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赏赐
“父皇，儿臣回京，知晓芸娘已经离府这一事实，纵然在病中，也派人多方寻找……最终……”白昭的声音有些哽咽。
白禹当然知道，这芸娘早就死了。
“一个民女而已，你要如何？”顾忌到方才自己误会了白昭，再加上白昭确实还有功劳在身，白禹说话也软和了几分。
“父皇！芸娘腹中还有儿臣的骨肉！”一句话出口，是十分的痛意。
“怎么回事？”白禹这下子被惊着了，身子忍不住往前探了探。他虽然忌惮白昭，可是对皇家的子孙还是十分看重的。早年，白禹也是个十分喜爱孩童的人。
白昭顿了顿，开口：“儿臣当初走得匆忙，当时知道了，却没有来得及回禀父皇。芸娘在信中也有提及，想着孩子还不太稳妥，想等安好胎之后再告知父皇。哪里知道……”
白禹沉默了一下，这事儿实在是始料未及的。若他当初知道，也断不会让当初那些事发生，那样的话，芸娘也不会失踪。
“你待如何？”
听出了白禹话中的愧疚，白昭开口：“儿臣希望能够以太子妃的仪制将芸娘葬入皇陵。”
“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用什么样的规格下葬，实在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再加之白昭方才已经服软，白禹也不想步步紧逼。
“关于赈灾一事，你……想要什么赏赐？”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是先打消白禹的猜忌最重要，可是若是只要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未免又会让人觉得他在做戏。
“儿臣已经位及太子，什么样的赏赐对儿臣来说都不重要了，儿臣只想求父皇下旨，将挽月三年之后再行竞封。儿臣想替芸娘守孝三年……二来请父皇免了十弟的禁足吧。十弟的性子确实跳脱了些，可是绝不会有半分不臣之心，有了这次的教训，想来他日也不会再任性了，也可感父皇的拳拳之心。”
一番话说来滴水不漏，忠孝礼义俱全。
“准了。”
折腾这么些时间，白禹也累了。其实他心底里有些怨怪沈翊，差点儿让自己下不来台，而看白昭并没有咄咄逼人，心中也舒坦些。
“谢父皇。时辰晚了，儿臣先告退，父皇好生休息。”
等白禹冲白昭摆了摆手，白昭才退下。
前脚刚出门，白昭就听到白禹的声音：“全福，准备轿撵，朕去冯婕妤那儿。”
白渊看着白昭终于出来了，赶紧迎上去：“皇兄……”
“咱们出宫再说。”
什么时候宫中多了一个这么受宠的冯婕妤？这一段时间变故太多，但是自己疏忽了。
两人很快出了宫门，回到了太子府上。
暮云、凌天和另一个白衣人还在书房里候着。那白衣人一开口，白渊才认出来，这就是假扮了白昭多日的那人。
原来，凌天刚和白昭没说几句话，就收到了暮云的消息，说白渊被带进宫了。原本，白昭是想摸清楚局势之后，躲在幕后徐徐图之，毕竟沈翊亲眼看到他跳下鬼见愁。出谷之后，没有立刻回京城，也是怕自己暴露了行踪。
眼下，事出突然，白昭只能放下原本的计划，紧赶慢赶回到京城，在宫门口截住了“白昭”，随后自己进了宫。
白禹却看到的白昭脸上的倦色，只当是还在病中，实际上，那只是奔波劳累所致。
“那皇嫂现在在何处？”白渊回过神来，还是心心念念芸娘。
“芸娘现在一切安好，那个地方偏僻，可以让她安心养胎。”芸娘的身份还是暂时不要公开得好。
白渊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就开口：“三哥，你不知道，这京城里你走了之后，沈翊简直是要翻了天，连我们安插在御史台的人他都敢动……”
白渊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连带着让白昭对京城的局势也了解地清楚了许多。
“无事，接下来我们小心即可。已经被罢官或者关押的人，能救的话一定要救出来安定好，同时照顾好他们的家人。沈翊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明目张胆和我们作对，只要我们动作够快，一切还为时不晚。”
白昭这人最出色的地方，就是能运筹帷幄，更能处变不惊，他不会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知道该放弃时就放弃。
“对了，过几日举行太子妃的葬礼，已经给皇上报备过了，礼部应当也会协助。”
“葬礼？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天与暮云虽然没有像白渊这样直接问出来，可是脸上的惊讶一点儿也没少。这太子妃不是在外面被安置地好好的吗？
不过白昭心中自有考量，他也不打算过多解释。又安排了一些事情之后，就让各自回去休息了。
“三哥，今日我就在你这里歇了吧，再回我的王府，实在是太累了。”
白渊既然这么说了，那白昭肯定不会拒绝。
“对了，我差点儿给忘了，你的禁足我已经想法子给你弄掉了，也可以安心。”白昭不打算让他知道，这是用自己赈灾的功劳换来的，不然难免会让白渊心中有愧。
哪成想，白渊并不见得多高兴：“哎，我还当可以在府中休息几日呢。”
不过白渊也只是嘴上抱怨而已，真让他禁足在府中，只怕是怎么也坐不住的。
第二天一大早，将芸娘以太子妃名义下葬的圣旨就传到了后宫和太子府。白昭和白渊两人都没有去上早朝，舒舒服服睡了个好觉。
白昭晨起无事，干脆看白渊练剑。
他这个弟弟，锋芒毕露却又单纯至极，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藏不住。这不，刚收了剑，随手从侍从手上接过手帕，草草将脸上的汗给擦了擦，就凑到了白昭面前。
“三哥，听说早朝的时候，父皇没见着我上朝脸色不大好？”
“你说呢？”
白渊明知白禹解了他的禁足，可是装作不知道，偷懒早朝，白禹怎么会乐意？
白渊呵呵笑两声，他还真是怀念从前鲜衣怒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随性日子，这样偷懒，可就只有这一遭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意难平
两兄弟许久没有坐下来好生说话了，可是却被打断。
挽月已经许久没有成功进白昭的院子，如果说之前挽月还能够沉得住气的话，收到芸娘以太子妃的仪制下葬，且太子要为那女人守孝而推迟封妃大典的消息，她沉不住气了。
这意味着什么？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会出现多少变故谁都说不准。这到嘴的鸭子都飞了，挽月如何安心？
“让开！我要见殿下！”挽月看着守在院子门口的小厮就一肚子火气，前几日自己变着法儿的想见白昭，被三番五次给挡了回去。
虽然今天守着的人同前几日不是同一批，可挽月还是忍不住想要冲他们发火。
“你们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下贱胚子，这府里的女主人是我！”
挽月不知道的是，前段时间为保万无一失，守院子的人都是特意从凌阁当中找来的，自然不吃她的那一套。而白昭回来之后，那些为非常时期所做的安排，自然也都撤下去了。
几个下人，哪里拦得住挽月？最后，只能任由挽月闯了进去。
挽月进去的时候，白渊已经进屋子躲了起来，院子里就剩下白昭坐在石凳上喝着茶水。上午的太阳还不太烈，光照下来，将白昭身边疏离的冰冷气息也化去了几分，使他整个人多了些柔和。
纵使白昭没有抬眼看挽月，可是这样的一幅场景落在挽月眼中已经是极致的美好了。
“殿下……”
白昭冷冷开口：“谁给你的胆子敢闯我的院子？”
冰冷的话让挽月一下子定住了，果然，就算是那个女人不在了，他还是对自己如此冰冷。可是一想到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顿时多了些底气。
“殿下，我和孩儿都很想你……这些日子，我很担心你的身体。”
平心而论，挽月是个美人，她的美与许多人都不同，从小娇生惯养，自有一副高高在上的雍容之美。若是别人，指不定会因为挽月此时的模样而心生怜悯。
可是白昭看着挽月微微隆起的肚子，只觉得讽刺。
“滚！这些日子你吵吵闹闹，惊着我养病，我姑且不治你的罪，可若是你不知悔改，那就去北苑住着好了。”
北苑是这府里荒废已久的院子，基本就等同于后院的冷宫了。
挽月方才心中的旖旎心思，一瞬间都化作了怨恨。她的手指深深掐进了掌心中，却不能够发作，只能不情不愿地说：“挽月先退下了，殿下好生修养。”
等到挽月走远了，白渊才重新坐到白昭对面。
“三哥，她真的能消停下来吗？”虽然觉得白昭对挽月有些狠心，可是白渊却觉得十分解气。
白昭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笑了笑说：“我要的就是她不消停呢。”
挽月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觉得心中怒气难平，看周围什么都不顺眼。
“废物！”挽月抄起茶杯，就朝下人扔了过去。
“侧妃恕罪！”被砸到的丫头是挽月从西凉带过来的，她一向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脾气，所以纵使头上已经破了，可还是赶紧请罪。
”侧妃，您可小心着别气坏了身子，还要顾忌着小殿下呢。”有丫头机灵些，鼓足了勇气上前给挽月说话。
果然，一提到肚子中的孩子，挽月就冷静了一些。
那人看自己说的话有效果，又接着说：“侧妃不如去求求皇上？皇上给侧妃您几分面子的话，这太子妃位，不始终还是侧妃的嘛。”
循循善诱的话，着实吸引了挽月的注意，连带着也多看了这丫头几眼。不是平日里在自己跟前伺候的，应当是做事儿机灵，才被提拔上来的。
挽月舒展舒展了身子，挑了个舒坦的姿势坐在了榻上，开口：“你倒是机灵，叫什么名儿？”
小丫头喜上眉梢：“奴婢玢儿。”
“好，玢儿，你以后就贴身伺候我。”三言两语，就将自己身边的贴身丫头给换了。挽月心中自有考量，她身边需要心思活络的人给自己出点子。眼下好容易出现了一个，虽然不是自己从西凉带出来的家生子，可是好好笼络给些甜头，自然就能忠心耿耿了。
