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比斗约定再升级
江湖事,瞬息万变。
半个月前,江南七怪和全真教,分别因为一封书信,放下手边事物,动身赶往江南。
嘉兴,烟雨楼
昔日,长春真人丘处机和江南七怪,不的不想相识之地。
也是相约十八年后,比武斗约之所。
人影稠密,宾客云集。
一间宽敞的厢房内,全真七子和江南七怪,相对而坐。
面容严肃,二十八只眼睛,紧紧盯着场中,两个面相略微有些青涩、稚嫩的青年。
“靖儿,你先说,信封上写的不清不楚,只是告知我等有大事发生,务必赶往烟雨楼,如今到了,也该将事情讲清楚了。”柯镇恶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康儿,你信上所言,倒与郭靖一般无二,这样急匆相召,说有生死攸关的大事发生,如今看来,是你和郭靖,一起搞鬼,将我们这些老家伙诓来。
你们最好给我等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贫道定让你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丘处机的脾气一如既往的火爆,紧随柯镇恶发声。
不过,此话一出,得到房内大多数人的认同,皆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
柯镇恶更是紧握锡杖,仿佛没有过得去的理由,就立刻动手,教训一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唯二不赞同的两人,便是默默守在一旁的黄蓉和穆念慈。
不过,眼下,没有他们插话的余地,前者是因为要讨七怪欢心,又知晓不会出事,后者则是对杨康有信心。
“启禀师傅、师伯和诸位前辈。”杨康上前一步,对着七子和七怪行礼,与郭靖对视一眼,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补充。
将这段时间,他们出门闯荡的经历、遭遇,各自诉说一遍。
随后,开始今天的“大菜”,将李天生吩咐他们的事情,详细说明,包括铁掌帮的阴谋诡计、济国公赵的暗中谋逆、蒙古大军的南下之策等,一一详述。
只听得众人一时晃神,目瞪口呆,心中愤怒。
碰!
“贫道这就先去宰了那狗官,然后,再前往铁掌山,灭了铁掌帮!”
一拳砸在桌子上,裂纹密布,丘处机须发怒张,他素来嫉恶如仇,性子急躁,当下就要动身,赶往临安,先宰杀一个出气。
被众人好言相劝,这才稍平怒气,只是起伏的胸膛,依旧显示其余怒未消。
“师弟,稍安勿躁!”
全真掌教马钰,这位全真七子中养气功夫最好的老大哥,轻按丘处机的肩膀,开口说道:“康儿和靖儿,既然将我等召集在此,恐怕是那位仙君,已经有所安排。”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江南七怪对仙君,那是好感爆棚,满是敬仰。
全真七子则脸色复杂,他们的先师王重阳,因为被那位仙君压了一头,到死也只顶着一个天下第二的名头。
郁郁而终。
但那位仙君所行义举,确实令人钦佩,况且,又不会在意门户之见,传授杨康武艺、学问。
眼下,大事在前,他们也只能先将私人恩怨,闲置一旁,听从那位仙君之意。
“师伯英明!”杨康开口夸赞,见惹来自家师尊怒视,这才“恍然大悟”,嘴角微勾,立刻转移话题,直入正题。
“仙君曾言,当下之势,不是追究谁是谁非之时,也非铲除铁掌帮、白驼山,便能阻止,各方都谋算已久,各有准备,尤其是草原各部南下一事,更是无可避免。
大局如此,唯有暗作筹谋,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不可多生变故,以免打草惊蛇,徒增变数,待大变期至,大风云起,便可一鼓作气,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进行清算。”
见师门长辈和江湖前辈颔首赞同,杨康与郭靖相视一眼,嘴角微翘,继续说道:
“仙君曾言,全真教是天下第一教派,道观遍布各地,教徒众多,信徒无数,可暗中整合实力,徐徐图之。”
郭靖也看向自家师傅,“师傅在江南素有威名,广交朋友,人脉雄厚,可暗中联合义士,共商大事。”
“另外”
话至此处,郭靖瞅了大师傅一眼,从腰间掏出两张信封,交到二师父妙手书生,朱聪手上,老实交代:“这是仙君前辈,让徒儿交给七位师傅的,第一封,需要大家一同观看,第二封是单独给师傅的。”
郭靖回首说道:“康弟那里也有一封,是专门留给全真教的诸位前辈的。”
杨康,早有准备,适时交出一件信封,恭敬地交到丘处机手上。
七子和七怪对视一眼,相互凑到一起,朱聪打开第一件信封,快速扫过,眉毛一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分兴味,“有意思,真有意思!”
“老二,收起你那酸腐脾气,就别卖关子了!”
柯镇恶手中铁杖轻碰地面,忍不住地催促道。
其余众人也被骚弄地好奇,纷纷将谴责的目光,投在朱聪身上。
这位妙手书生如芒在背,不敢再继续撩拨,将信封摊开,大声诵读:
“……
长春真人丘处机与江南七侠,十八年之约,余虽远在青山,但也有所耳闻。
然危难当头,宵小作祟,江湖豪杰,人亦有责。
杨康与郭靖,皆当世少年英杰,各有际遇,习得上乘武功绝学,武功不俗,又出身将门,精通兵法,值此大际,可堪大用。
若此英才,陷于江湖私斗,虽得一时之尊,难获百世之荣,不过匹夫之勇力,才不彰显,德不展露,如明珠蒙于尘土,似飞鸟困于山谷,志向难抒,实是可惜。
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必果。
真人与七侠皆心胸开阔之人,心存侠义,重信守诺,为保两全其美,何不将约斗两分,个人之斗,谓之小武,可驱除鞑虏,大局已定时,择一地而试。
当下,以家国之斗为先,另郭、杨两人各投军队,以战功分胜负,以战绩论输赢,上可卫汉家百姓,下可了诸位之约,显佳徒并诸豪杰,大仁大勇,大武大功,大义大孝。
以此约试,方为上道。
……”
碰!
“好啊!这才是大英雄之所为。不愧是仙君,这想法,我们江南七怪,全力赞同,绝无异议。”
“对!我等赞同大哥所言。”
柯镇恶铁杖杵地,对此约斗之法,推崇至极,张口嘱咐:“靖儿,记住仙君虽说,侠义之道,并不仅在个人痛快,拔剑不平,更在于民,你要用心学习,奋勇杀敌,绝不可堕了,我们江南七怪的面子。”
“是!徒儿谨记。”郭靖一脸诚恳,点头应是。
“诸位道长!”柯镇恶拱手一礼,继续开口说道:“这仙君提出的比斗之法,利国利民,此方为我辈追崇、秉持之侠道,不知,诸位道长意下如何?”
“这……”
见诸位师兄弟,都目光垂向自己,丘处机一时无语,盯着柯镇恶,心中腹诽,“好话被你说尽,还先斩后奏,郑重其事地嘱咐徒弟一番,现在才问贫道意见,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难道贫道是不识大体之辈,还能拒绝不成!
何况,还是那位的意见!多年不见,这柯老匹夫,还是如此讨厌。”
当下,冷哼一声,“仙君之议,利在万民,贫道自不会反对。”
旋即,对杨康叮嘱道:“康儿,这次比斗,功在黎民,千万别埋没了你手中的杨家枪,失了全真教的威风。”
“是!”
……
众人议定,此事掀过,且表不提。
众人寒暄叙旧,酒足饭饱,斋菜食丰,相互告辞,各自回房。
二楼左上角,东侧厢房内
江南七怪与郭靖、黄蓉,围坐桌旁,朱聪拿出另一封书信,拆开,读取,一时瞠目结舌。
“老二,信上写了何事,让你如此动容?”
“是啊!二哥,你在咱们兄妹七个当中,可是自负读书人,向来很少失态,仙君究竟写了什么,让你跟见鬼似的?”
马王韩宝驹,向来心直口快,性子冲动,不待答话,直接上前几步,一把抽出朱聪手中的纸张,上下快速浏览起来。
一双眼睛,瞪的滚圆、发亮,“乖乖,仙君,这回是真要玩大的!”
纸张被韩小莹抽出,其余几怪忙不迭地看了起来,一个个大惊失色后,面色挣扎,一脸怪异地盯着郭靖。
“大哥!”
朱聪在柯镇恶耳边,地耳语一番,这位大佬的脾气可不好,让他等久了,气闷起来,可不好哄。
片刻后,房中陷入诡异的沉默。
江南七怪低头沉思,一时无语。
黄蓉趁此机会,将信封拿到手中,见其内容,略一思索,将纸张折叠、藏好,拉着郭靖走了出去。
一路上欲言又止,朝着人迹罕至的方向行去。
同一时刻,二楼中间,一间厢房内
彼时,多年修道养气的全真七子,相顾无言。
“康儿,这条路注定艰险,需要背负太多,你当真做了决定?”
日暮西垂,点点余光,透过窗子,洒在房内,丘处机面色如常,让人猜不透其具体的心思。
“是!弟子经过深思熟虑,已经做好了准备。”杨康面色略微挣扎,旋即,目光一沉,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可知,此路九死一生?”
“知晓!”
“你可知,此事祸及家人?”
“知晓!”
“你可知,此事弄不好,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知晓!”
杨康神色前所未有的坚定,残阳余光照其身上,整个人都发着光,“但……
总有一个人要站出来!
好过腐朽地活着!
乘坐在摇摇欲坠的轮渡上,风雨飘摇,不知归处。”
“哎~~!”
“天要变了,大风将起!”
第三十二章 大风起兮计中计
独树难成群,众木方为林。
嘉兴烟雨楼一晤,众人各怀心事,无心逗留,相互拜别,分道扬镳。
全真七子心事重重,赶回终南山
江南七怪,打着游历江湖的幌子,东奔西走,顺道拜访老友。
杨康和穆念慈,赶回牛家村,联系郭、杨两家旧部。
郭靖和黄蓉,则负责联系洪七公和黄药师。
这两人,都与郭、黄关系匪浅,一个身后,站着天下第一大帮;一个徒弟出师,各有出息。
能提供不小助益。
一个月后
接到宋宁宗密诏的郭、杨两代男丁,将家人送往一处秘地,交代几句,匆匆离去,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大宋各地的部分将领,被宋宁宗以各种理由,或罢免,或贬黜,或调离。
不久,一件惊天贪污案,惹得宋宁宗雷霆震怒,下令彻查,无论官职大小,严惩不贷。
中央内、地方上,一批大小官员,被革职查办,纷纷落马。
万贯家财悉数充没,数百万两的真金白银,被纳入朝廷掌控当中。
同时,派遣已经有隐太子之称的赵昀,监察督办,胆敢朝这笔银钱伸手的,无论王公贵族,一律严惩不贷。
绝不姑息。
宋宁宗对外宣称,这笔银钱,他另有大用,并堂而皇之,一意孤行地,数次划出经费,大肆挥霍,用作自家陵寝的修建。
命令心腹全权办理。
一时间,引发朝臣热议的同时,也让暗中损了一批心腹和钱袋子,心疼到不行的济国公赵,稍稍安心。
“好在,当今官家昏聩无能!”
“好在,朝堂各大派系,力量都有受损,不光自家倒霉,皇帝并未发现端倪,不是故意针对自己。”
“好在,自己还有铁掌帮和白驼山帮忙,筹集的军费,”
……
赵不断做着心里安慰,在这敏感的时局,不敢轻举妄动,怕留下蛛丝马迹,被识破谋划,付诸东流。
无形受制。
一时,在家中,对那挑头坏事的官员,破口大骂。
但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有一批金银,一夜之见,不翼而飞。
不知所踪。
北方,大漠与宋朝,疆域接壤的缓冲地带
最近一段时间,多了不少四处放养牧牛的青壮年,大家有意无意地牧场交叉,相遇时,眼神会无声的交流。
也有比往常更多的商队、零散商人,进入边城,行商走货,出手阔绰。
每次,都用银钱开道,大把银票砸下,哄得士兵,例行检查,装模作样,就轻易放过。
携带大宗货物、人员进出。
如是数月,商队与守兵混熟,后者得了实惠,对这些外域商人,某些越界行为,只要不闹出大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驼山。
江湖五绝之一,西毒欧阳锋所居之地,一处隐秘人谷中,开阔平地上,军帐林立,刀兵凛冽。
士兵云集,顶风冒雨,汗流浃背,呼喊震天。
铁掌山
山高险峻,易守难攻。
此时,五指耸立的各处山洞中,刀剑长戈,制式兵器,成箱叠放,堆积成山。
不少直接摆放在洞中的兵器,在烛光照耀下,闪烁着冷冽的锋芒。
几乎同时,各处隐秘地域、人迹罕至之所,人头攒动,不少武林中,路人甲乙丙,在这段时间,纷纷借口归家,消失不见。
街旁的孤儿、乞丐,数量锐减。
偏僻乡村,穷苦之地,更是十室九空。
……
各方角力,都在暗中紧锣密鼓地准备。
整个天下,都陷入诡异的平和当中,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
唯有大青山,受到各方关注,没有任何动静。
一如往昔。
像是置身事外,又像是对外界风云,真的一无所知。
……
轰隆隆!
大地轰鸣
北部边疆
数以万计的骑兵,自大漠草原而出,像脱离囚笼的饿狼,急吼吼地越过缓冲区,朝着北部边城进发。
“敌袭!”
“敌袭!”
“呜~~!”
……
有在城墙上,值夜巡守的宋兵,被惊醒,遥望远处,见到一团团在月光下,连夜赶路,已经兵临城下的蒙古大军,惊恐万状。
慌不择路,后退中,跌倒在地,一面放声大喊,一面朝烽火台奔去。
哪怕是一名底层士卒,也知晓蒙古大军入城的后果,尽管其不识文书,但也曾听老人和说书人谈起。
胡人乱华,屠城灭寨,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只是,尚未呼喊几句,就被一箭穿心,戛然而止,倒地不起。
“敌袭!”
“敌……!”
嗖~~!
有临近的士兵被惊醒,见到白天还混话吹屁的同伴,躺在血泊中,下意识地攥紧长枪,一边大吼,传递消息,一边警惕地望着四周。
点火,结队
直奔不远处的烽火台。
可惜,路至中途,就被密集的弓箭射成筛子。
“是你们!”
再次有人醒来,被射杀,一个络腮胡子、一身黑壮的士兵,以枪作柱,强撑身子,忍着箭透后背的痛苦,朝着城楼下望。
见到白日异域客商打扮,点头哈腰的人,如今一身夜行衣,弯弓搭箭,摇身一变,成为出手狠辣的杀手,恍然大悟。
顿时,悔恨、愤怒交织。
整个人,怒不可遏,目眦尽裂,狠狠瞪了几眼,顶着箭雨,紧走几步,抄起掉落在地的火把。
瞄准前方,手臂一抡,火把在空中旋转,划过几道弧度,落入烽火台中央。
碰~~!
“尔敢!”
看着疯狂燃烧的大火,滚滚冒出的狼烟,接连不断响起的号角,对耳畔响起的呼喝声,大汉充耳不闻。
“杀!”
一扭身,转身大吼,大汉用尽全身气力,手中长枪猛然掷出。
“噗!”
“哈哈哈!”
看着躲闪不及,被一枪穿胸的敌军卧底,大汉仰天大笑,对着射来的一箭,不闪不避。
他已经没有力气抵挡,但会睁着眼睛,看着这群杂碎的下场。
意识渐渐模糊,大汉倒地不起,周围纷乱一片,整个边城都轰动、大乱。
百姓惊恐的呼喊声
军队的支援声
……
此起彼伏!
“杀!”
“杀!”
“啊!”
城楼上,早就成了绞肉场,敌军的内应和边防士兵,战成一团,枪来刀往,格挡穿刺。
金铁交击、碰撞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有人被一箭穿心,有人被长枪横挑,有人被刀劈横面,整个场面,血腥暴力。
亲眼看见朝夕相处的同伴,前一刻还一一起抱团取暖,下一刻就横尸当场。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残肢横飞,鲜血飞溅。
可惜,这次以商人名义,潜伏城内的内应,都是草原各部的精英,精挑细选,体魄的强弱、武力的差距、行动上的措手不及。
导致宋兵逐渐被压制,占据下风,死伤大半。
轰隆隆~~!
马蹄声铺天盖地地传来,地动山摇,黄沙蔽天。
短短片刻,夜里急行的蒙古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哈哈哈!”
“快!开城门!迎将军进城。”
领头的黑衣人,派出一批人手,抢占城门,另一部分,继续斩杀城楼上,负隅顽抗的宋军。
“今夜,这座城池,将是我草原各部的战利品,马踏中原的开始,里面的珠宝、女人,应有尽有,儿郎们,随我一起冲进去!”
“杀!”
为首的将领,身披红色斗篷,眼见城门洞开,心中大喜过望,只料计谋已成,城中宋兵,在自家这万余精壮儿郎面前,不过猪狗。
“呜呜~~~!”
呼喝几声,高举长刀,领头冲锋,直逼城门。
低下士兵,见长官如此,也有样学样,呼喝几声,草原放牧,兴奋时的号子,拔出腰间弯刀,紧随其后,欲要冲入边城。
眼中尽是嗜血和对中原富庶的向往、对城中财物和女人,掠夺的渴望。
嗖~~!
飞马踏城门,待蒙古将领部下进入城中,尚未大展拳脚,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而下。
“撤!”
“有埋伏!”
“退!快退!”
“狡诈的宋狗!”
……
蒙古将领被吓得面色苍白,边挥刀自保,砍掉飞至近前的箭矢,边大声吆喝,命令队伍退出边城。
仅一波箭雨,身前就死伤数十人。
而随着下一波箭雨的无缝对接、密集来袭,伤亡数量与之俱增。
“啊~~!”
