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陌上生花
没有江湖中人打架之前常有的言语挑衅,亦没有刺客杀手之流的偷袭一击不成,便退遁而去,再找机会。
两个老人,还是缓缓前行,气定神闲的看着重新回到大路上的三人,手持长剑却剑不出鞘的吴涛平笑意盈盈,盯着那皮肤粗糙的男子问道:“小子,你能否挡下我一招?”
皮肤粗糙的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吹了一个极其尖锐的口哨,空中一小团影子一闪而逝。
余姓老人本来是可以外放气机杀死那只传信的鹰隼的,但不知他为何没有出手。他只是缓缓逼近三人,面无表情。
女子男相,雄雌难辩的家伙,向前踏出一步,挡在了皮肤粗糙的男子身前,原本紧握剑柄的双手,突然松开剑柄,双手手掌互插,松了松指关节,一声声指关节松动的脆响如黄豆爆裂之声!
双手再握腰间两侧的剑柄,聚气养意,一养,就是养两鞘的剑罡!
离开江湖三十年的老剑神吴涛平在前,在江湖人印象中已经‘死’了三十年的余定洲在后,由起初的缓缓而行,到当下的奔雷而至,不过是两次呼吸的时间!
不等吴涛平出剑,在大漠上被郭浩铠捡回西域都护府,既当死士,也当女儿养着的郭陌花,便将那两鞘剑罡尽出,直冲着眼前这位昔年剑神而去!
与此同时,郭漠驹的那柄尾锥刀,也紧跟而上,尾锥刀上青芒乍现,亦是凶狠异常!
被云汉武榜第一人郭浩铠从小悉心教导的郭家兄妹,这两剑一刀的威力,那自然是不容小觑。三道罡气的出手时间虽有先后,但却是同时砍向了吴涛平!
一气叠一气,再加一气。这一手三叠罡,兄妹二人有自信,就算是超一品大宗师,若是小看了这招,那也要吃一个闷亏!
见两位给吃给喝给穿的哥哥姐姐出手砍人,小常胜也跟着提刀而上,一刀就向着眼前那个持剑老头的肚子刺去。这一招,是陌花姐姐教他的第一招武功,也是他最熟练的一招,六式西域常用军伍刀法之一,直刺式!
余姓老人看着身前的吴涛平被对面三人围攻,面无表情的他不光没有出手相助,还停下了脚步,甚至向后退了退,他啊,不想让身上的衣服被溅上一身血。
不是吴涛平的血,而是对面三人的血!
吴涛平不愧老剑神之名,对于女子的两剑罡意以带鞘长剑轻轻一挑,便轻松化解。而那藏在两剑之中的青芒刀罡,则是被带鞘长剑凶狠一砸,把郭漠驹的尾锥刀都砸得脱手!
转而一鞘划过,在女子的右臂之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女子吃疼,眼泪都几乎掉出眼眶,但右手长剑却还是抓得死死的,护子身侧既是主子,也是哥哥的郭漠驹向后急退!
长剑只出匣,并不出鞘的老人一气呼出,身侧那一柄尾锥刀才刚刚近身,向着他的肚子刺来。老人一边换气,一边飞起一脚,不理尾锥刀,而是踢向那个十来岁孩子的面门,孩子倒飞出数丈远,摔落在路边稻田之中,生死不知!
老人既然是换气之时踢出的一脚,那自然威力比气息充足之时要小了太多,不过小孩子并没什么武道境界,所以吃了这一脚,活不活得下来,很难说!
三人打一人,才一招,三人便落得个一不知死活,一重伤,一武器脱手的下场,这场架,怎么打?
郭陌花忍着疼痛,将右手长剑交给郭漠驹,两人靠得极近,女子轻声开口,用小到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拖,你走!”
死士,当死则死!一招便落败,她能拿什么拖?只有一条不值钱的命了!
西域谍子,在云汉各地多多少少都有分布,夜白隼约莫在两柱香内,便能带来新的死士护驾,她,得替那个既是主子又是哥哥的小天狼,拖住这足以致命的两柱香时间!
小天狼郭漠驹,接过了女子右手长剑,并未回答女子的言语,也未撤退逃离,只是对着稻田之中高喊了一声:“常胜,死了没,没死的话就快点跑,有多远跑多远!”
稻田之中,小孩子的声音不大,略微带了点哭腔:“我跑不了!”
可不就是跑不了吗?半边脸肿得跟馒头似的,小孩子头重脚轻,只觉得一睁眼便满天都是小星星,身下稻田地又都是淤泥积水,爬都无法爬起来!
郭漠驹松了一口气,常胜跑是跑不了,但好在还没死,没有被那一脚一击毙命。
小天狼盯着那个明明境界极高,却剑不出鞘的老剑客,做出了一个与他父亲在点儿口外大战宗政占怀时如出一辙的动作,拧转了一下脖子,发出黄豆爆裂般骨骼舒展的声音。
一剑在手,郭漠驹闭上了眼睛,身体不动,头却转向了女子。身侧的女子,一见他的模样,也一同闭上了眼睛,两人几乎一模一样,面向右边偏着头,皆以左耳对着那个老剑客。
除了西域都护府的那些个老人之外,无人知晓,大漠里捡来的女娃子,目力极差,看书识字,得凑得极近才能看清,离远了,便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
她年少习剑时,练出了不用眼去看,只用耳听独门绝活,顺带着,把小天狼也带坏了,练出听声防御的能力。
这能力,看似没什么用处,但是却连郭浩铠也曾说过:是花里胡哨了点,但是,却也有点意思!
这郭漠驹,是要不逃不避,以听声防御,来拖过这两柱香时间啊!
此战之后,明明可以名动九州,却偏偏注定还是要隐藏身份的老剑神吴涛平,嗤笑了一声,念叨了一句:“雕虫小技。”
一步飞出,长剑还是没有出鞘,只是这样子直直刺来,却声势如雷!
闭眼的兄妹二人,同时听到了那刺来的一剑,本应该避其锋芒。向两侧闪开。
可就在郭漠驹向左闪身而出时,却听得右边的声音不对,他睁眼一看,一时间气愤,悔恨,着急,心疼,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
只见得女子男相的郭陌花,向前踏出一大步,左手长剑亦是直刺而去,不闪不避,挡在郭漠驹身前!
陌上生花,死士当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再撑一柱香
带鞘的孤骨剑奔雷而来,死士陌花的左手长剑则是无声刺去。
两剑未曾相击,女子手中剑便好似刺到墙上一样寸步不得进,而随着带鞘的孤骨剑不断前进,郭陌花手中那柄颇为不俗的长剑,更是弯出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弧度!
郭漠驹也在此时冲了过来,从侧面斜砍而下,要以蛮力砍掉用剑却不拔剑的老头持剑右手!
郭陌花手中长剑受不了巨力,被崩断成了两截,她左手剑柄那一段,不停的震颤,使得她的左手都被带着不断颤抖。而被崩出去的剑尖,则是划向她的脸庞,她侧头躲过,然后就被带鞘的长剑捅在了左肩之上,鞘上传来的巨力,带着她向后摔去!
而郭漠驹的那砍手一剑,却并没有成功砍中老人的右手,而是被轻巧躲过,老人在一剑捅出顺带着闪身侧移之后,收剑之时还有余力,将带鞘的长剑向着郭漠驹拍去!
剑鞘拍中的郭漠驹持剑右手的手背,郭漠驹手中长剑,又是脱手而飞!
郭漠驹足下一点,向后飞掠,同时伸左手,以气驭剑,长剑刚飞离右手不远,一瞬之间便被郭漠驹驭回左手中!
郭漠驹轻轻拧转着右手,同时忍着疼痛深深呼吸一口,那看起来很简单的收剑一拍,将他的右手,拍得筋骨错位,现如今,他的右手掌,别说持剑,就连握拳都做不到!
老人胜券在握,故而心情舒畅,看了一眼摔在五步外的郭陌花,又看了看两步之隔的郭漠驹,突然开口嘲讽:“两个小娃儿,一个是两只手都废了的死士,一个则是武器都拿不稳的废物!”
摔在地上的郭陌花,挣扎着想起身,但却做不到,右手臂上伤口深可见骨,左手更是肩头受伤,整只胳膊都无力的下垂!
郭漠驹则是开口说话,他的模样如同街头地痞吵架斗殴,歪着脖子,眼神凶狠,问道:“死老头,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们两都是废……”老人话没说完,一柄剑就凶猛的直刺而来,老人猛然一惊,连忙用带鞘长剑去挡,虽然匆忙挡下了这一击,可老人却狼狈不堪!
郭漠驹一剑刺出,却没信心偷袭得手,只是想以这一剑,争取点时间罢了。
以气驭剑,不断让长剑纠缠手持带鞘长剑的老人。郭漠驹一心二用,身形向后,扶起了郭陌花,要与老人拉开距离。
以气驾驭的长剑,自然对一个用剑数十年之人造成不了多大麻烦,只是三招过后,郭漠驹便失去了与长剑的气机牵引。
而此时,他们兄妹二人,与那用剑却还不拔剑的老人,只拉开了十步距离,这个距离,那个已经能确定只超一品境界的老人,一瞬之间,便能越过!
境界被压制,而且至少两个境界的差距,武器全都没了,就连想用拳头打人,兄妹二人,也只剩下郭漠驹的左手一个拳头可用了!
以气驭物,取回长剑或尾锥刀?郭漠驹试过了,己身一步之内,驭物还能做到,但离了一步之外,气机全都让对面那老人压制得死死的,根本驭不回武器!
这可才不到半柱香时间,接下来一柱半香的时间,怎么拖?
难道真要让自己的妹妹为自己去死?以此来拖延时间?虽然这是最为正确的做法,但郭漠驹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不是冷酷无情之人,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保护自己的人死在自己身前。也不觉得自己是西北小天狼,那么自己的命,就比其它人的命要重一些。
在他决定了要闯荡云汉江湖时,他的老爹,那个武榜第一的郭浩铠就说过了:“儿啊,你在西域当都护世子,那便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亦可以一将功成万骨枯。但是,你要去混江湖,那老爹得教你一点小道理。”
“没有谁的命就比别人值钱,谁就一定不能死的道理。江湖不兴官场那一套,混江湖,靠的是两件事,拳头硬,有情义!”
拦住了想要向前冲去,以命相博的郭陌花,郭漠驹缓步向前,问出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老头,你知道郭浩铠的那套王八拳吗?”
“王八拳?”还是不想拔剑的吴涛平用心想了一想,皇宫内武学秘籍众多,更有专门记录武榜高手武学招式,以及破解之法的册子堆积如小山。
微微一思量,老剑神吴涛平便想到了所谓的王八拳是什么了,西北老天狼,有一套拳打脚踢如地痞无赖街头斗殴的拳法,看似破绽十足的九招,其实处处是引人出手的陷阱,如果抓着破绽下手破招,那便会被带入拳法中,落于下风,反制不得。
此套拳法打出,一招比一招凶狠,就是不断的拖着互殴,看谁先扛不住,世间武学独一份的伤敌一千,自损一千!
吴涛平微微皱眉,问道:“那头老狼,教过你这一套拳法?”
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的老人,突然生起了见识见识这种王八拳的想法,所以开口询问。
郭漠驹已经开始打拳,边打边向着老人靠近,大声回应道:“他教我?呵,这套拳法,是他学我的!”