看了眼跪了一地的丫头，挽月觉得无趣，就让他们都退下了。
“玢儿，你和她俩一起伺候我梳妆。”挽月信手指的另外两个人自然是平常跟着伺候的了。
挽月决心要进宫。看着铜镜里因为怀孕而多了几分柔媚的自己，挽月很是满意。
这边，白昭和白渊下棋正下得起劲儿。从小白渊下棋就不是白昭的对手，可是耐不住觉得有意思，屡败屡战。
这不，白昭一子落下，白渊又是愁眉苦脸的了。
“三哥，你还当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留啊。”棋盘上已经是一边倒的局势了，黑子死死压着白子，就算是挣扎一番，败局也已经定了。
白昭刚想说话，就看到暮云过来传话。
“主子，那位出府去了。”
白渊有些不明所以。就看到白昭笑了笑，然后说：“小丫头做得不错，下去记得重赏。”
“是。另外，礼部的官员已经到府中了，说想要个殿下商议一下具体的事宜。”白禹大概也是存了安抚白昭的心思，今日下朝还特意催促礼部的官员快些行事。
礼部尚书是沈翊的人，白昭确实没什么心思去见。
“你就说我身子不爽利，商议就免了，让他们快些安排好就是了。府中该准备的，你一应备好。”
暮云答：“是。府中的一应事物都备好了，眼下正在布置。”
果然，白渊探头看了看院墙外面，已经能够瞅到飘飞的白帆和挽联了。
“另外，给各家上了拜帖的人都一一回复，太子妃与腹中的小殿下一同离世，本宫伤痛难忍，宴席已经免了。”
“三哥，你这……”连宴席都免了，难免会让人觉得不重视。
可是这宴席要摆的话，按照仪制，在出殡之后当有三日的时间耗在上面。着实有些麻烦了。
“无碍。继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螳螂捕蝉
白昭和白渊继续悠悠闲闲地下棋，这边挽月却是带着玢儿匆匆忙忙进了宫。
“何事？”白禹看着挽月就一阵头疼。本来天气正好，他在御花园里坐着赏花，可是没想到挽月会求见。
“父皇，求父皇给儿媳做主……儿媳好歹是西凉国的公主，眼下又怀着孩子，怎么能……”说着，就哭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话虽然没说完，可是白禹明白她什么意思，就想赶紧成为太子妃罢了。可是这白昭刚立了功，自己的旨意已经下了，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儿媳虽不才，可也是西凉国的公主……”
眼看着白禹没有退让的意思，挽月又提到自己的身份。眼下大楚与西凉交好，这是挽月最大的倚仗。
挽月还在那里哭哭啼啼，而白禹却是越来越不耐烦，刚想说让挽月先回去，就听到全福来报：“冯婕妤到。”
挽月抬头去看，就见着白禹笑眯眯地朝着冯婕妤迎了过去，两人俨然一副夫妻情深的模样。
冯婕妤看了眼挽月，若不是知道挽月进宫了，她本不用来这一趟。挽月已经许久没进宫了，再联想今晨听到的消息，冯婕妤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没想到挽月公主也在这里，失礼了。”
“冯婕妤客气。”挽月拿手帕擦了擦眼泪，抬头说。
冯婕妤将有些烦躁的白禹好生哄了一番，听到白禹开朗的笑声了，才算作罢。趁着白禹不注意，冯婕妤给了挽月一个眼神。
明白过来这是让自己先离开，这怎么行？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呢。挽月微不可查地冲着冯婕妤摇了摇头。
冯婕妤此时有想要几巴掌把挽月打醒的冲动，挽月此举匆匆忙忙，除了能惹白禹生厌，实在是没有任何的益处。
只怪来的路上，挽月听了玢儿太多的话，坚信自己只要拿出西凉公主的身份，就能让白禹妥协。
挽月在宫中待了几个时辰，着实算得上是铩羽而归。冯婕妤都开口试探了几回，可是白禹对于助她赶紧登上太子妃位一事还是不松口。
最后，白禹只是说：“等丧期过了之后，朕会给你个答复的。”就这样一句话，还是冯婕妤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唬得白禹开口。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入眼却是四处翻飞的白色。挽月心中越发窝火。
“玢儿，叫人将这些东西都给我撤了！”
玢儿闻言，一阵恐慌，连忙跪下：“侧妃不可啊，眼下殿下正是思念太子妃的时候，小心惹殿下生厌才是！”
可是挽月哪里听得进去？尤其是这玢儿虽然看起来像是劝说，但是实际上，一字一句都戳在了挽月的心坎儿上。
那女人连死了都能给自己添堵。
“放肆！赶紧，去给我做事儿！”一巴掌扇在了玢儿脸上，登时起了好大的一个巴掌印。
“放肆的是你！”
话音刚落下，挽月就看到白昭朝着自己走近了。平常白昭一向不踏足自己的院子，可是今天却突然来了，还好巧不巧，听到了自己方才说的话。
所有的清明都回到了脑子里，也在瞬间明白了自己方才说的话给自己惹了多大的祸事。
在挽月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时候，玢儿赶紧说：”殿下恕罪！侧妃方才的话实在是无心之失，绝没有不敬太子妃侧妃的意思！”
“殿下……”挽月此时也慌了。
不等挽月开口，白昭喝到：“我都亲耳听见了还能有假？府中处处重孝，你竟然让丫头把东西都摘掉，是何居心！”
不等挽月过多争辩，白昭直接做出了决定：“侧妃不敬主母，着即日起禁足，不得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外出！”
不敬主母实在是已为人妇之人最不能承受之罪。扣上了这帽子，纵使挽月身份尊贵也没有挣扎的余地。这不是太子对西凉公主的处置，而是一家之主对于小妾的处置。就算是白禹，也没办法替她说话。
白昭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而挽月，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一旁的玢儿尽心扶着。
出院子，就看到白渊没个正形儿地靠在院墙上。
“三哥此计甚妙啊。”
白昭没有理会白渊的调笑，兀自往前走。挽月的性子缺点太明显了，要拿捏住然后加以利用实在是很容易。再加上做事儿的人机灵，自然很顺利。
另一边，芸娘跟着阿顺修习了几天的心法，感觉自己的内力确实畅通了许多，对蛊术修习之道，也有些许自己的领悟了。
“郡主当真是天资聪慧，就当初阿顺修习的时候，也花了好几个月才堪堪能够催动这小蛊虫。”
这小蛊虫是蛊术入门级的，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也没有什么益处。只是用来练习的，同时也是查看修习的人有没有天分。
阿顺已经算是天分较好的了，假以时日，虽然比不上南离现在这样的高度，可也是一般人所比不了的。阿顺羡慕芸娘的天分，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芸娘天分其实一般，甚至压根儿比不上他。因为王蛊在芸娘体内，所以有些事儿，芸娘做起来会比普通人轻松许多。
“阿顺很厉害了。”阿顺有些少年心性，芸娘很多时候和他说话都忍不住带有一些姐姐的口吻。
阿顺还想说什么，就看到南离带着南将回来了。两人放下了手中正在弄的蛊虫。
“阿顺，你下去吧。”
南离开口，阿顺必然是言听计从，很快就离开了。而芸娘则从南将手里接过了一封信件。
“你打开看看。这是外面的人搜集的关于白昭的消息，我还没有来得及打开，就直接给你了。”
“多谢小姨。”芸娘打心眼儿里开心，这些日子，她实在是思念极了白昭，可是一来忙于修习，二来也没有与谷外通信的方式，实在是心中难受的紧。
两天后，就是芸娘的衣冠冢出殡的日子。虽然没有大摆宴席，可是京中大多的官员还是出席了。一时之间满城缟素，哀曲遍天。
扶灵之人是白昭。原本按照礼制，白昭不用亲自扶灵的，可是他坚持，礼部的官员也只能由着他。
第二百一十四章 纷乱
众人看白昭脸上还带着病气，整个人都万分憔悴，一双眼睛还有些微红。能让一个男子到这种地步，那定然是十分的爱意了。
还来不及唏嘘，就看到他们这太子殿下竟然当众一口血吐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素衣。
“三哥！”是白渊及时扶住了他，才没有让白昭落得昏倒在路上的结局。
最后，衣冠冢入皇陵之时，白昭也没有出现。
沈翊找了间茶楼坐着，窗外看出去，正好是仪仗的必经之路，也正好是白昭吐血的地方。那鲜红的血液着实刺痛了他的心。
连白昭都是这样的反应，难道，芸娘真的已经不在了？
手上没有控制好力道，茶杯在沈翊手中成了碎片。碎片扎进了沈翊的手中，鲜血淋漓，可是沈翊也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楞楞的。
小鬼在旁边忍不住开口：“主子……”想安慰，却是徒劳。
第二天，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太子殿下哀痛过度，当街吐血，身上的病更重了。连皇上都派人慰问了一番。
其实白禹哪里是慰问，更多的是派太医来看看，这白昭的病到底有多重。
太医回到宫中如实回禀：“太子殿下在之前赈灾中留下的病气还没好转，眼下又是悲痛过度，伤及心肺，虽然不致命，可估计需要卧床至少两三个月才能够有所好转。”
这是太医院的圣手，自然不会出现误诊的情况。白禹当即大笔一挥，准了白昭在家修养。
其实太医诊脉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已经不是白昭了，而是那善易容之人。有医圣准备的药物，想要装病瞒过太医，实在是太容易了。
另一边，一身黑衣的人回禀：“奴才夜里去探查过了，太子的病情着实如太医所说，没有什么异常，整个太子府也一切如常。”
坐在上首的人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把玩着手中的扳指，深色莫名。这白昭当真如此经不起风浪，倒下了吗？
这京城的水当真是越来越浑了，不过眼看着白昭和沈翊都暂时没有什么招架之力，那自己也是时候加快动作了。
