,你替我瞎着什么急!”陈央央笑骂。
“年龄不是问题,主要是你性格……”陈思明叹一口气,没说下去。
说实话,他总感觉陈央央想法挺大的,这辈子根本没打算恋爱结婚,从小到大她连暗恋的男生都没有一个,也不知到底是她眼光高,还是她接触的男生资质都低。
这也是陈央央的母亲最担心的问题,所以才拜托陈思明天天旁敲侧击刺激陈央央,不过一直以来收效甚微。
下午有台手术,所以陈思明也没能陪她太久,处理完伤口又东扯西拉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于是下午还没过半,不到一百平米的房里就只剩陈央央一个人了,不用随时待命采访,没有稿件要赶,无所事事,不习惯又无聊至极。
陈央央往沙发里一倒,来回切换着电视频道,乏善可陈的节目丝毫引不起她的兴趣,越换越烦躁,所有人都在外忙碌,只有她一个人闲置的感觉非常不好,或许因为“同病相怜”,她忽然想起了隔壁的厌。
听他说,他没有工作来着。
不知他一个人在家做什么了?
叮咚!有人来了。
陈央央心里小小雀跃一下,会不会是“想曹操,曹操就到”的厌呢?
25.虐病号!撒狗粮!
推开门,门外是李茂南的老婆杨雯,手里大包小包的都是蔬菜瓜果,看起来新鲜极了。
“嫂子?”
“央央,我来看你啦!”杨雯爱笑,尤其跟人打招呼的时候,两个小酒窝浅浅一露,恬静又温柔。
“欢迎欢迎!来嫂子,快请进!”
陈央央开玩笑分人,对于这种清新美丽的小姐姐,她向来都是安静本分,老实做人。
“嫂子今天没上班吗?”
“上了,下午早走了一会儿。”杨雯和别人合伙开了家幼儿园,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她一边往厨房放东西,一边说,“你现在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我和老李商量了一下,决定我搬过来住几天,等你身体好点了再走。”
陈央央受宠若惊:“这怎么行呢嫂子!我可不能害你们恩爱小两口分居啊,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罪人我不当!再说我只是一条胳膊不方便而已,还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
“这罪人你当定了!”
人未到,声先至。李茂南拉着一个特大号行李箱,还提着几只特大号超市购物袋笨重不堪的走进来,“你住院时有陈思明和赵一鸣管你,出了院他们可就分身乏术喽,我们两口子不管谁管。老陈你别接手了,小心伤口!”
陈央央绕过两手提东西的李茂南,走到门口说:“我关门。”
李茂南:“……好吧,怪我自作多情了。哎雯雯你过来看一下,螃蟹往哪儿放啊?冷冻还是冷藏?”
杨雯在厨房里笑着回:“别放冰箱里了,肉会老。拿个盆喂点水,咱们晚上就吃!”
“嗳,好!罗非鱼呢?”
“也放水盆里,晚上一块吃!”
“牛骨晚上吃不吃?”
“牛骨明天和山药熬汤喝,今天不吃!”
“呀,还有肉馅呢!雯雯你想包饺子是吗?猪肉大葱的好吃,我喜欢!”
“不是。汆丸子!”
陈央央站一旁帮不上忙,寻思好一会儿才问:“螃蟹?你们确定我能吃?”
陈思明千叮咛万嘱咐过她,忌生冷,忌烟酒,忌海鲜,螃蟹可不就是正儿八经的海鲜产品么。
李茂南:“当然不能,雯雯给我买的。老陈你现在的饮食适宜清淡,喏,厨房那些都是你的。”
陈央央:“……”
晚饭非常丰盛,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李茂南吃着螃蟹兴致一上来,还一下子开了两罐啤酒,两个人一碰杯:“干杯!”
不知在庆祝什么……
陈央央明白了,眼前这俩货是来虐病号加撒狗粮的!
陈央央盯着螃蟹腿嚼筷子解馋:“你们结婚有两年了吧?”
“嗯?……”李茂南翘着胡子想了想,“两年零二十八天,怎么了?”
“不打算要孩子吗?”
“要啊。不过雯雯这段时间工作忙,缓缓再说吧。”李茂南吸溜着螃蟹壳扫陈央央一眼,“老陈你话里有话啊,没事你说,我不生气。”
“没事。就是觉得嫂子工作挺忙的,不好意思让她替我分心。”
“上班忙,下班还忙什么啊,陪陪你挺好的,对吧雯雯?”
“嗯嗯,央央你不要过意不去,我们互相照应互相帮忙嘛……”
“咳咳!”李茂南干咳两声,注意到陈央央的眼光看过来,他忙解释说,“今天的螃蟹有点咸。”
杨雯讶异:“可是老李,清蒸螃蟹不放盐呀。”
李茂南咳嗽起来,这次是真咳。
陈央央不走心地夹菜吃:“是不是去央媒学习的通知下来了?有你没我?”
李茂南咳嗽得更厉害了。
杨雯边给李茂南顺背,边干笑着说:“央央你猜到了?呵呵,你也不要太难过。本来名额有两个,一个是老李,一个是你,你们是黄金搭档嘛,缺一不可。可是你们崔领导说了,机会难得,你现在的身体又……”
“我不难过。”陈央央放下筷子,说,“恭喜你,老李。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咳咳咳……”
“所以呢,你把嫂子送过来其实是……”
“她胆子小,不敢一个人在家……咳咳!老陈我不是故意瞒你,主要怕你知道丢掉央媒学习的机会心里难……咳咳,其实这次学习也没什么,下次好吗?咳,你放心,我李茂南爬得再高也绝对不会抛下你,我们是搭档,永远的黄金搭档!”
“老李,你一激动广告词都说出来了。”陈央央忍耐好久,终于噗嗤一笑,浑不在意的说,“你们两口子想多了,我像是会伤心难受的人么,想当初高考一分之差没能进最理想的传媒大学,我陈央央也是一醉了之。唉,不说了,我以汤代酒,祝你此行一切顺利!”