这套王八拳,由郭漠驹打出来,相比他父亲郭浩铠,少了些霸气威武,却多了些刁钻狠辣,更加痞气十足!
吴涛平眉头皱得更紧,在那套除了郭家父子,就只有泼皮无赖才会用的拳法打到他身前之时,他犹豫不决,到最后,终究是退了,一退,就退了十步之远,十步,刚好是一套王八拳九招打完的距离!
吴涛平一退十步,是想再看一遍这套拳法,好为日后对敌那位西北老天狼做准备,真要破眼前郭漠驹的招数,对老人来说,并不难。
毕竟郭浩铠用出此拳法,能压着别人打,是因为他境界够高,气机够足。可郭漠驹,终归还是个二品武夫,而且,右手可是刚受了伤,连拳都握不了,拿什么压着别人打?
郭漠驹见得老人后退,便再度以同一套拳法打出,他知道老人在学,但他不怕被学了去,因为比起三条命来,一套泼皮无赖才会用的王八拳,值几个钱?
他只是在用这套拳法,拖延时间!还得再撑一柱香!
第一百二十五章 郭小马
持剑,却不拔剑出鞘的老人,想在杀死眼前年轻人之前,多看一回这套王八拳,以后总归要对上这年轻人的老爹,知已知彼,才能稳操胜券。
可是,他这么想,他身侧的余姓老头可不管这么多,面无表情的看着吴涛平后退,余定洲一步前跨,一掌便向着步步逼进的郭漠驹打了过去!
这一掌,气机充沛,罡风带出一声闷响,迎上了郭漠驹的王八拳。
郭漠驹的拳势,刚好到了右手向前冲拳的招式,见这从刚才对峙之后一直没出手的老人突然一掌拍了过来,想躲,却是距离太近,躲不开了!
由于郭漠驹的右手无法握拳,所以,这一招冲拳只能是以一掌推出。王八拳的一掌,对上一个一百二十岁有余的老江湖一掌,高下立判!
‘咔嚓’一声,郭漠驹的右手掌筋骨,被再度打折,而且,看样子,余定洲并不打算放过他,变掌为爪,还想要擒住郭漠驹这只受伤极重的右手!
一个人影撞了过来,将余定洲的擒拿手撞开,帮郭漠驹找到一个抽身后退的机会,但那个人影一撞之后,站立不稳的再度摔倒在地,可倒地之后,她还不忘冲郭漠驹大声喊道:“走,快走!”
女子男相的死士双手几乎已经半废了,根本抓不住人,所以她用双脚死命缠住余定洲,要为郭漠驹再拖一点点时间!
余定洲刚要一拳轰下,了结这个有点难缠死士的性命,可却被一道剑罡以及一句话打断了!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蓝色细线从极远处飞速而来,无声无息,却让两个三四十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就已经名动江湖的老人都是紧皱眉头。
站位靠后的吴涛平一退再退,不是他接不下这一道剑罡,而是杀得几乎所有高手的出鞘一剑,只用来破这道剑罡,太过于浪费,得不偿失,不如让余定洲出手抵挡。
本来想一拳轰烂女子头颅的余定洲,不仅皱着眉头收起了对女子的招式,还煞有介事的拉开一个拳架子,双腿扎了一个马步,左手向前直臂推出,右手屈臂收在身侧,蓄势待发!
这是一百二十岁有余的老人余定洲,在出宫之后,第一次脸上有表情,也是第一次,认真的拉开了拳架,要与人大打出手!
而那句比剑罡先至的话,则是:“你们两个早该埋到土里去的老家伙,欺负两个未入超一品的小孩?”
剑罡一瞬之间已至眼前,余定洲左手回拉,蓄势的右拳猛然轰出,拳头上罡气环绕,与那条极细的蓝线对撞,轰然炸起一声响雷!
以拳罡,破剑罡!
可一剑刚破,第二剑又至。这回两个老人终于看到了出剑人的身影,南边空中一人身影立于剑上,御剑飞掠,其手中还有一剑,轻轻一挥,又是一条蓝色细线横斩而来!
余定洲换做左手一掌拍出,拍烂了那第二道剑罡,他突然开口,不是对那横空出世的剑客问话,而是对同为皇宫高手的吴涛平说道:“快杀人!”
言下之意,是说他余定洲挡住那个御剑而来的剑客,让吴涛平快点动手杀人。
杀谁?自然就是杀西域的郭家兄妹二人了!
余定洲所想,是快点杀了该死的西域两人。然后再以二敌一,杀了这个横空出世的绝顶剑客。可老剑神的想法,却是不同!
一剑养十年,不遇顶尖高手不出鞘!横空出世御剑而来的这人,他认得,在此子大闹皇宫之时,老剑神吴涛平就想过是不是要一剑出鞘杀了他,只不过当时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太好,所以老人没有拔剑。
而现在,拿一个玄教剑仙来试这闭鞘十年的一剑,正够火候!
此战第一次握住孤骨剑剑柄的老人,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不去杀那郭家兄妹,反而越过了余定洲,一跃登天而去,大笑出声道:“陈珏麟,老夫十年闭鞘蓄意,你且看这出鞘一剑,如何!”
余定洲再一次表情有所变化,狠狠的大骂道:“你这家伙,不干正事,只顾着你自己的那一剑!”
刚才连挡陈珏麟两次剑罡,摔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已经被郭漠驹救走,两人退得极快,而陈珏麟的第三剑又至,余定洲更是无法分心去追杀两人!只得再挡第三道剑罡!
只是,陈珏麟不管不顾的连出三剑,对于吴涛平的出鞘一剑,根本就没用正眼去瞧上一下。
余定洲与吴涛平都觉得,陈珏麟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得郭家兄妹逃命的时间!
孤骨剑终于出鞘而去,璀璨流华夺人眼,那光芒极盛的剑罡向着陈珏麟自左下往右上斩去,如不出意外,陈珏麟将会被一切为二,伤口由右臂腋下而入,斜向上从左肩而出,头颅与右臂,会被削离身躯!
大局已定!余定洲不再看向半空之中,转身要去追杀那两个早就该死却偏偏拖了这么久还没能杀死的郭家兄妹!
可是,一步才刚刚踏出,就有半柄小飞剑拦住了他的去路,不等他想明白,一人双剑飞掠而来,一身青衫好似儒生的陈珏麟跳下红色术剑,伸手握住,一人三剑,拦住余定洲的去路!
另一边,半空之中两道人影落地,紧赶慢赶,终于是在关键时刻赶到,替陈珏麟挡下那十年苦心孤诣闭鞘一剑的金真,呼出了一口气,扯掉了因被剑罡砍中而破碎的右肩衣衫,露出了隐隐透出金黄色的右肩皮肤。有一条张须天龙的刺青,在其右肩活灵活现!
已经砍杀了数位在外围拦路的小宗师,杀戒已破的金真,顺手撸掉了头上那顶假发,假发已经被刚才那一剑罡气毁得不成模样。
武当的诛邪剑对上出鞘的孤骨剑,恶战,才刚刚开始!
沉平关城门处,刘松平终于出关,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衣着朴素,却遮掩不住她仙子般容颜的女子。
已经停下后退步伐的郭漠驹,向女子伸出了左手,大声向那女子说道:“静儿,跟我走,去西北!”
女子念叨了一个名字,然后泣不成声!
“郭小马!”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莲结花苞
“郭漠驹郭陌花兄妹,命不该绝,不过,吃点亏还是要的,皇宫里的那位,都敢让两个池底老王八浮出水面了,若是让郭家兄妹全身而退,那不就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吗!”
白马寺内,一间普通禅房,一个老男人独坐桌前,一盏油灯不算太亮,只照亮了一个桌面而已,桌上有着整套的文房四宝,外加一个算盘。
老男人一手提着杆狼毫小锥,在纸上书写着什么,另一手拨弄着算盘,像是个生意人在记账一样。
他时不时停下了笔杆子,看着纸上所写,用心思索着,边思索,还边自顾自的嘀嘀咕咕。
“儒玄道佛,在老夫的捣鼓之下,四教都参与了此次沉平关之行,算是都向西域那位天下第一,结下了一点善缘。”
油灯昏暗,独坐桌前的老男人放下狼毫笔,用小尾指指甲拨弄了下灯芯,灯火大了些许,桌上宣纸所写的小字,也看得清楚了。
那是一连串人名,看那些名字。有云汉人,有西域人,有南胡人,亦有北蒙人。独独,没有半个北胡人。
纸上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武艺高强!
老男人重新拿起笔来,一边在宣纸所写的三四十个人名上圈来画去,另一手算盘敲打不断,口中还是唠叨个不停。
“宋勤小儿,想要学北蒙的答禄拓渊,收江湖武夫为已用。只会恩威并施,却不懂得待人以诚的道理,得到的只能是一群愿意做狗的奴才,哪里有北蒙那种真正的一身武艺,卖与答禄家的豪气?”
正在圈圈画画的狼豪笔明显慢了下来,老男人摇了摇头,冷哼一声:“也就是愿意做狗的人,你才会放心的去用,让你放权给别人,那是不可能的。要不然,西北那头老狼,可不就江湖这个大池子里,最大,最能打的家伙了吗!”
说到此处,老男人突然就将狼毫摔在宣纸之上,另一只手的算盘也不打了,破口大骂道:“宋勤,钟璞两个傻玩意儿,一通胡思乱想就敢让两只老王八去杀郭家小儿!真当郭浩铠造反后只能在西域挨打?哼!真是够傻的!”
摔过笔,骂过人后,老男人摸了摸自己那扎成辫子的胡须,望向了房门所对着的对面那个房间,再度自言自语。
“儒教小夫子入京城,玄教女子闯江湖。一为明线一为暗线,再经过一段时间的造势,到西域之前,你小子,就该在这云汉九州之内名声大燥了吧!”
重新捡起了狼毫笔,老男人的圈圈画画与敲打算盘又是同时进行,算盘算的,是围绕着林意所进行的一连串布局,而手中笔圈画的,是一张包括云汉,西域,南胡,北蒙四地的武林高手榜。
这回评定的十大高手,不只是云汉,而是整个浩瀚天下!
虽然,这洪姓掌柜的知道真正的‘天下’不止这四地而已,但是,既然世人都认为这四地就已经是整个天下了,那洪掌柜也就把这一片广阔天地算作是整个天下了。
至于那个北胡?都快要被北蒙灭国了,就算了吧,疆域就算在北蒙国内好了!
圈圈画画好一阵,洪掌柜终于捣鼓完了,一把将算盘放得远一点,给桌面腾出一处位置,重新拿了一张精心裁剪好的小宣纸,照着原先那张纸上的圈画,缓缓抄写过来!
小宣纸被写上了十个名字,以正楷字体写就,字迹工整,每一个字大小几乎都一样,间隔的留白,也距离相等,看得出,洪掌柜是个讲究人。
微微等墨迹变干,洪掌柜将那张小宣纸卷起,起身,向着挂在不远处的八哥鸟走去。
“大爷。”八哥鸟一看见洪掌柜,便开口叫道。
洪掌柜没有回话,把八哥鸟从笼中抓出,将卷起的密信放入鸟爪上所绑的信筒之中。
密信是写好了,送信的鸟儿也有,不过洪掌柜却是没有将八哥鸟放飞,而是重新将其放回笼中。
关上鸟笼时,洪掌柜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笨鸟!”