太子府。
等太医走了之后，白昭才现身，看着暮云问：“暗道修好了吗？”
以后自己必然会经常出入京城，要避过各处的眼线，有一条专用的暗道很有必要。为确保万无一失，不能用从前千花阁的。这就是那天回来之后，白昭吩咐下去的的第二件事。
挖通道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是倾尽千花阁之力，在十天之内弄出一条出城的通道，简直是太容易了。
“修好了，按殿下的意思，修到了东城门外。”
东城门外再行十多里，就是那个白昭与凌天取得联系的山村。
谷底。
芸娘快速地将信件拆开，三张信纸记录的东西很快就看完了。
“这……”
信件的内容只到白昭将挽月禁足，后面的就没有了。南离看芸娘脸色有些不大好，开口问：“怎么了？”
纵然知道白昭对自己的心意，芸娘这时候还是已经要开始胡思乱想了。芸娘将信纸递给南离，说让南离看看。
南离接过来，三两眼就看了个大概，随后竟然笑了起来。
听到南离的轻笑声，芸娘万分不解：“小姨，他为何要将我的死讯公布？”
说到底芸娘还是于谋略上有所欠缺，不是宫中长大的孩子，有些东西看得没有那么透彻。南离想清楚这个关节，也不指望芸娘能够豁然开朗，只是笑着说：“你这夫君实在是有勇有谋，丫头，你眼光是真不错。”
这还是南离第一次当着芸娘的面这样直白地夸白昭。
“芸娘不明白……”看南离的态度，芸娘的心思也定了一些，可是还是想不通。
“丫头，就等白昭到了之后，让他亲自给你解释吧。这两天，你且安心下来，跟着我一起修习蛊术。”眼看着消息已经传回去了，等那边做好准备之后，南离才能够带着芸娘启程。
算下来也不过就七八日的时间可以逗留。
修蛊之人，往往以血为媒，养育操纵蛊虫。根据自己身体素质和特性的不同，适合养育的蛊虫也有所不同，很多人都因为血脉的限制，而不能够在蛊术之上登峰造极。
就算是南离的境界如此之高，在蛊术之上，她擅长的始终是加持与毒素强劲类的蛊虫，于救治类或者说别的类型，对她来说就有些勉强了。
而身怀王蛊血脉的芸娘，则不会受这些限制，可是芸娘还怀着身孕，南离也不会让她一次性养育太多的蛊虫，最后，只选择了一只能够加持内功的蛊虫让芸娘先养着。
“另外这里面是我已经养好的两只蛊虫，名唤毒寡妇，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南诏皇宫虽然比不得大楚那样错综复杂，可是幕后的黑手还没有揪出来，你就一日不能够完全安心。”
“明白了，我会小心的。”说着，芸娘将南离给自己的小瓷瓶放在了自己怀里，小心保管着。
多年以后，芸娘想起来，都忍不住感念今日南离的谨慎与细致，这无心的举动，在日后实打实地救下了芸娘的命。
京城。
芸娘衣冠冢入皇陵的第二天，太子府上多了许多拜访的人。这一次，这些人没有全部被拒之门外。不过品阶低的人，门房收了礼，管家随意应酬下也就罢了。多来几人，那些官员就都摸清楚了情况。
于是，品阶不够的官员，就开始直接派下人送礼。品阶高的，才会亲自上门。
可是就算上门，大多数人也只是在厅堂里坐着喝了三两杯茶，然后被告知太子身体不适，也就草草自己辞别了。开什么玩笑，谁有胆子真的让一个病恹恹的太子来会客？
不过有一人除外。
此时，周乾正被暮云带着朝后院去。周乾就是那天在朝堂之上拉着白渊不让他轻举妄动之人。
说起来这周乾与白昭也算是私交甚好的了。周乾为人刚正不阿，早些年进入官场的时候，并没有存什么站队、从龙之功的心思。可是随着自己和白昭的交往越多，他就越发佩服这位厚积薄发的太子殿下。
第二百一十五章 筹谋
朝中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周乾权衡之下，他自然选择了成为白昭麾下之人。
“殿下。”
白昭赶紧起身，迎周乾坐下，一边开口：“周大哥实在是和我客套了。”周乾年长白昭几岁，白昭一直对他敬重有加，再加上白渊也给白昭讲了那天的事情，这让白昭对周乾又多了几分感谢。
周乾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就开始询问白昭的部署。
“我听说现在这位监正是随侯的人？”
御史台这地方与六部有所不同，没有太大的职权，但是却是朝廷百官都忌惮的地方。一般来说，只要谁犯了什么事儿，被御史台的人给盯上了，那八成乌纱帽就不保了。
而监正，就是御史台品阶最高之人，其后才是御史，接着是副史。
“是，这陈大人已经在御史台担任监正多年，可是从来没有露出过马脚，隐藏得极好。”
御史台这个地方，一向是白禹的心腹距离之地，沈翊能够将人安插进去，还坐上了监正的位子，不可谓不是用心良苦。
“不知周大哥对监正这一职位有没有什么想法……”
白昭将这话说出来，那一定是胜券在握了。周乾很是惊讶，不过也感动于白昭对自己的信任，毕竟，这御史台监正一位，是十分重要的。
“谢殿下信任，微臣一定尽心竭力，不负嘱托。”
看着周乾的模样，白昭心下放心。眼下自己虽然称病在家，可是京城中盯着这太子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自己冒着风险将周乾叫来这一趟，也算是值当。
两人正准备多说会儿话，就听到暮云来报：“大皇子与十皇子一同来了。”
自己称病在府中，作为兄弟的皇子前来探望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打着探病的旗号，为的不过是试探虚实。若只是白勋一个人前来，那白昭还可以不见，这白勋和白渊一起来，摆明了就是非要见到白昭不可了。
沉默一瞬间，白昭冲着周乾说：“劳烦周大哥走这一遭了。暮云，你带周大哥从侧门离开，注意不要被人给盯上了。”
白昭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简单乔装了一下，就是病恹恹的模样了。
正堂之上，白渊坐在白勋下首，看着他气定神闲喝着茶水的模样就一阵烦闷。听白昭说他将京城的事情再做部署之后，就会离开，白渊本想多来和白昭呆呆，哪成想还没进太子府，就被这大哥给缠上了。
毕竟有兄弟之礼，白渊也没有办法拒绝白勋同行的建议。
两人没有等多久，就等到了白昭。
“咳咳……大哥，十弟，你们怎么来了。”白昭被下人扶着坐在了椅子上，那模样倒当真是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三弟身子骨还没有恢复过来，大哥实在是担心得紧。”嘴上虽然说得忧心忡忡，可是脸上却没有半分忧虑，反倒是一脸兴味盎然的样子。
这白勋一向是不按套路出牌，白昭只要将自己病恹恹的姿态做足也就罢了。
“劳大哥挂心了……实在是心中悲痛难耐，哎……不提也罢。”说着，又咳了两声。
若不是知道真相，那白渊此时估计也会心疼死白昭。一边心中为白昭炉火纯青的演技所折服，一边又有些好玩儿地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看得正兴起，白渊收到白昭一记眼刀，才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说：“大哥，瞧三哥这模样，还是多休息的好，我近日新知道了一个地方挺有趣的，不如咱们去瞧瞧？”
最近京城新开了家茶楼，听闻环境雅致，里面布局也是十分的灵巧，吸引了许多的世家公子和文人雅客，不管是去散心，还是去招徕人才，都是个好去处。
白勋今日来用的是兄弟情深的名义，若是白渊都这样说了，他还不走，那就有些自己打脸了。
看白昭虽然嘴皮子还是很厉害，可是身子确实就像传闻中的那样，白勋也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没有必要多留了。
“既然这样，那为兄就先告辞了，三弟保重身体才是。”白勋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白昭也不和这两人客套，在下人的搀扶下，将二人送到了门口。
没走出房门几步，白勋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驻足，转身对白昭说：“弟媳当真是一片深情，可惜了三弟你不知怜香惜玉呢。”
白昭和白渊这才注意到，原来挽月站在左侧的小月门处。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素淡的衣衫，没有奢华繁复的头饰妆容，看起来竟然也有几分温婉和令人疼惜的柔弱。
弟媳？想得倒是美。
白昭脸色一冷，对白勋说：“只有我的太子妃才能够担得起大哥一句弟媳，大哥莫不要搞错了才是。”
白勋没想到一直脸上还算得上和和气气的白昭，会因为这样一句话而拉下脸，一时之间有些怔住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拱了拱手，说：“三弟教训得是，我先走了，你且回去好生休息吧。”
随后，两人就离开了。
挽月最近一直乖乖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就算听说白昭当众吐血了，心中十分担心，也不敢真的去看看白昭。
只有今天，她听玢儿说白昭会客了，实在是忍不住想要看看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起初还有一些犹豫，可是在玢儿的话下，也放下了心。
“您肚子里怀着小殿下，殿下他不可能会真的一点儿不怜惜您的，趁着这次机会，您在殿下面前表现得柔弱一些，自然……”
可是挽月哪里知道，玢儿是白昭特意安排到自己身边的。白昭给玢儿下得命令，只有一个，就是让玢儿诱使挽月犯错。
“谁给你的胆子出来的！”白昭站在挽月面前，看着她没有半分的怜惜，“你若是在院子里待不住，那就去西苑住着吧。”
“殿下……挽月知错了，挽月再也不敢了。”
“我念在你腹中还有孩子的份上，可以容忍你带下人去西苑伺候着。”白昭将软倒在地上的挽月一手拉起来，扔到了玢儿怀中。
第二百一十六章 部署
接下来的时间里，要想让挽月乖乖的，不给自己惹麻烦，定然要好生敲打一番，可是也不能将她逼上绝路，若是逼得她狗急跳墙，那自然不是白昭愿意看到的。所以白昭以孩子的名义宽恕挽月一次。