李茂南拿起啤酒罐:“老陈真汉子,好胸襟!来,我干了!”
陈央央咂巴咂巴嘴,“你这话听着怎么像骂人啊?”
李茂南连喝带咳嗽带笑:“没没没没有,没有的事!”
杨雯一旁笑呵呵的:“央央你就放过我家老李吧。他因为央媒学习的事都头疼好几天了,我住你家这段时间,我给你当牛做马替他赔不是好不好?”
“你被老李捧在手心里的娇滴滴大小姐,我哪敢啊!不过老李,我隔壁那俩货你见过吧?就那个郝帅,据说阴阳怪气的很,你就不怕……”
“怕什么,不是有你吗!”李茂南的酒一口气见了底,起身还要拿一罐,被杨雯拦住,“明天赶飞机,别喝了老李!”
叮咚!
又有人来。
“我去。”李茂南酒没拿成,就着起身的姿势去开门,“……”
“谁呀?”陈央央问。
“哦……我……我不认识。那个,请问您找哪位?”显然,后一句问的是门外人。
“你好,我找……陈央央。”听他口气,他和陈央央并不很熟,“我来还钱的。”
陈央央嘴里的饭菜细嚼慢咽吃不停,她早听出来门外人是厌,“让他把钱放下,人直接走就行。”
门口两个男人都不说话了。
杨雯:“央央,你为什么不请人家进来呀?”
陈央央:“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为什么要请他进来?”
杨雯也不说话了她听出来了,陈央央不太待见外面那个人。
“钱呢?”李茂南一改刚才的热情好客,公事公办的说。
厌把一个信封放在他手里,“两万三千零六十八,正好。”说完朝李茂南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你先等一下!”李茂南把信封里的钱全部抽出来,去掉白纸条,红钞票在他的指间点钞机一样哗啦啦翻得飞快,他边翻边说,“听说现在的假钞很多,光m市最近就发生过不下十起,我查一下……你看,果然!”
啪,麻利地抽出三张递给厌。
陈央央夹菜的筷子微微一滞。
26.十八层租户
杨雯明察秋毫,快步走到门前对李茂南说:“你看仔细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茂南哼了一声:“雯雯你别忘了,我可是会计师半途出家当的记者,真假钞票都分不清的话都可以上中央头条了!”
杨雯点头,“倒也是。”
厌捏着那三张钞票,有点茫然:“假的?”
“对,假的。”
“……好,我去拿新的。”说完,他不疾不徐回了隔壁房间。
然后隔壁传来叮叮当当的暴揍声。
李茂南:“……”
尼玛,本以为是只温顺斯文的小白兔,却没想到是只恶狼!
杨雯一缩脖子快步返回房中,“暴力,太暴力了!央央你刚才做得对,像这种衣冠楚楚的暴力狂我们应该敬而远之,千万不要亲近。”
“这算什么。”陈央央喝着丸子汤说,“隔壁各种坑蒙拐骗稀奇古怪不要脸,你们现在见识的只是冰山一角,尤其房里挨揍的那个,唉,简直擢发难数罄竹难书啊!这事不急,嫂子,你安心在我这儿住下慢慢见识哈。”
杨雯脸色一白,求助似的看向李茂南,李茂南轻咳一声,坚定无比的看向陈央央,“老陈,我信你。”
陈央央摇摇头:“我谢谢你的信任,唉……”
“你叹什么气啊?”
“我害怕。”
“怕什么?”
“嫂子年轻漂亮,隔壁那俩货忒不是人,万一起了歹心怎么办?”
听完这话,李茂南果然犹豫了,“要不这样,你和雯雯去我家住几天?”
杨雯立刻摇头如拨浪鼓,“我不回。”
“为什么?”
“咱家隔壁老王是个变态加偷窥狂,又老又丑,还……”“还不如留在这里被美男欺负呢”的话是万万不能说的,“还没有央央这里交通方便。”
“那倒也是。”
三人正各揣心思心猿意马,厌再次从隔壁走了出来,递给李茂南三张崭新的钞票,“抱歉,这次是真的。”
“好吧。”李茂南接过钱也不多说,回手关了门,“老陈,雯雯,你们有没有觉得,外面这个人好像只对他的室友暴力嚣张,对别人还是挺有涵养的?”
杨雯想了想,点头,“确实。”
陈央央也想了想,“装的。他室友借钱,他还。我总觉得其中另有蹊跷,但也懒得问他们,反正钱回来就好,管那么多干嘛。”
三人吃吃喝喝一顿,李茂南走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夫妻二人在门口搂搂抱抱依依惜别,撒的一波甜好狗粮。
幸好陈央央已经歪在沙发里睡着,模模糊糊中还做了个梦,梦里湖波粼粼,青莲朵朵,一只莲苞缓缓绽放,但开到一半时,她就被杨雯摇醒了。
“央央醒醒!醒醒啊!”
“怎么了?”陈央央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隔壁又在打架!会不会……会不会闹出人命啊?”杨雯果然是个善良的小女人,居然还关心这个。
“打吧,打死拉倒。”
陈央央打着哈欠拉杨雯回卧室睡觉,前者沾枕头就着,后者睁眼到天亮。
“早啊嫂子!”
杨雯的一双眼眶乌青:“央央,隔壁打了一夜。”
“唔,怎么了?”
“他们天天这么打吗?我睡不着,想回家。”
“也没有天天,偶尔吧。”
“这样啊,那我再住一晚试试?”
“嗯,试试!”
第二天早上,杨雯在厨房做早餐。
“早啊嫂子!昨晚睡得好吗?”
杨雯边往平底锅里磕鸡蛋,边微笑着回:“好啊。昨晚隔壁很安静,我一觉睡到天亮呢。哎央央,你说隔壁为什么不打了?”
“可能不在家吧。”
“那等他们回来了是不是又要打?”
“不会的。”
“你这么肯定?”
“当然。”陈央央从冰箱里拿出一根火腿吃,“实话跟你说吧嫂子,我昨天找过他们。”
“是吗?那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说,‘晚上谁再制造噪音,我就嫁给他!’”