先是收起了小算盘,放入怀中。然后洪掌柜开始整理桌上的东西。
笔,墨,砚,被老男人清洗干净重新放好,唯有那张圈圈画画,写了三四十个人名的宣纸,被他放在了油灯的火苗之上。
宣纸眨眼之间便被燃烧殆尽,只剩下一些个零星灰烬,洪掌柜不管这些,缓步离开房间,向着对面,那个住着一青年,一孩童的房间走去。
两个房间,离得其实不远,虽然两间禅房隔着一个露天的小庭院,但也就是二十余步的距离,洪掌柜出门之时,等在庭院中多时的两人,亦都从院中石凳上站了起来,看向洪掌柜。
两个人,一个是中年胖子,一个则是年老道士。木错和尚与陆琅老真人。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时候到了?”
洪掌柜望了望天上的明月,说道:“快了!”
三人同行在庭院之中,洪掌柜言语不停:“陆老头啊,你失了长生心莲。不过武当山只会越来越好,上山修道,下山做人,这才是天道。”
“木错啊,你师弟去沉平关,一身大菩提金身,怕是没了,不过,你师傅的大菩提,应该能在西天找回来。”
洪掌柜侃侃而谈,走在他身边的一道一僧,却没有接话。
三人一齐来到了林意与申峥所住禅房的门口,微微等了片刻,房中便有急促且连续不断的咳嗽声传来!
洪掌柜转身离开,留下了一句:“他若离开徐州,便把我那只笨鸟放飞。”然后,独身离开白马寺。
禅房之中,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的林意,突然咳嗽不止,根本停不下来,吓得刚趴在桌上入睡不久的申峥猛然惊醒,忙帮侧身咳嗽的林意拍打着后背。
同时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啊,有人吗?啊意醒了!陆真人,木错禅师。快来啊!”
一道一僧,两人推门而入,一人双手各按林意与申峥,护住二人心脉。一人使出佛门狮子吼,助林意,吐出那一口淤血。
林意一囗淤血吐出,呼吸,终于顺畅起来,丹田气海中,有一朵小小心莲花骨朵,随风而动,扶摇之势,似能上青天!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死结
徐州东莱郡,取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之意,东海之滨,有一人画地为牢,自困于碣石山,此人名为张项,在洪术之先前所定的云汉武榜之上,屈居第八。
为什么说是屈居?只因为与他同榜之人,皆言他的位置,不该如此靠后。
而他自己,对于这此个榜单排名,却是不理不睬,好似在他眼里,排第八也好,排第一也罢,都没什么用。
他只是日复一日的在碣石山上看着东海,潮涨潮落,不曾厌烦。自困于这一地,为的是什么?没人知道。
碣石山,在东莱郡之东,而东莱郡的郡城,却在西面之地,在这东莱最热闹的地盘上,有两骑入得郡城而来!
林意在街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身边停下,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自己吃,另一串,则是交到了申峥的手里。
本来两人是要直奔东海边上碣石山,但得知了一件事后,便改了路程,向着这东莱郡城而来。
东莱郡城的城牧大人方山成,不知为何,惹上了大麻烦,被下了誓杀贴,说是七天之内,要取其人头挂于郡城城楼之上。
一开始,方城牧是没有太理会的,因为当官之人,多多少少总会惹上一些事,不过,却不能怕事,不然,还做什么官?不如回家种田。
作为一城城牧,有郡兵保护宅院,且方府又常年雇有护院教头,再者,方城牧身边,还有一位四品的高手跟随在侧,所以,安全问题,方城牧其实并不担心。
可是,就在誓杀贴被送到方府的第二日夜间,守在方府外的郡兵们,就有六个人死于非命,都是让人以利器划开咽喉而死,死相恐怖。
方城牧只好再度加派人手,欲将自己的府邸打造成一个铁桶,且全城禁严,誓要将杀手找出来为止!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死人了。
在方家府邸内,死了两个护院教头,这回,两人被尸首分离,身子在其各自的房中,而两个头颅,被放在了方山成的房门口。
方城牧早晨出门时,刚好踢到了一颗,吓得他面无人色,瘫倒在地向后不断退去。
方城牧惜命,所以张榜求贤,以数十两黄金,找寻能保护他的人,故而,这事也就闹得满城皆知了。
林意与申峥,正是为此而来。
“啊意,誓杀贴,以及杀人之前,先杀其身边人的行动,应该可以确定就是那两个家伙了吧。”申峥没有糖人可吃,口嚼着糖葫芦,说话含糊不清。
林意口中亦是吃着糖葫芦,他想了想回应道:“应该没错了,只有他们,才会做出这种让人感觉到死亡近在咫尺,却无力逃避的事情。”
申峥吃得快,串子上已经只剩下最后一颗糖葫芦,他问道:“那你要怎么做?咱们是要去城牧府内守株待兔,还是藏在暗处后发制人?”
林意略微思索,便回应道:“如果总在一处的话,那么我们各自的优势也就没了,要是被发现,那就麻烦大了。”
“那该如何做?”申峥糖葫芦已经吃完,扔掉了手中的竹串串,微微抬头,看向天空。
“我在明,你在暗,今晚,你盯在城牧府外,我一会就去府内,看看是怎么个情况。你在外观察,今晚先别出手,只是观察就好了,明天,我们碰面再商量要如何做了这两个家伙!”林意说完这句话,看向申峥,申峥点头答应。
两人便分别离去,各自行动。
城牧府外,为了数十两黄金前来保护方城牧的武林中人络绎不绝,大多都是四,五品的实力。而林意一身气机收敛,在这些人中,倒也不算多么显眼。
林意深知,今天晚上,这些个为了黄金而来的所谓‘高手’,就会死上一两个,然后其它人,便会打起退堂鼓,跑得个一干二净。
那两个家伙的手段,林意可是门清得很!
与众人一同被安排守卫方家外宅,内宅,自然有郡兵以及那些个护院教头坐镇。至于那位跟随在方城牧身边的四品‘高手’,如今更是半步,都不离城牧身边。
坐镇外宅,众多江湖好汉们兴匆匆的忙来忙去,林意却是随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便闭目养神,他知道,白天是不可能死人的,只有晚上才会有人命丧黄泉,这是那两个家伙的规矩。
那两人,与林意能算是同行,都是杀手。只不过,杀手与杀手,手段却不同。
林意所在的组织,赊刀人,拿钱办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讲究说一不二,说砍你一人,就砍你一人。可那两个家伙,却是喜欢把人往绝路上逼。
一封誓杀贴先送至,然后,每夜慢慢杀与目标有关系的人,直至第七天,才将绝望的目标杀死,可谓是折磨人至极!
但是,如果只是如此,那林意与申峥也不至于入城找这两个家伙的麻烦。
主要的原因,是这两个家伙,原本也是赊刀人!
只要有百两黄金,便指谁杀谁的风潮,便是这两人带起的,而在之后那场大清洗中,又是这两人,不断的将赊刀人的藏身处暴露出去,以求得他们两个家伙自己的荣华富贵。
也有学着他们,去当朝廷走狗的人,但是,却都被他们杀死了,只因为,荣华富贵,不可同享!
可以说,那场血腥大清洗,几乎所有的赊刀人之死,都与这两个家伙有关,是他们,才让老赊刀人,土崩瓦解。
而且,逃过一劫的申峥,与救下申峥的林意,还被这两人盯着追杀了很久。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带着一个更小的孩子,怎么可能逃过那些恐怖的追杀?那个时候,每次被追杀,就总会有个老赊刀人为了保护这两个孩子,而选择去面对两头豺狼!结果,只能是丢了性命!
所以,旧怨难平,如今再度撞上了,不报复,能叫赊刀人?
有恩还恩,有仇报仇!这是林意的处事方式,而申峥,从小学的,也是这一套。
这是个死结,绑住了,就得绑死,不是你们俩死,就是我们俩,死!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七杀
死结应当以死解!
方城牧的府邸,有三进院落,外院守着一群因利而聚,待势而动的江湖人。
内院,则是一帮子在方府养尊处优的护院教头,就算昨夜死了两个同僚,人心有所动摇,但在方山成那几十两黄金的诱惑之下,倒也没有人知难而退。
毕竟,对于这些所谓的护院教头心中,那只有一个道理:本事论斤卖,财帛动人心。
至于那个被重重保护起来的小庭院,只住了四个人,城牧方山成,和他的妻儿,城牧夫人与城牧公子。至于最后一人,便是城牧的贴身护从,那位四品高手了!
方山成此人,喜好附庸风雅,虽然是徐州人氏,但却极其喜欢杨州那边的建筑风格,什么小桥流水庭院深深,便是咱这位方城牧最喜欢的了。
小庭院幽静雅致,一方庭院之内,假山,流水,树木,花草应有尽有,看起来深得杨州流派建筑风格的精髓。
水是活水,引郡城中一条溪流入府而过,还将内院与更里边的小庭院中隔开,以一条小竹桥相通。
庭院里,有两栋建筑,一栋双层小楼,一间单层小屋,如今,小楼内住进了方城牧一家三口,而那间放了许多珍奇雅物的小屋,则是住进了那位四品‘高手’。
至于那些个方城牧多年收集而得的珍奇雅物,早就从小屋中搬进了双层的小楼,就整日放在方城牧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是怕谁会偷。
如今有着重重保护,方城牧倒也算是有了点大将风度,坐在小楼大厅中,淡定的喝着茶,有条不紊的指挥着,让众人做好防备,就等着那下誓杀贴的杀手自投罗网!
从骄阳正烈等至日斜西山,又从日斜西山等到余辉散尽。掌灯之时,方城牧脸上没了先前的淡定,颇有一些坐如针毡的感觉了。
方城牧下令,命令所有人,都人手一把火把,定要将这城牧府守得如铁桶一个,不让那杀手有机可乘。
早有准备的府中下人们,搬出了一捆捆早就备好的火把,分发下去,内院外院,一人不差,所有人都手持火把,将城牧府照得亮如白昼!
至于小庭院内,在方城牧的安排之下,更是加了二十多盏灯笼,把小小庭院弄得比元宵节灯市还热闹亮堂!
时间匆匆而过,几个时辰一瞬而逝,这期间,外院的江湖人自发组织起巡逻,内院的护院教头们也各自严阵以待。
就连小庭院中,那位四品的‘高手’,也拉了一条木凳,坐在了那小桥之上不挪窝,一坐就是坐了几个时辰。
而方城牧与妻子儿子,则是在小楼前最亮堂的地方,坐得屁股发麻,却是不敢去楼内休息。
这一睡下去到天明不要紧,怕只怕,第二天起来,见到的,又是死人!
夜已深,众人的精气神都在之前那几个时辰里折腾得差不多,到此时,或多或少都露一些疲态。
天空一片漆黑,见不到半点月光星光,只有入得方府后一直养精蓄锐的林意知道,今夜,会下雨!
下雨的时候,一片泥泞,无论什么东西,都会沾上雨水,这样子的话,会给大多数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也会替杀手掩盖掉很多东西。
又过了一个时辰,已是夜半时分,小雨淅淅沥沥的,开始下了起来,无论外院还是内院,众人都开始躲雨,这一躲,便是杀手的机会!