一直到白昭被人搀扶着回到房间，挽月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侧妃娘娘……我们回去吧……”玢儿的声音隐约还带着几分颤抖，看起来倒像是一心为挽月考量的忠仆。
回到自己的卧房，白昭叫来了暮云。
“明日我就离开京城，你亲自去挑一些影子卫，我要带走。你和周巡他们留守京城，一定要确保京城万无一失。”白昭脸色凝重，将所有的人都留在京城，应该能够守得住自己在京城的部署。
“属下明白。”
“另外，一定要将挽月给盯紧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府中给她的吃穿用度一应满足就是了，唯独不能让她踏出西苑一步。”毕竟挽月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虽说不是自己的，可白昭也不是那种会苛待她的人。
算着时间正好，凌天和周巡两人也来了。
“主子。”两人行了礼，在白昭的示意下，同暮云一样各自找了椅子坐下。
“御史台的那位监正的儿子，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既然已经在千花阁犯事儿了，那就将这事儿闹大。之后再将我们手中有的监正贪污受贿的证据全部给曝光出去，之后再扶持周乾上位。你们，可都明白了？”
三言两语，却是就将一名朝廷大员的仕途给终结了。
“明白。”这事儿主要是周巡要去做的，他管理千花阁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真正要拉监正这样级别的大臣下马。
“做这事儿的时候势必要隐秘，为了避免让父皇起疑心，此事阿渊不会插手。不过你们若是真遇到行事不便的时候，去找他也是一样的。”
一桩桩一件件安排下来，竟然就是几个时辰过去了。
这几天的时间，白昭对外称养病，没有什么事务安排到他头上，看着日子也算是清闲，可是实际上这几日白昭忙的不可开交。
沈翊和另一股势力，趁着自己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将自己一派的官员打压了不少。白昭一边部署救人或者补偿，一边又要将所有自己漏点的消息重新看一遍，然后进行部署。
短短几天时间，能够稳住大局，并且还隐约有占着上风的趋势，白昭此人，确实才能非凡，绝非池中之物。
等周巡几个人下去各自做事之后，白昭这才放松下来，坐在榻上，信手拿了一本书看起来。只是看了许久，那些字都还在书上整整齐齐排着，白昭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不知芸娘近来可安好？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下人来报，说白渊到了。
早知道白渊今天上午离开之后，会再过来，白昭笑了笑，吩咐：“把晚膳备好，今日阿渊也在这里吃饭。”
话音刚落，就听白渊笑嘻嘻地说：“三哥当真是懂我，知道我贪图这一顿晚膳，等了我这么久。”
可不是等了挺久了吗，太阳都已经下山一刻钟了，若是在平时，此刻应当已经吃过晚膳小半个时辰了。
“你既然知道，就该早些来。”白昭这话表面上带着些责怪的意味，实际上两人都知道，只是说出来玩玩而已。
白勋今日就好像是和白渊杠上了一样，去了茶楼听了半天的小曲儿还不算数，还跟着白渊一起去集市上逛了半天。最后，白渊还不得不陪他吃过了晚膳才能够借口回王府，然后再从王府出来，到了白昭这儿。
白勋一心想从白渊嘴里套话，可还是一无所获。
“三哥，今日大哥可把我折腾得够呛！”接过白昭给自己添的茶水，一口喝下去，把气儿才喘匀了，接着又说，“你可不知道，他愣是弄得我连祥云酒楼的招牌菜都没吃几口，一顿晚膳，吃得我还不如不吃，弄得我现在饿死了……”
两兄弟分别在即，白渊的话格外地多，白昭时不时回两句，倒也是其乐融融的模样。
吃饭的时候，白渊贪杯，多喝了些白昭窖藏的好酒，有些微醺。打了个酒嗝，白渊说：“三哥，你这一次离开，也不告诉我到底是为着什么事儿……别的当弟弟的就不多说了，只望三哥万事小心。”
白昭举杯：“等事情办妥了，我就给你送消息回来。”
此去南诏，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儿，谁也说不清楚，与其现在告诉白渊，让他终日挂心自己和芸娘，倒不如等局势稳妥了，再与他解释。
第二天清晨，白昭看着暮云带到自己跟前的二十人，很是满意。
这是影子卫当中最出色的二十人，他们各自有极其擅长的东西，且两人为一组，配合默契。其中为首的是影十一，与影十一搭档的影十，是影十一的副手，两人又分别负责剩下的十八个人。
影十一善阵法和轻功，是这些人中白昭最为熟悉的人。影十一一直在京城之外办事，这还是白昭回到京城之后，第一次与影十一见面。
没有过多寒暄，白昭直接吩咐：“影十一带人乔装打扮，先行去南诏国都，搜集消息，等我到了之后，自然会联系你们，剩下的十人乔装一番，随我出城。”
“是！”
影子卫本就不可小觑，此时最优异的二十人聚集到了一起，这气势自然更是非同一般。
随着白昭的离开，暮云带着另一位“白昭”也到了。
白昭一行人从暗道离开的，太子府外众多眼睛，这么多天一刻不停地盯着，可还是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给自家主子回报。
谷底。
芸娘今日该练习的还没有练完，身子就有些乏了。南离诊脉之后，确认只是有些劳累，没有什么大碍，就干脆让芸娘早些休息。
睡得有些沉了，芸娘隐约感觉到身下的床沉了沉，紧接着，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下意识的，芸娘给自己找了个舒坦的姿势，没有醒过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成长与变化
清晨醒来，芸娘触及身侧，发现有个人，定睛一看，却是白昭。芸娘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夜的确有些模糊的感受。
“原来不是梦啊。”
芸娘的动作将白昭惊醒了，白昭眼睛都没有睁开，转头在芸娘的额头上烙下一吻，说：“阿芸，我很想你。”
所谓小别胜新婚，此刻白昭心中是有万千旖旎的心思想要倾诉。可是芸娘心中却惦记着更重要的事情。
芸娘起身，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肚子也慢慢大了起来，稍有不慎，她自己就会觉得腰酸。白昭察觉到芸娘的小动作，伸手抚上了芸娘的腰，轻轻揉了起来。
缓过一口气，芸娘看着白昭说：“我听到消息，说你在京城中告诉众人我离世了？”
“是，下葬的规格是太子妃。”
芸娘有些不解，当初自己是被赶出太子府的，怎么还能有太子妃的仪制？
“你去求的皇上恩典？”芸娘也知道白禹的作风，若当真如此，她实在是心中难安。
白昭笑了笑，抬手抚上芸娘的额头，似乎想将她脸上的愁容一一抹去，让她再也不会有眉头紧皱的时候。带着些叹息，白昭看着芸娘说：“你呀，就是这么多思多虑，放心吧，这只是因为父皇知道了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也是父皇想要补偿我吧。”
有些东西，芸娘不知道的为好，省的让她忧愁。
“那好……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你要……”
“此去南诏，你也不能是用大楚太子妃或者芸娘的身份回去。而将来回来的时候，你的身份就绝非现在可比了，过去的身份还留着，就会有很多人将这些事放在心上，难免会让你为人诟病，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也只有这样，有些人才不会继续妄想通过伤害你来打击我了。”
芸娘仔细思索了一番，的确是这样。一边感叹白昭心思缜密，一边也意识到，自己的确心思还太单纯了些。
“另外，借由这次机会，反而还可以求得父皇的恩典，将挽月封妃一事推迟，我也就能够安生三年。此去南诏，不知道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重新回京城。我对外说伤痛难忍，以至于缠绵病榻，这样的话，假扮我的那人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应酬，也就少了被识破的风险。我们也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白昭说这些的时候，始终看着芸娘，他眼中的温柔几乎要将芸娘给溺毙了，同时，芸娘也感觉到，白昭一点一点地给自己解释这些，也是在教自己。
从前白昭将很多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不向自己透露，将自己照顾地像个易碎的瓷娃娃。现在这样，白昭带着她成长的感觉，芸娘很是喜欢。
想清楚了各种关节，芸娘笑着，双手攀上了白昭的脖颈，蹭了蹭他的胸膛，说：“我知道了，阿昭，之前小姨说等你回来了有话要和你说，咱们一会儿就去找小姨，好吗？”
“好。”宠溺地摸了摸芸娘的脑袋，白昭应下。
南离最近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一直在谷底和谷外之间奔波，清闲了不少。因而一大早就起身，在院子里坐着，手中拿着典籍，认认真真地看着。这是她多年的习惯。
还没翻开几页，就看到白昭和芸娘两人一同从房间里出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小姨。”
“前辈。”
南离抬眼看了看两人紧握的手，随即低头，将视线重新放在了书上。
“前辈，不知晚辈带的人，现在安排在何处住着？”
通道的机关南离全部告诉了白昭，因而白昭可以自由出入。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昨夜通道值守的人与白昭并不熟悉，又因为夜色深了，没有看清白昭的脸庞，再加上白昭身后十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人，自然想歪了去。