“……”
因为这句话,隔壁狠狠安静了一阵,直到楼下,也就是十八层搬来三口之家,才重新闹腾起来。
用杨雯的话说,新来的三口之家勇气可嘉,十八层啊,哪是人人都敢住的。
没错,古往今来都有十八层地狱一说,陈央央虽然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但架不住亲戚朋友的劝说和微妙的心里作祟,所以买房的时候选择了十九层。
那一晚,十八层租户来敲陈央央的门,开门的是杨雯,“你好,请问你找……”
门外扎马尾的女孩双手放在背后,身材姣好,五官精致,甜甜一笑露出一对玲珑小虎牙来:“你好漂亮姐姐,我找陈央央!”
“哦,好。”杨雯回头喊,“央央,有人找你!”
“嗳,来了!”
屋里传来拖鞋踩地的声音,陈央央顶着一头齐颈短发,嘴里嚼着牛肉干从玄关口悠悠拐进来,“谁……”
一句话没问完,女孩就绕过杨雯,毫不见外的快走进来,不偏不倚,正好跟陈央央撞了个满怀。
“哎呦!”
陈央央还没发声,女孩就抱着手臂痛呼一声,“疼死我了!”
疼……疼吗?就这么轻轻一下,不至于吧?
陈央央咳嗽一声,“不是,你哪位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往我家跑什么?……哎你……”
可女孩根本不听她说,绕过陈央央直奔阳台而去。
杨雯:“她谁呀?”
“不知道啊。”陈央央觉得莫名,眼见那女孩蹲下来盯着仙人球一直看,她心里忽然涌起一丝不安,忙抬步走过去说,“喂,你到底谁啊?没事请出去好不好?别逼我跟你一个小姑娘动粗!”
女孩转过头来,用一双清澈又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陈央央:“有事呀!陈央央,我是来给你介绍男朋友的。”
“婚介所?走走走!出去出去!”
婚介所是个好地方,但她这是什么职业素质啊,一声不吭买卖都做到别人家里来了!
“我见过这颗仙人球的主人!”
“废话!它的主人可不就是我么!别废话,赶紧走!”陈央央的耐心耗尽,走过来拖她。
可女孩扒住隔断阳台的推拉门死活不走,陈央央生怕弄坏了门,也不敢使出全力,威胁说:“别逼我揍你啊,姐姐我可是跆拳道黑带出身!惊动小区保安也不好,没准你今晚就得在派出所过夜了!你父母在哪儿?电话多少?赶紧打电话让他们接你回家!”
女孩的手忽然松开隔断门,差点诓陈央央一个大跟头,她笑嘻嘻跳到沙发和茶几之间,对陈央央说:“你骗人!仙人球不是你的!它的主人是厌!”
陈央央微微一怔,“厌的?你认识厌?仙人球不是郝帅的吗?跟厌有什么关系?胡说。”
“我可以证明!”
“怎么证明?”
“厌叫它它答应!”
噗嗤!后面的杨雯笑了出来:“小姑娘,这种胡话可不能随便说哦,会被人抓去看医生的。”
女孩嘟嘴卖萌,一副有恃无恐的天真:“你们不信的话,可以把厌叫过来试试呀,看我有没有说谎!”
“无聊。”陈央央翻她一个白眼,追着要把女孩撵出去,可女孩围着茶几跑来跑去跳来跳去,玩的不亦乐乎,“陈央央你来追我呀,追我呀!”
陈央央气得头发都竖了,“嫂子,你倒是帮我拦住她啊!”
杨雯笑着问:“相较于仙人球的主人是谁,我更想知道你给央央介绍的男朋友是谁?”
“就是厌呀!”
27.来跟我相亲的?
陈央央差点摔一个跟头,脱下一只拖鞋朝女孩丢了过去,“臭丫头你脑子有病吧!我有没有男朋友关你什么事?滚出去听见没有!别逼我跟你动手啊!”
“好,你不去叫我叫!”女孩笑嘻嘻的朝门外跑去,一溜烟儿跑向隔壁,“厌开门呀!开门呀!厌,我给你送媳妇来了!”
啪!
陈央央抬脚把门踢上,“脑残,懒得理你!”
杨雯笑眯眯的坐在沙发上也不言语。
“笑,还笑!刚才你为什么不帮我?”
“唔,我觉得她那个提议不错。”
陈央央心头的警铃忽然大震,为了防止窝里造反,她倒退着回去把房门反锁了,“叛徒!”
回到卧室,陈央央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女孩是谁,她和厌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认识自己,还非要给他们牵线?
不过,厌当自己男朋友的话……
陈央央拍了拍自己的脸,“醒醒吧陈央央,做梦吧你就!”
骂着自己,蒙上被子要睡。
然而被子刚沾到头发,手机响了,是崔胡。
“喂,领导,我明天就去单位报到。”陈央央先表了个态。
“不着急,不着急。呵呵呵呵。”
“……”
没有雷电交加狂风骤雨,陈央央怀疑来电可能不是崔胡。可手机拿离耳朵一看,没错啊,就是崔胡。
陈央央不说话了,她一向信重老话,尤其是那句“事出反常必有妖”,嗯,崔胡一定有事求她!
果然,在寒暄几句身体是否完全康复之类的话后,崔胡终于步入正题,“那个,央央,李茂南去央媒学习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知道。”
“央媒经验丰富,影响力很大,李茂南学成回来之后,业务水平一定会上升一个很大的台阶……”
“领导,您有话直说好了,我可以承受。”
“好吧。陈央央,社里决定给你调换搭档。”
“可以啊,我听从领导的一切安排。”本来她也没想拖住李茂南不放,“那我的新搭档是谁?”
“呃,吴挚。”
“吴挚!?”陈央央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不是晚报的人吗,怎么来我们日报了?还有为什么是我和他搭档,我跟他一点也合不来啊,以后怎么配合?吴挚是个记者,我也是个记者,领导,你确定要让两个记者组队,而不是给我们各配一名摄像?”