小庭院中,四品‘高手’向着自己的主子,那躲进小楼里避雨的一家三口说道:“大人,您尽管放心,我今夜一整夜,都会在此守候,您与夫人,少爷,就先去休息吧!”
方城牧其实已经困得上下眼皮打架,而身边那姿色尚可的女人,怀中孩子,已经睡得香甜。
他想了一想,对着那桥上的高手护从说道:“胡庸,此事了结之后,我,替你谋一个官身,大官肯定没有,你知道我的处境。不过,一个九品的散官,跑不了!”
名叫胡庸的四品高手,听到了这句话,喜出望外!像他这样没家世没门路的人,想当官?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给官老爷们看定护院还差不多!
可方山成竟然说要替他谋个官职,虽然只是个九品散官,但对于胡庸来说,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谢大人!”虽然欣喜若狂,但他还是表现得很镇定,他告诉自己,要稳住,沉得住气,才算有大将风范。
然后,方山成一家三口,就将小楼大门给关上了,只留胡庸一人,在外淋雨!
胡庸不为所动,再度坐在木凳之上,任由雨点拍打在他身上。守几个夜,得一个九品武散官,值!
可是,为了一个官职,丢了一条性命,真的值得吗?
林意撑了一把油纸伞,缓缓的绕着外院而行,没有火把,也没提灯笼,就这样笼罩在黑暗之中缓缓而行,他在找人,找那两个叛出赊刀人的叛徒!
城牧府邸外,也有人撑了把油纸伞绕着城牧府盯梢,这种事情,申峥算得上是行家里手,毕竟,他与林意的搭档,本来就这他处理情报,林意动手做事。
城牧府内的林意没有什么收获,转了一圈又一圈,都没找到那两张熟悉得刻在骨子里的面孔。
而城牧府外的申峥,则是看到了人,偷偷摸摸潜进城牧府邸,却不是他要找的人。
一个男子悄悄翻墙入府,被申峥看得一清二楚,但此人,申峥却不认得。
小庭院中,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一瞬而起,又一瞬而逝,胡庸没发出什么声响,便死于非命!
尸首亦是分离,尸身还在桥上,而头颅,被吊挂在了双层小楼的门口处。
小楼门只要一开,楼内之人,就能看到胡庸那死不瞑目的头颅!
胡庸所用的武器,一把精钢短剑,被刺在他自己的脑袋之上,由天灵盖刺入,恐怖异常!
地上,还留下了血字:说七日内取你狗命,绝不让你活到第八日的子时!
落款为:七杀!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六夜,死谁?
七杀,观星占天钦天监中的解释,是极凶之煞。但是虽属凶煞,却实则有制有化便可转凶为吉。
有大成就之人,七杀命格占居多数,因为七杀命格的表现是有冲劲、有毅力、有抱负、有勇气。
煞以攻身,似非美物,而大贵之格,多存七杀。若控制得宜,煞为我用,如大英雄大豪杰,似难驾驭,而处之有方,则惊天动地之功,忽焉而就,此王侯将相所以多存七杀命格也。
可是,若是控制不当,无法驾驭命格中的煞,那么,七杀命格的凶残一面便会展现得淋漓尽致。七杀这两个字,也就成了恐怖的代名词!
而在杀手这个行当中,七杀,自然是代表了恐怖,无情,杀戮!
城牧府外,隔着一条街远的小食摊之前,林意与申峥,正坐最角落,最不惹人注意的靠墙一桌上吃着早饭。
两屉皮薄馅足的小笼包,外加两碗甜汤,就这二人的早饭了。
申峥喜甜,所以甜汤喝得很快,边喝着甜汤,他边压低声道道:“昨晚,有一个年轻人进了城牧府,翻墙进去的,不认识是谁,看起来没带武器,不过,有没有暗器之类的,就不知道了。照你所说,应该是那个‘七杀’没错了。”
“这个名号,以前听都没听过,不过,看样子不是个雏鸟,应该是闯出了些许名气的杀手,用了新的名号,防的,是我们这些同行!”林意捏起屉中最后一只小笼包入嘴,酱肉馅香味十足,好吃得不得了。
他身前的那屉小笼包,已经被其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他伸出一手,在申峥再度喝汤之时,就要去申峥那边顺一只小笼包,哪知,却被申峥发现,一巴掌就拍掉了林意的爪子。
申峥向着那卖小笼包亦卖甜汤的小贩喊道:“张小哥,我们这边,加一碗甜汤,多加点糖,还有一屉小笼包,肉馅的!”
张姓小贩大声应答道:“来了!”不多时,一碗加多了糖的甜汤,与一屉肉馅小笼包,很快就送到了这桌上。
申峥拿起甜汤,又喝了一口,照着林意之前的话头,问道:“防同行?是专门针对我们的?可我们,并不认识这个人啊,至少,我不认识。”
“问题在于,那两个我们要找的家伙,与这个七杀,有没有关系。这种行事方式,分明是那两个家伙的风格。可昨夜,命案发生之后,我去过小庭院内,那有着四品境界的胡庸,分明只是被一人偷袭至死。”林意重新吃了一个包子,含糊不清的说道:“一招致命,绝对没有第二人动手的痕迹。”
“想不通想不通,这种事,你想就好了,我不想动脑子。”申峥耍起了无赖,专心对付眼前的小笼包与甜汤去了。
林意又问道:“昨夜那个翻墙进去城牧府的家伙,后来也是翻墙出来吗?”
申峥却是摇了摇头,回应道:“直到今晨,他才从府邸大门内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我跟了他四条街,然后跟丢了。”
“跟丢了?”林意疑惑问道:“怎么跟丢的?他发现你了?”
申峥挠了挠头,说道:“应该是没发现我,只不过,他总往人多的地方走,在四条街外那个集市上,人太多了,所以跟丢了。”
吃完早饭,付过了银钱,林意跟着申峥一起去看那个昨夜杀手翻墙入府的位置。
令林意意外的是,此处,并非是他昨夜有意去观察的低矮墙头,而是城牧府里最高,也就无人去巡查的墙头。
最高,也是最难翻越的墙头,才会无人设防!
知晓了其入府的位置,林意已经可以确定,比起胡庸来说,此人,是个真正的高手!
能徒手翻越这种高墙,而且潜入到小庭院中,只是一出手,便夺了胡庸的武器,一招将胡庸击杀,然后割下头颅,吊在小楼门前,将胡庸的短剑,插在他自己的头上,留下血书,却又隐藏停留在府中,直至晨曦时才从正门出城牧府!
至少,是比胡庸境界战力,都要高上一截的小宗师,至于是二品还是一品,很难说。
林意再度入了城牧府,还是留申峥在外策应。
对于那血书所写的七日之说,林意很是在意,若是要第七夜杀死郡城城牧方山成,那么,每日死一人,直到方山成死前,应该会先死六人。
第一夜,死了个郡兵,是方山成手下的喽,死在了府邸外。
第二夜,死了个护院教头,头颅被放在方山成内院房间外。
第三夜,林意原本以为,会是死个来凑热闹,见钱眼开的江湖人,结果,死的人却是方山成的贴身护从,四品境界的胡庸。
若是说由疏远至亲近之人,慢慢一个一个杀,那么接下来第四夜与第五夜,死的就应当是方山成的妻子和儿子了吧!
可是如果这么算的话,第六夜,死的又会是谁?
原本多死一个江湖人,第四夜再杀胡庸,那六夜之间,也就由疏至亲,将方山成身边的人,杀了个遍,可如今,倒是不知道谁会死了。
林意摸了摸背在身后的剑匣,笑意古怪,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看来,是留给我一个名额了啊!”
一呼一吸之间,林意三百六十五个窍穴之中,一百零八心莲开,一百零八心莲谢,又有一百零八心莲含苞待放,剩余四十一窍,不动如山。
林意轻笑一声:“呵呵,有了长生心莲,我纵然非是道门真人,却也已经摸到了长生之妙。就算你是二品巅峰,甚至是一品境界,就想杀我?”
而城牧府邸外的申峥,此时却是让人给盯上了,那人拿着几个馒头,看起来像是边吃边闲逛的样子,可却总是远远的吊在申峥身后。
对于这种丝毫算不上高明的跟踪,申峥随便拐几个弯,钻几条街巷,就对方失去了目标,而且,反过来跟踪了那个吃馒头的家伙。
不出申峥所料,那家伙一跟丢,立马就离开了,向着四条街外的集市而去,这回,申峥没有跟丢,那个家伙,去见了一个人。
昨夜翻墙入城牧府的那个年轻人,七杀!
第一百三十章 七杀现身
夜又至,这城牧府邸内,那些因利而来的江湖中人,已经走得几乎一干二净,只剩三个江湖人,留在了方城牧府,敢来趟这趟浑水。
毕竟,昨夜杀手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就潜入小庭院中,杀了个四品高手,这对众位江湖人士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自身做不到,那也就没法防御了,这样一来,自身性命,不也就与那个四品境界的胡庸一样,可能会被人随随便便就一招了结了!
几十两黄金,与自身性命相比,孰轻孰重,不难比较。只有亡命之徒,才会去赚这种钱!知难而退,才能在江湖这个大泥塘里不至于淹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三人留下来,其余江湖人,倒也不是很上心。
因为,将死之人什么都做不了,何必对其上心?
三名留下来的‘将死之人’中,有两人是兄弟关系,姓钱,叫钱仲与钱季。各使一口大砍刀,说是从幽州来的镖师,镖走完了,听闻东莱郡有这种事情,便来就凑凑热闹,看看能不能得到那几十两黄金。
而剩下的那个家伙,自然就是林意了,如今虽然是二品境界,却是因为长生心莲而摸到了长生境之妙,神华内敛,只伪装成四品境界的样子,在这城牧府内,倒是还没被人看穿。
钱家兄弟二人,都是在四品境界这个门槛上卡了好些年的江湖老油子了,年岁都四十好几了。虽然看不出林意的伪装,但是对于这年轻人二十出头便是四品境界,也极为震惊其天赋。故而,都极为客气。
今夜,外院内院,都站满了方城牧重新调来的郡兵,至于护院的几位教头,与三个还敢留下的趟混水的江湖人,都一齐调进了小庭院之中,足可见,方山成方城牧,是真的怕那个七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几名护院教头,与方山成坐在一处,说着类似于:大人放心,今晚定然生擒贼子。之类的言语,向方城牧打着包票,而心里,却是半点都没有底。
反倒是离得有一段距离,坐在小桥桥栏之上的三个江湖人,一边分析着昨夜死于桥上的胡庸死法,一边忧心忡忡,丝毫没有半点大意轻敌的想法。
“林老弟,你说是一招毙命,那么,这个称号是七杀的杀手,战力境界,可就远不止是四品了。胡庸此人,我虽然没与他交过手,不知他有多厉害,但他声名在外,想必不是徒有虚名之辈,怎么可能,一招都没挡住!”钱家兄弟中的哥哥钱仲,盯着桥上那昨夜因雨水冲刷而没留下什么线索的桥面,陷入了沉思。
林意身后背着剑匣,手中还不知从哪里顺来了一根树枝,对着昨夜胡庸死去的地方指指点点:“是一招毙命,从桥下水中一跃而起,抽出胡庸的短剑,一剑刺入胡庸咽喉,借着昨夜雨势的掩饰,胡庸根本就没发现他,所以,也没能挡下那一次偷袭。”
钱家兄弟中的弟弟钱季,回头看了看水中,转回身便说道:“那我们三人坐在桥栏之上,不就正给了那叫七杀的家伙留了空当?”