寸功未建,客死异乡。
扎木合见此一幕,怒发冲冠,心疼地在滴血,草原各部人口不比宋人,精锐士兵更是宝贝。
如今,眼见这些儿郎,在宋军的埋伏下,接连不断地倒下。
他心如刀绞,双目血红,悔恨自己急功近利,太过自大。
但更痛恨宋人的诡计多端,想要带人猛冲过去,抗过这一抹凶猛攻势,给予宋人迎头痛击。
但迎接他们的,是更为猛烈的狂风暴雨。
扎木合,数次都险象环生,差点交代,手臂手创。
知晓,对方早防着他们这点。
不知何时,附近的百姓已经全部被疏散、撤离,一辆辆插满巨大尖刺的战车,借着箭雨的掩护,被推至近前。
阻断前路。
后面的队伍,因为冲的太猛,惯性的影响下,被堵在城门,进退两难。
只能被动接受攻击。
城楼上的黑衣人,已经被屠戮一空,宋兵眼冒火光,满是恨意,居高临下,一分为二,不断朝着城内、城外的蒙军射击。
“啊~~!”
一时间,整个战争,唯有敌军的惨叫声和射箭声,相互应和。
“举盾!”
“撤兵!”
“撤~~!”
……
蒙古大军,如潮水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徒留一地狼藉,尸体横野,遍地血流。
一身银盔甲胄,杨康手持长枪,望着惊慌逃窜,撤离边城的敌军。
眼前一亮,率先从一间房屋的隐蔽角落冲出,带兵追了出去。
“冲!”
“杀~~!”
一声令下,早就蓄势待发的宋军,急不可待地冲了出去。
痛打落水狗!
……
半个时辰后,战场尸体,被清理一空。
“将军,这群鞑子可真够阴险,若不是你,吩咐兄弟们,早有准备,恐怕今晚,就真要栽了。”
“不过,这次打得也是真爽,他们没想到,将军直接给他们来了一招将计就计,主动引他们上勾,堵在这个时间点。
在这群鞑子志得意满,放松警惕的时候,出其不意,做好埋伏,给予其迎头痛击。”
杨康紧握染血的银枪,站在城楼上,登高望远,遥望远处,一抹白色,心情可不怎么美好。
背井离乡,在荒无人烟的戈壁,辛苦操练,可不是为了应对这一场小战役。
他知晓,这一波,仅是开端。
随着敌军主力大军的增援、汇聚。
后面才是一场场硬仗。
真正的考验,才开始。
“看来,要想办法,将这批先头部队,给弄残了!”杨康眼神一动,心中想道。
旋即,又想起什么,忽然,侧头朝着部下问道:“之前交代的,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将军放心,早就布置妥当。”
“战死的兄弟,记得多发放些体恤金,善待其亲眷。”
“将军放心,这事关兄弟们的身后事,谁也不敢怠慢。”
“还有,传令下去,不得扰民,仗势欺人者,无事擅出军营者,与陌生人接触者,军法处置。”
“是!”
一连串的命令下去,杨康这才松了口气,望着边塞上空,格外皎洁的明月。
心思飘远。
良久,才灵机一动,挥手招来一名近卫,对其耳语一番。
“是,将军!”
兴奋地看了一眼杨康,近卫不敢怠慢,兴冲冲地退了下去。
再看月光下,那抹白影时,杨康嘴角一勾,心情舒畅。
第三十三章 过墙梯更高一筹
月光疏朗,亘古长存
南宋
都城,临安
大街小巷,封门闭户,没了往日的热闹,红袖柳街,昏暗无光;酒楼瓦肆,死寂无声。
像是空舍无人,又似未有生迹。
然而,一门之隔,一墙之外,却是另一个世界。
也注定今夜无眠。
哒哒~~!
嗒嗒~~!
“娘!”
“杀!”
“把门撞开!”
“让开!”
“大胆,我乃当朝郡主,你们这样对我,父王不会放过你们!”
“顶住,绝不能让他们进来,否则,我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快逃!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呆着,等局势平定了,再出来打听消息,找你们阿爹。”
“把门打开,随我冲出去,如今父亲追随济国公左右,谋划良久,今日大事可成,这等从龙之功,无论如何,也要参上一脚。”
“母亲,如今国公举事,筹谋许久,定是十拿九稳,当今无子,又昏迷不醒,现下,群龙无首,正是大鹏乘风起之时,国公先下手为强,必能一举争龙,登临大位,机不可失,娘!”
“老娘如何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人人都知晓从龙之功的难得,可古往今来,成功叛逆上位的能有几人?
便是如声名显赫,得道多助的唐李二,都在宣武门前,险死还生,他赵又何德何能,你资质平庸,才能有限,就好生守着家业,省的出去丢祖宗的脸面。
等将来老身踏入棺材之前,定会为你谋一份差事,好过无人管束,醉生梦死。”
……
青石铺就的宽阔大道上,雕梁画栋的宅院内,纷乱一片。
马蹄声、脚踏声、奔跑声、撞门声、喊杀声、哀嚎声、哭泣声、喝骂声……
交织成片,嘈杂刺耳。
所有人都知晓有人反了!
升斗小民,各有见识,躲在角落、地窖内,蜷缩一团,静默无言,瑟瑟发抖。
期待乱象归原,尘埃落定。
朝中大臣、王侯将相,未与济国公同流合污的人家,早早得到消息,紧锁大门,召集家将壮仆,护住住院。
除了部分时运不济,被攻破府门,或逃之不及外,其他均都有惊无险。
最悲催的,要数城中的五、六品官员家眷,他们职位尴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主家受困宫中。
家中掌事,大都见识有限,面对纷乱,消息闭塞,布置不及。
尤其是在冲击京中大员府邸,收获可数的境遇下,被怒火难消的叛军欺门,充当人质。
连遭池鱼之殃。
而此时,皇宫大内
铿锵~~!
“啊~~!”
禁卫军和叛军混战在一起,宫女、宦官惊慌失措,有的躲在偏僻宫室内,有的慌忙抢夺财物,有的趁乱出宫,有的直接死在刀兵之下。
还有的,或早与叛军勾结,里应外合,或直接投诚,转首领着叛军,朝着藏匿宝物、贵人居所等重地而去。
朝廷官员所在的宫殿内,已被封锁,其内众人,神情各异,百态丛生。
有放肆狂笑,对昔日政敌,冷嘲热讽;有冷漠不屑,作壁上观;有忠心不二,破口大骂;也有佯装镇定,但眼底一闪而过的喜意,还是暴露了他们的真实想法。
而这群大宋“栋梁”,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早就被一同关在此处的宦官,尽收眼底。
若论治国理政,这些宫中内侍,远远不及,天差地别。
但论及,察言观色,揣摩心思,这些自小混迹在内廷,在这捧高踩低尤甚的皇宫,讨生活的宦官,却是各有一手。
比之士大夫出身,自命清高的朝廷大臣,平均能力,都要强出不少。
总之,整个皇宫,乱作一团
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宋宁宗撑着身子,端坐在雕龙画珠的龙床上,与下方身着天青纹龙袍,脸色惊恐的青年,相互对峙。
“见到朕醒来,你很惊讶?”
宋宁宗一双浑浊的眼神,此刻,锋芒毕露,像是一把滤镜,让赵整个身子蓦然一紧,生出一股自己浑身上下,被全然看透的“荒谬”感觉。
毕竟是身居高位、掌控生杀大权多年的帝王,哪怕再是平庸无能,长年累月形成的威压和身份上带来的恐惧。
依旧让赵下意识地畏惧,生出被抓包的惶恐、不安。
但好在他能铤而走险,率军攻入皇廷,行谋逆之举,也非常人,这种精神上的压迫、窒息,仅是停留一时半刻,就轰然消散。
想到登临大宝后,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神仙日子,赵终于放下最后一丝恐惧。
只剩下满眼的疯狂与遏制不住的**,“你醒来又如何?想要人死很容易,现在全天下,都知晓你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陛下……你注定活不过今晚。”
“而我!”话题至此,赵仰头挺胸,一脸傲然,满腹得意,“今晚将是被陛下,交托重任,托负社稷之人,注定会在文武百官的恭贺下,登上那尊至高无上的位置,受万民朝拜。
不过,陛下放心!
我向来知恩图报,一定会将你风光大葬,披麻戴孝,当个孝子贤孙,舒舒服服地送完你最后一程。”
“现在!”
赵眼神示意,与其一同长大,历经风雨的大伴,嘱咐其,准备好笔墨纸砚,让眼前硬撑的老皇帝,书写传位诏书。
比起伪造,由上任帝皇亲笔书写的,才名正言顺,赵才能更加理直气壮地,说服那帮老顽固。
他今夜谋逆的性质,也会随之而变,背后所承受的压力,也会随之递减。
王公贵族出身的他,自小就接受高人一等的教育,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虽有被逼无奈的成分,但更多的自愿,本身也有些本事。
自然知晓,当下的局势,如何做,才会对自己最有利。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看着一旁对自己命令置之不理,只是慌忙跪倒在地,哭诉不已的大伴,赵目光森寒,心中顿感不妙,觉得事情有些脱离掌控,转而一想,声色俱厉:
“狗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胆敢叛我!”
说着,大步流星地上前,对着贴身近侍,便是一记窝心脚,出手毫不留情。
“奴才对主子的情谊,天地可鉴,忠心不二,便是立时要了奴才性命,也绝无二话。”
对着赵一脚,一脸沮丧哀痛的宦官,不闪不避,踉跄倒地后,强自咽下喉咙中的猩湿,手脚并用,爬至赵身前,一脸激动与决绝:
“可奴才是没根的人,生平最在意的便是爷和家人,前二十年,奴才一心为爷,鞠躬尽瘁,如今,奴才自私一回,为了我那父母双亡的小侄儿,也只有对不起爷了。”
碰~~!
力道十足地连磕几个响头,宦官抬首,露出青肿出血的额头,转首说道:“还望官家能勿忘当初,承诺奴才之事。”
宋宁宗颔首不语。
见此一幕,赵心中一咯噔,瞬间怒目圆睁,一把抓住宦官的衣领,神色激动,鼻喘粗气,大声质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惨然一笑,宦官面色浮现一抹惋惜和愧疚,“爷,官家早就知晓,完了,从一开始就已经全完了。”
“啊~~!”
砰!
被弃之敝履的宦官,嘴角冒血,汩汩而出,目光深沉,留恋地盯了一眼,已经陷入半疯狂状态的赵,“爷,奴才为你鞍前马后了一辈子,就先走一步,等到了阴曹地府,您若不嫌弃,奴才再一心一意,好好伺候您。”
话音未落,已是头撞今柱,脑浆迸裂,自寻死路。
“倒是忠心耿耿,可惜,就是跟错了主子。”
宋宁宗看着下方神智大乱的赵,悠悠叹息,“性子还是这般急躁易怒!”
宫殿外,纷杂的嘶叫喧嚣,不知何时,已经消弭,偃旗息鼓。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上方传来的声音,空荡可闻,让赵猛然清醒,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紧紧盯着上方,那道身影,咬牙切齿,开口问道。
“是!”
“你故意引我入局?”
“是!”
“为何不一开始就阻止我,反倒如此,大费周章?”
“为了麻痹你……不……确切地说,为了让你背后的官员和势力相信,自动露出马脚,跳入瓮中。
而你……不过是他们扶植的傀儡和利用的对象。”
“不……这个不可能!”
“蠢货!”
宋宁宗懒得与其多费口舌,他大限将至,本该缠绵病榻,如今能“安然无恙”,也不过虚有其表。
有句话,赵说得很对,“他注定活不过今晚!”
时间有限,自不会浪费在这个蠢物身上。
正欲张口,唤人将其拿下,暂压大牢,留给新皇处置。不料,一把寒光逼人的匕首,直接朝着宋宁宗胸口刺去。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护驾!护驾!”
铛~~!
“噗!”
异变突起,令人始料未及,宋宁宗脸色大变,侧身一扭,匆忙躲过致命一刀,但依旧被锋利的刀刃,划破左臂。
鲜血直流,瞬间湿透衣衫。
赵大笑,用力一刺,眼见第二刀下去,便见生死,却被从旁一脚,猛然踹飞出去。
跌落在地,口喷鲜血。
原来,千钧一发之际,驰援的将领,终于到来。
赵的突然暴起,终究被镇压。
“皇上!快,御医!”
“无碍!”
宋宁宗挥手阻拦了欲言又止的御医,自家人知晓自家事,不用多言,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比谁都了解。
“为什么?你知道,朕不会杀你!”
“哈哈哈!”赵一脸血污,却毫不在意,挣扎着站起,身子直挺,“然后呢,被终身囚禁,还是被关押至死?抑或是,等待新皇的假仁假义,或杀鸡儆猴?
我卑躬屈膝,祈求了一辈子,临到头,已经不想在苟延残喘下去,这次,我要自己掌握命运,造反谋逆为此,如今,亦是为此。”
赵笑得肆意张狂,功败垂成的他,已一无所有,再无人、无事可怕。
就像一个赌红眼的狂徒,已经彻底疯癫。
瞧着上首,一脸阴沉的宋宁宗,环视四周,将自己团团围住的禁军,赵怡然不惧,诡异一笑,语带讥讽:
“若我所料无差,官家心中的继承人,恐怕是赵昀,那个穷小子吧?”
此话一出,宋宁宗霍然色变。
第三十四章 青青草原战白驼
砰!
愤怒地一拍龙床,赵扩整个面色,阴沉如墨,怒火高炽,手指颤抖,“放肆!你……”
“陛下,何必动怒!既然,对我的事情知之甚详,掌控大局,算无遗策,早有准备,又岂会料想不到,我同时会对赵昀动手。”
“你……!大胆!”
赵冷笑出声,满是讽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陛下,虽然行事隐秘,表面上,仿佛对赵昀一无所知,漠不关心。
但一年前,陛下屏退左右,夜半三更,偏偏安排赵昀,秘密进宫,虽不知谈了什么,但看他离去时,喜气洋洋,满面春风的样子,也是好事临近。
这未免显得有些猫腻!
事后,留心观察,着人打探,自然能得出蛛丝马迹。”
轻轻转动手腕,赵看了眼匕首上的殷红血迹,无视赵扩阴沉的黑脸,肆无忌惮地讥讽、嘲笑。
“况且,即便陛下,保密得再天衣无缝,对身边人,也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红颜向来误人国,自古君王皆好色。
软玉在怀,如花美眷,青葱美人,吴侬软语,加一点香料,吹一吹枕头风,陛下就已经神魂颠倒,耳鬓厮磨中,不经意间,露出一两句口风,便已经足够引人遐思。”
似乎是觉得爆的料,还不够劲爆,又似乎是已经破罐子破摔,早就考虑过鱼死网破后的打算。
赵嗤笑几声,目中无人,直接忽视宋宁宗,青筋虬结的难看面色,不给其插话的机会,继续说道:
“民间有句话,不怕错嫁穷郎,唯恐一朝翻身。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不偷腥的猫。
混迹于世,人人皆有**。男欢女爱,向来讲究你情我愿。不仅男人,女人在寻欢作乐上,也足够疯狂。
除了地位、富贵,强健的体魄、英俊的外表,都足以令她们趋之若鹜。而陛下,年事已高,恐怕在某方面,力不从心吧!在下可是为你分忧不少。
不得不说,陛下,果真艳福不浅。
可惜,这一年来,陛下修身养性,于**一事上,越发不上心。后宫哪些贵人、娘娘,难以探听消息。
否则,今日胜负,恐怕还是两说。”
一桩桩、一件件辛秘之事,被赵毫不保留、连续不断地爆出,颇有几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场中大到禁军统领,小到太监兵卒,都纷纷低首耷耳,恨不得从从未出现,从未生过耳朵,心中悔恨自己立功心切,跑得太快。
没有男人能忍受自己身边的女人,背叛自己,尤其是不仅精神出轨,还有**的出墙。
特别还是这种老牛嫩草的纠葛,更是一些当事人的禁忌。
更遑论一位居于万人之上的老皇帝。
听到这种要人命的事情,所有人的心中,都忐忑不安,战战兢兢。
而感觉自己头上,长出一片青青草原的赵扩,咽下心头上涌的咸湿,一双浑浊的眸子,寒光大冒,眼瞳幽深,仿佛不见底的深渊,择人而噬。
不过,最后,也只是憋出两句:“呵呵!”
却让场中诸人都噤若寒蝉,最可怕的不是风雨的爆发,而是其来临前,不知后果如何的平静。
面对一位强忍住发狂的帝王,没人敢相信,他会做出怎样疯狂的决定。
除了……
旋即,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到了场中那位身上,那道略显狼狈,此刻硬抗皇帝的身影,令他们蓦然一叹。
“这也是位狠人!”
“把他给朕押下去!”
接到命令,禁军统领,跨步上前,不敢耽搁,欲要擒拿赵,怕他再爆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想知道的惊天秘闻。
免得夜长梦多,最后,连带着他们都惨淡收场。
可惜,事与愿违。
还没等他上前,赵已经匕首架在脖子上,干脆利落地自己动手,只留下几句,依旧在众人脑海徘徊、余音在宫殿回荡的遗言:
“赵扩,这次的生死,我自己掌控,由不得你。”
“我会在地狱,静静地等着你,看着你。”
“你还不知道吧!不仅是宫里的娘娘,你看重的继承人,那个穷小子赵昀,他会跟你一样,孤独终老,无子送终,断子绝孙。”
“哈哈哈!这大宋江山,百年基业,终会在不久的将来,毁于一旦。”
“你们这群废物!真以为他会放过你们,对于一位命不久矣的帝王,他最担心的便是,死后的名声受损,你们以为,他会仁慈的放过你们。
现在,你们动手杀他,将罪名推到我的头上,还有一线生机,否则!”
“赵!朕要株你九族,要你死不瞑目,万劫不复。”
“呵呵!他们……早就走了!”
想起那则突兀出现的消息,赵没来由的一阵庆幸。
幸好!幸好……
砰!
尸体倒在血泊中,唯余一双睁大的眼珠,死死盯着余怒未消的宋宁宗,嘴角泛着一丝似解脱,又似讥讽的微笑。
……
夜已深沉,喧嚣在天光初晓时,渐渐归于沉静,唯有淡淡的刺鼻异味,和角落中来不及清理的血渍。
无声控诉,权力更迭的残酷,无辜冤魂的受难。
……
而就在庙堂发生动乱的时候,江湖也瞬间掀起万丈波涛。
狂风起,暴雨临。
充满异域风情的广袤土地,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雄浑耸立。
白驼山!