“我们又不是电视台,对摄像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再说吴挚也算个全才,采访,撰稿,摄像都多少懂点……陈央央你在听吗?陈央央?”
“在听,您接着说。”
“我没什么说的了,这是社里所有领导的一致决定,我就是事先给你传个话而已。好吧,你好好休息,明天……”
“领导。”
“央央你不要冲……”
“我不会冲动。”陈央央深呼吸一口气说,“和我搭档,这是吴挚跳槽到日报的条件对吧?”
“呃……”
“我知道了。明天我一定准时报到。晚安。”
陈央央整个身子砸回床上,吴挚要跟她搭档,为什么?
这个问题还没想清楚,卧室的门就被杨雯从外面打开了,“央央,你出来一下。”
“干嘛?”
“你出来就知道了。”
“什么事啊神秘兮兮的。”陈央央烦躁地抓着头发走出卧室,一抬头,发现客厅的沙发上一丝不苟的端坐着一个人,厌。
见陈央央出来,他立刻彬彬有礼地站了起来:“晚上好。”
而刚才被赶出去的那个女孩此时就站在厌身边。
“呵,稀客呀!坐坐坐!”陈央央“恶狠狠”地瞪了杨雯一眼,然后坐在厌对面,阴阳怪气的说,“怎么,来跟我相亲的?”
厌的双眼修长且眼尾微微上扬,尤其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十分清贵动人,“……相亲?”
他似乎不太懂“相亲”哪个意思?
“对啊,就是让她成为您的女人。”女孩眼观天花板,慢悠悠地跟他解释说。
厌白皙的脸上原本带着一抹礼貌性的笑容,此时秒无,他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努力隐忍什么,“花灵儿,……”
“啊,我在。”
“你骗本……你骗我来,居然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仙人球突然灵性大变出手伤人?呵呵,这话您也信么。”
厌豁然站了起来,显然,花灵儿这次欺骗有点触犯他的底线,然后他朝陈央央颔首说了句,“打扰了。”转身就要离开。
可花灵儿不让,“想走也行,麻烦您先给我解释一下仙人球为什么在这儿好吗?”
厌神色微凉:“回去说。”
“在这儿说,我也想听。”陈央央接过杨雯递过来的茶壶先给对面倒上两杯,最后给杨雯和自己也倒上,“喝点茶慢慢说。厌,我也很想知道你的仙人球为什么会跑来我家门口?还有,听见和我相亲,你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嗯?”
厌并没有坐下,他轻轻笑了一下,说:“不是因为你。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这么说,你同意和我相亲了?”陈央央紧追着问。
厌一怔,“……暂时没有考虑。”
陈央央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以为我看得上你么。”用眼神点了点花灵儿,“嘿,听见没有,人家不愿意啊,你还赖在我家干嘛,把人领走吧!”
花灵儿努了努嘴,“谁说他不愿意,他不愿意的话会送仙人球给你?哼,你们就接着装吧!”
陈央央清了清嗓子,“我有必要替厌解释一句,仙人球自己跑过来的,跟厌没关系。况且仙人球又不是定情信物,能说明什么?”
“能说明的可多了!比如他对你……”
厌清凌凌的两道目光扫过去,花灵儿浑身一凛,顿时闭嘴不说了,同时她身子一侧条件反射似的让了路,摆明了同意回去悄悄说。
“多浇水,它会长得快些。”厌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雯送两位客人出门回来,陈央央还坐在沙发上托着腮帮子发呆,杨雯:“没事了,回屋睡吧。”
陈央央:“嫂子,你觉得厌怎么样?”
杨雯清明她话里的意思,也不避讳,温柔大方的说:“挺好的啊。”
“比如?”
杨雯笑了笑,“我比如不出来。反正跟你挺合适,我的直觉。”
说完回卧室躺下睡了。
跟我……合适??
陈央央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怎么可能跟我合适,那个表面一套、背里一套的精分患者,在家里偷偷穿奇装异服也就算了,还冷血、恐吓我、骗我、暴力室友,他哪里跟我合适了?
我明明正义又善良的好么。
“……老陈?老陈?陈央央!”
手机里传出一个男人大呼小喝的声音,陈央央自恋良久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正和李茂南通电话来着,还没挂,她忙忙拿起手机答应:“嗳嗳嗳,我在,在。”
“我告诉你,你想把我抛弃单飞,没门!”
“老李,拜托你搞清楚,被抛弃的是我不是你,被强制换搭档的也是我,你要吼冲崔胡吼去,别在这儿跟我……”
“我这就给崔胡打电话!”说完要挂。
陈央央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正要把手机拿离耳朵回屋睡觉,李茂南忽然换了一种十分欠揍的口吻说,“老陈,要不你就听雯雯的吧,我也觉得厌你俩挺合适。”
说完立刻挂了。
陈央央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是郁闷还是压抑,总之不是开心。
她打开百度搜索“仙人球突然一分为二”,得到的结果是字词拼凑乱七八糟,后来闲得蛋疼在贴吧开了个帖子,名叫“哪儿的怪球?”大概讲了一下仙人球的来历和现在,等了一会儿无人回帖,正要睡觉,隔壁叮叮当当又响了起来。
陈央央做了个深呼吸,决定耳朵里塞点东西再睡。
“陈央央开门!开门啊!!……”
外面敲门声如擂鼓,陈央央手里的棉花团停在耳朵边,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来了来了!”
趿上鞋,打着哈欠去开门,门刚一打开,外面的花灵儿便迫不及待抓住她的胳膊往隔壁拖,“陈央央你喜欢厌是吧?”
“不喜欢啊!”
“正好。”花灵儿的双手轻巧一推,陈央央便稀里糊涂被推进了隔壁的门,“去把厌拉开,最好打死!”
“哎你……”
啪,门关上了。
28.三人同屋(上)
陈央央一点心理准备没有,就这么被硬生生推进了火坑,她拍着门喊:“喂喂喂,花灵儿你……”
“啪!”