若不是阿顺和南将及时赶到，只怕要闹出好大的一个误会。
南离心中腹诽，这小子还当真敢提，昨夜睡得好好的，就因为这事儿，还起了身。
“放心，好生住着的……不过，你当真不管大楚的局势，要随着我们一同去南诏？”
早些时候，南离也是家族中不世出的天才，性格恣意张扬，却又备受宠爱，其实是个如烈火般热情却又古灵精怪的姑娘，只是接连的变故，让她性子平了不少。不过到底，性子里的泼辣还是没有变化的。
白昭点了点头：“芸娘在何处，我就要走到何处，如果不是这样，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至于大楚，我已经安排好了，也有人代替我在太子府待着。如果真出现了什么大事儿，相信他们也能够处理好，就算再差劲儿，保住实力，等来日东山再起，也未尝不可。”
哪里真有说的那么轻松，局势风云变幻，一朝得势，一朝失势，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白昭在外面所做的一切，南离都知道，心里明镜儿似的。南离心中明白，白昭这话是说给芸娘听的，让她安心罢了，毕竟这话是糊弄不了她的。
“你倒是有胆识。”
南离与白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保护他们身侧的女子罢了。
又一次确认了白昭的决心，南离很是满意，看着白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说：“此行南诏，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芸娘看着两人相谈甚欢，心中也很是高兴，下意识地伸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孩子，你要快快长大才是，出世之后，来见见你的爹和姨祖母。芸娘心中想着。
可是下一瞬，孩子这个字眼，又刺痛了芸娘的心。太子府中怀孕的女人，可还有挽月。
挽月腹中的孩子也不知道怎样了，两人怀孕的时日相差不多，他日，若挽月生下孩子，她又当如何自处？总归没办法让白昭舍弃挽月母子，可是……
芸娘在这里胡思乱想，惹白昭和南离注意了。
白昭有意询问，芸娘却也只是淡淡说了句没事。
第二百一十八章 回南昭
对挽月的事情耿耿于怀，芸娘虽不说但始终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心中多多少少对白昭是有埋怨的，芸娘表现不明显，但白昭却能感觉的出来。
有的话不能明眼对白昭来说也是颇为委屈，他极力讨好着芸娘，芸娘却对他的态度却不如从前热情。
由于时间紧促，他们也不敢过多的耽搁下去，第三日便踏上了回南昭的路。
芸娘身怀六甲，肚子凸显出来，南离特意为其准备了南昭服饰。淡粉色华衣裹身，下摆十分宽大巧妙的将她凸显的肚子遮住。长裙逶迤，下摆处绣着一朵金丝牡丹，看起来雍容华贵。
外衫是白色的纱衣，露出她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行走间，裙摆褶皱微微摆动，宛若那牡丹花开时花瓣张合的景象。
头发简单的挽起一部分，剩余的披在后背上，三千青丝随风而摆动。发间带着璎珞，几颗明晃晃的彩色珠子在额头处晃来晃去。
白昭还是第一次见芸娘如此装扮，愣是看出了神。
南离轻咳一声，将他从思绪中拉扯回来。
“怎么样？我南昭的服饰不会比你大楚的差吧？”她的眼中含着一丝得意，似乎很满意自己对芸娘的这一身装扮。
白昭不自觉地撇开眼，耳根子泛起微红。
“好看。”
的确是好看，他的芸娘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此行路途遥远，咱们务必做好万全的准备。芸娘，如今你的身份已不可再用，大楚境内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逝世，想必消息很快也就会传回南昭。从今日起，你恢复本名南凌雪，随我一道返回南昭。”南离认真的说着，拉住芸娘的双手不由地加重了些许力道。
芸娘用力地点了点头。
“白昭也不能就如此前去，若是以真面目示人必然会被拆穿。”支着下巴，南离歪着脑袋想了想，打了个响指拉着白昭就往外走。
“小姨，你带白昭去哪儿？”芸娘连忙跟了上去，跟着南离来到她的卧房门口却被她拦在了门外。
南离摇摇头，“明日你就知晓了。”
芸娘愣愣的看着南离将房门关上，想了想也觉得南离不会将白昭如何便折身回了屋。
两人在屋内不知道折腾什么，整整折腾了一宿。
翌日，芸娘早早的上了马车等候，赶车的车夫和随行的侍卫都是南离一早就准备好的随从。
说是随从，倒不如说是假扮随从。他们个个武艺高超，身怀绝技，是南离精心挑选出来的高手一路护送他们回南昭。
等候了小片刻，芸娘才看到南离走出来。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侍从，却并没有看到白昭。
南离上了马车，看着芸娘探头探脑的模样，故意问道：“你在找什么？”
伸手拉住南离，她眼中划过一丝焦急，“小姨，白昭呢？他不是说要随我一道去南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他离开了？”
南离抿了抿唇，轻咳一声遮住唇边的笑意，目光微微转向跟上来的侍从。
这侍从长着一张国字脸，眉毛浓得像是被墨染过一般，一双眼睛狭长，看起来奸诈无比。最可笑的是，他的嘴角边上竟然长着一颗媒婆痣。
饶是芸娘此时也忍不住弯起了眼角。
“这人是谁？我从未见过。”要说这些随行的高手也罢，普通侍从也罢，她多多少少都有过一面之缘，大抵都能混个眼熟。但眼前的人生得如此奇怪，只要一眼便能令人铭记于心，若是小姨身边之人她又怎么会记不住呢？
“会不会太显眼了？”南离不答反问，撑着下巴看了他一眼。
“小姨，先别管他了，你还没告诉我白昭去哪儿了？”芸娘心中着急，哪里顾得上眼前的侍从，他显眼也罢不起眼也好都与她无关。
她心中念叨着的都只有白昭一个。
南离勾起嘴角，指着那侍从笑道：“这不就是你夫君？”
芸娘愣了，看着侍从眼中划过的一丝无奈，她瞬间反应了过来。
先前小姨说了白昭不能就这样上路，不然很容易被人给揭穿，他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
扑哧
芸娘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想他堂堂大楚太子，模样俊朗，身份尊贵，如今却换上这样一张脸。别说是白昭了，就是芸娘自己心中都过不去那关。
白昭能够容忍南离将他装扮成这样，也实属不易了。
伸手扯了扯他的脸皮子，芸娘不禁称奇道：“果然不同，这捏起来都跟真的一模一样。”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出自谁的手。”南离颇为得意，目光看向白昭似乎想起什么伸手将他唇边的媒婆痣一扯，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行了。咱们此次假扮商队还是不能太引人注目，你这脸这样就够了。”
芸娘捧着白昭的脸仔细的看了看，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取了这媒婆痣的确没有那么显眼起来，但看起来却仍旧是滑稽搞笑。
“行了，咱们赶紧上路吧。”南离招呼了一声，马车便开始行驶起来。
一路上芸娘只要一偏头看到白昭那张脸就忍俊不禁，害的白昭无奈叹气，又不敢责备，只得将头瞥向一旁，以此抗议着。
行驶马车的人和随行的人都是带着功夫之人，速度上自然比普通车夫要快上许多。
“小姨，你为何将他扮成这幅模样？”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芸娘用手帕遮住唇角，可却遮不住她那弯起的眼眸。
白昭薄唇一撇，“你若想笑尽管笑出来，咱们随行的商队不能有二主，所以我便扮成你的贴身侍卫，一来可以保护你，二来也能掩人耳目。”
芸娘微微颔首觉得南离考虑的十分长远。
不管是沈翊也好，还是宫里那位，亦或者是南昭的人谁都不会想到堂堂大楚太子会假扮成一个其貌不扬的侍卫。
这一招，的确是高。
不过……芸娘目光顿了顿，“这外面已经有那么多人随行了，若是稍微懂点功夫的人都能看出来外面的人皆非普通侍从，这若是再多上几个不会引人怀疑吗？”
“当然不会，咱们可是商队。运送的乃是大量的物资和钱财，你有见过送钱不要护卫的吗？这种自然是越多越好。”南离接了一句话，似乎想起什么突然将头转向了白昭。
“你别看我，我的人会在暗中保护，若非不得已的情况他们也不会出手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真病还是假病
影子卫可以算是他们行程上的最后一道保护屏障，所以白昭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用。
此行路上危险不定，谁也不能保证途中是否会遭遇不测，所以多上带上一些人防患于未然。
白昭撇开头不拿正脸对着芸娘，可到底是同坐一辆马车再怎么躲也躲不过去。
芸娘伸手掐了掐他的脸笑道：“平日里见惯了你俊朗的模样，如今这样倒是别样有趣。”
将她的手拉扯下来牢牢的握在手中，白昭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你少看些，这一路上还得看挺长时间，到时候你若厌倦了我这张脸那可如何是好？我总不能再换一次吧？”
“不会的，你这张脸我从大楚看到南昭也不会腻。”芸娘轻笑，眼中划过一丝戏谑。
白昭宠溺一笑，摇了摇头。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倒是比在大楚时显得轻松了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离了大楚境内，少了那些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的缘故，芸娘似乎也将挽月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从谷中出来几日后他们才正式脱离了大楚的范围。