西域百姓敬若神明,武林众人避如蛇蝎之地。
以往的平静被打破,整个山上,到处都是厮杀、争斗,喊杀震天,兵器碰撞的声响,不绝于耳。
既有穿戴一致的士兵,也有各异装扮的江湖中人,还有一身白衣,奇装异服的西域人。
每个人都在交战,拼死搏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那种。
昂~~!
呱~~!
距离白驼山中心的战场上,两道人影不断交梭,拳掌相交,腿来脚往,相互碰撞,招招搏命。
各种精妙招式,层出不穷,纵横跳跃,攻守参半,从山岩打到平地,从树梢转至峭壁。
龙吟蛤鸣,一道道无形的劲气,不停碰撞、消磨。
周围三丈,被一股强力的劲气笼罩,无论是士兵,还是江湖侠客,都有意识地远离。
趋利避害!
怕被波及,无辜惨死。
“飞龙在天!”
“咕~~呱!”
足尖踏地,一跃数丈,郭靖身子颠倒,头下脚上,居高临下,借助重力之势,调动丹田内力、脏腑劲气,猛然出掌,若泰山压顶,势大力沉。
朝着下方的白衣人打去。
五指撑地,欧阳克一张白净的脸上,仰头而望,面色凝重,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双脚向后平伸,两手屈肘,口鼻呼气,气囊腹胀,蛤蟆功以静制动的优势,被他运转到极致。
蓄劲涵势,蕴力待发!
砰!
拳掌相碰,无形的劲气,以两人为中心,朝着四周席卷、迸射,扬尘飞沙,人头大小的坚硬山石,被压迫地崩裂,向四周飞射。
嗖!
砰~~!
交缠的身子猛然分开,再次碰撞、交击、再碰撞……转眼已是数个回合。
“欧阳克,束手就擒吧!你们不会赢得,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郭靖!没想到你武功精进这么快,不过,进步的可不知你一个!”
“欧阳克,难道你要拉着整个白驼山陪葬吗?那济国公犯上作乱,早就被发现,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郭靖,今天我教你一个道理,路是自己选的,难以回头,哪怕是错,也要一错到底,坚持走完。
今天,就让我们战个痛快!若是能死在降龙十八掌之下,也算死得其所。不过,前提是……你能在我的蛤蟆功下活下来。”
“好!”
昂~~!
呱~~!
……
白驼山腹地,一处巍峨连绵的建筑群,坐落在此。
青砖黄瓦,熠熠生辉。
正是白驼山庄所在。
此时,整座山庄,群蛇乱舞,红黄蓝绿……各色各样的毒蛇,乌泱泱一片,密密麻麻,相互叠加,攀树绕梁,口吐蛇信。
种类繁多,不可计数,看的人头皮发麻。
像是收到某种指挥,悍不畏死,朝着中央的三道身影飞扑、撕咬、喷射毒液。
闪身避过一条条毒蛇,洪七手掷钢针,使出与黄蓉研究出的漫天花雨这一招,钉在一条条毒蛇的七寸,暂时空出一片地域。
这才张口对着,对面屋檐上的欧阳锋骂道:“好你个老毒物,头一次上你这破地方,一来就用你这破蛇阵招待我们。
怎么!看见我们几个,就这么不耐烦,还是你作贼心虚,所以,才来个先下手为强。”
“若是三位前来做客,我自是扫榻欢迎,亲自设宴招待,但恶客登门,带着一群江湖中人和军队,闯入白驼山,我可不认为,你们是来做客的。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几个的来意,大家都心知肚明,又何必惺惺作态,揣着明白装糊涂,反倒让人倒胃口,你说呢,老叫化。”
洪七公被说的一噎,随后,唇语相激,“老毒物,看来这些年,你不仅利用歪门邪道,恢复、修炼你的蛤蟆功,连说话也变得这么毒舌,看来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
“老叫化,你也不用激我,你们三个今天能来,还真是出乎意料,不过,应该是他请你们来对付我的吧,否则,凭你们三人的性格,今天是绝对不会一起来的。”
“欧阳兄,你也是一代宗师,还是收手吧。”
“黄药师,你应该知晓我的脾气,今天你们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正好,看看你们这些年,功夫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阿弥陀佛!”
……
第三十五章 江湖狼烟有大鱼
嘶~~!
谈判破裂,面对孤注一掷的欧阳锋,洪七公、黄药师和一灯不敢怠慢。
不过,若是平常时候,陷落在白驼山庄,蛇阵老巢,面对数之不尽,杀机弥漫的蛇阵。
洪七公三人可能会因此头疼,颇费手脚,让欧阳锋有可乘之机。
但今天……
洪七右手大拇指和中指相接,入嘴成哨,声音洪亮。
嘎~~!
咕~~!
哨声余音未消,九天长空,白云深处,蓦然响起一阵阵气势响亮的鸣叫,仰头而望,入眼处,三白一黑,四只颇为神俊的灵禽,扑扇着翅膀。
由远及近,眨眼间,已经清晰得出现在众人眼前。
洁白如雪,黑如精铁
姿态高傲,气势不凡
眼见四只凶禽,自苍穹之上,俯冲而下,翅膀扇动,挟裹无形劲气、狂风,普一动手,就让井然有序的蛇阵大乱。
尖喙利爪,铁羽护身,仗着对群蛇的天然压迫、远超同类的沛然巨力、灵活迅捷的速度、高超的狩猎技巧。
在蛇群中横冲直撞,每一击下去,都带有大片的蛇丧命。
其中,一头黑色大雕最是凶猛,捕起蛇来,驾轻就熟,再凶猛烈性的毒蛇,在其爪下,也无反抗之力,只能乖乖受死。
“是他!”
除却洪七外,场中诸人,或许对另外三只,相较平常雕类,体型扩大一倍有余的猛禽不熟悉。
但对那头红冠白羽,即使在与蛇群搏斗,一举一动都带着几分出尘之意的白鹤,还是一眼认出。
毕竟,当初的一幕,太过震撼人心,其主人,似压在头顶,不可逾越的大山,令人只能望其项背。
这瞬间,他们似乎有些明白、理解欧阳锋的想法和举动。
仙君不死,群雄难有出头之日。
不过,理解并非赞同,都是一代武学宗师,心中自长存傲气,相较于歪门邪道,他们更愿意光明正大地去拼、去斗、去追寻。
必要时,甚至会向那人请教。
无他,达者为师。
他们可以存挑战、超越之心,但不可不敬畏,自欺欺人。
像是向往太阳的飞蛾,即便死在路上,也无怨无悔。
“这只畜生跟他主人一样,令人厌恶!”
看着七零八落的蛇阵,欧阳锋面色难看,脚踢砖瓦,挟裹锋锐劲气,猛然突袭,想要击落,那头再次冲击而下的白……肥鹤。
可惜,动物对危险的感觉,十分敏锐,更遑论,几乎通灵的白鹤。
被其提前感知,匆忙躲过。
仿佛知晓欧阳锋的不好惹,遂泄愤一般,拉开与欧阳锋的距离,不断俯冲而下,一击即走,循环往复。
片刻间,丧命在其爪下的毒蛇,已有数百条之多。
“老毒物,你这蛇阵虽然不凡,但万物相克,不知遇上以蛇为食物的天敌,还能有几分威力。”
不过,蛇虽弱,但数量占优,与四只凶禽相斗,一时半刻,难分胜负。
只是,这精心准备的蛇阵,已经废了。
亲眼目睹这番禽蛇争斗,洪七公朗声大笑,心情畅快,同时,也心中触动,有所感悟。
师法自然。
武林中的武功、绝学,非凭空而生,除少数特例外,尽法于自然,在景、在物、在势、在天地之呼吸,行大千以共生。
取精摄灵,学其精髓。
利喙裂寸,一招毙命;巨爪横空,拦躯而断;蛇临死而反扑,禽临危而绝命。
擒拿扭勾,打刺戳缠,凶禽之矫矢,盘蛇之灵动。
“大象融形,万物竞生!”
看着这种大型的神雕猎食,蛇鹤搏斗,场中均为天下一流的武学宗师,自是心有所感。
“可惜……!”
一声轻叹,诸人皆知,其未尽之意,机缘难求,然时机相悖,挣扎片刻,只能当先行事,速战速决。
早些了结,或可紧握时机,在机缘彻底消散前,静坐参悟,抓住一线之机,参武了道,澈透禅机。
相识一眼,不约而动,战至一处,拳掌相击,指穴相迎,剑锋杖影,左右腾挪,各施绝学。
一上来,就尽展二十余年之所学,一招一式,杀机四伏,直击要害。
均是全力以赴,要尽早解决对方,原本抱有的劝和、以力压服的打算,早就抛诸脑后。
众人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
虽欧阳锋以一敌三,看似与其他三人平分秋色,但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
与此同时,湘西之地
铁掌山
铁掌峰上
与白驼山之状一般无二,以一群道士为首,数千名武林人士,齐攻击铁掌帮。
处处见争锋,所有人都在拼杀,殊死搏斗。
山峰染血,清河遭污。
数日前
当今天下第一大派全真教,以开展罗天大醮的名义,聚集分散在各地的长老、弟子,广邀天下武林同道。
大会之上,群雄汇聚
全真教当代掌教真人,丹阳子马钰,揭露铁掌帮勾结外敌,暗通敌军之阴谋,并将相关证据,大白天下。
消息一出,石破天惊,哗然一片,惊讶有之,怀疑有之,摇摆有之、劝阻有之……
但在明晃晃的通敌信件、掳来的铁掌帮弟子的亲口证词面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一时间,群情激愤,喝骂不止。
与铁掌帮交好,或有交易往来的势力,当场表态,与铁掌帮恩断义绝,势不两立。
旋即,又号召武林中人,齐上铁掌峰,清除奸邪,扶正匡义,给万千百姓、江湖同道一个交代。
“在座诸位,皆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人物,还望诸位能鼎力相助,惩奸除恶,正江湖风气,扬侠义之道,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况且,我等全真教继承先师重阳真人之意志,驱除外敌,护我华夏之安危,愿身先士卒,杀尽奸贼!
今日,我等如此作为,也是受仙君所托……”
全真七子中,名声最大、武功最高的丘处机,适时站出,其宁折不弯、嫉恶如仇的性子,众人皆知。
其剑下丧命的奸贼恶客,不在少数。这次全真教发起此事,已经是分量极重。
再搬出重阳真人和青山仙君,两座大山,尤其是后者,更是活着的武林神话。
这张虎皮一撤出,顿时群雄响应,灭铁掌帮之事,已经成功一半。
“既是仙君有令,我等自当遵从。”
“不错!仙君德高望重,多年久居青山,不理世事,这次出面,委托全真教,定是有大事发生,看来这铁掌帮,真的藏污纳垢,不得不除。”
“诸位!全真教乃昔日王重阳真人所创,全真七子又素来行侠仗义,多年来,维护江湖正义,此番举事,我等势必会全力相助,为江湖、为天下,出一把力。”
……
有犹豫不决的独行侠、想要置身事外的江湖散客,当场被群雄喷的狗血淋头,骂道其沽名钓誉,贪生怕死,不识大局。
被赶鸭子上架,与其他或怀着别样心思,或满腹热血,的江湖同道一起,响应全真教号召。
同赴湘西!
于是,便出现了当下,数千武林中人,在铁掌峰争斗、厮杀的场景。
而铁掌帮自认行事隐秘,不留破绽,但为以防万一,在这个关键时期,也做了一定准备。
但更多的是,是应对朝廷大军的布置,对于江湖中人,仅仅只是在原有防御的基础上,加固一层。
毕竟,江湖和庙堂向来泾渭分明,虽不时地会产生一些交集,被当朝权贵招纳,但仅占少数。
而参与到谋逆、战事中的江湖客,更是数量寥寥。
类似于铁掌帮和白驼山这类的个例,凤毛麟角。
以至于,当冲突爆发,遭遇江湖中人攻伐、阻击时,才会如此措手不及,防备不足。
而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也正因为思虑不当,总是想着东窗事发后,朝廷的应对,更未相对从一开始,与蒙古联盟的机密信息,就已经泄漏。
疏于防范之下,不少能给军队造成麻烦的障碍,对有一定轻功基础,身怀绝技的江湖侠客而言,不过是费一番手脚,就能解决的问题。
故而,以全真教为首的江湖豪杰,人数占优,实力强劲,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攻陷山门。
攻入铁掌帮腹地、中枢。
但之后的运势就不再如刚开始一般顺遂。
铁掌帮毕竟是在江湖上,盘踞数十年的一流帮派,前有上官剑南等先辈,壮大门派,奠定根基,后有裘家一门,殚精竭虑地的付出。
哪怕经历韩胄一次洗劫,但狡兔三窟,又根基未损,再有绝情谷的资助。
历经二十载的苦心经营,自可恢复如初。
加上暗中勾结各方,做贼心虚,其布置自是更上层楼。
故而,且行且难,如虹气势一泄,数个时辰,也不过前进数里。
此刻,全真七子遇到了一大难关。
望着眼前功夫诡异,片刻间,就将两名江湖好手,一身所学化为乌有,整个身子都缩成一团的妖异女子。
知晓对方就是郭靖所说的,精通化功**,这等邪门功夫的裘千尺。
观其出手的轻描淡写,绝对是一位强敌!
为防万一,全真七子不敢丝毫大意,相识一眼,脚踏七星,掌肩相连,各方联通,身影瞬间变幻,配合默契。
瞬间将裘千尺笼罩在内。
全力出手,想要迅速解决战斗。
而就在众人与铁掌帮,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他们不知道的所在,云层遮掩的上方。
一道青影,俯瞰全局。
整体而观,全真教为首的一方,依旧占据上风,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与全真七子颤抖的裘千尺。
无论是天罡北斗阵,还是化功**,来人都十分感兴趣,看得津津有味。
“嗯?”
忽然,那道身影蓦然抬首,目光直直地盯着一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少顷,望着忽然从一处山洞,似苍鹰般飞扑而出的身影,面色古怪。
“没想到,还有一条漏网的大鱼!”
第三十六章 千钧一发掠生机
铁掌峰
哧~~!
滋~~!
偏头侧身,躲过来势汹汹的一掌,眼见身后,郁郁葱葱,生机肆意的草木,由绿转黄,瞬间凋零、枯萎。
“好险……!”
“好个出手阴毒的狠辣女子!”
孙不二面色瞬间一白,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再看场中那道不断腾挪跳跃的身影时,眼中更是多了三分惧意。
随之,便被恼羞和厉色代替。
“若非她经验丰富,有所防备,躲闪及时,这一击之下,即便侥幸不死,也是深受重创,不仅大阵被破,搞不好,还要落个面容惧毁的下场!”
一念之此,本就脾气火爆,仅次丘处机的清净散人孙不二,难再清净。
心中怒火,投体而出,横眉冷对,须发皆张。
如妻女被辱,是男人平生大恨!
对女人来说,毁容之仇,便是滔天大罪,即便是多年交好的挚友,也会因此拔剑相向,转瞬成为你死我亡的生死仇敌。
更遑论一个更年期的老女人,出家的女冠。
脸就是她们最珍视的招牌,是她们最宝贵的“第二春”。
仅次节操,宁死不毁的那种。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完成。
随后,孙不二足尖轻点,再跃阵中,脚踏天罡,出手果断,一招一式,杀机弥漫,配合北斗阵的剑法,被这位七子之末,唯一女冠,使得出神入化。
比之之前,威力不可同时而语。
一时间,主动进攻,刺劈挑撩,竟替代丘处机,成为天罡北斗阵的主战之人。
与阵中的裘千尺,仿佛有着夺夫之恨,杀子之仇,凭借大阵之妙,七人内力相通叠加。
腾挪跳跃,剑光霍霍,威力竟比丘处机的剑法还要厉害三分,短时间内,压着裘千尺打。
对自家师妹的暴起发难,全真七子中的其余六人,自是知晓其中原因。
眼前这位裘帮主,出手狠毒,比之欧阳锋也不下分毫,武功更是邪异。方才一幕,他们亲眼目睹,若是被打中,即使身为男子,都有些难堪,何况是身为女子的清净散人。
不过,同拜一师,朝夕相处,又在北斗阵上,演练多年,七子配合默契,一个眼神,便心中了然。
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换阵势,改瑶光主攻,天权相佐,众星助力。
又见孙不二给力,一时半刻,大战上风。
相互对视一眼,都知晓良机难逢,孙不二的爆发,仅凭一腔怒火,看似大占上风,实际上,难以持久,时间一长,必露破绽。
若被对方窥探到虚实,必将身处险境,被寻到疏漏,轻易败之,甚至有性命之危。
因此,紧抓时机,猛然大喝,陡然提气,脚下动作迅捷,手上攻击也是更快三分。
想要速战速决,解决战斗。
“裘千尺,今日贫道就替天行道,斩了你这贼妇。”
孙不二虽然气愤,悍然出手,但也非无脑莽辈,自家人知晓自家事,感受到阵法暴增的威力。
明白师兄弟所想,自不敢有丝毫怠慢,下手更是多了三分狠辣,这时对敌人心慈手软,那绝对是脑抽。
裘千尺即使武功玄奇,单对单,不惧全真七子,论及武力,甚至还尤有胜之,但面对不讲道理的天罡北斗阵。
她又非五绝之流的宗师级高手,面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时左突右支,险象环生。
云层遮掩处,一旁观战的青衣人,看着狂性大发,河东狮吼的孙不二,心中也是感触良多。
想起过去那捏耳绝技和咆哮神功,当初的抱怨和不满,早已消散一空,唯有满腔怀念,随着岁月沉淀。
良久,方才悠悠一叹。
“也不知,何时能再见!”