是一个烟灰缸直接冲陈央央的脑门砸来,陈央央骂声“混蛋”异常狼狈地闪开,烟灰缸砸在门板上,碎成无数片。
一片碎玻璃飞来,不可避免的擦破了她的耳朵。
陈央央疼得“咝”了一声,“够了!别打了!”
可那俩货怎会听呢,水晶灯丁丁零零响不停,屋里各种东西飞来飞去横冲直撞。一个抱枕当头砸来,陈央央兜手一接,立马给原路扔了回去,“没完了是吧!停下!都给我停下!”
郝帅被抱枕砸个正中,还没站稳,对面的木质餐椅又砸了过来,“我草了厌,你玩真的!!”
这种重量级的大物件如果砸在头上,他脑袋非当场开花不可!
“小心!”陈央央不敢看了,双手捂住眼睛。
可等了好久,也没听见椅子砸中人的响动,她松手一看,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椅子现在居然四平八稳的落在两个男人之间,完整得不得了。
陈央央舒一口气,他们总算还知道点轻重,“照理说,你们的闲事我不该管,……”
“莫管!”厌冷声说。
他从未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即便之前拒人门外,也只是平平淡淡的回应,不曾和冰冷挂一丝边。
这使陈央央不由自主联想到厌那天的衣着打扮,长发及踝,简约白袍,如果再配上今天的说话方式,简直毫无违和感的一只古风美男啊。
陈央央幻想了一瞬,唔,她好像并不钟情于古风,还是现代现实的东西比较好,“那你们继续,我回去了。”
回手开门,但不知外面的花灵儿用了什么手段,门竟然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陈央央气得踹门一脚,“花灵儿,你最好关我一辈子!否则我出去非宰了你不可!”
外面没有回声,花灵儿已经走了。
两个男人依然一动不动剑拔弩张,陈央央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打电话求助杨雯,可响了一声杨雯居然给挂了!?
王八蛋,串通一气的两只王八蛋!
紧接着打电话给李茂南,也挂了,随之进来一条微信:老陈,加油!
“我加什么油?加什么油!”陈央央气得想摔手机,手都高高举起来了又慢慢放了下来,继续打电话,“喂老赵,你在哪儿呢?什么,国外?没事没事,那你忙,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一抬头,发现两个男人对峙的紧张阵势非但没变,郝帅的手里还悄无声息地多了本书,极厚的硬皮书,差不多两本牛津词典的样子。
而发现陈央央的目光再次看过来时,厌无情无绪的面色忽然一动,然后他一言不发,转身走进了卧室。
于是,狼藉满屋的地方只剩下两个人。
郝帅:“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一个压根不想看见自己,回了卧室。
一个直接下逐客令。
哼哼,他们到底得多讨厌她?
陈央央当下的火气细水长流,都能煲一锅八宝粥了,“那什么,你先把门打开,我立马就走好吗?”
“不好,累死!”郝帅一屁股瘫在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你自己怎么来的怎么走,关我什么事。”
“可外面锁门了啊,我出不去。”
郝帅的下巴点了点阳台,“喏,那边有窗户,你可以爬。”
陈央央:“……”
19层啊,你让我爬窗户出去!
手机突然响了,是赵一鸣打了回来:“老陈,你那边没事吧?”
“没事。”
“那你大半夜的给我打什么电话?”
“没事想你了不成?”
“滚,死一边去!”骂完挂了。
郝帅的问话接踵而来:“谁啊?”
“我男友。”
“你男友?谁啊?”
“我男友是谁管你什么事。”
郝帅切了一声,仰面倒在沙发上不问了。
陈央央感觉此时的气氛有点怪,自己这个不受待见的人干巴巴杵在这里,他们一个两个都爱答不理,照理说,不应该立刻拿把笤帚把她赶出去么?
下一个电话打给楼下值班室,接电话的是顾叔,陈央央把大致情况一讲,顾叔二话不说就乘电梯赶了上来。
“呀,央央,是门锁被人动了手脚呢,门和门框的接缝处也都是强力工业胶,黏得死死的难怪打不开。唉,这活不好干哪,央央你也别急,我先打开锁公司的电话联系一下哈。”
“好的,麻烦您了,顾叔。”
“没事没事!”
门外的顾叔开始叽里呱啦的打电话,陈央央隔着门板听了一耳朵,效果貌似不太乐观,要知道深更半夜人们早已熟睡,不是太缺钱都不大愿意为了几百块钱跑出来接活,大多都推脱到“明天一早”。
“央央?”
“哎,顾叔。有事您直说就行。”
“赵一鸣不是有自己的开锁公司吗,你为什么不给他打个电话?”
“打了,他出国了。”
“那让他派个员工来也行啊,大不了多给点加班费。”
“还是别了,隔着大老远我不想让他替我分心。顾叔,门有法开吗?没办法的话您也回吧,我在这儿凑合一晚上也行。”
“真的行?”
“没问题!”
“那好吧。我看里面两个孩子也不太像坏人,你们互相磨合一下也好,说不定磨着磨着你们就磨出火花来了呢。”
“……”
“央央,那我先走啦!”
“哦。”
不知是不是陈央央的错觉,她总感觉顾叔帮她叫开锁公司不是真心的,倒巴不得她今晚出不来,跟里面的两个男人发生点什么。
陈央央看一眼厌紧闭的卧室门,再看一眼一条腿搭沙发靠背上呼呼大睡的郝帅,最后看着无处下脚的一地狼藉,渐渐明白过来,或许,她应该说明一下自己的立场。
唔,从哪儿下手好呢?
陈央央抓起一只青瓷茶壶,慢悠悠来到47寸的壁挂电视机前,然后举起了茶壶。
“你干什么?”
微凉又好听的嗓音传来,陈央央偏头一看,惊动的居然不是尽在咫尺的郝帅,而是厌。
陈央央将手里的茶壶掂了掂,“不干什么,闲来无事,砸个电视玩玩。”
说着,手臂一扬,啪,整个茶壶撞上电视屏幕,茶壶和电视顿时碎了一地。
“怎么了!?”