林意笑了笑,说道:“就怕他不来抓这个机会。”
钱仲也微微勾起嘴角,说道:“林老弟,有什么对策,你不妨直说,我们兄弟二人,也好配合你,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
“昨夜,是胡庸一人而已,而且有雨声遮掩其声响,但今夜无风无云,应该没有雨了吧,一但水中有所异响,直接就请他吃锥子,二位身上响动我早已经听得明白,使锥子的手段,应该不弱吧?”林意笑意盈盈,手中树枝,向着水中点了一点,荡起阵阵涟漪。
‘锥子’,是镖局里对于暗器的称呼,事实上,钱家兄弟,就是以使得一手好暗器,才被招入其所在的镖局之中,所以,二人使锥子的手段,自然不弱!
钱仲对着林意拱了拱手,说道:“林老弟原来也是内行人,那么,这起锣的事,就由我们兄弟来干。”
钱季则是盯着林意问道:“你得了大功,分我们兄弟多少花红?”
林意笑意醉人,他轻声应道:“花红全归你们兄弟,只管给我起锣,破鼓的事情,我来干。”
‘花红’,就是赏钱。而‘起锣’与‘破鼓’,则是起手突袭,以及致命一击!
钱季有些不信任林意,再度说道:“花红全归我们兄弟,那么你,又要什么?”
林意满脸玩味笑意:“那个七杀,与我的一个仇人很像,我是来复仇的!”
钱季一听此言,松了一口气。干镖师行当,只是寻仇的话,的确是不能拿人的花红,不然,便不算复仇,而是接镖做活了。
忽然,钱家兄弟身后水面一声异响,有一物出水而来!
钱季忙跳下桥栏,而钱仲却是快速的从怀中摸出一枚飞刀,他在桥栏之上转身一探臂,嗖的一声,飞刀便向着声响外飞掠而去!
钱季也反应过来,也是一枚飞刀便飞了出去,扎向水中势大力沉!
林意一掠而出,背后剑匣已开,右手中树枝一刺而下,却没有取出长剑连续向水中出招,而是左手重新关上剑匣,右手树枝,从水中挑起。
原来,只是一尾大鱼,不止被一树枝刺中挑出水面,鱼身上,还插着两枚飞刀。
林意还有心情开玩笑:“要不,咱们生一堆火,把这不长眼的家伙给烤了吃?”
钱仲与钱季各自拔出飞刀,没去接林意这话,而林意也没再开玩笑,扔了树枝,正要坐回桥栏之上,便听得一人言语传入三人耳中。
“开了剑匣,怎么不把剑拿出来?剑是好剑,可是你,好像配不上它啊。”桥的另一侧,靠近内院的地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人,一身黑衣,却未蒙面,显然不怕被记住相貌。
钱仲开口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却好似未曾听到,眼睛只是直钩钩的盯着林意,就像猎豹盯着一只猎物一般。
钱季看到自己哥哥的问话被无视了,就要破口大骂,却被林意拦住。
林意开匣取剑,蜀道易已在手中,他回答了钱仲的那个问题。
“他啊,就是那个杀手,七杀!”
第一百三十一章 桥上之争
小桥之上剑拔弩张,先前钱家兄弟与林意这三个江湖人的动静可不小,几名围在方城牧身边的护院教头,也都起身走了过来。
一时间,那个黑衣人,便被所有人都看到了,可是,那人却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是步步向着众人行来,口中还说着除了林意之外,在场众人无人能懂的言语。
“姓林的,李爷与赵爷,让我来向你打声招呼。”
“你是一品境界又如何?杀得了我?”林意这一句话,在众人耳中,如同炸雷!
在场其余众人,境界最高的,也就是钱家兄弟两个四品,而那些个护院教头,都是五品六品的境界实力,一品境界,在他们耳中,可不就是如同天人一般的存在吗?
而林意话还未说尽,他再度开口道:“想要我这条命,你让姓李的姓赵的这两叛徒,自己来找我。就你,还不配!”
黑衣人七杀笑了一笑,说道:“我只是顺道替二位爷给你打声招呼,今晚要杀的,不是你。”
他的手抬起,指向了双层小楼:“今晚该死的,是那楼里的小家伙!”
楼里的小家伙?在场众人,除了方城牧的小公子,还有谁能叫做小家伙?
七杀步步前行,林意却半步不让,他手握蜀道易剑柄,开口问道:“我若说,那小家伙,我保下了,你又当如何?”
七杀双手手腕一翻,两把匕首已经被其握在手中:“你保不下他,我说的,天王老子都保不下他!我七杀做活,从未失手过!”
“七杀这名头,我以前可从未听过!”林意长剑出鞘,横剑在身前,左手一弹剑身,一丝罡气沿着剑身飞掠而去,刺向七杀!
这一弹指,试探意味极重,林意想看看,这个七杀,如何应对。
若是直接破开罡气,那林意便给他来一套源自陈珏麟的弹指炸罡。若闪身躲避,那林意便赏给这七杀一记姑姑刘红婉秘籍手书中记载为一刺可通玄的刺玄一招!
一为剑罡一为剑招,虽有天差地别,却是同为玄教而来的剑道!
武人互对招式,正常都是提气迎战,见招拆招,谁招式落了下风,或一气三吸不够用了,要换气,就是最大的破绽。
但七杀面对林意的一指弹罡,非但没有提气,反而是停步呼出了一口气,在林意这一招试探之下,便露出了破绽。
林意看出了破绽,却没有出手,因为他知道,这七杀是在卖一个破绽给自己,若是抓了这破绽,便会被他一气提起,然后穷追猛打!
这二人在一瞬之间,便耍了数次试探与反试探,但在其它人眼中,却在在惊讶于林意的弹指成罡!
“罡气!”钱仲大叫出声,他们兄弟两人,以及那些护院教头们,看是看得出罡气裂空而去,但他们众人,可没一个人能做得到!
钱季一手握紧了大砍刀,一手则是捏着一枚飞刀,捏得死死的,他想不通,那个与他们兄弟一样同为四品境界,姓林的年轻人,怎么能使出罡气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呢!
护院教头们也是哗然一片,屈指弹剑,就能弹出罡气,这对他们而言,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但是那停步呼气的七杀,一见林意没有上当前冲,而罡气已至眼前,便提起一气,一匕首划拉掉了那试探的罡气。
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只是一个字,快!极快的提气速度,极快的匕首,以及,极快的速度!
林意又是两弹指,都被七杀手上匕首轻松划拉掉了,七杀已经来到了林意近前!
林意不再弹指,右手蜀道易一收一刺,一招剑术入门的直刺,却被刺出了大意味来!
那蓄势的一收,收得极慢,可那一刺出去,却玄妙异常,不快,但刚好迎上七杀直撞而来的身躯。
好似不是剑去刺七杀,而是七杀自己冲上来找剑的一般,以敌之势为己剑势所用,这便是刺玄之玄!
七杀收势不及,只能以两把匕首,将刺向他心口的长剑向右拨去,而他自己,身形向左,想努力闪开这玄妙一剑!
不曾想,长剑还未全部刺出,林意便收了长剑去势,反而是左手起一剑指,指向七杀!
一剑刚止住去势,一剑便又来势汹汹,续心弦离窍而出,直指七杀咽喉!
林意身形不动如山,本命飞剑出窍,窍穴大开,体内丹田气海的气机流转如涨潮而起,气涌过膻中,直升上灵台!
七杀在这生死一瞬间的两剑之中,竟然呼出一口气,又吸进一口气,气机流转,快过林意三倍不止,在续心弦快要刺中其咽喉之时,以充沛气机外放,缓了缓飞剑刺进速度,又以匕首斜向外一挑,挑开了续心弦的致命一击!
他快速后掠,以手背一抹咽喉,虽然他已经应对得极为迅速了,但还是让飞剑刺入了一点点皮肉,血,飞快的从被刺中的咽喉晕染开来!
看着很是可怕,不过,七杀与林意二人都知道,只是皮外伤,死不了人!
七杀右手匕首开始甩出一连串花式,一把匕首在其右手间上下翻飞,在火把照耀下不断闪着寒光。林意相信,如果皮肉蹭上那团寒光,那绝对会被削下几两肉来!
一寸短,一寸险,而七杀右手上那一团寒光,就是各种意义上的险象环生!
可就在林意以为七杀会仗着那右手寒光欺身而近,故而紧盯着他右手的时候,七杀,却将左手匕首当成一柄暗器投掷了过来!
匕首可比飞刀那种锥子更大更重,当匕首打着旋儿从七杀左手间出手时,擅用锥子的钱家兄弟二人就已经发现了,他们异口同声的喊道:“小心暗器!”
林意比他们更早发现了七杀的动作,长剑一挑,来势极快的匕首便被崩飞了,而七杀,却没趁火打劫,而是翻身跳向桥下水面而去!
众人都以为,这七杀是打不过了想跑,但林意,却因他这个举动而大吃一惊。
因为林意知道,七杀这是要去杀今晚该死的人,方山成的儿子,那个还只是个婴儿的小男孩!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又死一人
七杀飞掠下水面,但却没有沉入水中,而是脚尖轻点,在水面上点出了一连串小碎步,竟是踏波而行的水上飞!
水面上水花四溅,七杀则是速度飞快的向岸上而去!林意可没有踏波而行的本事,只能转身要沿着小桥急掠向小楼,可刚才一番打斗,看热闹的护院教头们全都挤到桥上来了,把这小桥挤得水泄不通!
林意暗骂一声,直接一脚登在桥栏之上,转折纵身而起,踏着众人的肩头而行,边在众人头顶一越而过,边向着还傻站在岸边的方山成方城牧大喊道:“快去小楼,救你儿子!他今晚想杀你儿子!”
方山成后知后觉,刚想转身去小楼中护着自己儿子,一转身,就被上了岸的七杀一脚踹翻在地,连爬,都爬不起来!
七杀越过方山成,跳步前行,两步一转身,一手做了个‘甩’的动作,另一手,则是做了个‘收’的动作。
其右手上那柄匕首被甩出,打着旋儿就飞向了林意,林意一剑挑出,挑开了旋转飞掠的匕首,速度不减,直追而上!
但是,先前在小桥之上被崩飞的匕首,却对着林意的后心,直掠而去!是驭气取物之法!
径直前奔,不理身后的林意,一气未尽,便二气升起,体内窍穴二百一十六窍,莲花盛开气息盈满穴!
气机鼓荡,撑得白色衣衫鼓起,那背后而来的匕首,刺在气机之上,根本入不得半寸!只能斜斜擦身而过,飞回七杀手中!
林意三气再生,剑决一指,续心弦急急飞去,直奔那步伐古怪,换气迅速的七杀而去。
驭剑与御剑,一字之差,天壤之别,七杀的匕首刺杀,林意以气机外放便防了下来,但那飞掠而去的续心弦,七杀可不敢拖大,只能尽力防守。
只见七杀由速度极快的跳步而行,变成了转身站定,左手匕首紧握,将一身气机流转于匕首之上,匕首一刺而出,带出青芒一片!