想起,那里八嗦的老太婆,当初非要跟老头子瞎折腾,去什么起点孤儿院,丢下他,跑了。
又忽然冷哼一声,继续将目光投向场中。
……
此刻场中形势,可谓瞬息万变。
坚持周旋几个回合后,裘千尺终究不及七子心神联通,又老辣果断,在其联手下,败迹显露。
身形趔趄,勉励相抗。
“噗!”
裘千尺口喷逆血,面带疯狂,眼中满是厉色,不顾自身安危,铁砂掌硬接刺来的一剑。
面对有内力加持的利刃,即便裘千尺苦练铁砂掌多年,到底未至大成,被切割出一道伤口,鲜血飞溅。
“想让我死,你也别想好过!”
眼下她也顾不得这些,一双染血双手,紧紧锁住长剑,令其进退不得,却是打着以伤换伤的打算,趁此机会,樱口圆张。
嗖!
一点乌光飞射而出,速度快到极致,直击孙不二面门而去。
惊得这位大发神威的清净散人,此时魂飞魄散,面色苍白如纸。
叮!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道剑光自旁侧蓦然闪出,剑尖与乌光相击,前者震颤,发出嗡嗡剑鸣,后者则咔嚓一声,掉落在地。
却是丹阳子马钰,一直暗中警惕孙不二的安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借助天罡北斗阵之利,一剑刺出,救下其性命。
众人随之而望,发现那道乌光,竟是一颗枣核。
不由面色难看,暗道侥幸。
孙不二更是面色狰狞,手中长剑直劈而下,心中的杀意,前所未有的炽烈。
“你这妖妇,端是阴险毒辣,今天留你不得,以免贻祸武林,危害江湖。”
一旁观看的青衣人,也是面色古怪,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对方一眼。
剑光森寒,直令裘千尺人汗毛倒竖,透骨生寒,眼见这来势汹汹的一剑,避无可避,就在其认命绝望之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忽然自耳畔响起。
“啊~~!”
孙不二如破布口袋一般,倒飞出去,重重地跌落在数十步之外,喉咙一堵,嘴角咳血。
转眼间,受了不轻的伤势。
这场变故突如其来,令人猝不及防,谁也没想到,在最后关头,会有人半路杀出。
来人出现太过突然,速度又太快,出手时,他们根本连不及拦截,以至于一时微怔。
旋即,立刻朝着孙不二靠近,将其围在中央。
面色愤怒,暗自戒备,与来人相互对峙
“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擅自插手我全真教与铁掌帮之事……”丘处机最是沉不住气,眼见来人坏事,忍不住横眉立怒,厉声喝问。
可惜,还没话尽,便被对面,一声惊喜的呼叫打断。
“二哥!”
看着在生死之际,匆匆赶到,救下自己性命的中年男子,裘千尺喜极而泣。
既有死里逃生的庆幸,也有为自家兄长功成的喜悦。
裘千仞闭死关,她事先知晓,若不功成,便会长年累月地修炼下去,直到功行圆满,突破境界。
现在看到他白发转黑,神采奕奕,出现在自己面前,哪里还能不知晓,他已经跨入传说中的境界。
“你是裘千仞!二十多年前,你不是……”
丘处机惊疑不定地盯着对面的中年汉子,眼中满是震惊,跟其他师兄弟对视一眼,暗自戒备。
他们虽从未见过裘千仞,但对其大名,如雷贯耳,调查裘千尺时,自然也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
是以,当听到后者的称呼时,才会大吃一惊。
“我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在韩胄率军攻打铁掌峰那一役,是吗?”
“还是见到我死而复活,很惊讶?”
裘千仞冷笑,“看来那位仙君,还真是把什么都计算到了!”
“你是说,当年是……”丘处机欲言又止,话未吐尽,事关那位仙君,其中或有不可知的隐秘。
在搞不清状况的前提下,他自然不会妄加评论,至于心中如何揣测,就不得而知。
裘千仞懒得理会全真七子的想法,只是自顾自地发泄压抑心头已久的怒火与郁气。
“可惜,他千般谋算,一心要让那韩老贼拿到武穆遗书,却自负武功卓绝,以为我早已毙命,料不到,我心脏自小长在左边,又精通龟息秘术,侥幸逃过一劫。
后来,我假死脱身,在外风餐露宿十年,终于在万里之外的星宿海,寻得百年前纵横江湖的星宿老仙的《化功**》,知晓这是让逍遥派掌门无崖子都吃亏的绝世武功。
老天垂怜,福泽连绵。
返回铁掌峰的路上,又因连遭暴雨,星夜赶路,误入一处秘洞,机缘巧合下,获得一位游坦之前辈的武学传承,不仅记载了利用神木王鼎,修炼武功的诀窍,还得到了少林的镇派功法《易筋经》的拓本。
天无绝人之路!
终于让我看到了希望!
之后,我返回铁掌帮,潜心苦练,忍受万毒噬心之苦,就是期望有一天,能彻底悟透武学之道。
终究让我找到了利用天蚕蛊毒,与《易筋经》配合的修炼窍门,创出一套旷古烁今的武功心法《万毒真经》,成功进阶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先天境界。”
旋即,裘千仞目光阴狠地盯着对面的全真七子,声音冷酷,满是戾气地说道:“既然你们这次主动送上门来,我就先拿你们开刀,天下第一大派的覆灭,这盘菜,想来应该足够,惊动那位日日龟缩青山的仙君。”
人的名,树的影。
二十年前,裘千仞在江湖上,威望仅次于五绝,实力高强,难逢敌手。
如今武功大进,虽对其所言,破入先天之境,将信将疑,但也绝非他们所能匹敌。
何况,他们所依仗的天罡北斗大阵,因为孙不二重伤,残缺不全。
实力上的悬殊,非人数能轻易弥补。
一时,个个戒备,心中忐忑,不敢轻易出手。
第三十七章 命悬一线天兵将
湘西
铁掌峰
“咳~~!”
丘处机口中呕血,倚剑撑地,满目惊骇,望着场中那道傲然挺立的身影,嘴角满是苦笑。
原以为,即使再不济,他们师兄弟几人,也能够与裘千仞较量数十个回合,未曾想,其普一出手,就出乎意料,只区区数个呼吸,就人人带伤,遭受重创。
究竟是对方太强大,还是他们高估了自己。
这一点,不得而知。
恐怕,那位仙君,也未曾料到今天这一幕吧。
他只知晓,事到如今,对于这场始料未及的变故,虽然无力,但必须有心。
哪怕出师未捷,今日喋血于此,也必须战下去。
世人常说他顽固不化,不知变通,师尊言他杀性太重,难得道真。
但他丘处机,既然生来固执,自是要一犟到底。
只因他是王重阳的弟子,是全真教的长春子。
更是宁直不弯的丘处机。
用手中长剑,心头热血,捍卫江湖侠义,扬全真正气,是他一生的追求。
“啊~~!”
大喝一声,双足用力,沙石后扬,丘处机整个身子在半空飞旋,如炮弹般弹射出去,手中长剑舞动,一剑劈下,蓦然分化成三道恍如实质的剑光。
“一剑化三清!”
看着这一招,时隔二十余年,再次出现在眼前,青衣人目光闪过一抹追忆。
仿佛再次见到华山绝巅,那抹仙风道骨,气质隐隐凌驾于其他四绝的身影。
如果不是自己横空出世,恐怕他早就享誉天下美名。
但这个世界,没有太多如果,有的只是现实。
“王重阳,可惜了……”
一声叹息,不知是惋惜昔日对手的英年早逝,还是叹息丘处机的自不量力,以及一点侠客风骨。
“其实,相较丹阳子马钰,丘处机才是最像你的人……”
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顺着淡淡山风,慢慢消失在朵朵云雾中。
俯视场中,命悬一线的丘处机,手指微微颤动,就在青衣人犹豫,考虑是否救下这头固执到可爱又可恨的道人时。
忽然平淡的面容,浮现一抹笑意,眼中闪过一抹戏虐,原本抬起的手指,又不动声色地放下,静静地目视下方。
此刻,场中
神功大成的裘千仞,意气风发,面对犀利的剑光,不闪不避,言语不屑,冷哼一声,一掌探出,掌中隐隐散发暗青色的光泽。
咔嚓!
肉掌恍如沉炼的精铁浇筑而成,势如破竹,连破三道剑光,直接握在剑身上。
气沉丹田,猛一用力,这把削铁如泥的利刃,在裘千仞手中,就仿佛纸塑般,被揉捏搓扁。
瞬间,由笔直被掰弯。
整把宝剑弯曲螺旋,光亮的剑身,不知不觉中,沾染一层乌青,被腐蚀出一个个恍若蚂蚁噬药的,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噗!”
刚猛的劲气透过铁剑,顺着右臂,钻入丘处机体内,像是被翻腾的江水,他感觉自己体内猛然绞痛不已,浑身血气在流失、干涸。
像是体内生出一个漏斗状的破洞,内力、血气被不断被吸食。
丘处机脑中精光猛闪,脸色惨变,霍然惊呼:“化功**!”
同时,他亲眼看到,自己自右臂流出的血气,泛着浓郁的黑雾,蓦然抬首,望着对自己微笑的裘千仞。
浑身直冒冷汗。
“这是一个真正丧心病狂的狠人!”
尽管他不惧生死,但看到对方的这种稳操胜券的当下,依旧无声无息间下毒的手段,还是毛骨悚然。
“师弟!”
“师兄!”
“别过来!”
……
眼见丘处机面色越来越苍白,马钰等人心中大急,挣扎起身,手中长剑挥动,以剑指地,几道犀利无匹的剑气,擦着地面撺射而出。
成五行方位,将裘千仞围在中央。
砰!
裘千仞面色冷冽,猛一跺脚,入土三分,如山岳般厚重的气势,蓦然自其身上迸射而出,挟裹强横劲气,向着四周辐散、冲击、席卷。
“噗~~!”
扬沙飞石,剑气被崩碎,宝剑被崩碎,众人被震飞,气血上涌,咸湿冲喉,血洒长空。
一个个砸留在地,溅起一地尘灰,倒地不起,四肢无力,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恐怕跟尸体也别无二样。
尽管他们当下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
奄奄一息。
“完了!”
丘处机丝毫动弹不得,眼见众人一败涂地,心灰意冷时,伴随一阵破空声,耳畔蓦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嗖!
“裘千仞,请你尝一尝这个!”
砰!
嗡嗡~~!
“恩?”
随着裘千仞一声讥笑,握手成拳,将横击而来,被泥浆包裹的不明物体打爆,成千上万只蜂虫,瞬间飞出,铺天盖地,朝着裘千仞叮去。
“鬼头蜂!”
裘千仞得意的神情终于色变,这种蜂虫,毒性甚猛,远高于一般毒蜂,若是数量足够,便是江湖高手,也要饮恨当场。
他虽因神木王鼎和天蚕蛊毒的缘故,炼成天毒真身,百毒不侵,周身血液更是剧毒之物。
鬼头蜂对其无有性命之忧,但蚁多咬死象,面前这些经过精挑细选的毒蜂,数量繁多,虽是无差别攻击,但终究他是毁掉蜂巢的罪魁祸首。
被重点照顾。
尽管裘千仞及时应对,用真元护住全身,靠近他的毒蜂,被更猛烈的毒性侵袭,如飞蛾扑火,纷纷掉落。
但眼睛等薄弱部位,还是暴漏了破绽。
尤其是哪不知羞的来人,甚至可恨!
竟然还源源不断地,将蜂巢接连不断地丢过来。
直击他腾不出功夫的右手,几次过后,面对数量猛增的蜂群,为了护住身受重创的裘千尺。
无奈之下,不得不做出抉择,将被吸食了大半功力的丘处机,随手一扔,抛向远处。
“诶!丘处机好久不见,你搞得还真是比我老顽童还要狼狈。”
横飞半空的身影被接住,听到这玩世不恭的熟声,丘处机先是大喜,接着,又猛然惊醒,似想起什么,面露苦笑。
看着有些不修边幅,个子也相对瘦小的来人,他不由自主地连声催促。
“师叔,快!快带师兄弟,率领一众英雄豪杰,离开铁掌峰。”
“快!速度一定要快!”
“先别说话,把这个吞下去。”
一位青春犹少的绝世佳人,从来人背后出现,但满眼的沧桑,眼角微不可察的细纹,还是暴漏了来人的年纪。
“这位是……!”丘处机没有丝毫犹豫,吞下来人递入口中的药丸,并不怀疑其药性。
眼见这女子,前往师兄弟所在之地,将药丸一一送入口中,帮忙点穴止血,朝着搀扶自己的来人问道。
来人与自家这位为老不尊的师叔,混迹在一起,一同增援,是友非敌。
而且,他还认为这用毒蜂逼迫裘千仞的法子,应该也是对方想出来的。
至于自家这位生**玩的师叔,估计也就是觉得有趣,才参上一脚。
他自然不会犹豫对方会害了自己,也怕因自己的举动,招致对方的不满,损失强援。
事实上,却是如丘处机所料,他们两人马不停蹄地赶来后,目睹了裘千仞的大发神威,于是,在女子的提议下,琢磨出这样一个办法。
目前看来,效果确实不错。
但也支撑不了多久,蜂群的数量在大幅度锐减。
就像做多了运动,手上动作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到位,往往能直击要点,结束的时间越来越短。
逐渐一击击中,一触即发,效果立竿见影。
“她竟然也来了,也对!是该来了结一下。”
躲在一旁的青衣人,见到那名女子,持续打着酱油,暂时没有冒泡的打算。
“瑛姑!”
那名女子不知何时,再次回到这边,冷眼瞪了一眼,面色尴尬,敢吃不敢认的某人后,淡淡说道。
蓦然有一种多余感觉的丘处机,连连催促两人,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热血过后,面对不可抗力的对手,理智回笼,还是及早退去,从长计议为妙。
有些人,总是要吃过亏后,才懂得谋定而后动。
只是……
眼前这两位,明显没有离去的打算,丘处机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全真七子送到旁侧,一处相对偏僻安全的角落后。
就迈步准备朝着裘千仞走去。
“师叔,这老贼武功大成,据他所说,已经突破传说中的先天境界。”
丘处机苍白着面色,着急忙慌地阻止他们,脸色有些难堪,颇不愿意承认地说道:“适才一番交手,我等师兄弟联手,没有撑过一个回合,就惨败,他给我的感觉……
比当初师尊要强,浑身气血,恍若一轮热阳。”
瑛姑和老顽童面色凝重,他们虽来的晚,但也见到了裘千仞的威势。
只是距离较远,没有当事人的切身感受。
本来他们是因为道听途说,听闻全真教率众攻打铁掌峰,老顽童多年未归,心下愧疚,有些担忧全真教,这才赶了过来。
当然,最主要的是,老顽童玩心大起,觉得肯定有热闹可瞧,这才巴巴赶了过来。
却不想,还有意外收获。
见到了“死而复生”的裘千仞!
对于他们一家跟对方的恩怨,瑛姑在逮到老顽童时,就已经说过。
虽然赤子心性,但老顽童也不是任何事情都不懂、不在意。
对于裘千仞,他和瑛姑一样,耿耿于怀。
此刻既然碰上,没有不战而逃的道理。
况且,对于丘处机的言论,老顽童将信将疑,并不觉得裘千仞,跨入了传说境界。
毕竟,被他静若神明的师兄,都没有这般修为。
“有些事,必须去做,也注定要做!”
瑛姑面色阴晴不定,她跟那位仙君打过交道,虽对丘处机的话,有几分怀疑,但依旧提高了警惕。
毕竟,小心无大错。
忽然,她面色一喜,看向老顽童的脸色,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戏虐。
至于裘千仞,虽依旧戒备,但明显不似方才阴沉。
天光透过云层缝隙,照耀而下,隐隐有种大好春光将至的预兆。
第三十八章 仇人相见分外红
丘处机一噎,不知两人与裘千仞有过什么过节,但毫无疑问,他们并不愿听其所言。
有些,一意孤行!
双唇翕动,丘处机张口,欲言又止,但瑛姑那句话,又不知令他该如何开口。
人在江湖,有些事情,一旦遇上,便注定要完结。
只能带着微弱的希望,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剑拔弩张的形势,期盼奇迹的出现。
蜂群数量再多,面对不是一个层面的力量差距,也只有被碾压的份。
等蜂群悍不畏死的劲头一缓,生物的保命本能占据上风,慌忙逃窜后。
瑛姑、老顽童也行至场中,与裘千仞,相互对峙。
双方各铁青着脸,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我当是哪位大驾光临,原来是你们两个。”裘千仞阴笑出声,“二十年前,你们一对狗男女,一个红杏出墙,一个不守清规,苟合一处,不知廉耻。
如今,还是这般藏头露尾!
不过,那段智兴倒是好性,竟然有心成全你们。可惜,那襁褓中小娃娃……”
裘千仞的话,似锋锐的尖刀,插在瑛姑和老顽童的心头,深入心房的那种。
“这鬼头蜂的滋味不错吧!”瑛姑虽恨不得立刻动手,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但她生性谨慎,压抑住怒火,一字一顿地说道。
“哈哈哈!裘千仞,恐怕要让你大失所望了!
当年,你卑鄙无耻,狠心对我刚满周岁的儿子下手,自以为可趁人之危,奈何苍天有眼,我早年与仙君结缘,得其相助,救我儿性命,使你一腔算计,尽付东流。
现如今,你又搞了一出假死脱身的把戏,既然决定当个死人,不好生在黄土堆里呆着,偏又出来生事,还妄图与仙君一较高下。
整个铁掌帮数十年的脸面,早就被你丢尽了!”
“李天生!”
“还有你这贱婢,有一个算一个,我会一一清算,今日,就先拿你二人开始!”