这个响动终于惊醒了郝帅,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然而当看清屋内状况时,他又仿若无事地躺了回去,“砸吧砸吧,砸光拉倒。”
陈央央呵了一声,“我只管砸,可不管赔哦。”
郝帅打着哈欠回:“本来也没指望你赔。哦对了,仔细别伤着手,淌一地血怪腥的。”
陈央央:“……”
她手里的玻璃钟突然很想丢过去,可念及自己是来毁东西的,不是毁人的,最终手一松,玻璃钟碎在了地上,“我特别想知道,你们和花灵儿什么关系?”
郝帅翻了个身,“她就一个多事又没脑子的媒婆,你问她干什么。”
“亲都相到我头上了,能不问吗。”
陈央央完全不顾一地东西,咔嚓咔嚓,一脚踩一个的走到沙发前坐下,心疼得郝帅的眉毛直跳,但他依然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唔,你离我远点。不是说过了吗,我对你过敏。”
陈央央不远反近,干脆搬只小凳靠在他的沙发边坐下,“郝帅,听说你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谁说的?”
“花灵儿。”
“少唬我了。花灵儿牵的红线是你和厌,她会跟你说我喜欢你?”
陈央央手托下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郝帅的脸看:“说实话,你长得挺好看的,是我一直喜欢的类型。”
“是么?”
“唔。”
“那你想怎么样?让我做你的男朋友?”
陈央央皱了皱眉,“可是厌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他长得也好看,我也很喜欢。”
郝帅脸面朝上,枕着双臂说:“这么说,你想脚踏两只船了?你个花心女人。”
“怎么会呢。”陈央央笑,然后扫一眼脸色沉凉的厌说,“我只想知道你们两个谁更喜欢我?”
“不喜欢!”
“不喜欢。”
两个男人终于也有异口同声达成一致的时候,厌说完这句话,既不回卧室,也不过来一步,眼睫一垂,依然声色不动的站在拐角处。
而郝帅不同,他那张碎嘴向来很会挤兑人,现在逮到机会自然不肯放弃,损人的话张口就来:“不过,如果实在没人要你,我也就委屈一下自己,要你得了。”
嗒,厌转身走回卧室,还关上了门。
陈央央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忽然有所领悟:“你有没有觉得,厌特别喜欢逃避问题?”
郝帅似在出神,“……逃避?哪方面的?”
“各方面。”
郝帅轻笑一声,然后他支着胳膊慢腾腾坐起来,“想好了吗,你到底是爬窗户出去,还是在这儿对付一夜?”
“还用问么,当然是……”
“好吧。”不等陈央央说完,郝帅便一个靠枕扔她怀里,沙发让给你,我睡屋里。”
陈央央听着这话有点别扭,依照常理,他不是应该说“屋里的床让给你,我睡沙发”么,到他这里居然硬生生倒了过来,直到她瞥见郝帅抓着鸟巢似的头发走进卧室,才恍然觉悟郝帅进的是厌的卧室!
29.三人同屋(中)
陈央央四下看了看,这套房子的面积比她那套大得多,户型也好,属于典型的三室两厅南北通透,面积有一百六十多平,而两个男人走进的是北面的卧室,南面的主卧和隔壁房间则是房门紧闭,神秘兮兮的还都上了锁。
有采光最好的房间不住,两个人挤客卧,陈央央认为他们的脑子一定有病。
回到沙发躺下,已是凌晨十二点半,因为工作的关系,半夜加餐的陋习虽然明知不好,但习惯使然根本改不了,一到十二点她的肚子就饿,这生物钟简直比闹钟还准。
陈央央摸着肚皮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睡不着,可一想到这是别人家,自己这个外人还是安安分分蒙头大睡等天亮走人才对,于是努力了又努力,终于还是突然坐了起来。
“李茂南你给我等着,看我明天不活剥了你的皮!保媒拉纤乱点鸳鸯,我嫁不嫁的出去管你什么事,还锁我,还串通别人出卖我,混账东西,小人,绝交,我要跟你绝交!”
陈央央不忍骂杨雯那个温柔淑女,一股脑儿的把枪口对准老李发泄私愤,客厅里满目疮痍惨不忍睹,找不到吃的理所当然,可冰箱里干净如新,厨房也仿佛八百年从没进过人统统都是什么鬼,难不成他们天天不吃不喝不成!
饿得心慌的感觉就像磕了药,越想越难熬,越难熬越想,屋里六扇门,三扇是锁住的,勾得陈央央跃跃欲试,几度真的从阳台上爬窗户出去。
就在陈央央百爪挠心坐卧难安之际,崔胡的电话打了进来:“陈央央速度速度!孙小涛碰瓷案有新进展,限你半小时内赶到现场!记住,人民医院住院部十四楼!立刻马上现在!”
说完要挂电话。
“领导等等等等!”陈央央望一眼黑灯瞎火的窗外,“可是领导,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一点半啊,我明天才……”
“对,你复出工作的第一天!”
陈央央:“……”
尼玛,她居然无言反驳!
“对不起领导,我……我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
“领导也对不起你啊陈央央!”崔胡不容置喙地说,“你也知道社里人手不够,所以对不住不准假!快点去别墨迹!晚到一分钟扣奖金一千!不,扣工资,你全年奖金早已经扣完了!”
对,扣完了,说得对极了!
“那我被锁屋里,现在根本出不去怎么办?”
“陈央央!!”
“干嘛?”
“你是不是对社里的决定有意见?!”
“意见?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服从安排,为什么频频找借口推掉采访?!”
“领导,我说真的,我现在被一个不认识的臭丫头反锁在屋里。哦,李茂南可以替我作证,不信你打电话问他,就是他媳妇杨雯背信弃义陷害我的。不过算了,我陈央央向来大度,从不跟纤纤女子斤斤计较……”
陈央央这边还在喋喋不休,崔胡那边便掐断了电话,“什么大度不大度,说的自己好像不是女人似的!”
稍微想想不对,他立刻又把电话打了回去,“陈央央,你也是个女人,且也是个长得不错的纤纤女人,提醒你一下!”