‘咣当’一声,飞剑与匕首相击,七杀一匕首挡住了续心弦飞剑,便换气后退,可是这一转身挡飞剑,他与林意之间的距离,已经被快速拉近!
林意跳跃而起,从趴在地上还未能起身的方山成头顶越过,蜀道易一劈而下,剑上亦是青芒环绕,向着七杀劈砍而去!
七杀呼吸极快,一口浊气吐出,一口新气吸进,面对那柄来势汹汹的蜀道易,一退再退,根本没想接林意这一招!
长剑速度极快,但换了气的七杀速度更快,刚好在长剑劈下之时,闪出了青色剑罡所笼罩的位置,没被剑罡所伤到!
而直到此时,林意才呼出了第一口气,这一呼三吸的气机流转,早已经不止流转六十里了!
一口新气极速提起,林意几乎没有停步,可一心冲向小楼的七杀也没有停步,就这样面向林意,背对小楼的后掠而去,速度比起之前,又快了一分。
林意手中长剑,劈,斩,挑,刺,脚下点,跨,蹬,踢。攻势连绵不断,向着七杀展开猛攻,力求拖住这位行气极快,换气也极快的一品高手。
但被剑势裹挟在其中的七杀,则是各种闪转腾挪,外加手上匕首不断格挡,以后掠之姿防下了林意的快招抢攻!
还将刚才甩出去的匕首驭气取回,两只手上寒光不断,一时间竟然陷入了焦灼苦战之中!
两人已经见招拆招,边行边打,打到了小楼边上,而岸边的众人,才刚刚七手八脚的,将方山成方城牧从地上扶了起来。
对于那如同神仙打架的两人,钱家兄弟与护院教头们,竟然连半点出手的机会都找不到,只能看着他们二人疯狂互换招势,却帮不上半点忙!
而方山成本人,更是被刚才七杀的一脚踹得晕死过去,直到现在才悠悠然转醒,一见到那个黑衣人已经到了小楼边上,就快要入楼杀死他儿子了,方山成突然涌起一股子狠劲,甩开了将他扶起的众人,扑向了那正在大战的二人!
只不过,才扑出去没几步,便脚下一软,再度摔倒在地。众位护院教头连忙上前搀扶,只有钱家兄弟互相对视一眼,各自紧握大砍刀与锥子,狂奔而出,要去帮助林意!
虽然知道,以他们二人的实力,几乎没可能在七杀手下走过一招,可是,至少也要帮那个姓林的一把,就算是甩出一只锥子也好啊!
再怎么说,也不能像那帮‘护院教头’一样,只会,也只敢围着主子摇尾乞怜,却没胆子咬人吧!
真正混江湖的人,与这些依附官家,只拿钱,不办事的家伙,可不一样。
江湖人认钱,没有错。但混江湖的人,还得认一个理字!
这个江湖,没什么动动嘴皮子,阿谀奉承几句就白拿钱的道理,打不打得过,能不能打赢,是一回事。但是究竟打不打,到底敢不敢打,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要拿那方山成的几十两黄金的赏银,那就得提刀去砍人,再不济,至少也要甩上几支锥子!
找准时机,两支锥子飞掠而出,射向七杀的脚腕与膝盖,这并非兄弟二人不想对七杀一击致命,只是,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暗器,顶多就是让七杀分神应对而已,根本就不可能刺中七杀。
两支锥子都冲着七杀下盘而去,是要逼迫七杀将注意力放在下盘的防守上,好让林意长剑找到他的破绽,发动一击致命!
可是,面对这种能够简单避开的偷袭,七杀竟然没有半点分心去应对,手上两柄匕首还是在与林意见招拆招,林意的剑招与剑罡,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两支锥子一闪而至,就在将要刺中七杀的脚腕与膝盖之时,七杀高高跃起,手中两柄匕首,被他投掷而出,一柄刺向林意,另一柄,则是刺破其身后小楼的窗户纸,刺入楼中而去!
林意挡下了直刺而来的匕首,却不知刺入小楼中的匕首到底刺没刺中人。
七杀一跃复一跃,在空中折了个方向,往庭院高墙而去,轻笑着对林意说道:“我要杀的人,你如何保得了他?”
楼中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倒地,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响彻城牧府邸!
“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再死一人
飞入小楼中的匕首,精准的钉杀了方山成那还未曾会走路,被方山成妻子抱在怀中的孩子。
匕首插在孩子头上,整个刃口全刺了进去,只余一个手柄在孩子的头外,死相极为惨不忍睹。
隔着一扇窗户,便做出了杀人手段的七杀,则是跃上高墙逃之夭夭,林意跟着翻墙追击,却是被七杀仗着地势熟悉,左拐右绕,便把林意给甩开了!
城牧府外,街巷错落纵横,林意一时之间,也还就真的没办法去找到七杀的藏身之地!
而小楼之中,一个把东莱郡郡城‘收拾’得井井有条,以令行禁止,冷酷无情闻名的中年男人,抱着那个头上插着把匕首的小孩子,泣不成声,毫无半点之前入主东莱郡时的意气风发。
老来得子,却又落得个老父亲送小婴孩的下场,无论方山成多坚强多心硬,都不由得老泪纵横!
“啊……………七杀!”双眼血红的方山成大声怒吼:“你怎么不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见此情形,护院教头们无一人敢进小楼之中,钱家兄弟也是摇了摇头,唉声叹气。
一夜狼藉,一匕首扎死了个孩子,也扎死了方山成的心。
之前死郡兵,死护院教头,甚至死了那个一直跟随自己的胡庸,方山成其实不心疼,他啊,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不然,东莱郡这硬骨头,也不会是他来啃。
可是,这回死的,是他的儿子,还在吖吖学语的孩子,是还不会走路,还不懂是非的孩子。
无辜的孩子!
两道军令,从东莱郡城牧府里发出,第一道,是令东莱郡城百姓家家闭户,全城戒严,不许街上出现一名行人,不遵者,巡城甲士,可先杀后奏。
第二道,则是调东莱城城外驻军两千人,入城杀人!
至于杀谁?谁之前说要他这个城牧的命,那么他,就杀谁!
姓宋又如何?是一位天潢贵胄的老郡王又如何?事到如今,方山成不想再忍了,就算事后被砍头,也得替儿子,报这个仇!
血仇,就以东莱郡的血,来洗刷干净!
两千骑兵入城而来,在一位小将的带领之下,直奔城东最富丽堂皇的一座府邸,东莱郡王府!
一直以儒将自居的方山成,更是抢了钱季的大砍刀,骑了一匹马前去郡王府,誓要亲手砍死那个宋宏观!
以前的东莱郡,除开那碣石山的自圈一地之外,其余地方,都是乌烟瘴气,所有人,都只为一个人服务。
他要女人,便会有人抢了最美的女子送进他府中,可不管女子到底是愿意不愿意。
他要金银,那么,就是匪过如梳,官过如剃,民脂民膏都入了他的腹中。
他看人不爽,那么,一夜之间,东莱郡城内,就会多了一具尸体。
他,就是东莱郡的王。的确是王,名正言顺的郡王,依靠着与先帝的兄弟关系,混了个郡王当的宋宏观,其实就是个人渣!
先帝驾崩之后,他更是鱼肉百姓,把东莱这片地方,几乎变成了一个修罗地狱!
每年赋税都是极重,更是巧立名目,征收各种银钱。
若是无银钱可交?那不要紧,只要有女子送入王府,便可减少银钱的数目。
若说这位郡王,是个身强体健的主,也就罢了,顶多就算是被**冲晕了头,只好美色故而无所不用极其。
可是,这位郡王,岁数可比先帝还大,足有一甲子高龄!
东莱郡民不堪受辱,上京告御状的,也不是没有,可是,平头百姓,怎么告得倒一个郡王?
至于官员,整个东莱郡,没有官,只有狗,一群摇尾乞怜的恶犬!
直到一年之前,一个姓方名山成的外来户,改变了这一切!
一个朝廷新设的官职,城牧!就把东莱郡治得服服帖帖。
赋税不再重如山岳,不再有巧立名目的征收银钱,女子也不用再去那座王府。
只因为,郡王被调回京城述职,而那个方山成掌握了东莱郡大权!
东莱郡的老百姓,哪个不服方大人?就算那些个给老郡王当狗的官员们,在郡王入京述职之后,被方大人带着郡兵揍了几回后,也只能夹着尾巴做狗,不敢再耀武扬威了。
可是好景不长,才一年时间,那该死的老郡王就又回来了,东莱郡,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城中百姓一开始只知道,叫嚣着要弄死方大人的老郡王,只是弄死了几个原本在他手下当狗,又被方大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狗官,却没有本事真的弄死方大人。
不过,誓杀贴之后,老郡王要杀方城牧的事,也就几乎满城皆知了!
百姓们都想着,好不容易出了个好官,可别被弄死了。可是,却无一人,敢去城牧府保护方大人。
原因无他,平民百姓,拿什么去对抗一位王爷?
然而今日,天刚蒙蒙亮,就有一条禁令从城牧府中传出,不许民众出门,家家都要关门闭户!
然后,就是轰隆隆的马蹄声入城而来,直奔城东而去!
一日之间,那座郡王府,几乎被折光,而老郡王宋宏观,更是被乱刀砍死。
杀死宋宏观前,方大人的一句话,传得满城皆知:“为国,砍你乱国一方,为家,砍你一条狗命!今日诛杀东莱郡郡王宋宏观之罪名,我方山成一人担之!”
可是,待到方城牧回府,欲写一封罪书送往京城之时,却发现,自己那个相濡以沫好些年的妻子,死了!
被人堵住了嘴,吊在小庭院小楼之中,两条腿上,被扎了二十多个洞,活生生的放血而亡,小楼之中,血腥味浓重得连钱家兄弟这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镖师,都不由得皱眉!
又是七杀,就算宋宏观己被乱刀砍死,但七杀还是不愿放过方山成以及其亲近之人,哪怕再做下去,七杀也拿不到来自宋宏观所雇佣的银钱了,但是,他还是杀了方山成的妻子!
方山成抱着妻子尸身,与昨夜抱儿子的动作如出一辙。
做人难,做官难,做一个好人好官,是真的难!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张项
临近东海,有一座可观东海潮水涨落的碣石山,天下皆知碣石山被一人画地为牢,此人自囚于一山之上。
此人名叫张项,云汉武榜第八,虽说是第八,但与他同榜,位置比他靠前之人,除了那西北老天狼外,个个都说,排在张项之前,没有一丝庆幸,有的只是诚惶诚恐。
而西北老天狼郭浩铠,更是直言:“张项自困于碣石山,就像我自立于西域,若是哪日自认于一地之内无敌手,便又是一位天下无敌了!”
‘天下无敌’!多么霸气,多么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四个字啊!
而这个武榜第九的张项,就是最有可能继郭浩铠之后,又一位无敌之人!
碣石山,此地虽然因前朝诗人白太黎的一句:“东临碣石,以观沧海。”而成为了一处名胜,但是自张项画地为牢,自困一山之后,此地除了一些个原本就在此定居的百姓,也就几乎没什么外人来了。
而今日,碣石山来了一大群‘外人’,衣甲鲜亮的军伍甲士与气息内敛的武林高手混杂在一起,约莫有七八十人,一起进了碣石山。
军伍甲士有六十人之多,武林高手们则是混在队伍之中,遥相呼应。而领头的,是三个中年人,一个叫孙元功,一个叫李其宝,另一个,则是叫赵友仁。
孙元功孙符首,如今在朝野上下,应该是人尽皆知了,道教旁支玉龙山的符首,南派符第一人,天子近臣,一品高手,天子御赐黄紫真人封号,这一大串头衔随着这位南派符大家的入京,在几个月的时间内便传遍大江南北。
江湖人入宫为帝王所用,这位孙符首,也趁着这个大势,离开江湖这个大泥潭,入了皇宫这一潭子既不算干净,又没有水源流动的死水!