裘千仞面色漆黑,李天生是他心中禁忌,对其如鲠在喉,恨之入骨,瑛姑犀利的言语,直刺其骨髓,不仅生生打脸,还诱发了其心中的滔天恨意。
直令裘千仞火冒三丈,横眉怒眼,咬牙切齿。
对李天生、对瑛姑等人,此番却是新仇旧恨,再添一重。
被拉仇恨的青衣人:……
裘千仞暴起,不再多言,一身登峰造极的武功,施展而开,狂风呼啸,脚步轻踏,猛然拍出一掌,草枯叶黄,生机断绝。
一股强横霸道,仿佛要掠夺、化尽天下生气的气势,轰然爆发而出,声势浩大。
绝灭过处的一切生机。
老顽童和瑛姑相顾色变,面色严肃,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击,神经紧绷,纷纷出手的同时,纵身腾跃,闪身避退。
砰!
哧哧!
“好险!”
亲眼目睹,一掌之下,坚硬的花岗岩山壁上,被蓦然轰击、腐蚀而出的,足有两尺厚的焦黑凹洞。
眼见周遭,山石崩裂,四散而飞。
老顽童和瑛姑寒毛直竖,心中暗道侥幸,若不是他们当机立断,闪身暂避,稍微晚上半刻,便会毒入身躯。
运气好,能留个全尸;运气差些,说不得,要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一击见高下。
这下子,连将信将疑的老顽童,都不得不信丘处机的话。
这裘千仞躲藏二十年,没想到,如今,真是一朝……雄起!
“空明拳!”
形势紧迫,眼见裘千仞欲再度出手,老顽童一撅嘴,双眼一瞪,左右齐动,双手交叉,同时使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功,猛然间,两股无形的拳劲,迅速击出。
先下手为强!
面对这一击,裘千仞不闪不避,再次挥出刚猛霸道的一掌,刚强的掌劲与阴柔的拳劲相遇。
砰!
在两者即将碰撞之时,空明拳劲骤然爆发,似一道闷雷,砰然炸响,事先毫无征兆。
猛然爆发,将众人都吓得一惊,烟尘漫天,遮蔽视野。
砰~~!
老顽童再接再厉,毫不停歇,一鼓作气,接连挥出数十拳。
“咳~~!”
烟尘鼓荡,像是山崩时,乍然而起的沙暴,遮天蔽日,笼罩周围数丈。
趁此机会,老顽童大喝一声:“裘千仞,你个乌龟王八蛋,让你尝尝我研制的独门暗器!”
旋即,猛然倒飞而回,一把拉起瑛姑,转瞬跃至丘处机等人身边,急匆匆地架起两人,对着愣神看着自己的众人说道。
“那裘混蛋厉害的紧,我打不过,不好玩,咱们赶紧撤,回头让住在青山那位出来,好好收拾他,快点,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师叔,你……”
全真六子:……
丘处机:……说好有事情,必须要做的……不过,这才是师叔,正确的打开方式!
顽童心性,事有不妙,就脚底抹油……开溜。
不过,以前由师尊兜底,这次……
瑛姑满脸失望,一双美目,满是控诉,直看得老顽童心虚不已,心惊胆战,这才有些不忍,恨铁不成钢地压抑着鼻音,厉声喝道:
“周伯通,当初你就胆小怕事,一走了之,独留我们母子两人,相依为命,颠沛流离,风餐露宿,几次遭遇危机,吃尽苦头。
如今,你竟然还是如此没骨气,你既然想走,我不会拦你,就当你我从未相识,过往不过繁花空梦,今日,即便我横死此地,也不劳你挂碍。”
说着,便趁着沙尘未散,纵身跃入其中。
显然,是想把握良机。
全真七子:信息量有些大,这八卦来得太过突然,令他们猝不及防。
“你……!”
千盼万盼,终于等到心中想要的答案。但亲耳听到,心中不仅没有当前的迫切,反而生出几分寂寞空虚,有几分恍惚和从未有过的疼痛。
心中反倒模模糊糊地明白几分。
踌躇片刻,略一咬牙,老顽童还是下定决心,猛一跺脚,又重新投入尘雾当中。
隐隐约约,其劝慰自己的声音,传入七子耳朵,“老顽童是可怜你,不忍你白白丧命,才进去帮你,是于心不忍,动了恻隐之心。”
山云笼罩的一处地域,忽然一道微风轻拂。
云开雾散,露出青松怪石之景,空无一人。
砰~~!
轰~~!
砰~~!
……
尘雾中不断传出轰隆作响的交手声、厉喝声,空气被打爆,劲气碰撞,隐隐有火花朝着四周迸溅。
漫天肆虐的沙尘,不仅没有停下、缓解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在不断扩散、加剧。
直至最后,完全笼罩众人视线。
撩得众人心中好奇,瘙痒不已,哪怕搞不清里面的具体状况,听一听声音也好过,在原地焦灼不安的等待。
颇有一种坐着等候命运被宣判的煎熬。
一股比被裘千仞碾压的,更为强烈的无力感,慢慢爬上全真七子心头。
一股对武道的渴望,变得越发强烈起来。
“登上那座山的更高处,走得更远些,领略不一样的风景”的种子,在他们心头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即便是最淡然的马钰,也眼泛光彩,但随即,又是目光一暗。
“前提是他们能在这场厮杀中,顺利脱险,平安离开。”马钰心道。
至于战而胜之,看方才自家那不靠谱的师叔,与那位关系明显非同一般的瑛姑前辈的表现。
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但愿……”
“哼!”
一声冷哼,成功吸引全真七子的注意力。
循声而望,众人情不自禁的面色一沉。
只见距离七子数丈远的地方,裘千尺碧绿裙袍染血,整个人半瘫在地,强撑着身子,斜靠在一株经年老树下。
点点阳光透过斑驳树影的缝隙洒下,显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只见其冷笑一声,朝着看不到任何场景的,旋转而起尘暴望了一眼,一脸的冷嘲热讽。
“别做梦了!我二哥神功大成,武功已入不可思议之境,超脱凡俗,一身武道真元雄浑无比,护持己身,有劈石开山,断江截流之威,有万夫不当之勇。
那两个老家伙,武功虽然不俗,但相比我二哥,却是天地之差,即使五绝齐聚,也非是其对手。
你们这一趟铁掌帮之行,注定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铁掌帮也注定要踩着全真教的满门尸骨,踏上江湖第一大派的宝座,一统武林,唯我独尊。”
裘千尺俏脸一扬,姿态高傲,一番话,说的霸气凛然,仿佛已经透过腾卷的沙暴,目睹老顽童和瑛姑,被摘下头颅的一幕。
“你……多行不义必自毙!来日,定有你等血债血偿之时。”
“这就不是你等能够挂心的事情了!”
七子气得血气上涌,面色通红,可惜,对方说的,看起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只能咬牙硬撑,强行狡辩。
但又怎敌得过对方伶牙俐齿,又被暗戳戳,讥讽一句。
只能面色铁青,悻悻住嘴,静观其变。
轰!
而此时,场中形势突变,只听一声轰然巨响。
咔嚓!
肆虐流动的沙暴,发出山石炸裂、破碎之声。
蓦然一声凄惨的惊叫声响起,听得全真七子心惊肉跳。
“这……!”
待烟尘散尽,一幕画面,顿时映入众人眼帘。
惊得他们目瞪口呆,一时精神恍惚。
第三十九章 万物归尘空有获
烟尘散尽,打眼而望。
“这……!”
全真七子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一时心神恍惚,如坠云雾,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猛然抬头,抛开杂念,仔细睁眼而望,看到眼前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果真……未曾出现幻觉。
只见半响之前,还大展神威,张狂到不可一世的裘千仞,现在狼狈地瘫倒在地,脖颈喉结处,一道狭长的血痕狰狞可怖。
口鼻溢血,浑身上下,衣衫褴褛,道道大小不一的伤口,密密麻麻,躺在血泊当中,模样凄惨。
唯有一双眼睛,满是可怖和难以置信,嘴唇翕动,张嘴欲言,却只能发出呜呜之声。
而瑛姑就站在裘千仞正前,指甲带血,一滴又一滴,掉落在地。
嘀嗒!
嘀嗒!
……
结合裘千仞满身的伤痕,瑛姑的毫发未损和满脸畅快、解恨。
尽管事情出乎意料,匪夷所思,但眼前一幕,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将他们联系起来,自行脑补出一场超乎寻常的大战。
至于老顽童!
众人目光下移,瞧见不远处,那道趴在地上,鼻青脸肿,一脸惊惧地盯着瑛姑的身影。
不由自主地嘴角抽搐!
嘴歪眼斜,皮肤青肿,说起话来,“门户”大开,牙齿漏风。
这……委实有些丑了!
震惊过后,全真七子终于反应过来,心中激动,感慨莫名,颇有一种峰回路转的感觉。
“命……终于保下来了!”
“而且,还是大获全胜,以胜利者的姿态,笑对江湖众人。”
可以预见,经此一役,他们全真教在武林中的威名,将更上层楼。
也在心中为这位瑛姑前辈,默默竖起大拇指,“果真女中英豪,令人汗颜!”
不过,不远处,裘千尺的面色,恰与全真七子兴奋的神情,截然相反。
不敢置信地眨几下眼睛,她整个人都蓦地一僵,尚未消散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只觉脸颊生疼,莫名还有一些浮肿。
旋即,忽然眼露疯狂,面色狰狞,声嘶力竭地大吼,“这不可能!绝无可能!”
丘处机等人倒是未继续与其呛声,从稳操胜券的胜利者,不到半刻,沦落为逮宰的羔羊,注定成为别人锅里的菜。
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对死亡的恐惧,终究非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心绪不宁,是常人应有的即时反应与状态。
加上他们自认男子汉大丈夫,之前与裘千尺斗嘴,已是落了面皮。
若是再在此刻落井下石,未免有些“掉价”。
故而,对其癫狂的行为,视而不见。
唯有孙不二,同为女流,无所顾忌,犹记方才恩怨,忍不住出言相讥,“自古风水轮流转,凡事自在道心中,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提前妄下定论,笑到最后才是赢家,以免难堪,徒增笑料。”
“你……!”裘千尺勃然大怒,挣扎欲起,然双腿无力,身受重创,难以行动,只能暗自咬牙,怒目相向。
终究意难平。
不知何时,山巅那处消散的云雾,再次汇聚,朦胧飘渺,层层密密,老松树下,褐山石旁。
微风轻拂,转眼间,青衣人再次出现。
临风而立,青丝飘动,比之方才,腰间霍然多了一方颜色深黄、六寸来高、彤琢精细的小鼎。
若是裘千尺在此,定能一眼认出,这就是她与裘千仞视如珍宝的神木王鼎。
如今,竟已然换主,落到了青衣人手中。
居高临下,李天生冷眼旁观,肆意宣泄数十年郁气与恨意的瑛姑,看其在众人呆若木鸡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出手,一掌打在裘千仞头顶的百会穴。
又快又狠,令众人措不及防。
“二哥!啊~~!”
亲眼目睹最后的亲人惨死在眼前,不过二十出头年岁的裘千尺,顷刻间被攻溃,心神彻底失守,神情癫狂,仰天大吼,声嘶力竭。
丧亲之痛,怕是这世间大多数人都难以承受的痛苦。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裘千仞意识渐渐模糊,在生命消散的最后一刻,回忆往昔。
他悔!
若是二十年前,那位仙君造访,要求自己主动敬献《武穆遗书》时,他能豪爽大气,而非包藏祸心,欲以此交好大金。
或许今天他早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英雄,助力北伐的事迹,口口相传,人人称赞,流芳百世。
旋即,又想起那沙暴中,惊天而起,势不可挡的一掌,那道无声无息出现的青衣身影,裘千仞嘴角微动,露出一抹释怀的淡笑。
他恨!
若不是常居青山的那位仙君,以力压人,二十年前,他不会险些身死,像一只地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提心吊胆。
存身黑暗,见不得光!
他惧!
若是他妄自尊大,自以为踏入传说之境,天下再难逢敌手,与那人也可一战。
便不会因此丧命,落得个死于女流之手的下场。
现在想起,那一掌之下,他引以为傲的实力,他志得意满的万毒,被堂正碾压,浩浩荡荡。
那人可怖的实力,让人恐惧,心生绝望。
无怪乎,江湖中人都言,天下英雄谁敌手,青山依旧拜仙君。
他乐!
江湖恩怨,终究要土归土,尘归尘,折磨他多年的仇恨,背负的那座沉重大山,食不下咽的那股戾气。
终于可以在这一刻,全然疏解、放下和消散。
“原来终究要在临死的刹那,才能真正领略这世间美好,不过在于当下。”
“只盼你能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活下去!”
洒然一笑,裘千仞砰然一声,身躯倒地,目光闪动,最后朝已然歇斯底里的裘千尺望了一眼。
眼中光华顿消,空洞无神,缓缓闭合。
这一位江湖真小人,武林假枭雄,神智空无,了归于尘。
“裘千尺!”
凄厉的长喝声自山丘中,突兀响起,望着那道独眼绿袍,一张清俊脸颊上密布的青筋和狰狞。
……
山巅之上,李天生已经毫无兴趣。
神木王鼎
万毒真经
易筋经拓本
还有……
总之,该拿的已经到手,额外的收获也尽入囊中,已经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
唯有临走前,眼角余光瞥见瑛姑看向老顽童得意的嘴脸和倒地不起的裘千仞时,闪过一抹暗笑和潜藏的惋惜。
暗笑终于暗中出手,助瑛姑教训了一顿拿着天真当幌子,吃干抹净不认账的老顽童。
让其知晓,别拿无知当借口,天真不换真干粮。
惋惜是因为裘千仞算是这方世界,除却自己外,唯二踏入先天境的武者,虽借助了一些旁门左道,勉强跨入先天真元境的门槛。
参考脑海中的信息也知,他的实力在同阶当中,都是垫底的存在。
但无可争议,先天就是先天。
与普通武者的实力,相差悬殊。
他也算后来居上。
再思及依旧存活在世的四绝,他们资质,犹在裘千仞之上,只是差了几分机缘造化。
虽都修习了《九阴真经》,但黄裳相较于达摩,层次上还是差了一大截。
《易筋经》本就是少林祖师达摩所创,作为这方世界,真正度过雷劫,成就先天的存在,其遗留的武功秘笈,又岂无没有藏匿先天机密。
只是,数百年来,真正能够修炼有成的,凤毛麟角。
而能借助神木王鼎修炼此功的,李天生倒是想起百年前的一个人。
游坦之!
因为阿紫的缘故,其人意外得到《易筋经》秘籍,另走一条道路,洞悉经书修炼窍门,武毒结合,学有所成。
最后,能与武功盖世的萧峰一决高下,暂时硬抗对方的降龙十八掌。
只是,千锤百炼出真功,腊梅三九方始成。
游坦之终究是练了数年功夫,对《易筋经》,也只是照猫画虎,练了一遍,于其中的武学至理,微言大义。
沉浸于儿女情长的他,并无足够的时间和环境,参悟研习。
后来早死,更是无从谈起。
也是得益于游坦之的遗泽,加上裘千仞本就是一代武学大师,又潜心研究十余年。
最终,他才能另辟蹊径,成就先天。
而这门秘法,对李天生而言,不失为一种增强自身底蕴的收获。
李天生虽然对此事,作出推测,但有一个最大的疑问,依旧困扰他。
“若果真如是,少林数百年的岁月,也应该有几人突破先天,他们一生钻研佛经,参悟《易筋经》的时间,比起裘千仞只多不少,即使走一些歪门邪道,后者在二十年内,连跨几个境界,依旧有些令人难以相信。”
“除非……”李天生手指轻动,看了一眼,这与神木王鼎一起,被裘千仞同放胸口的古朴玉佩。
眼神微动……
至于二十年前,他冒然上门,灭杀裘千仞之举,虽有几分愧疚,但却心中坦荡、无悔。
多年过去,他除却武功修为精进,也彻悟不少人生道理。
这世间无有绝对善恶,不过都是在争渡,一切皆为假象。
人有时候,需要跟着自己的心走,由心而动,这才是上善若水的自然之道!
……
一个月后,李天生福至心灵,出山采买生活物资,静坐于一处临街热闹的酒楼中,侧耳倾听,才得知最近天下发生的纷扰世事。
一个月前,全真教攻打通敌卖国的铁掌帮,假死多年的上代帮主裘千仞,突然现身,欲要覆灭整个全真教。
双方大战铁掌峰,最终裘千仞被一位隐藏江湖多年的瑛姑前辈,出手击杀。
当代帮主裘千尺,与其夫婿绝情谷主公孙止,同归于尽,葬身于突然而起的火海当中。
其窝藏的沉重辎重、兵刃,也尽数被火海吞没,化为乌有。
待其他江湖人士和朝廷大军赶到时,除了一座空山,一无所获。
轻抿一口茶水,李天生唇角微勾,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第六章 改过以后,没车了
闻声,王重阳等人骤然提高警惕,双目圆睁,紧盯着李天生的一举一动,心中警铃大作,未敢丝毫怠慢与小觑。
神经紧绷,竟是率先而动,要先下手为强,占据主动。
喔~~!
脚尖点地,身子猛然旋转,呼吸间,李天生将八卦游龙步运转到当下极限,一跃而冲天起,竟不可思议地离地九丈之距。
凭借独步天下的轻功和一身登峰造极的武学修为,竟硬生生地暂时脱离地心引力束缚,在半空停顿三息。
轻松避开众人攻击,十指按动,一道道无形的音波跟雷达一般,向四周辐散。
所过之处,一股百味杂陈的意境逐渐蔓延、激荡,犹如升级版的无形无味的曼荼罗迷香。
哪怕众人人心中再警醒和小心翼翼,依旧不知不觉地中招,跟打枪借力似的,王重阳、洪七、段智兴、黄药师、欧阳锋,一个接一个腿软脚麻,无知无觉地陷入迷梦当中。
整个华山之巅上演了一场现实版的香奈尔(你)事件。
呜~~!