说完,这次真的挂了。
陈央央觉得自己被上司调戏了。
先不说自成年开始有没有男人承认她长得不错,单论从崔胡嘴里说出工作以外的话来,这已经算个奇迹。
长得不错吗?唔,的确。
陈央央也一直这么看待自己。
可优秀如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找不到男朋友呢?为什么?
陈央央的耳朵贴在主卧门板上听了一会儿,里面一点声音没有,似乎没人。
“这个房间不能进!”
“嗯?”
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忽然停住,陈央央回过头来,有点无措的看着神鬼不知出现在客厅的厌,“哦。抱……抱歉。”
厌拿起茶几上的白瓷杯,走进厨房里认真冲洗,哗啦啦的自来水声被他的手指衬得洁净感十足,前一刻的事他揭篇不提,不冷漠也不刻意亲近的问:“饿了吧?”
陈央央答得直白:“有点。”
“冰箱顶上有……你可以吃。”他似乎对省略号后面的词难以启齿,顿了好久也没能说出来。
陈央央哦了一声,走到一人多高的冰箱前举手一捞,“牛肉干?你藏的?”
厌用白毛巾认真擦着手,“不是我。”
“那就是郝帅了。东西虽然不是你的,但仍然谢了。”
“不谢。”
陈央央笑了笑,打开包装开吃,厌走到饮水机前接水,坐在沙发上喝水,她就亦步亦趋地后面跟着,一边跟,一边吃,话也不停,“你和郝帅什么关系?依我看,可不止室友这么简单。能穿同款衣服,他遇到危险你去救,你的消费他报销,有时候互看不顺眼一言不合死里揍,有时候又不允许旁人欺辱对方,看起来相爱相杀,其实你们比谁都更在乎彼此。哦,当然,你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厌温文尔雅地喝了口水,什么也没说,看来真不打算回答了。
陈央央舔了舔唇角的一星牛肉末,她觉得今晚的厌很不一样。
没露面前,他的声音避世而清贵,水池那次有点冷血过头,后来见了几面,人前都是笑容可亲挺好相处的样子,现在的形容就是懒得装,但给人直觉也不是他的真性情。
他好像在刻意隐藏自己的本质。
至于本质是什么,陈央央猜不出来,也懒得猜。
总而言之,虚伪。
他们一个静静地喝水,一个嚼着劲道十足的牛肉干,互不相看,互不理睬。
“你……”过了好久,厌终于率先打破这种沉默,开口说话了,“能不能离我远点?谢谢。”
陈央央的嘴巴停了两秒,“……哦,好。”屁股一挪,坐到了他的对面,“我能不能知道为什么?”
厌看过来,似是不懂。
陈央央:“郝帅说对我过敏,不让我靠近。你现在也这样,解释一下行吗?被这样嫌弃,我心里他妈的很不平衡啊知道吗!”
厌微微一怔,“你是说他……”
“先不说他,说你!”牛肉干被她嚼得格外用力,“就说说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凭什么穿白的用白的就白痴一样嫌这儿嫌那儿,你爹妈难道没有教过你吗,洁癖是种病,得治!”
厌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我说你有病!”
厌豁然站了起来,可她的名字明明蹿到了嗓子眼,他就是喊不出口,他的双眼发红,薄唇紧抿,明显是给陈央央气着了。
陈央央看着他,嘴角渐渐上扬,“怎么,想打我?呵,可以啊。不过我可不会像郝帅那样惯着你,……”
“陈央央,”厌沉声打断她,说,“我一生吃素,见不得荤,所以……”
“所以”后面他也不用说了,陈央央心头立马拨开云雾见日出一样什么都明白了,所以上次去的是全素餐厅,所以郝帅把牛肉干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所以冰箱上面的东西他连名字也不想说,所以她吃肉,他叫她离远点。
可他为什么不早说?
陈央央这样想着,就这样问了出来。
厌默了默,“……我以为你知道。”
“我和你又不熟,怎么会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餐厅那次吗?如果是,那你也太抬举我的推测能力了,现在的生活水平普遍很高,家家户户天天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的胡塞海吃,偶尔去全素餐厅换换口味也很正常吧?当然,一天三餐吃素的也有,和尚嘛,哦还有全真道士啊善人啊什么的,不知你是哪一类呢?”
厌闭了闭眼,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都不是。”
“哦?”陈央央颇有点意料之中的玩味。
而厌终于厌烦了她连珠炮似的发问,不轻不重的扫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客厅。
卧室门口,他与正好出门的郝帅不期而遇,差点撞个满怀,郝帅:“怎么了厌,臊眉耷眼的?”
厌没有搭话,大有要跟他擦肩而过的意思。
“哎厌!”郝帅一伸胳膊,拦住他,完全没有了二人打架时的气势汹汹恨之入骨,一副“放心,我罩你”的仗义姿态,“说话,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出来喝一杯水的功夫,你就颓丧成了这个德行?”
颓丧?有吗?
陈央央可一点没看出来厌颓丧。
“不好意思啊,是我故意惹他不高兴了,你有问题问我就行,至于我回不回答……呵呵,看心情。”
郝帅的一条手臂从后面圈住厌的脖子,厌明显挣了一下,可不知怎么的又突然不挣了,于是郝帅贴在厌身侧,大剌剌地往那儿一站,说:“我管你心情干什么,你惹厌不痛快就是甩我面子。说,你怎么惹他了?厌你不要说话,让她说!”
厌刚要掀动的薄唇果然就闭上了。
这么听话的举动,把陈央央看得一呆,而后是满脸猥琐的笑容,“哦,这样啊,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陈央央说:“其实你们两个的关系挺常见的,楼上就有两对,大家也都和平相处没有歧视……”
“住嘴吧你!”郝帅松开厌的脖子,大步流星走过来抢走陈央央的牛肉干随手扔到一边,“你不就怀疑我和厌是gg么,好,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突然,他两条胳膊一左一右支在陈央央身体两侧,头一低就要吻她!
30.三人同屋(下)
陈央央被他这波突如其来的操作惊得一呆,没等她发力把身上人推开,厌那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了过来,一下子将郝帅掀飞五六步远,“胡闹!”