而如今的大楚内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重病卧床不起，整个太子府都陷入一片死寂，太医每日都按时入府为其诊脉，安排的下人也每日都盯着太子服药，可他的病情就是不见好转，反而日益加重。
大殿内，白禹身着明黄色龙袍坐在高位之上，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往下一扫沉声道：“太子呢？”
“禀父皇，三哥身子抱恙卧病在床已告了假。”白渊上前一步，身子微微一弯对着白禹说道。
“他这是怎么了？连续好几日了都不曾上朝，每日都告假。可有让太医去诊治过？”白禹虽然嘴上问着是否有太医去诊治，但却没有丝毫关怀之意。
白渊垂着脑袋，“太医每日都去，药也每日按时服用可身子就是不见好转。”
白禹冷哼了一声，双手重重的拍在扶手上，多有不满，“多派几个太医去瞧瞧，他这样一直生病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贵为太子岂能将朝中之事丢于一旁？”
这话听起来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虽然白昭是太子但说到底也是他的亲儿子不是？
白渊眼中划过一丝不悦，却不敢正面对上。
还好三哥早有准备，不然这太子失职的罪名可就扣了下来。
“禀父皇，三哥在得知自己生病时就已经命儿臣帮其打理事务，兵部之事乃是儿臣所擅长，交由儿臣打理定然不会让父皇失望。”白渊说的斩钉截铁，仰起头看着高坐上的白禹，生生将他准备脱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什么时候白渊也开始懂得了钻字眼？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跟老三的时间待久了也开始变了。
白禹抿了抿唇也没再继续追问这件事。
虽然白禹不再问，但是这件事却烙进了沈翊的心中。
抱病在床，连续好几日都不曾上朝，朝中之事也丝毫不管直接将所有的权利都叫给白渊和几个亲信大臣。
太子所为令白禹不懂，令朝中大臣不懂，更令沈翊看不懂。
白昭能有今日实属不易，他手中的权利也并非现在就很稳固，如今白昭不理朝中事甚至将事物都交由他人打理难道他就不怕别人生出二心趁此机会夺了他的权？
沈翊想不明白，心中越发的疑惑。
微风和煦，回到随侯府内沈翊一言不发负手而立站在凉亭内。
“侯爷可是在为太子一事烦心？”小鬼站在其身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沈翊轻嗯了一声，“今日朝上白昭又未曾来，圣上薄怒却闻言他将手中的事物都交由了白渊和几位大臣。”
“侯爷是什么意思？觉得那白昭在暗中打什么主意？”
沈翊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他也说不出来，只是心中觉得有些怪异。若是生病白昭大可派手下的人打理事物便行，为何又要将权分出来？
“小鬼，今晚夜探太子府，好生替本候瞧瞧那白昭究竟在搞什么鬼。”沉思片刻，沈翊转过身子对小鬼说道。
她微微颔首，领了命。
这白昭是真病还是假病今夜就能知晓，若是真病那倒好说，若是假病他非得弄清楚他在搞什么不可。
月亮高高挂在空中，清冷的月色洒下来。
子时一过，小鬼便偷偷潜入了太子府。一袭夜行衣在黑夜之中行走的无比顺畅，轻车熟路的摸到了白昭的屋顶上。
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小鬼小心翼翼地掀起瓦砖趴下身子从高处望向屋内。
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躺在床上的白昭。
他面色苍白，眼中无神，咳嗽时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太子，该喝药了。”小厮推门而入，手中端着黑漆漆的一碗药。哪怕是这么远的距离，小鬼都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头，她眼睁睁看着屋内的‘白昭’将药喝下去。
看来是真的病了。
小鬼蹙了蹙眉头将瓦砖又放回原位悄然的离去。
将药碗端走，小厮退出去将房门带上。躺在床上的‘白昭’眼眸微微一沉，坐起身子走到一旁将嘴里的药如数吐了进了盆栽里。
他动作敏捷，后背挺得笔直一点也不像是重病之人。
缓缓勾起嘴角，他仰起头对着刚才小鬼所在的位置扫了一眼，轻声一笑。
折身返回床榻上，将被褥盖好转身睡去。
随侯府。
书房里的烛火还亮着，小鬼跪在地上垂着脑袋。
站在案桌旁的沈翊不急不缓地放下手中的毛笔，对着宣纸轻轻吹了口气，白纸上的墨迹瞬间干掉一半。
“你确定他是真的病重了？”
“千真万确，属下亲眼所见太子咳嗽不止，不仅如此太子还清减了不少，面色也是一片惨白，的确是重病之人才有的面容。”
沈翊眉梢微微一挑，摆了摆手道：“本侯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鬼微微颔首，旋即退了出去。
小鬼跟在他身边多年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信，虽谈不上精通但也略懂医术，她若是说白昭病了，那也应该不会有假。
沈翊垂着眼，目光微微冷却下来。
第二百二十章 送她首饰
转眼半个月过去，芸娘等人也进入了南昭境内。
这一路上为了尽快让芸娘熟知南昭国的情况，南离同白昭狠狠给她恶补了一下如今南昭国的形式。
如今的南昭国自从南湘王抱病开始便大不如从前，各路人马纷纷窜出，局面一片混乱。想要害死南湘王的人比比皆是，都想从南湘王手中夺得那兵权。
他们此番回去不仅要让芸娘认祖归宗更要帮助南湘王稳固住南昭国的局势。
芸娘身兼重责，务必要将这中间的弯弯绕绕给弄清楚了才能有所打算。
南昭国的边界处是幻城，入了幻城也就等于正式进入了南昭国的范围之中。
马车上，芸娘面色苍白半个身子都靠在白昭的身上。
“咱们还有多久才能进城？”看着芸娘的模样，白昭心疼不已，掀起帘帐询问着外头的车夫。
“大约还有半柱香的功夫，下了山头就能看到城门了。”
白昭微微颔首，手掌轻轻拍在她的后背上给她顺着气。一路上以来，他们为求能尽快抵达南昭国日夜兼程行走了山路。
山路难行，马车颠簸的厉害，害的芸娘提早开始孕吐起来。
每每吃下东西之后就开始吐，连续半个月下来她整个人反而清减了一圈，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怀有身孕之人。
“要不要喝点水？”他轻声问道，芸娘摇了摇头，整个人恍惚的很。
南离伸手探上她的脉搏，眼中渗满了担忧。
“这样吐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身子重受不得。咱们离南昭皇城还有一段距离，这一路上若是给她用药也多有不便，不妨这样待会儿进了城你去给芸娘买些蜜饯回来让她含在嘴里，兴许会好很多。”
白昭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南昭国民风独特，从幻城开始就能清楚的感受出来。灰白色的石墙堆砌起来，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大门之上是两个金灿灿的大字‘幻城。’
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他们就进了城，城中热闹非凡，掀起帘子往外探了探，白昭抿了抿唇。
果然是民风开放。
城中来来往往的男子女子都毫不避讳的说着话，互相谈笑。女子未曾蒙面，身上的衣衫虽谈不上暴露但相对起大楚来却也是很开放的了。
甚至，有的女子还赤足走在街上。
在大楚别说女子赤足了，就是连面都鲜少见到。未出阁的女子若非特殊节日鲜少上街，哪怕上街添置物品也都不会露面，几乎都是让婢女操办，亦或者是蒙上面纱，总之不会轻易的露出真容来。
将马车停靠在路边，白昭便下了车去寻找店铺给芸娘买蜜饯。
穿过一条街就看到了买果脯的店子，要了些蜜饯和酸梅果子白昭付了钱就往回走。
“新样式，新花色，各位公子姑娘赶紧瞧瞧，今日大酬宾特价买卖，就此一次千万别错过。”
刚从果脯店子里出来白昭就听见对面的人吆喝着。侧过脑袋一瞧，只见那站在门口的人手中拿着一柄头钗。
脚步顿了顿，白昭望向他手中的头钗。
湛蓝色的小花边上镶嵌着几颗红色的宝石，中间的大束朵上一颗翠绿的玉石在阳光下显得通碧透体。
白昭抿了抿唇，忽然想起自己与芸娘在一起这么久他也不曾送过她什么首饰。她唯一有过的簪子还是当初沈翊送的，为了救他芸娘才选择当掉。
白昭心中虽不说，但却是有些吃味的。
簪子虽然只是一个物件，但在白昭心中却不仅仅这么简单。他更希望今后芸娘身上的所有物皆是他所赠。
这南昭国的首饰倒是别具一格，更何况芸娘本就是南昭国的人，若是送上南昭国的首饰她应当会喜悦吧。
这般想着，白昭抬脚就走了进去。
“这位公子看点什么？簪子，笄，篦，金钗银钗，扁方咱们这儿应有尽有。”小二热情的招呼着将白昭往屋子里带。
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首饰，琳琅满目看花了白昭的眼。
一格一格的陈列好，每一样都分了类。
白昭随意转了转，小二见他似乎不知该选什么于是自告奋勇为其推荐，“公子是为心仪的女子挑选首饰还是为夫人挑选？”
“自然是夫人。”他淡淡的说了一句，随手拿过一只花簪，似乎不太满意又放了下去。
上下打量了白昭一眼，小二眼光倒是够亮，虽然面前的人长得不怎么样，但身上的气度可谓是不凡。
他虽是个店小二但见过的达官贵人也不下少数，这一个人的样貌能伪装，但是气质却不能。
小二转了转眼珠子，走到一旁的柜子面前从顶端拿下一个锦盒掀开递到白昭的面前谄媚道：“虽然不知公子家夫人长得如何，但小的想定然也是绝佳之色，这篦是纯玉的，看起来朴素不华丽但别在头间上却能彰显贵气。”