箫声忽然由激昂变得低沉,曲声反转,似苍空流云,变幻莫测,难以捉摸,时而若火热女郎,时而若豆蔻少女,时而若谦谦君子,时而似白发老翁,时而若垂髻稚童……
热烈、美好、冷漠、温柔、平和、沧桑、天真……
既有春暖花开的生机浮盈,又有雪天枯草的枯寂萧索。
一曲道尽百味陈赞,内蕴万千红尘丝。
这首《浮屠》曲,不似起初的刚猛,反而是一种润物无声的细腻,然其威力却更加神秘诡异。
完全将道家上善若水的真谛与音波功无孔不入的特性结合得恰到好处。
出招之际,便是杀招,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王重阳这五位威震江湖的武功宗师拖入迷梦泥沼。
望着积雪层中或微眯嘴角,或眉头紧锁或大笑出声,尽显众生百态的五位,李天生吹鲛的嘴角微扬。
“苍生浮屠,草木荣枯,大梦千秋,这才是浮屠为浮屠的缘由。”李天生心道。
……
时间悠悠,转眼大半天过去,月挂中天,播洒银辉,绝巅之上,仿佛只手可摘星辰。
呜咽的声音消散,一刻钟前,李天生停下吹鲛,揉了揉有些肿胀的嘴角,不负之前的气定神闲。
“干梨娘,这活可真不是人干的话,足足一个时辰,方才将他们内力榨干,使其昏睡过去,五个一起上,自己还要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当真要累得半死,差点吃不消,导致现在不仅手麻、嘴麻,内力也耗损不少。”
李天生苦笑,看着此时睡得香甜的众人,抬头仰望皎皎明月,呼啸的寒风略微有些刺冷。
环顾四周,跟某国宝一样蜷缩成团的身影映入眼帘。
“天凉夜寒,如今他们内力耗尽,易受风寒,哪怕体质异于常人,在这缺医少药的古代,也要难熬几天,还是帮一把吧。”
李天生心有一动,小心翼翼地将五人堆放在一起,完工后,瞪眼一眼,忽然一愣,旋即嘴角微扯,不厚道地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欲要上前重新调整,但不可为何,靠近后,忽然又放弃了,因为他发现五人现在的姿势,不仅能抱团取暖,降低他们患上风寒的机率,还挡住了另一侧刮起的刺骨夜风。
“这样挺好!”
李天生盘膝而坐,感受一下减小的风力和回暖的温度,满意一笑。
方才大战,他以一敌五,看似随意,实际上赢得也并不轻松,王重阳等人固然被其消磨完了精气,但他也内力消耗严重。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自是恢复内力,养精蓄锐才是。
……
嘤~~!
嘶~~!
半个时辰悄然而过,月影西斜,黄药师迷迷糊糊地醒来,脑仁生疼,像是经历一场宿醉,又像是黄粱一梦。
倒吸口气,山峰雪夜特有的冷意,像是寒冬一口闷了一块雪糕,凉的惊心,令他浑身一激灵,浑噩的脑子瞬间清醒大半。
“等等!这是?”
黄药师下意识地摸了摸,感觉不对,打眼一看,瞥见眼中冒火,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段智兴,身子猛地一颤,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一退三丈,远远地保持距离。
等看清楚众人酣睡的姿势后,黄药师一脸清俊的脸瞬间黑如碳墨,只见几人叠火车似的堆在一起,一个压着一个,组成一道人墙。
这场景,莫名有些辣眼睛啊!
陆陆续续醒来的王重阳和洪七公也是面沉如水,一脸不善地盯着站立在皎洁月光下,背负双手,超然而立的那道身影。
毫无疑问,始作俑者定是他无疑。
欧阳锋艰难地从雪地爬起,看向李天生的目光闪烁着熊熊怒火,还有一丢丢儿委屈。
他感觉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仅连连挫败在一个骚包男的手下,还倒霉催地被另外四个大男人……
谁还不是个宝宝,在自家嫂子那里,他一直是被精心呵护的。
如今,感觉身体某个部件都要断了。
“诸位醒了,睡得可好?”
李天生此时话蓦然多了起来,“今日一战,在下受益良多,见众兄乏累,酣睡不止,不愿打扰,又恐被冷风侵袭,徒惹病魔,因此,就自作主张,将诸位凑到了一起,相互取暖,以抵御寒霜。”
话至此处,众人只见李天生淡漠的俊脸上慢慢爬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不知为何,见此一幕,王重阳等人心中蓦然感到一些不详,似乎有不妙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
“或是这华山绝巅,夜风太凉,几位兄台感情深厚,竟寻着热源,最后就……”
话未尽,李天生的脸越发像红透的水蜜桃,只是到底让其他几人脸变得更黑,不用说,他们都能脑补出当时的画面来。
只是,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几人都有些猜测,但并有确凿铁证,唯一的知情人又说得“义正言辞”,言之凿凿。
实力硬刚,又干不过人家,弄不好还会被那诡异的浮屠曲给反扒,只能忍着,憋着。
还有,鬼才和这几个不三不四的关系好。
欧阳锋虽然对李天生十万个不满,但奈何自己器小,单挑瞬发,干不过,其他几个又不帮忙,憋得更加难受,却只能硬生生受着,差点又忍不住呕出血来。
他们忽然发现,这看似仙风道骨的李天生不仅有恶趣味,搞不好还是个戏精。
“李兄,今日华山论剑,你技压群雄,武力超群,我叫花子服了,你来做这天下第一,获得《九阴真经》,叫花子绝无异议。”
一阵尴尬的气氛过后,洪七率先开口,爽朗洒脱的性子,在这番话中一览无余。
此话一出,像是打开了机关闸口,顿时引来一片附和。
段智兴和黄药师颔首,对洪七的话表示赞同,大丈夫在世,当行得正,站得住脚直,敢作敢为,一口唾沫一个钉,既然事前已经商定,尽管心中不爽,但却不会反悔。
三人旋即将目光投向了王重阳和欧阳锋。
“干梨娘的洪七,哪壶不开提那壶,怪不得干到绝顶依旧是个臭哄哄的乞丐。”
后者正怒发冲冠,咬牙切齿地瞪着洪七,恼恨他开了话头,自己这一趟华山论剑,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口中将其骂得狗血喷头。
偶尔眼角余光瞥向李天生,带着不易察觉的嫉恨,隐蔽快速滑过,怕被其察觉,遭到报复。
如今,被硬逼着表态,欧阳锋也只能默然不语。
却不知李天生早就洞若观火,将他的小动作看到眼底,只是觉得没有要动他,这才视而不见。
即使欧阳锋是别人眼中的江湖大佬,但于李天生而言,不过是一只手就能挑翻镇压的跳梁小丑。
倒是王重阳的反应,引起了他一丁点儿兴趣。
听闻洪七等人的话,王重阳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不甘和气愤混在一起的奇异光芒,速度快到众人来不及捕捉,就瞬间变得淡泊宁静,隐隐带着几分欣喜和如释重负。
“大丈夫一言既出,居士以一己之力盖压全场,整个江湖无出其右,天下第一实至名归,有居士保管《九阴真经》,贫道自是心服口服,这江湖也能就此少些纷争,可喜可贺。”
边说,王重阳边掏出两本略微有些泛黄的书籍,递给李天生,目光清澈,目不斜视。
似乎类似于《九阴真经》这样的宝物都难以撼动其出世淡泊之心神。
李天生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一派高人风范的王重阳,在欧阳锋眼巴巴的羡慕的目光中,接过真经,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翻阅起来。
包括王重阳和洪七在内的五人都蓦然一愣,《九阴真经》乃武学至宝,他们推测比之逍遥派武学也丝毫不差,任谁得了这部真经,都会珍之又重,找一个隐秘的地方修习、参悟。
哪像李天生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翻阅起来。
要说他不知晓真经价值,他们抵死不信。
一盏茶的功夫在众人等待中过去,李天生自从穿越后,就有了过目不忘的本事,他一目十行,快速地浏览过真经,将内容牢记脑中后。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忽然将真经的上下两册,送入王重阳和洪七手中,淡然一笑,“《九阴真经》既是一门武学宝典,若是仅限一家,扫帚自珍,仅在下一人得之,反倒有些狭隘。黄裳当年撰写这部真经,想来也是想让其流传于世,造福世人,倒不如大家一同参详、修习,择有缘人授之,使其真正造福武林。”
此话一出,洪七等人蓦然一震,眼中首次流露出一抹钦佩。
尽在情不自禁地赞叹,“李兄之气魄胸襟,高远旷达,我不如也。”
第四十章 各出所料磨岁月
岁月流波,恰似风,吹绿一池荷叶,拂红几朵莲花,漫过山野硕果,冰封十里雪峡。
恍然间,已是春风又绿江南,桃花笑对清风时。
数年的时间,看似很长,实则须臾,一晃而过。
无锡
太湖
大青山
山川灵气越发浓郁,草木繁盛,一个来粗,数丈大小的林木随处可见,枝干虬结,已经颇有几分古木参天的意境。
竹院
梧桐树下
袅袅茶香升起,沁人心脾,心旷神怡。
闲坐于茶盘前,轻吹口气,抿一小口清冽茶汤,李天生仰首而望,目视碧绿如玉、巴掌大小的梧桐树叶。
慢慢回忆得到的消息,整理脑海中的思绪:
这几年,整个天下可谓风云变幻,莫测难辨。
一时间,整个江湖、庙堂,热点话题不断,各出大戏轮番上场。
五年前,白驼山与济国公阴谋造反,前者被朝廷大军和江湖中人联手,摧枯拉朽般推平。
天下三绝出手,一代武学宗师欧阳锋,劫数难逃,一场大战后,绝命山庄。
昔日,在江湖上享誉盛名的白驼山,风光不再,人去楼空。
一群侥幸活命的追随者,作鸟兽散,隐姓埋名,不敢冒头,归于沉寂。
同年,铁掌帮以更为恶劣的卖国罪,被全真教剿灭,至此,曾经在武林中名动数十年的大帮。
步了白驼山后尘,淹没于历史长河之中。
也是这一年,南宋临安都城,封城三日,济国公棋差一招,血溅宫廷。
隐太子赵昀遭遇刺杀,事发突然,虽未雨绸缪,提前有所布置,但叛逆的人数远超预期。
援兵又被绊住,于是眼前大宝在望,可以君王身份,接受百官朝贺,万民参拜的赵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奇效破产。
最后,虽然侥幸保住性命,但一年前,不知因何故,逐渐好转、壮硕的身子,再次虚弱下去,元气大伤过后,体质甚至比之以往,还要糟糕。
于寿数有碍。
而宋宁宗赵扩也与第二日,天光破晓时,溘然长逝,御龙归天。
其在临死前,留下传位诏书,和一道严厉查办的遗旨。
与赵明里暗里,相互勾结的官员,一律被查办,严惩不贷。
有怀疑的官员,也被缉拿归案,死于非命。
宋宁宗死前,终究还是采取了某人给他的一句善言。
“若是想要你选定人顺利继承大统,为宋室中兴,奠定根基,需坚定心性,提前为其扫除障碍,济国公叛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可趁机清算。”
不过,这位老皇帝,估计被赵临死的话,气得够呛,犹豫再三后,下定决心。
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思。
除了一些真正与谋逆有牵扯的官员外,还有许多妨碍新帝登基亲政的官员,甚至不少忠臣,都被牵连。
整个朝堂都进行了一次换血。
在那位老皇帝看来,除了留下部分维持中央运转的官员外,其他大臣,尽可以腾出职位,为新皇收拢人心之用。
这天下人才虽然难得,也对皇室来说,却并非登天难事。
除了个别惊才绝艳的人物外,这世间多的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读书人和武者。
内患已除,有青山那位担保和谋划,外敌的对抗,也有所着落,加上他看好赵昀,确实有几分真才实学。
这才在临死之前,玩把大的,大刀阔斧地整顿一番。
甚至还无声无息,安排一场意外,拉着权臣史弥远陪葬,除去新帝亲政道路上,这条最大的绊脚石。
只是,这位老皇帝终究时间有限,没有等到第二天,上报伤亡的具体数据。
一些他被其倚重为新皇的肱股之臣,早就在这一场纷乱中“意外受伤”,精力衰退,难以胜任当前职务,更遑论佐证大任。
而赵昀元气大伤的身子,也注定他以后难以按照,老皇帝精心设计的道路,走下去。
经此内耗,大宋朝不经历十年的休养生息,难以恢复到表面浮华的“清平盛世”。
况且,时不我待,外界的骚乱、敌军的压境,也主动南宋的风雨飘摇,不得安宁。
颇有王朝末路之象。
……
整个北部边境,狼烟四起。
自大漠各族联军,扣南宋边关开始,双方之间的角力,真正打开帷幕。
北部,一座巨大的边境城廓,横亘在苍莽荒野上。
在残阳余晖照耀的晚霞中,像是一头守卫领地的巨兽,默默蛰伏,等候时机,给敌军致命一击。
不知何时渐起的歌声,在苍茫的大漠戈壁,血腥未消的悲凉晚风中,显得异常沉重、清晰入耳。
一处巨大的帐篷群落,与城池遥遥相持。
其中,坐落中央,最大的一处军帐内,扎木合猛拍硬木长桌,鼻孔剧烈的收缩,怒目圆睁,
“他奶奶的,这杨康小儿,真够阴险狡诈,不仅故意引我等上当,导致儿郎们惨死,竟然还不知足!
每天晚上都强逼着战虏登上城楼,轮番唱着家乡歌谣,闹得如今军心思归,人心惶惶。
实在可恨!”
“将军!让我带领儿郎们,趁夜偷袭,割了那杨康小儿的头颅,以告慰战死兄弟的在天之灵。”有将领怒不可遏,一身煞气,开口请战。
“将军!末将也愿往……”
……
“胡闹!”
面对帐中纷纷请战的将士,扎木合摇头拒绝,不待众人问询,便解释道:“我军大败,士气低迷,加上那杨康小儿诡计,如今军心浮动,不宜轻动。
况且,那贼子奸猾,定会有所防备,就着我等上门,自投罗网,这一去岂不是如了他愿。”
“难道就任由那杨康嚣张下去!时间一长,恐怕儿郎会彻底消了志气,届时就什么都来不及了。”有人担忧道。
“等!”扎木合开口,语气沉重,“等后方援兵到来,大军汇合,可振奋部分士气,到时,便可以远超宋军的数量,堂堂正正地碾压过去,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如纸老虎般,不堪一击。”
就在扎木合,安抚众将领,暂时决定按兵不动时。
北部边城,圆月高悬,播撒清冷的月光,铁甲衾衣,显得越发寒凉。
遍地苦寒,但这里的将士,日复一日地坚持呆下去,苦熬过去,只为心中一份坚守,一份责任。
戍守边疆,保家卫国。
“情况如今?”
站立城楼,居高临下地眺望不远处,那在苍茫夜色中,如摇曳烛火的光亮,杨康头也不回,听得斥候的回报。
“启禀将军,敌军并无丝毫异样,一如往常,除了加强警戒外,依然坚守不出。”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待探子走后,杨康沉吟半响,才转首对着心腹说道:“倒是小瞧了他们,能担任一军将领之人,又岂会没有点真材实料,想等援军?”
“传令下去,今夜除了加强警戒外,其余士兵尽数休息,养精蓄锐,以后每六个时辰,让那些俘虏站立城楼,放声高歌。
自明日起,分成几队,不分昼夜,以骚扰为主,打击为辅,我要让他们彻夜难安,不得不与我一战。
……”
一道道指令下去,杨康眉毛一扬,忽然又朝着下属问道:“数日前,我吩咐你的事情,进展如何?”
想起此事,那被问的先锋官,顿时面露喜色,心情激动,“将军用兵如神,那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术,堪为兵家精华。
分批暗中派遣出去的兄弟,牢牢谨记将军的吩咐,挖陷阱、暗夜袭、烧粮草、分批剿,利用有利地形,一击即退,深藏于敌军领土,精准打击敌军。
虽然每次斩获不丰,但总有成百上千的敌军被击杀,不仅成功拖延了敌军主力的增援进度,还依照将军的嘱咐,劫掠沿途的中小部落,除了养补自身外,哪怕付之一炬,也不给敌军补充粮草的机会。
这敌军主力尚未走出大漠,便已经火大,有些焦头烂额。”
“恩!”