看起来轻飘飘的一下,郝帅却狠狠一个踉跄,咣当咣当,撞上了墙角的木质书架,大小不一、厚薄不均的书籍顿时散落一地,啪,格子里的一盆小花艺也碎在了地板上,郝帅捂住撞疼的肩膀突然怒红了眼睛,“厌你又动手是吧!动手谁不会呢!来来来,互殴啊!来啊!!”
说着,捞起一本书砸向厌。
厌脸色冰凉,手一抬接住书,原封不动又砸了回去。
紧接着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直到书架上零零散散的书全部沿着第一本的路线飞了一个来回,最后连笔筒和仅有的一件如意结挂饰也飞了一圈,书架上终于无东西可抓,于是郝帅身子一弯,把满了一大半的垃圾桶扬手扔了过来,厌脸色一变,旋身一闪,悲乎哀哉,所有垃圾都防不胜防的掉落在了陈央央身上。
陈央央头上顶着一团废纸巾,肩上搭着香蕉皮,怀里躺着一个绿油油的大号薯片袋,嘴里叼着一根还没来得及完全送进去的牛肉干,表情狰狞到随时要杀人:“……你们……要死啊!?”
郝帅撇了撇嘴,眼观天花板:“谁让他躲来着?不赖我。”
厌要过来替陈央央掸去一身狼藉,可走到一半忽又停下,“……他扔的。”
呵,他们这是不是互相推卸责任!是不是!!
陈央央假装淡定,慢斯条理的吐掉牛肉干,拿下头上的纸团、肩上的香蕉皮,最后用指尖拎着薯片袋一角,“这谁的?”
“我扔的。”郝帅理直气壮。
“我是问谁吃的?”
“他吃的。”郝帅更加理直气壮,“不过我买的,他吃的、喝的、用的、住的都是我的钱。怎么了?”
“薯片还有吗?”
“有啊。”
“拿出来给我。”陈央央的手指一松,薯片袋不快不慢地掉在地上,“把所有能吃的东西统统交出来,我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郝帅飘在天花板上的目光终于落在陈央央脸上,看着看着,他忽然就笑了起来:“陈央央,我特别想知道你打算怎么跟我们见识。对吧厌?”
“对。”厌居然磕巴不打一个立马响应了。
这就是他们,说翻脸开打就开打,说和好如初就胜似蜜月,转变得让人猝不及防一脸懵。
可陈央央为了美食一向不择手段,尤其深夜更甚,用赵一鸣的话来形容就是,“老陈是头母夜狼!”“老陈上辈子一定是饿死的,且极有可能凌晨十二点咽的气!”“人固有一死,老陈必定落个撑死!”
此时,陈央央从从容容站离沙发,掸着身上的零碎说:“废什么话!我先借浴室洗个澡,你们赶紧把吃的东西准备好,听见没有?”
管他们听见没听见答应不答应,陈央央下完命令,直接朝浴室走去。
郝帅捏着下巴,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线瞧稀罕:“用我们家浴室洗澡,呵呵,你就不怕我们偷窥么?”
“我不会。”厌这次响应也很快,不过并没有跟郝帅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郝帅不气不恼,依然笑着说:“也是。平平板板瘦啦吧唧,除了那双腿稍微凑合,其他地方的确没什么好看。我也不看。”
陈央央:“……!”
我可不可以假装没有看见没有听见!
可不可以念在他脑残的份上原谅他!!
好吧,我不能!
陈央央扬起拳头朝郝帅的胸口砸去,然而白影一闪,却是厌突然挡在郝帅前面,陈央央只觉挥出去的拳头被一股温和又不可挣脱的力量紧紧包裹住,进退维谷,她明明应该更加恼怒,却不知什么原因,异常暴躁的心居然很快冷静下来一大半,没等她说什么,厌的手如避蛇蝎倏然收了回去,那只手背在身后,此时也不知在发生什么小动作。
陈央央觉得,他好像在嫌弃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自己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一个姑娘,而他却住在这样一地鸡毛的房子里,吃别人的,用别人的,说好听点叫朋友收留,说不好听了就是好吃懒做死皮赖脸。
他凭什么嫌弃她呢!
郝帅从厌的身体一侧探出脑袋:“私入民宅抢东西吃还打人,陈央央你自己说,你这是不是土匪头子杀进村的把戏!不过你的目的我也知道,你不就是不想给我们留好印象,不想相亲成功么。其实你也不必这么做,照你的性格长相,我们原本对你也没有一点好印象好么。”
“是吗?”陈央央笑,“那我倒纳闷了,你们对我不感兴趣,我对你们也不感兴趣,花灵儿哪来的好兴致要为我们保媒拉纤……”
“哎哎哎!”郝帅打断她,“说具体,花灵儿是给你和厌……”
“不可能。”厌冷冰冰地回绝,默了默,似乎觉得这么直接有点伤女孩子的自尊,缓和一下语气又说,“暂时不合适。”
“为什么呢?”郎无情,妾无意,谁都没想到陈央央这个时候会反问一番,“到底为什么啊?我有住房,有工作,模样不错,性格也很好相处,像我这么优秀又独立的女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呢?嗯?”
她这么掏心掏肺的发问,倒真难倒了厌。
郝帅:“还能为什么,太凶了呗!”
厌偏头瞪着郝帅。
郝帅故作无辜:“你……你别这样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陈央央:“你没错。还有吗?”
郝帅无视厌的目光警告,眼翻天花板不知死活地说:“工作太忙不着家,爱多管闲事,做事爱逞强从不考虑后果,看起来热心肠其实待人挺不真诚的,跟异性走的太近让人不放心,不会做饭不爱收拾不懂打扮,远看男人婆近看男人婆,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个女人……呃!!!”
话没说完,厌就突然一胳膊肘顶中了郝帅的肺,郝帅痛呼一声,身子本能地弓成一只虾米,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厌便不紧不慢地离开二人中间,陈央央的拳头趁机挥来,一拳砸中了郝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