将玉篦拿在手上细细看了一番，白昭微微颔首，的确是上等的好玉难得一见。
“这……”
“这篦本姑娘要了！”白昭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他手中的锦盒就被人给夺走，一锭金子就摆放在了柜台上头。
白昭蹙了蹙眉头，眼中划过一丝不悦。
“秦小姐。”小二谄媚一笑，看了一眼白昭又看了一眼他口中的秦小姐，眼中划过一丝犹豫。
被唤作秦小姐的姑娘抬眼扫了一下白昭，嘟囔一句，“背影看起来不错，这正脸却稍稍有些逊色。”
“给本姑娘包起来吧。”秦小姐挥了挥手，小二见白昭没说话便迅速的将锦盒给包起来。
这秦小姐可是城中首富的千金小姐，他一个店小二可是得罪不起的。虽然不知道面前的公子什么来头，但比起他相识的秦小姐来说他当然更偏向秦小姐一些。
玉篦就这样被人给夺了去，白昭心中多少有些不悦，这若是换在大楚又有谁敢同他争？
不过到底这是在南昭国范围，也没有必要为了一只玉篦节外生枝。
想到芸娘还在等他，白昭抿了抿唇，目光一转便落在旁边的扁方上。带有南昭国独特之色，虽不及那玉篦但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第二百二十一章 父女相认
“这个给你。”锦盒落入他的眼眸中，秦小姐抬起下巴，眼眸中透着一丝得意，“本姑娘瞧你气度不凡，欣赏至极，你若喜欢这个东西便送你了。”
白昭冷冷扫了她一眼，看着眼前女子大胆所为撇开了头。
“不必了。”他淡淡的说道，抬脚走到一旁的柜子边拿起那柄银质的扁方。
“这个给我包起来。”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他连个正眼都没有给这位秦小姐。
小二讪讪一笑，感觉到气氛中透着一丝诡异手上的动作也不禁加快了许多。将东西快速地包装好递给白昭，他低声道：“公子拿好。”
白昭微微颔首，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那锦盒还在秦小姐的手中，她面色微沉，身边的丫头瞧着自家小姐脸色不对大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家小姐如此好意你竟不领？你可知我家小姐是何身份？”
是何身份跟他有什么关系？
白昭不予理会，直径走了出去。
身后的丫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那秦小姐伸手一拦，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低声道：“有个性，本小姐喜欢。”
“小姐……”丫头跺了跺脚，秦小姐却将锦盒往她手中一塞便往外走。
她可是幻城首富的千金，有多少人想攀上她这根高枝，一个个阿谀奉承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从小到大顺从的话听得多了也就厌烦了。
如今好难得看到这样一个真性情的男人，一个不奉承不巴结她的人，一下子便激起了她心中的那股好胜心。
白昭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不予理会竟然勾起了那秦小姐的兴趣。
回到马车上，芸娘的脸色又白上了几分。白昭自知耽搁的有些久，连忙解释道：“我去买了别的东西所以耽搁的有些久了。”
将蜜饯盒打开，喂了一颗进她的嘴里，“味道可还行？”
芸娘点了点头，觉得胃里舒坦了不少。瞧着白昭还买了酸梅，也忍不住嘴馋又吃了一颗。两颗果脯下了肚，之前那股不舒服的感觉瞬间消散了。
胃里没了不舒服，芸娘的脸色也渐渐有了好转，白昭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我买果脯的时候路过一家店瞧见的，觉得不错便想着买下来送给你，所以才耽搁了一会儿。”
芸娘眼中划过一丝疑惑，打开一瞧，只见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银质的扁方。
简单大方正好适合她身上的装束，芸娘越瞧越欢喜，眉眼俱笑。
紧紧地攥在手中，她柔声道：“阿昭这可是你第一次送我首饰。”
“我替你带上可好？”
芸娘点点头，将头往下埋了一些。白昭将扁方拿出来插在她的头上，动作轻柔，宛若是捧着一件珍宝一般。
“好看。”他轻声说道，满意地点点头。
芸娘伸手摸了摸，露出了笑颜。
扁方带在她的头上配上她这一身南昭服更多了一丝味道。
瞧着芸娘欢喜，白昭也高兴，将之前在首饰店里的事直接抛到了脑后。
南离原本对白昭回的晚有些不满，但在看见他拿出扁方之后心中那不悦顿时消散。一路下来，南离对白昭也多了些了解，他的一举一动都为芸娘着想，足以可见是真心爱她。
只要他待芸娘好，南离也就放心了。
歇息了一会儿，众人又继续赶路。天黑之前，他们终于抵达了南昭国的皇城外头。
南离在城外有一套别院，将白昭和芸娘安置在府中。
“这是我在城外的一套别院，鲜少有人知道，你们且安心在这儿住下即刻。府内的人都是我的亲信，大可放心。”南离快速地说着，又叮嘱了几句白昭要如何照顾芸娘才离开府内。
一路狂奔进了城，南离入城之后换了身衣衫偷偷潜入了南湘王府。
轻车熟路来到南湘王的书房，见着里面还亮着灯，她轻轻叩了三下房门，屋子里的人才走出来打开了门。
“南姨。”侍卫轻唤了一声，南离摆摆手问道：“你家主子呢？”
“主子在屋内等南姨，请。”微微侧开身子给南离让出路来，他将门关上跟在了南离身后。
屋子里南湘王正坐在案桌前，桌上放的是这些日子来朝中的大小事宜。他佯装抱病在家，外头那些人便以为他病入膏肓，一个个蠢蠢欲动越发不安分起来。
他虽命不久矣，但是身子骨却不弱。
见着南离进了屋他伸长了脖子往后望了望，不禁有些失落。
“她没来。”南离轻声说着坐了下来，一路行来她都未曾歇息片刻，现在总算能喘口气了。
“先前你给我飞鸽传书上写的事情可是真的？”此事事关重大马虎不得，他必须再三确认。
南离用力地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那她……”
“我就是带你去见她的。”南离说着微微一叹，“她如今有了身孕，行动不便再加上有些事情也需要你亲自去确认，所以只得劳烦你亲自去一趟了。”
回程之前南离便飞鸽传书将这件事告知了南湘王，芸娘的身份她自然是确定的，只是为了让南湘王放心也需要他亲自验证。
南湘**得过南离，也不再多言，当即命人替他更衣。
收拾了一番，两人便偷偷出了府。
沿路返回，两人抵达别院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
南湘王见女心切，也顾不得休息直接让南离带着她去寻芸娘。
屋子里，白昭正在替她铺被褥让她歇息的舒坦些，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都是一愣，芸娘一下子站起身子眼中露出一抹急迫。
心中有些激动，同时也有些紧张。
“芸娘。”听见南离的声音，白昭连忙上前将门打开。
南离带着南湘王直接入了房，南湘王的脚步生生止住，瞧着芸娘那张与他极其相似的面容不由地颤抖起来。
“雪儿……”他轻声唤了一句，微微挪动脚步朝着芸娘走去。
手微微颤抖起来，像是要触摸她的脸颊又有些害怕。
芸娘也有些激动，当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雪儿，能否让我看看你的胎记？”南湘王目光里带着一丝恳求，说话的时候放软了声音，生怕芸娘会拒绝。
芸娘点了点头背过身子将衣带解开，褪去右边肩膀处的衣衫，露出右肩。
肩胛骨上一只藏青色的蝴蝶与她白皙相互映衬，宛若一只真的蝴蝶停留在她的肩膀处一般。
看着那熟悉的蝴蝶印记，南湘王瞬间红了眼眶。
“是她……是她！是我的雪儿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 斗智斗勇
“爹。”芸娘低低唤了一声，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
南湘王上前一把将芸娘抱在怀里，颤抖着手摸着她的头发哽咽道：“丫头，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
芸娘摇摇头，吸了吸鼻子。
她不委屈，只要知道自己有父亲就一点也不委屈。从今以后她不再是孤身一人，有白昭，有父亲，她现在很幸福。
父女相认的场面令在场的几人都很高兴，南离忍不住红了眼眶，白昭也不禁笑了起来。
他是高兴的，芸娘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从此以后她又多了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
“好了好了，你们父女俩今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聊。”南离抹了把脸连忙说着，伸手扯了扯南湘王的衣袖，南湘王立马松开了芸娘。
“对了父亲我还没有给你介绍，这是白昭，我的夫君。”脸上的泪痕还挂着，芸娘伸手将白昭往前面一拉，拽到了南湘王的面前。
南湘王上下打量了白昭一眼，从鼻子里发出重重的一声冷哼。
芸娘挑眉，也不禁看了白昭一眼。他们进入别院之后，白昭就将脸上的面具给取了下来，如今他是以真容示人。
他的真容分明格外俊朗，怎么父亲却一副瞧不起的模样？
心中充满了疑惑，但芸娘却没有问出口。
“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你们大楚的男人都是这样吗？”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身边几个人都听出了南湘王话中的不满。
芸娘看了一眼南离，眼中露出一丝不解，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南离用力一拽给拽到了身后。
冲着芸娘微微摇头，她示意芸娘别开口。
南离想她认可了白昭那可不算数，想要成为南昭国的女婿那还得看人家亲爹答不答应。