杨康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眼中闪过一抹嗜血与野望。
一月后,扎木合带着残兵败将,逃入大漠。
这一年,剿灭白驼山的郭靖上路,率领大军北上,抗击南下的敌军铁骑。
也是这一年,内乱开始的当天。
除杨康镇守的边关外,雁门关、瓦桥关、益津关、淤口关……包括燕云十六州在内。
北部边防,为数众多的大小城池,尽皆在一个月内,遭到攻击。
除了边防大城,因为提前有所防备,未被攻破外,其余小城,因为考虑疏忽,被攻城略地,除了少部分外,大多数已经沦陷。
甚至部分偏远小城,出现了大批的草原骑兵,显然敌军做了两手准备,除了派遣绝对主力,攻击大城外。
还不惜绕道行军,以不起眼的小城作为突破口,进入大宋领土。
大宋内部,更有不少异族,乔装汉人,斩杀官吏,煽风点火,引发动乱。
一时纷乱,镇压不断。
而大型的正面战场上,蒙军也未想到宋军早有防备,顺势而为,将计就计,一时损失惨重。
加上后方,宋军的神出鬼没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游击战术,令他们疲于应付。
导致边防大城,久攻不下。
陷入僵持。
第四十一章 终于要开始了
其后几年,南宋边境狼烟四起,兵戈不止。
内部动乱不休,不断有乔装打扮的草原人出现,四处动乱,弄得民间怨声载道。
大宋朝廷,起初手段尚算强硬,态度坚决。
那位身体好转的新皇,原是家境败落,比普通百姓,都强不了多少的穷小子,心下自是有着几分卑怯。
登基之后,雄心壮志,迫切想要做出一些成绩。
证明自己,不弱于人。
用实打实的政绩,堵住私下里一些议论其出身不正的流言蜚语。
原先也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原本凋敝的民生确实有所恢复。
然天下百姓尚未期盼多久,那位皇帝骨子里,已经深埋的怯懦和平民百姓一朝翻身,血液里的劣根性。
在其强自感受一遍当权者的辛苦后,终于爆发而出。
这位新皇开始贪图安逸、耽于享乐,慢慢被纸醉金迷的**上层生活,侵蚀意识,消磨志气。
当初的豪情万丈,终究如江水东流,不见踪影。
尤其是一位阎姓少女的出现,更像是点亮了这位皇帝的人生道路,对其百依百顺,百般恩宠。
虽早朝依旧,但原本就伤了身子的他,明显在政事上,有些精力不济,力不从心。
时间一久,更是荒废下来。
又敌军一面暗地里筹谋,一面收买人心,攻破上层堡垒。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世间从来不曾缺少,为银子而冒险奔波的人。
有的是眼光短浅的官员,为了眼前利益,昧着良心做事。
这些人隔三差五地为敌军进言,严明和谈的益处,以大宋天朝上国的名头进行道德绑架。
又被敌军言语蒙蔽,自以为对方真心求和,自然说起话来,义正严辞,大义凛然。
久而久之,赵昀自然念头动摇,于抵御外侮上,显得有些得过且过,对于境内部分异族人的搜捕、镇压,只要没有犯到临安的地界上。
传到他的耳朵里。
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行下效,地方上对于草原异族的搜捕力度,自然也就少了许多,只要摆证不会出现大乱子,自己小命有保障。
也是一副做做样子的架势。
有些甚至还与其同流合污。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也不知因何缘故,对于边关战事,那位在众人眼中,越发昏聩的皇帝,竟然丝毫不为众人言语所动。
无论大臣怎样劝说,这位新皇似是有所顾忌,丝毫没有打消对外强硬的做派。
也是因为如此,这几年来,边关才能在几位将才的全力调度、全军上下众志成城的情况下。
牢牢守住边关,与敌军进行了上百场大大小小的厮杀,寸土不让,不让其越雷池一步。
至于大宋内部的骚乱,大种花家,从来不缺少行侠仗义的勇士。
对于在宋境内作乱的草原蛮子,在官府不作为的情况下,以丐帮和全真教为首的武林中人,真正用手中刀剑,诠释了何为侠道。
令大宋朝堂真正见识到了,何为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一时间,南宋草莽江湖的力量,也令草原人被震慑,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赵昀的行事,已经越发肆无忌惮,五年了,一些事情应该已经布置妥当了,也该完结了。”
李天生脑海思绪涌动,将手中茶盏中的茶汤,一饮而尽,喃喃几句,心中作出决断。
起身而行,踏步一跨,瞬间出现在数丈以外,纵身一跃,白影闪动,驾鹤穿云,朝着山外而去。
一周之内,连续造访了丐帮、桃花岛、全真教、北部边关等地后,施施然,径直朝着一处方向行去。
“这一天终究来了,终于……要开始了吗?”众人不约而同,望着那道消散在云雾中的身影,心中暗道。
一时间,整个大宋波谲云诡,暗流涌动。
……
半个月后,几大北部边关巨城,同时派出大量兵马,主动朝着敌军进攻。
正面战场的交锋、夜袭、捣毁粮草、刺杀主帅、火攻敌营、诱敌深入、炸降、声东击西……
刚开始,草原人被宋军层出不穷的计谋,火山爆发似的手段,弄得疑神疑鬼,焦头烂额。
着实损失了不少人马。
但军中还是有些能人,一段时间的缓冲和适应后,就快速做出应对,进行布置,做出各式各样的反击。
双方一时间你来我往,打得有声有色。
形势并未如往常一般,再陷入僵持。
这一次,无论是大漠草原,还是南宋,似乎都极有默契,并未罢手的意图,打着将对方一举拿下的主意。
击退敌军的又一波进攻浪潮后,盔甲染血的杨康,双眼凌厉地盯着草原军队撤离的方向,手中长枪又握紧几分。
“将军,这次这群鞑子来势汹汹,连日来持续不断的进攻,看来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
“僵持数年,耗费大量粮草,大宋占据富庶的中州,都尚且已经支撑不住,这些草原人生活在相对贫瘠的大漠,这样旷日持久的战争,早就令他们不堪重负。
如今,他们只有退兵和进攻,两条路可走。但其耗费这么大心血,若是前者,他们必定不甘心,又正好恰逢咱们挑衅,大战一起,自然是誓不罢休。”
杨康莞尔一笑,眼中寒芒一闪,“想要南下,劫掠中原,统治汉家河山,也要看他们牙口够不够硬!”
半个月后,面对草原人决战似的,大肆进攻,蓄谋已久的宋军终于亮出了最锋利的爪牙。
大漠腹地,一个个态度强硬的主战派首领,遭遇深藏敌军内部的宋军,接连不断的刺杀。
前赴后继,不畏生死的那种。
大漠与大宋领土缓冲区
几块正面浩大的战场上,数万人、数十万人绞杀在一起,血花四溅,残肢横飞。
轰~~!
一声声“轰天雷”在战场中炸响,恍若天雷勾地火,巨大的轰隆声中,土石炸裂,惨叫连连,尸体横陈,带走数个精锐草原骑兵的性命。
隆~~!
此起彼伏的声响,在战场上显得尤为刺耳,每一次轰鸣,都听得草原士兵心中恐慌,看得将领心惊胆战,目眦欲裂。
这一声响,看似短暂,但每一次带走的都是数位草原儿郎宝贵的生命。
即使他们悍不畏死,面对宋军这种火力甚猛的攻击,也束手无策,心下肝寒。
死伤惨重。
“撤!快撤!”
终究不想儿郎再做无谓的伤亡,各大战场的主帅很快做出抉择,面色难看,鸣金收兵。
“将军,这轰天雷威力当真可怖,只小小一块,就能瞬间致数位精兵于死地,如今在决战中拿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作为杀手锏用出,事半功倍,敌军主力已然死伤大半,实力大损。
如今我军此战大胜,恐怕很快就能重返中土。”
杨康面带微笑,这轰天雷来自仙君,据说自大种花家,一位专门研究如何防范偷花贼的花匠哪里,偶然得来。
相比当今朝廷的火炮,威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便是武林高手遭到数枚攻击,也会因此被炸得粉身碎骨。
这玩意制造不易,但好在为了迎接这一日,他们攒的数量足够多。
眼下来看,效果确实不错。
不过,还不够……
眼见敌军撤退,杨康可不会放过这难的的战机,手中长枪一挥,如一支离弦之箭,一马当先,率领部下,冲入敌军阵营。
将草原鞑子费尽心力,为掩护剩余兵马撤离,而勉强组成的防御阵势冲散。
枪芒一闪,鲜血飘飞。
同样的一幕,在不同的战场上,相继发生。
……
与此同时,出山一个月余的李天生,也悠悠晃晃,似是故意拖延时间一般,一路边观大漠奇景,师法自然,旷达心境的同时,也终于来到目的地。
当今大漠各部共尊的主宰者铁木真所在的草原部落。
无视周围戒备值岗的士兵,八卦游龙步施展而开,如风般迅捷无息,绕过森严守卫,没入营帐之中。
待议事完毕,众人退去,帐下只余那位草原大汉时,李天生无声无息,现身于前。
“铁木真,许久未见,别来无恙!不过,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李天生的声音,突兀响起。
专心思考某事的铁木真心中一跳,吃惊地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来人,好在这位非同常人,转瞬回神,面如常态,目光幽深,让人看不清喜怒。
对于李天生的问话,避而不答。
两人相互对视,不发一语,任由时间静默,静水流深。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看着对面那道悠然对坐,取出随身携带的茶叶,掬来几许清水,运气内力,淡然煮茶的身影。
铁木真忍不住嘴角一抽搐,心中吐槽,“还真是无处不包袱!”
不过,看着这位“旧相识”,一如初见的青嫩面色,岁月不曾在其身上留下痕迹,心中依旧掀起惊涛骇浪。
长生,自古对当权者,便具有无上的诱惑。
尤其是对年纪老迈,病魔缠身的铁木真,更是如飞蛾扑火一般。
“李天生,你可是得了长生。”铁木真终于坚持不住,迫不及待地问道。
“并未!”
“那你……!”
“不过是侥幸,有所突破,于长生一道上,迈出一步。”
“这世间当真有长生?”铁木真面色激动,鼻孔收缩,通红着脸问道。
“有!”
“那……”
“但非你所能获得。”
“为何?我坐拥广袤草原,这大漠都在我的麾下,地位比之你们宋朝皇帝,也不遑多让。”
“所以,他死了!”
铁木真:……
第四十二章 我来与你打个犊
“所以,他死了!”
铁木真:……
铁木真一时怔愣,他知晓,李天生口中的“他”,并非指当今宋廷天子,而是五年前,那位因病而逝的宋皇。
宋宁宗,赵扩。
相较于他们之间的一面之缘,眼前人与那位大宋皇帝,才算得上真正有些交情吧。
否则,也不会在当年的开禧北伐一战中,劳心劳力。
更不会在二十年前,奔赴大漠,签订盟约。
不过,连那位老皇帝都入了土,现今已是冢中枯骨,没有踏上长生路。
他估计更没可能。
若是知晓对面人的心理活动,李天生定会告诉他,“你想太多了。”
助力北伐,推动大宋南北一统,除却满足自己看书时,渴望扬汉民族之威的心愿外。
还有更为重要的一层原因。
至于在二十多年前,北伐之战正式爆发前,不远千里,奔赴大漠,秘密与铁木真等草原各大首领相见,却是双方有着既得利益。
约定北伐一战中,大漠竭力拖住大金北部边军,为大宋节节胜利,牵制了大金部分兵马。
其后,大宋收回故土,大漠各部占领大金原有土地。
否则,当初拿蒙古人做筏子,挑起金蒙战争,事后,若没有事先划分蛋糕,心性野蛮的草原人,又岂会咽下这口气,善罢甘休,白白吃力不讨好,让人当枪使。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与北伐一战相同的深层原因。
甚至,接下来,中土大陆发生的事情,也与此有关。
否则,他又何必费尽心力,东奔西跑,老老实实地在青山里修炼,闲暇时游戏江湖,调教一下后辈,岂不是没事一桩。
不过,具体是何原因,即使有机会,李天生也没兴趣,与他人倾诉。
有些事情,自己知晓就好。
也是前往大漠的那一年,李天生想起神雕谷的神雕,忽然心中一动,觉得来一趟大漠也不能空手而回,就找到了剧情中曾经出现的两只白雕的爹娘。
将他们带回大青山,豢养起来,跟白鹤做个伴。
怎么说也是大型猛禽,又卖相不俗,带出去也有面子。
顺带以后还送郭靖两只小家伙,对于主角的机缘,李天生不会,也不屑抢夺。
……
营帐内,茶香袅袅
铁木真一时有些悻悻,到底还是心有不甘,任谁见到一条前景光明的大道,都想踏上去踩上两脚,压一压也好。
可惜,还未等其开口,李天生就已经看出其心中所想,直接当头泼下一盆冷水。
“长生艰难,如赤脚攀刀山、踏火海,能走上长生之路之人,万中无一,且须自小而起,闻鸡起舞,勤学苦练,机缘造化之下,方有一线希望。
你年纪老迈,早已路断,何必执迷,知晓的越多,反而会越发痛苦。”
“传闻仙山福地,藏有灵丹妙药…”
“茶好了,尝尝!”
李天生挥手打断铁木真的问询,送上一杯,便自顾自地端起茶盏,吃尝起来。
铁木真养尊处优多年,在草原上素来说一不二,性格霸道,李天生的插话,令其面色不悦,难堪至极。
贴在双膝上的手掌,在桌子底下攥紧、又松开,心有顾忌,怒气隐而不发,面色阴沉,冷哼一声,端起面前的茶盏,如牛嚼牡丹,一饮而尽。
看着眼前这位草原主宰,喝茶如饮酒的架势,李天生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
眼中闪过一抹看好戏的兴味。
“咳咳……!”
一怒之下,赌气喝茶,忘了茶汤滚热,依旧为了脸面,强自硬撑的下场,便是如眼前场景一般。
连声咳嗽,明明烫得要死,却依旧拉不下脸,舌头、咽喉火燎般疼痛,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是。
李天生好整以暇地看着铁木真的表演,表面风轻云淡,实际上,在心中默默吐糟:“不作死不会死的典型,很多口腔溃疡,就是这么来的。”
然而,还不算完。
下一刻,铁木真的整个面色,猛然间青红交加,忽冷忽热。
他感觉自己一会儿,像一团火一样,皮肤滚烫,整个人仿佛要烤熟一般。
一会儿,又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被冻得瑟瑟发抖,眉眼凝霜,意识恍惚,灵魂都仿佛要冻裂。
这种痛不欲生的酸爽,折磨得这位草原王者,生不如死。
偏偏被李天生及时,抢先一步,点了穴道。
不仅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呼~~!”
不知过了多久,对铁木真而言,每一刻,都度日如年,终于这股酸痛劲头过去,他已经汗流浃背,发丝咸湿地贴在脸上,浑身使不上力气。
好像圣墟一般。
但精神劲头却前所未有的高涨,甚至有些亢奋。
他能感觉到,自己原本被病魔折磨的身躯,莫名轻快不少,那压在身上的沉重铁镣,仿佛被崩断。
“先生!”
铁木真满面红光,心情激动,双眼放光地盯着李天生,确切地说,是盯着李天生面前的茶汤。
旋即,迅速恢复如常面色,唯有心中痛惜地盯着桌上,仅剩一小盏的茶汤,“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先生,不知此茶,可有存货?”铁木真身子不自觉地前倾,开口问道。
铁木真前后转变的态度,李天生自然能够察觉,嘴角上扬,“此茶滋味如何?”
“妙不可言。”
“依你之见,价值几何?”
“稀世之宝,天下少有!”
“比之仙丹如何?”
铁木真被问的一愣,摸不着头脑,思忖片刻,如实答道:“虽有奇效,但相比传说中的长生丹药,恐怕还是不及万一。”
“那你的身体可还能,再次承受此等药茶?”李天生眼睛微眯,继续追问,“若是换作珍稀千万倍的长生仙药,又当如何?”
“况且,那等存在,不过是以讹传讹,世人胡乱编排出来的,若是真有,千百年来,怎不见秦皇汉武,得道成仙,长生久视。”
“哪怕是这药茶,既是举世罕有,有去除沉疴的非凡功效,又岂会没有弊端,常人一生仅能饮用一次,盖因每次服用,其承受的痛苦,便是上次的数倍。
哪怕是体格再健壮的大汉,也会在第二次服用时,被其中蕴含的力量,折磨得肉身破裂。”
铁木真面色一黑,狠狠一瞪眼,瞬间明白李天生话中的一语双关。
这是拐着弯儿的讥讽自己。
“药茶?”
旋即,其又低吟自语,尽管心中不忿,倒底还是对李天生的没有反驳。
虽然心中不愿意承认,但那神奇的药茶,以他的身体状况,确实无力再承受一次。
哪怕是相同程度的痛苦,在养好身体后,估计都难以再来一次,何况还是升级版本。
更别说传说中虚无缥缈的仙药。
恐怕便是尝上一口,还未来得及享受,就先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对于一个岁月走到尽头的人来说,亲眼见到希望,却发现是最大绝望,恐怕是最不能够、最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哪怕是戎马一生的铁木真,也不例外。
此刻的他,仿佛卸下了大漠霸主的光环,仅是一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垂暮老人。
气息萎靡,仿佛瞬间衰老了几岁,精神不复之前的昂扬。
望着对面老人的变化,李天生心中蓦然一叹,“这是心气的衰败,需要对方自己看开,身老尚有灵药迟缓,心老却是无药可救。”
言语的点拨,可以起到开导、缓解的作用,甚至有拨云见日之能。
但李天生并未开口,因为铺垫这么多,如今铁木真的状况,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不过,还不够……
“你千里迢迢,来到大漠,不单单只是与我品茶吧!”
铁木真到底非常人,很快就掩住心气,平静下来,哪怕心中或枯如草木,或骇浪滔天,也难以让人再看出深浅、瞧出端倪。
“是为了我草原铁骑南下一事而来。”
“是……也不是!”哪怕被点破来意,李天生表面依旧不动声色,不徐不缓,继续言道。
“我来是为了与你打一个赌!”
“哦?”铁木真神色一动,“何解?还请详说。”
“我赌三天之内,你引以为傲的铁骑,便会如风雨中的鲜花,凋零大半。
赌这草原儿郎的千万性命,便如夏日蜉蝣,朝不过夕。
赌你这大漠数十年,将一蹶不振,生存艰难。”
“我草原儿郎个个悍勇,大漠铁骑所向披靡,你这赌恐怕不好打。”铁木真面色一沉,旋即,又洒然而笑。
常人听闻这赌局,那恍若诅咒自家骄傲的话,都高兴不起来。
但铁木真反而笑得张狂,笑得肆意,显然对草原铁骑信心十足。
“迎难而上,方见喜乐。”
“哼!你拿何作赌注?”
“你赢,我会耗费大力,助你完全去除体内沉疴,损耗功力,为你推宫换血,洗精伐髓,虽不得长生,但可延寿十载。
你输,签订盟约,递交降书,自此归于新朝,俯首称臣,提供战马、牛羊,承诺永不背叛。
当然,草原岁冬难熬,朝廷会无偿援助,提供粮草、被褥,享一切汉民同等待遇,自此,民族合流,归于一处,一体同损。”
铁木真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尤其是李天生的承诺,更是令其蠢蠢欲动,不过,其并未直接决定。
到底未昏头脑,考虑再三后,才点头答应,旋即,神色一动,问道:
“新朝?”
第四十三章 当今被雷劈了
“新朝?”