而他身边的二位,虽然境界没有他高,却是比他早上好些年,便投身入宫的江湖人。
听说这两人当年,以一桩死伤无数的惨案为投名状入了宫,干起了替宋家天子招募鹰犬,猎杀不愿为鹰犬之人的活计。
后来,更是一步步登上了专门替皇帝收集情报的宋瞳五位瞳首之二。在王士军死于神机岛后,此二人更是权柄在握。
谁会想到,宋瞳的两位瞳首,李其宝,赵友仁,会是当年赊刀人大案中,那两个叛出赊刀人,当朝廷走狗的家伙。
一个道门南派符高手,带着两个宋瞳瞳首,外加十几个大内高手与六十名从京城远道而来的御林军,来这碣石山,自然不是来观赏东海潮涨潮落的,而是有一个重要任务。
他们要说服天下第九的张项,入皇城,去当那附龙之臣,就像孙元功一样,一入京城,便是黄紫真人,一步登天,若过于此了。
他们一行人,上山而去,而山顶观潮亭,却有一个中年人,下山而来!
这个中年人,身穿的是乡野村民常穿的粗布麻衣,脚踩一双草鞋,散乱头发被一条麻绳索扎在脑后,看起来不修边幅,像一个农家汉。
可是他下山的速度,却是比常人快了许多,一步跨出,有常人三步之远,好在下山小径上只有他一人独行,要不然,别人都得被他的速度所惊叹!
这个不修边幅的大叔,不知有意无意,从路边柳树随手一抓,就有一条柳枝折入他的手中,他将柳枝握在手中,行路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碣石山不大,上山下山,其实就一条主道,山路难行,代表朝廷前来‘招安’张项的七八十人,走得并不快。而熟悉地理地势,下山而来的大叔,则是行走飞,无多时,便行到了一处,互相碰面。
此时,朝廷一行人,不过上山一里多路程而己,一路行来,刚碰到个活人,正想问问这山道还有多远路程才能到山顶观潮亭,却被那中年汉子抢先开口了。
“你们,下山去吧!不下山,会死的。”不修边幅的大叔甩了甩柳枝,一开口,便是赶人下山。
领头的孙元功,李其宝,赵友仁各自互望一眼,都没看穿这位中年邋遢汉子的底细,只当是个碣石山中普通农夫。对此人不下山便会死的说法,都报以冷笑。
他们,是来替天子办事,请张项出山入京,怎么会理会一个普通农家汉?
赵友仁摆了摆手,让身后的甲士去给那个邋遢汉子一点教训,弄死了他,到山顶见到张项时可能会惹上一些麻烦,但是把这多半是张项授意前来的汉子打上一顿,给张项立一立下马威,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赵瞳首身后甲士有一人出列,手握长枪刚想以枪作棍,对那邋遢汉子来上一棍的时候,长枪枪尖与枪棍连接处,却被不知何物整齐削断!
不修边幅,以至于看起来的确有点邋里邋遢的大叔,右手中柳枝之上,少了一片柳叶。
“下山吧!虽然下了山后,该死的还是得死,但总好过死在我的手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汉子缓缓的摘下一片柳叶,左手拿着柳叶放在眼前仔细观瞧,虽然毫无半点杀机杀意,但是却让孙元功,李其宝,赵友仁三人背脊发凉!
一行人中说话最管用的孙元功,前行了一步,打了个道门稽首,问道:“让我们下山,是山上那位武榜第九的意思,还是您的意思?”
言下之意,便是在问:是张项不让我们上山,还是你这个跟张项学了些许武艺的农夫,自作主张!
邋遢汉子笑问道:“有什么区别?让你们下山,你们便下山,我脾气不好,别惹我。”
孙元功又是一步上前,藏于道袍大袖中的手上,已经捏住了一张符,他笑意不减,说道:“若是武榜第九张项的意思,那我们便立马下山,若只是你的意思,那我们有皇命在身,你的话,我们不会听的。”
邋遢汉子左手一甩,柳叶飞出,刺入道袍袖口中,被孙元功捏住一角,价值不菲的符,一瞬之间,没了半点灵气。
汉子摘下第三片柳叶,一句话,在七八十人耳畔如一声炸雷!
“我,就是张项!”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为何不当皇帝
言语声如雷,炸响天地间。
孙元功松开了袖中那张己无半点灵气的符,任由其滑落在地,他再度打了个稽首,轻声说道:“我等,这就下山,只是朝廷有令,要请您下山入京。不知…”
“刚才让你们下山,你们不下,如今,除了你,其他人就都死在这算了。”话刚说罢,邋遢汉子张项手中柳叶便又飞出,那个一杆长枪被削成长棍的军伍甲士,被柳叶洞穿咽喉,一击毙命!
一言不合,便取人性命,这原本是宋瞳最常干的事情,没想到今日,反而被一个武榜高手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
孙元功站在原地不动如山,既没有出手阻拦,也没后撤半步,就这样眼睁睁的盯着张项动手杀人。
而李其宝与赵友仁,则是边拔出身后的宋瞳制配短剑,边叫嚷着:挡住他,杀了他!
邋遢汉子张项手中的柳枝之上,一下子少了十片柳叶,而前冲而上的十名军伍甲士,则是倒在地上,生死未知。
李其宝厉声质问道:“张项,你不受朝廷招安,不愿舍了这碣石山入京城,也就罢了,但你杀我们宋瞳。是将天子,将朝廷置于何处!”
他一边大义凛然的质问着,一边却缓步后退,怕被一片柳叶,就结果了性命。
赵友仁更是手中短剑已经发颤,表面握剑对峙,心中却恨不得转头就跑!
邋遢汉子张项,又摘了些许柳叶,一把撒出,便又杀了近十名前冲而来的军伍甲士。
他冷笑道:“刚才叫你们下山,你们偏不下。现在想走?我却偏不许了!”
“至于什么天子,什么朝廷,你觉得我会认吗?先帝有立过宋勤为储君太子吗?”张项咧了咧嘴,说道:“先帝最初,是立大皇子宋然为储君,而后废长立幼,立了六皇子宋意为太子,这其中,有宋勤什么事?”
“你的那个天子,那个朝廷,行的是夺位之举,走的路,是谋反称帝!我杀一群反贼,不是理所应当?”说完,又是一把柳叶撒出,又是十几人倒地!
“成事之后,便是诛杀功臣,一手助宋勤做出这桩谋逆大事的前任宰相李朝略,被卸磨杀驴,你敢说,没有你们宋瞳的从中调度?”
“郡王宋宏观,因与先帝的兄弟关系,占得东莱做土皇帝,宋勤无能,无法处理,便让那方山成来做这些难做的事,东莱是在方山成的整治下变好了,宋宏观也死了,可有功于国的方山成,你敢说不是死棋一颗?”
“你们宋瞳,做过的龌龊事多了去了,但可有一件事敢称得上‘光明正大?’”
说一句话,就撒出一把柳叶,除孙元功,李其宝,赵友仁三人之外,其余人等,不管是悍不畏死,还是踌躇不前,都被柳叶穿透咽喉,死于非命!
“引龙虎山内部争斗,让孔家无先生,神机岛的招安计谋,欲杀西北小天狼,还有以这方山成的命引我入局,去保宋勤的命,去挡郭浩铠的武夫一怒?呵呵,宋勤,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让七杀套林意入局,你们好除掉这个朝廷眼中钉与你们私人恩怨的心头大患。发现以你们的能力弄不死他了,就想着要我替你们杀了他,就当我入京的投名状,对吧?”
邋遢汉子张项丢掉了柳枝,向三人逼进,对孙元功说道:“姓孙的,你回去告诉宋勤,江湖的水,比他想的,要深得多,让他小心,别淹死了!”
继而,对着李其宝,赵友仁两个宋瞳瞳首说道:“你们俩,该死了!”
两个人头被从身躯上拔了出来,张项一手抓着一颗头颅,多年以来,第一次走出碣石山,走出那片画地为牢之地,带着两颗人头,去往东莱郡城!
孙元功手上握有一大叠符,却一张都没用出来,不是用不出来,而是不敢用,一品的符,对上一位碣石山内无敌的张项,他没有半分胜算,就连挡下三招,他都做不到!
东莱郡郡城,一场围追堵截正在进行,两千骑卒领着城中郡兵,紧闭城门,缓慢推进,向着城中心合围而去。
而郡城中心,以林意为首,申峥,钱家兄弟钱仲钱季为辅,外加一大帮子盯哨的江湖人,正在追杀一个黑衣人,此人,名为七杀!
一日死一人,今日,已经是第六日,动用如此多人的阵仗,今日,林意誓要抓到七杀!
‘当’的一声,金石交击之声,这已经是今日第七次林意本命飞剑续心弦被七杀挡下,但是,却是林意第一次逼进到七杀身边!
长剑直刺如虹,七杀没有能够挡下,被一剑刺中腹部,他瘫倒在地,眼神充满不解。
“气机明明是一气生一气落,我的换气速度,你根本就比不上,你怎么可能追得上我,怎么可能!”七杀双手匕首还是指向林意,他还没放弃,因为,他还有最后的杀手锏,足以反杀林意,只是,代价巨大,不到必死之时,他不愿使出来!
林意长剑指向七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一气化三清,三清可长生,你,怎么可能懂!”
紧接着,林意气势一变,杀机杀意皆从剑上流泄而出,他问道:“姓李的,和姓赵的那两个家伙,在哪?”
七杀闻言,大笑出声:“你知道吗,你死定了,李爷和赵爷,去请这东莱郡唯一一位超一品高手了,你啊,怎么活?”
林意皱起了眉头,东莱郡唯一一个超一品高手,可不就是画地为牢的张项?难道张项,愿入京做朝廷走狗?
可是,据林意对这位张项的了解,他可不是这种人啊!
林意刚想再问,两颗人头从天而降,摔向了七杀,七杀两把匕首,一边捅中一颗头颅定睛一看,想哭的心都有了!
林意看向了两颗人头,看清了是那两个结了死仇的赊刀人叛徒,便去看那扔人头的人是谁。
一街之外的一间茶楼檐上,站着一个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中年汉子,汉子见林意望了过去,又是一句话,便吓得所有参与追捕七杀的人面无人色,都想着,这位大叔,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他对林意说道:“你,为何不当皇帝?”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最锋利的刀
众人都惊讶于那大叔的的一语惊人,可却有一个人,非但没有这这句话给吓到,而且心里无比镇定。
因为,这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只有眼前这个手握长剑,一脸懵逼的白衣年轻人,才是与他有大关系!
一寸短,一寸险。这么近的距离,他有一击必杀的把握!
两颗人头,被七杀手腕一抖,直接甩到了两边,两把匕首,一前一后,刺向林意腹部,七杀所有气机全注入了匕首之上,这一刺若是刺中,炸开气机为罡气,那足以炸烂林意腹部!
感受到异于寻常的气机波动,林意心中一惊,脚下一点,就要向后掠去,可七杀占了偷袭的便宜,速度更快,林意这一次后掠,是不足以躲过七杀的杀手锏的!
七杀脸上,露出了狞笑,赌上全身气机的一次博命,看起来是博对了!
七杀自认,自己命很贱,只是个为了家人能够活命而为朝廷卖命的走狗,原本照着宋瞳给的计划,利用方山成之局,杀了林意之后,便能够与家人团聚了,家人算是不用被囚禁了。
可没想到,这林意武学造诣竟然如此之强,没能成功杀了他,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那就只能一命换一命,替自己的家人谋求一个下半生无忧无虑了!
这带着所有气机的两柄匕首刺出,七杀,虽死无悔!
林意,是避不开的!
但是却见得,有两丝青芒从两人中间飞过,原本凶残的两柄匕首,在刺穿林意衣衫之后,却突然无力的下垂,不再前刺。
定睛一看,七杀的双手手腕,被钉入了两片柳叶,叶如刀,直接便破了七杀的杀手锏!
一街之外,站在茶楼檐上不修边幅的大叔一瞬而至,一脚踢在了七杀脸上,将七杀踢得晕了过去。
那动作,霸气得一塌糊涂!
方城牧府内,七杀已经被五花大绑在小庭院中,方山成一把刀在手,正剁着七杀的手指,一根一根,七杀若是疼晕了,便不断用冷水泼醒,再一刀剁下。
原本算是斯文儒将的方山成,如今,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半点都无儒将风度,有的,只是一个妻儿惨死后抓到凶手的复仇男人!
林意与离开了碣石山的张项,并没有参与对七杀的残酷行刑,两人坐在了小庭院双层小楼楼顶,一人拿着一壶酒,各有心事。
“你,到底为什么不当皇帝?”出了碣石山,便是除了郭浩铠之外又一位无敌之人的张项,还是这个问题,似乎这个问题说不清楚,他就混身难受一样。
一口酒入口下腹,林意解了剑匣放在膝上,一手按住,说道:“我得混江湖,我欠着太多人情!”
“你在庙堂之中当九五至尊,还给江湖一片生气,这些人情,你才能还得清。入了江湖,总是身不由己,还不清的!”张项伸手去开林意的剑匣,林意也没阻拦,任由蜀道易被张项取走。
张项拔剑出鞘,没有使什么精妙剑招剑罡,而是用这柄天下名剑应该能排名很靠前的长剑,刮起了他那长满下巴的胡子。
边刮还边嘟囔着说道:“你若当了皇帝,就不会有这些乌烟瘴气的事了,什么招安江湖人,什么削藩保太平,书生治国,都是一坨狗屎。”
林意又是狠灌了一口酒,轻声说道:“其实,我若在那个位置,做得不一定会比他好,北蒙压着北胡打,几乎已经要将北胡灭国,北地若是统一,接下来就是南下大业了。
南胡最近两年,也是虎视眈眈,边境摩擦不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全线开战了,要知道,益州兵卒是不少,但是久无大型战事,真打起来,难说不会是纸糊的老虎,一捅就烂。
再说西域,听调不听宣,几乎自成一国,既要这西域三十五万铁甲分隔南胡北蒙,又怕其倒向南胡北蒙其一,所以弄出了如今这个逼迫西域谋反自立为王的主意。
其实,都是大势所趋,在其位,谋其政,他做得有些不合情,却是很合理。”
说到此处,林意顿了顿,想到了一些既不合情也不合理的事,便又叹了口气,说了一句:“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刮完了胡子的张项接了一句:“你是觉得自己没法做得更好,而他,则是觉得自己做得太完美了,所以,他就不可能做好了。”
长剑归鞘,入匣之后,张项又说道:“你真的不去争一争?”
林意摇了摇头,说道:“不争,强敌在外,争这个有何用?只会徒增死人而已,我自认给不了云汉太平盛世,那就更不能去当那个拖垮云汉的罪人。”
“你倒是看得明白,可惜,我就兑现不了之前给你娘的一个承诺了。”张项重新扎起了头发,这个邋遢的老男人,粗修边幅之后,还是很耐看的。
“承诺?”林意有些不明白,便问道:“你与我娘,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有承诺?”
“你的刀法,是你娘教的吧?你虽然用剑,但我却能看出,你是练过刀的。”张项答非所问。
见林意点了点头,张项一口气饮尽壶中酒,轻声说道:“你娘的刀法,是我爹教的,我很小的时候,就看着你娘练刀。算起来,我是你师叔。”
林意又是一脸懵逼,自己可从来没听过,娘亲还有一个武榜第八,哦不,现在已经是于一地无敌的师弟!
林意还想出口询问,但张项却从楼上一跃而下,隔空一抓,方山成手中的刀,便飞入其手中,手起刀落,又起又落,不到半盏茶时间,七杀已经被切出了三千多片肉,奄奄一息,却还没有死绝。
张项将刀扔还给方山成,说道:“杀了他之后,去交州,去孔家读书学兵法,不要自诩儒将。”指了指还坐在楼上的林意,张项说道:“以后,他可能需要一个真正的儒将!”
张项呼出一口气,整个小庭院中所有刀都颤鸣不止,他双手一压,又重归于平静。
他抬头看着林意,说道:“你若当皇帝,我便是最锋利的刀。”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口恶气
西域邻近凉州之处,有一座雁归城,此地,是西域连通凉州,乃至接连中原之地的重要关口。
因为西域一直以来,与地处中原的朝廷关系平平,但对于地域接壤的凉州,却是关系不错,所以,这座属于西域的雁归城,虽然是重要关口,但驻兵却不多。
一支六百人的骑兵,外加两千人的步卒,就是这座西域边城的所有军伍力量了。
这样的驻军数量,在西域其它的军镇大城中,相比之下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可是今日,西域中公认战力最强的破晓骑兵,西域都护大将军郭浩铠的亲军,三万骑足足来了一半,一万五千骑,来到了这雁归城外。
虽然是在雁归城外便驻军休整,但是矛头刀口,却都是直指凉州!
领兵之人,更是西北老天狼本人!
凉州在凉王宋清的调令之下,集结了六万兵马来至凉州城外,没敢拉开防线,更不敢去到西域凉州两地边境,而只是聚在州城四周二十里内,派斥候不断远远刺探西域雁归城的人马动向!
一州之内,仅有十五万可调之兵的凉州,在凉王宋清仅靠凉州虎符,没有京城调令的情况下,便集结了六万兵卒来到凉州州城,可凉王宋清,看着手上的一封封谍报,却没有半点轻松的神色,反而是挂着一张苦瓜脸。
西域都护大将军带着亲兵来到雁归城,还摆开了枪矛刀剑都指向凉州州城的大场面,明显是要为了他儿子在沉平关遇刺讨一个说法。
宋清给不出说法,那位坐龙椅的鬼迷心窍,脑子一热搞出来的事,他怎么给说法?
他只能调动起所有能指挥的兵卒,来守护州城,他不敢去两地边境拉开阵势防御,原因有二。
第一点,郭浩铠是讨说法,还是要造反,现下看来还两说,还留有从中斡旋的余地,凉王宋清这种退避三舍的做法,就是给双方一个台阶,宋清要争取把这事大事化小,别让凉州燃起硝烟战火。
第二点,六万凉州兵卒,四倍于从西域各地集结到雁归城破晓铁骑,但是,宋清没半点把握能打得赢!就算再多给他六万人,他还是没把握打赢那半支只有一万五千人的骑军!
要知道,当年郭浩铠能硬生生在西域打出一片天地,将那时还十分强盛的大胡打成南胡北胡,让其南北两分家,靠的,正是这一支满编三万人的铁军!
这支千战精兵,平日里以一两千人为编制,分散在西域各地,打各种硬仗死仗。有输有赢,因为总是打难啃的骨头,所以并没有百战百胜。
可是在集结起一万以上人马之时,打仗从未输过!无论敌方,有多少人!
只有六万人的凉州军,不守城,难道是要给那些个死战无双的破晓骑兵送军功吗?
凉王宋清,原本与西北天狼郭浩铠的关系,其实算是很好,原本也是朝廷与西域之间的中间人,有宋清八面玲珑的处理两地关系,西域对朝廷的处处为难,也睁只眼闭只眼。
但此次朝廷对郭漠驹下手,可就真正动了郭浩铠的逆鳞,在这种情况下,宋清可没把握能再度八面玲珑,所以,事情还是要尽量去解决,但是,也得调来兵马保护州城,总不能,一但谈不成,连挡一挡西域铁骑,保护一下凉州百姓都做不到!
凉州州城内,凉王宋清愁白了头发,而雁归城内,西域都护大将军,也愁啊!
雁归城内临时被征用,成为将军府的一个大院之中,正吵得热火朝天。
破晓骑军两位副将,正为着谁当先锋,带兵冲入凉州境内而争执不休。
两人都是陷阵无双的猛将,其实谁率兵入凉州当先锋,谁留在雁归城等另外一万五千破晓铁骑,都一样,因为小小凉州城,根本挡不住一半的破晓铁骑,领兵将领是谁,并无差别。
他们争的,是一口气,谁当上了这个先锋,谁就可以先去到司州边境上,替受气多年的西域铁骑出一口恶气!
西域铁骑,自从多年前出了凉州入西域,为云汉打下一片西北之地后,就因兵强马壮而被那狗娘养的朝廷处处排挤。
不止没有州郡名称,还在粮食糟运一事上多有刁难西域,又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无非就是因为大将军郭浩铠功劳太大,怕其反了云汉去投降敌国。
可是,那群坐镇司州定安城,仗着出身就能指点天下的家伙,却没想到过,如果那个人要投敌叛国,那何必要替云汉打下西北,隔断当年大胡那气吞万里如虎的合围之势?
又何必要在西域这两面受敌的西域,一守就是守了这么多年,西域南面北面两条战线之上,染血无数,死的那些人,难道不是为了云汉?
这西域三十五万军卒,近百万百姓,难道不是云汉臣民?
事实上,那些司州的官老爷们,可能就是觉得这些人,不是云汉臣民,觉得他们的死,不是因为云汉的不义。
毕竟,在定安城,称呼这西域人,有一个很刺耳的说法,叫做西域蛮子。
与北蒙蛮子,北胡蛮子,南胡蛮子一样,都是未曾教化的蛮子,是野蛮人!
这些事,大将军忍了,他们这些当兵的,也就忍了,毕竟西域那云汉皇帝不要,还有大将军嘛,什么事都听大将军的就对了。
可是这回,竟然连大将军的儿子去云汉历练都被那宋家天子派人出手刺杀,大将军忍不了,他们这些跟着大将军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更忍不了!
那个小子,虽然说没从军也没从政,只有一个世子身份,但是,既然是个西域人,是个定安城官老爷口中的蛮子,就不能在外面受到半点欺负!
所以,这口对定安城积怨已久的恶气,一定得出!
院中吵闹还在继续,而后院有四人,围坐在一桌之上喝酒饮茶,则是讨论着这一仗,要怎么打!
桌上四人,西域无敌的郭浩铠,掌观山河的诸葛从龙,白马寺心缘老方丈,还有一人,不懂半点谋算,却以术算可知一切的洪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