铁木真双眼微眯,眼神深沉,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
略一思索,瞬间明了,看向李天生的意味深长,“没想到,你所图非小。看来,无论是北伐大金,还是如今与我草原开战,都是你的谋划,意在让我等无力再插手,你们汉人的内乱。”
在铁木真异样的眼光下,李天生处之泰然地,既然自己提前点明,自然不怕被追问,坦然应答:“这大宋始终是汉人的天下,但历朝历代,中土内乱,异族入侵的事情,屡见不鲜,而大金和草原,最具威胁。
因此,我挑起三方战争,先灭其一,令草原没有那一部,能得到大金支持,又消磨你部落的实力,无声无息,平衡草原各方,让你们在统一的攻伐中,耗损元气。
经过多年休养生息,恢复宋朝实力,等着草原异动,提前布局,引你们入场,清除威胁。
无有外患,当可安心,改天换地。”
“阁下好心机,花费二十多年,下这一盘大棋。”
铁木真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地问道:“不过阁下,就不怕我草原儿郎,一拥而上,届时,即使你武功盖世,也终有力竭授首之时。”
“怕?自然会怕!”
嘴上说着,但李天生却面色无惧,“不过,临死之前,尽诛你的子子孙孙,还是没有问题。”
“到时候,恐怕除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头,你的血脉断绝,所做一切,都成为他人嫁衣。”
没有几人能真正如圣人一般,光风霁月,血脉传承从来就是人伦大事,雄才大略的铁木真,也不例外。
旋即,李天生不顾铁木真越发难看的面色,继续说道:“草原群龙无首,各部征战,定然会再次陷入混乱当中,本就因对外征战,耗损元气,不堪重负。
若是再经历内耗,草原各部即使不灭族,也会十室九空,相差无几。
再有我汉家男儿休养生息多年,最是不怕消耗,届时我身死消息传出,定然会一举北上,开疆拓土。”
铁木真不再言语,思忖良久,方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不故技重施,如当年杀金国皇帝般,也将我杀死,草原大乱,自然也就没有南下之举。”
“这个问题,当年那老皇帝,也曾问过。”
李天生摇头,说道:“可此一时,彼一时!形势不同,金国与草原,虽有些相似,但两者终究有所差异。
十几年前,杀了你,还有别人,草原终归有一统的时候,只是时间的早晚。该来的终究会来,这一战难以避免。
现在杀了你,大局已定,于事无补,懒得动手。”
“哼!”
铁木真冷哼一声,不再出声,双方不发一语,静默对视。
两人都心知肚明,如今决定成败的关键,都建立在赌约中的战事上。
否则,一切皆为空谈。
“报~~!”
“启禀大汉,前方传来军情急报。”
“报~~!”
“启禀大汉,负责镇压境内宋军的哲别将军,派人传来紧急军情。”
“报~~!”
……
营帐外,接二连三地有消息传来。
打破了营长内的沉默。
不知怎的,听到外面的声音,铁木真心中忽然有一股不妙的预感。
未及开口,李天生已然起身,不知何时已经出了营帐,不见踪影。
唯有点点余音,在铁木真耳边萦绕。
“有道是,羊入饿狼口,旱草逢甘霖。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看来这消息正是时候,既然是紧急军情,我就不耽误你处理军政大事。
这大漠风光,天高地阔,自会一派别于中土的精彩,我尚要好自游历一番,三日后,定当如期拜访。”
铁木真:……
……
日月轮转,白驹过隙。
三日的时光,转眼便过。
当李天生在大漠草原、山川,悠闲地晃荡一圈,再次出现时,直接坦坦荡荡地走进营帐,并未受到任何阻碍。
显然,提前已经有人吩咐,打好招呼。
依旧是那座帐篷,依旧是两人对坐,依旧是两杯清茶。
不同的是,茶只是一杯普通茶,只是喝茶人的心境变了。
入口的茶味也多了几分难言的苦涩,一如铁木真此时复杂的心情。
看着对面嘴角微扬,淡然品茶,仿佛对事情走向,早就成竹在胸的李天生,铁木真苦笑。
“看来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怪不得,你会提出那张赌约,想来,是自信宋军能大获全胜。
若我所料不错,那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轰天雷应该是阁下的杰作吧!”
虽是问询,但铁木真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笃定,目光直直地盯着李天生,仿佛要听到他亲口承认,才能罢休。
“是!”
李天生毫不犹豫的承认,“但也是汉家儿郎的功劳,我只是提供一个方子,剩下的是他们在钻研、炼制、实验,功不可没。”
“看你的反应,这轰天雷的威力应该不错。”
李天生的话,让铁木真心口抽疼,虽不愿意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
那突然出现的轰天雷,将草原儿郎打得抱头鼠窜,不过几天时间,曾经横行草原,所向披靡的铁骑,就被打垮,主力损失大半。
无数草原儿郎回归天神怀抱。
这五年的战争,终于落下帷幕的那一刻,整个草原,青壮年恐怕要少掉三分之二。
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铁木真想起来,就头皮发麻,为草原的前程担忧。
“你之前所言,可还作数?”
沉默良久,铁木真方才一脸严肃的问道,表情凝重,目光灼灼,聚焦在李天生身上。
眼中一抹隐光一闪而过,带着一股执拗与疯狂,李天生毫不怀疑,一旦自己拒绝,随之而来的,必定是草原的拼尽全力,鱼死网破的攻击。
若不想远走他乡,那一纸赌约,便是他们未来生机的保障。
李天生嘴角含笑,目光直视,语气真挚,“既然许下承诺,自然不会反悔,真要论起来,这合约对你们草原可是大为有利。
只要安分守己,不但享有与汉民的同等待遇、权利,享受朝廷补助,捱过饥寒交迫冬日。
又可化地而治,政治自主,只需每年缴纳一定数量的马匹、牛羊,如同百姓缴纳税赋。
此等好事,何乐而不为。”
眼下紧迫的局势、武器的差距、草原即将面临的青黄不接的人口压力,以及其后几年的凌冬,加上李天生所言非虚。
这份赌约确实与草原有利。
这一切,都逼迫铁木真做出艰难的抉择。
过去五年,战争已经将草原的积累耗损泰半。
即使幸存的儿郎回归故里,食物也只够勉强撑过这个季节。
念头在野心与子民之间挣扎,铁木真忽然抬首,看着对面青春常开的李天生,忆起三日前,那关于长生的谈话;想起那早就入土的宋朝老皇帝。
忍不住一阵气馁,“罢了!你们汉人有句诗写得极好,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既做了这草原之主,就当为子民谋福祉,而非因一己私利,挑起战乱,既然已经犯下过错,自然要进行弥补。
我铁木真铮铮男儿,自是拿得起,放得下。
该承担的责任,也该承担起来了。
何况,王图霸业,到头来不过一场空梦,我也已经老了……也不希望后人,走上我的老路。
这片丰美的草原,鲜活的生命,终究不应该因个人贪欲,再沾满鲜血。
当权者,看似高高在上,实际上,也要为子民而妥协。”
一声感慨,道不尽的辛酸无奈。
铁木真看着出现在桌上的两份文书,略微怔愣片刻后,用力咬破手指,摁上指印,又掏出印章,盖了上去。
“还望你不要食言而肥。”
“放心!大汉儿郎,守信重诺,不仅是新朝,只要我在这世间一日,大漠无有二心,自会护其周全。”
李天生指尖轻弹,两滴血珠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分别落入文书之上。
随后,满意地将文书收起,揣入怀中,望着神情怅然的铁木真,李天生心中恻隐,“兼容并蓄,是汉家子民延续千年,至今不衰的生存之道。草原民族并入中土,自会逐渐同流,合为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相信我,今日之抉择,必是你来日之骄傲。”
说罢,起身而立,大步走出营帐,轻身跃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铁木真艳羡的目光中,乘鹤穿云,潇洒而去。
乘风御行千里,半空之上,正享受兜风快感的李天生,忽然神色一动,脚尖在白鹤身上轻轻一动。
后者会意一叫,慢慢降低高度,减缓飞行速度,在一处广袤的水泊沼泽上,盘旋几圈,随同李天生一起,落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上。
“呼噜~~!”
一头浑身长满鳞甲,长嘴尖牙的猛兽,猛然蹿出,朝着李天生张开血盆大口。
吓得白鹤炮弹一般,蹭地飞起,惊叫连连。
砰!
李天生好似早有所料,似缓实急地探出手掌,拍在凶兽的脑门上。
看似轻轻的一拍,登时令这头突然出现的猛兽双嘴紧闭,牙齿相碰,疼得两只凶煞大眼,眼泪汪汪。
“没出息,不过一头中看不中用的鳄鱼罢了,也能让你吓成这般模样。”
李天生对着白鹤笑骂几声,随后,又用真元摄来一股清水,加热蒸腾后,掏出几片绿红相间的茶叶,屈指一弹,没入沸水之内。
片刻后,待茶香四溢,再次一拍这头鳄鱼的脑门,痛得其龇牙咧嘴时,将茶水射入鳄鱼嘴中。
慢慢观察鳄鱼的变化。
半响后,默默摇头,表情失望,取出一个瓶口略大的白瓷瓶,随手扔在沼泽之内,纵身跃起,跳至白鹤背上,飘然而去。
咕~~!
那杯写有“水火同根茶(试验品)”的瓷瓶,在沼泽内,沉浮几下,就陷入泥沼,不见踪影。
唯有一头散发着丝丝焦糊味的动物尸体,无声地控诉,自己成为一名心血来潮的过路人,试验对象的冤屈。
……
五天后,南宋临安
一件大事燃爆了整个都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全国各地扩散。
“当今天子被雷劈了!”
第四十四章 一则流言传天下
大臣:“当今被雷劈了!”
妃子:“皇上被雷劈了!”
太监:“官家被雷劈了!”
百姓:……
当晚,一则消息,从皇宫大内飞快传出,一夜之间,传遍临安城大街小巷,传遍临安,方圆百里地域。
并以可怕的速度,朝着更远的地方扩散、传播。
实在是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众人都慌了神。
待反应过来,想要制止。
但事情早就脱出了掌控,像是早有预谋,又像是震惊过后的疯狂之举。
没有罪魁祸首,因为根本找不到消息最初传出的源头。
朝廷的诸公、宫里的娘娘,都知晓,事情太大,瞒不了,瞒不住,也不敢瞒。
待到第二天,上到亲眼目睹事情发生的文武百官,下到猜测不断的贩夫走卒、人来人往的红楼瓦肆,都议论纷纷。
前者自不必多言,后者则经有心人透露,这才逐渐了解事情始末。
原来,前天晚上
皇宫大内,一处修建的富丽堂皇的宫殿内
心情舒畅的宋皇赵昀,在惬意地享受完阎贵妃的按摩后,龙心大悦,枕头风一吹,脑子一昏,就听从对方的建议,答应在明天阎贵妃的生辰上,会召集百官及其家眷,一同入宫,为其贺寿。
以示恩爱与荣宠。
于是,昨晚,一群朝中大臣,不管心中愿不愿意,表面都带上专业的微笑,携着各家夫人,前往皇宫参加夜宴。
毕竟皇权大于天,由不得他们不答应。
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也不知是谁隐瞒了太史局上报的气象奏本,导致众人毫无防备,
前一刻还一片欢声笑语,下一刻就雷电轰鸣,狂风骤雨不期而至。
这场露天赏荷饮酒的夜宴,就这样中途而止,一众人只能匆匆前往最近的大殿,躲雨避寒。
可意外总是出人意料。
轰隆~~!
行至御花园中央时,一道明亮耀眼的天雷,径直朝着皇帝头顶的华盖劈来,速度极快,令人猝不及防。
“啊!”
“皇上!”
“快传太医!”
……
待众人反应过来,看着已经浑身漆黑,冒着青烟,差不多已经沦为焦炭的赵昀,一时方寸大乱。
一些朝中大臣,看着这一幕,眼中充满震惊的同时,还有一丝后怕,心中似有不为人知的忌惮,努力平复情绪。
佯作大惊失色的模样,赶紧吩咐宫中内侍,将太医请来。
尽管知晓希望渺茫,甚至身体孱弱的皇帝,已经死在眼前,但必要的流程总要走一下。
作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架势。
可惜,这位登基不过五载的皇帝,早就死的透透的,身体内部早就被巨大的雷电能量,破坏得彻底。
这期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诸位历经风雨的朝中重臣,都不约而同地忘记封锁消息。
等到有人提出时,早已经来不及。
当然,这些老狐狸动作隐秘,机警狡猾,并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除了一位被众人拥簇,距离焦死皇帝较近,哭得泪眼婆娑的宫装女子,眼神微动。
旋即,复归原态。
……
这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短短几天功夫,传遍大宋上下。
闻者听得不胜唏嘘,很快便流言四起,衍生出各种各样的版本,聚焦在皇帝被雷劈死这个核心话题上。
期间,一则传言,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被广而宣之,自街头巷尾而起,流传天下。
“皇帝无道,宋失其鹿,天将灾劫,警醒世人。
昏君误国,宠信奸臣,妖后临朝,外祸乱朝纲。
日出上北,鏖战群狼,杨家真龙,绝代无双。”
大街上,幼龄儿童更是手拉手,唱起歌谣:
“日匀时,走叉口,天雷落,不得生……”
一时间,百姓哗然,朝廷内外,动荡纷乱。
杨太后野心勃勃,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凭借宋宁宗遗孀,当朝太后的身份,想要从宗室贵族中,挑选一位性格软绵,性子好拿捏的赵氏子孙,扶持其登基为帝。
但令其大失所望且出乎意料的是,以往与其交好、甚至为其效力,讨好卖乖的官员。
如今反倒是一个个跳出来,大义凛然地指责她,率先反对她的决定,迫不及待地要跟其划清界限。
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臣,甚至指责她牝鸡司晨,逼迫其自闭宫中,颐养天年。
就在朝廷乱成一锅粥的时候。
也不知有意隐瞒,还是故意拖延,边关大捷的消息,这才姗姗来迟。
令乱糟糟的朝廷都蓦然一震。
杨康、郭靖等一众将领,战功彪炳,似夜空中的大星,璀璨夺目。
一个个映入赵氏贵族的眼中,这个时候,谁掌握军队,谁就拥有主动权。
谁就有机会登上大位。
但唯有杨康,使他们欲除之而后快。
因为民间那则流言,他们有所耳闻,虽不知消息出处,但丝毫不妨碍他们将杨康视为大敌。
若是前方军情未曾传回,他们对杨康,也只是将信将疑,暂时列入怀疑名单。
但当前线大捷,战功首屈一指的杨康,自然就成了赵氏子弟的眼中钉,肉中刺。
毕竟,那句“杨家真龙”,令他们寝食难安,迫使其不得不同仇敌忾,聚集在一处装饰华丽,雕梁画栋的厅堂,商议此事。
“杨康必须死!绝不能让他活着到达临安,无论他有没有谋逆的心思,都不重要。”
“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但如今他班师回朝,手下千军万马,大权在握,此番消息一出,又得了民心,恐怕不好对付。”
“暗袭是别想了,还未等杀手近身,就已经丧命,白白浪费钱财、心血,得不偿失。”
“既然暗地里不行,咱们就光明正大的来,用大义压人,逼迫其不得不表态。”
“兵权可不仅掌握在杨康手上,其实,我等还可暗中联系一些将领,联合起来,若那姓杨的不识相,就直接让他命丧黄泉,令他去追随先皇,做个忠臣良将,留个青史美名,也算对得住他。”
……
正快马加鞭,赶赴临安的杨康,自然不知整个都城上层的波谲云诡。
但此刻的他,站立高地,远眺已经遥遥在望的巨大城廓,心中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清风微拂,带着无限的思绪,将杨康拉入回忆:
五年前,大青山
竹院内
梧桐树下
伤势康复的杨康,特意来向李天生道谢,同时请求暂时出山,想要前往无锡,刺杀当初追杀他们的贪官污吏。
结果被后者劝住,他至今犹记,当初与李天生展开的那段对话:
“你要出山?”
“是!”
“要行侠仗义,铲除无锡的贪官污吏?”
“是!”
“天下贪官不在少数,有些贪在明处,有些贪在暗处,凭你一人之力,穷尽一生,又能杀多少?
你如何保证,每次的刺杀都能全身而退,不会如上次一般,难逃生天?
如何能保证,此事不会祸及你的妻儿、父母和其他亲朋?”
杨康被问得沉默,哑口无言,沉思冥想。
旋即,朝着李天生躬身一拜,“还请前辈教我?”
“治病要寻根。一个人杀的再多,也是指标不治本,杀了一个,难保下一个上台的不是贪官。
唯有从根上着手,制定、完善律法,自上而下,规范官员行为,三权分立,设立专门的监察、督查和审计部门,动员百姓,建立民间探员,从一系列政事出发,从严治国,王道与仁道并用,方有最大限度,减少贪官污吏的出现。”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能够登上那天下至尊的宝座。”
杨康被吓得大惊失色,倒是李天生一脸的无所谓,继续说道:“成大事者,必要有魄力、有恒心,你若连想都不敢想,趁早回家,当个安安分分的种田人。
或许依靠你父辈的关系,你可以顺利避开贪官的盘剥,又或许你运气极佳,遇到一名难得的好官,但这种机率很小。”
看着陷入沉思的杨康,李天生继续说道:“这天下从来没有长盛不衰的王朝,就像树有荣枯,人有悲欢。
一个朝代,既有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繁荣昌盛,也有怨声载道、艰难求存的凋零末世。
这南宋表面的繁荣背后,实际上早就积重难返,武林人士的侠义之举,在这官商勾结,百姓艰难求生的世道,不过是杯水车薪。
唯有破旧除新,再建新朝,励精图治,以史为镜,以各朝教训为鉴,勤政爱民,以法治国,以仁治人,历经几代人的付出,方能在较高程度上,为百姓谋福祉,提供暂时安乐的环境。
你若要除暴安良,铲除国之蛀虫,最好还是换个方式。
这南宋天下已经到头了。”
“不过,年轻人,若是你决定了,便要做好应对风雨的准备。”
………
记忆消散,心神归位,杨康望着远处渐进的城廓,继续率领军队,踏马前行。
“五年的风雨磨砺,五年的蓄势准备,终于等到这一刻,只要顺利捱过,便是风雨彩虹,海阔天空。”
杨康满怀信心,“临安,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