眼中划过一丝促狭，南离深觉得接下来有一场好戏可以看。
南湘王不是善茬，白昭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二人对上必然有趣。
“模样不能代表一切，不过是一张容颜罢了。南姨易容术如此高超，南湘王喜欢什么样的我大可让南姨换一换就行。”白昭轻描淡写，他怎么会听不出南湘王话中的不满。
“嘴皮子倒是厉害。”南湘王冷哼一声，看着面前的白昭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这刚刚相认的女儿他还没好好宠着呢就突然多了个女婿出来。
南湘王心里越想越不舒服，连带着对白昭也就没有好脸色。
芸娘也看出南湘王不喜欢白昭，但她却不明白白昭哪儿招惹了南湘王，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
“父亲。”芸娘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南湘王立马换了一张脸，笑盈盈的对上芸娘的眸子。
“乖女儿，跟父亲一起回王府吧，咱们父女这么多年不见父亲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抓着芸娘的手，南湘王眼中满是期盼。
芸娘自然是愿意的，南湘王有话想对她说，她也有很多话想要对南湘王说。
刚要准备回答，她话还没出口，只见白昭伸手一拽就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去。
“不行！”白昭当即反驳。
南湘王眼珠子都瞪圆了，似乎是没有想到白昭会当面忤逆他。
“你有什么资格反对？”
“就凭我是她夫君！”白昭不甘示弱，也鼓起眼珠子瞪着南湘王。
两人你瞪过去，我瞪过来，谁都不肯先认输。
南湘王抿了抿唇，伸手将芸娘往面前一拉，“我还是她爹呢！”
芸娘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了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是她亲爹，一个是她夫君，两个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如今却像两个孩子似的。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和我女儿成了亲我就认可你，在我们南昭女子同男子合离那可是有先例的，不像你们大楚会遭人非议。想要得到我的认可，你还不够资格！”南湘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白昭看了他一眼，心中默念了三遍：“他是芸娘的父亲，”才将心头那口气给咽下去。
软下声来，白昭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解释道：“我明白南湘王对芸儿的感情，更知道您现在肯定有许多话想要对芸儿说，只是我也希望南湘王理解如今芸儿身怀六甲不能有任何损伤。”
“你这混小子是在讽刺本王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吗？”白昭的话并没有让南湘王舒坦，反而是更加愤怒。
他真是越来越讨厌这个女婿了！
“不是这个意思。如今南昭局势不稳，我不希望芸儿太早露面。恕我说一句过分的话，您的府上本身也不安全。”
“你！”南湘王伸手指着白昭，气得整个胸膛都起伏。
“好了好了，你们俩这是干嘛？争过来争过去的，你们让芸娘怎么办。”
两方僵持不下，南离在这个时候出来打着圆场。
南湘王和白昭同时看了一眼芸娘，两人虽然都有些尴尬，但谁都不肯先退一步。
“白昭说的也有道理，你那府上现在本来也不安全，对芸娘来说或许真的不合适。你可别忘了，你府上还有一个女儿。”南离出言提醒，南湘王顿时愣了一下，眼眸微微一沉。
南离的话点醒了他，他松开芸娘的手叹息了一声，“是我疏忽了。”
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一时间竟然忘了府上还有一个她。
“你这个时候让芸娘回去不是明智的决定，你非但不好解释，反而还容易提早暴露。”南离看了一眼南湘王，见他没准备反驳便接着道：“我这别院虽然谈不上多隐蔽，但总归来说却是安全的。暂且让芸娘住在这里安心养胎，等着她将南昭的局势摸清楚了咱们再做后续的决定也不迟。”
南湘王虽不愿与女儿分开，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将她带回去。
眼眸中划过一丝无奈，他拉住芸娘的手道：“那就委屈你暂且住在这里，等时间成熟了，爹爹一定亲自带你回府。”
不仅要亲自带她回府还要风风光光的让她回府，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芸娘是他南湘王的亲女儿！
“爹爹说的哪里话，芸娘一点也不委屈。”她轻笑一声，安抚着南湘王。
此次出来匆忙，南湘王也不宜久留，同芸娘少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别院。
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白昭沉着一张脸坐在床沿边上。
第二百二十三章 影五被抓
芸娘眼眸微动，朝着他走去。
“你这是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佯装不懂，故意这般问道。
没好气的瞪了芸娘一眼，白昭哼哼两声，“明知故问。”
‘扑哧’一笑，芸娘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行了，你幼不幼稚？多大的人了还这般计较。”
“那可是我亲爹，你的岳丈大人。你将来可是要同他身处在一起的，你就不能让着点他？”芸娘挑了挑眉，伸手掐了掐白昭的脸。
白昭无奈望她，他那里是不让自己的岳丈大人？这分明是岳丈大人要和他过不去。
南湘王和芸娘久别重逢，如今芸娘自然是将南湘王看得比自己重要许多。白昭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不禁有些为自己担忧起来。
这第一天见面他就与南湘王起了争执，芸娘顾及自己亲爹理所应当，可是这对他来说却并非是个好兆头。
从前他在芸娘心中那可是排第一，现在却只能位居第二了。
别看着仅仅差了一位数，对白昭来说那可是天壤之别。
深深感觉到自己的地位逐渐下滑，他的脸色越发暗沉起来。
见他不肯回话，芸娘还以为他还在为先前的事不高兴，正欲开口哄他却听白昭道：“我知晓了，以后会让着些。”
这算是他最大的让步了，那也是看在南湘王是芸娘父亲的面子上。这若是换了个男人，他指定不会后退半分。
“你赶紧歇息吧，大夫说过你现在身子是最娇贵的时候，平日里就要多歇息才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白昭赶忙拉着她坐下。
芸娘哪里能看不出他的意图，不过莞尔一笑乖乖躺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越发的嗜睡。白日里坐在马车上都能轻易睡着，动不动就犯困，觉得浑身疲惫。
这不，刚一倒下就沉沉睡了过去。
白昭坐在床沿边上凝视着她的睡颜，听到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之后才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门。
站在院子里不足片刻，从四面八方便飞身下二十人。
齐齐的跪在他的面前，他们压低声音道：“主子。”
“十一，如今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跪在地上的影十一双手抱拳，恭敬道：“回主子，如今我们的人已经成功混入南昭，主子一声令下便可行动。”
白昭摇摇头，“不急，还有些事情没办完。”
“你们的几人继续在城中潜伏收集消息，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叫你们。”摆摆手，示意十一带着一行人退下。
剩下的十人是跟着他一道从大楚行来的，为首的就是影五。
“老五，你带几个人去查一查南昭现在的情况，尤其是皇室这边。听闻这南昭皇只有两个儿子，你就从这两个儿子身上下手便行。”
“是。”影五用力地点点头，也不多言瞬间飞身离去。
二十多个人仅仅就剩下了几个，白昭侧过头看了屋子一眼低声道：“你们就好生保护着芸儿便行，千万不能让她出现一丁点的差错。”
为了不惊动芸娘白昭拿着褥子凑合着躺在贵妃椅上。
大抵是因为太过于疲惫了，倒下了没多久便阖上了眼睛沉沉睡去。虽说是睡了，但到底也不过是小憩，睡得也不沉。
当窗外发出‘砰砰砰’的声响时，白昭忽然睁开了眼睛。
一个翻身跃起甚至来不及穿上衣衫直接冲了出去，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宫中绽放出来的烟花，他的目光瞬间冷却下来。
黑夜里，那突然出现的烟花无比灿烂，将整个天空都映衬成了彩色。
“出什么事了？”天空中的烟花声响太大，不仅是他甚至将南离都惊醒。与白昭一样她也未曾将衣衫穿好便赶了出来，目光盯着天空中的烟花不禁问了一句。
这大半夜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有烟花放出来？
白昭摇摇头，“这是我的影卫放出来的讯号，那个方向是什么地方？”
南离眯起眼仰头看了一下，“往东是城街，南昭国众多朝臣都居住在那个方向，包括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府邸也都在那处。顺着这个方向过去，就是宫闱。”
南昭皇宫？
白昭眼眸微微一沉，打了响指瞬间从两方落下两个影卫。
跪在地上，“主子有何吩咐。”
“影五回来了吗？”
二人同时摇头，“还不曾，需要属下将人找回来吗？”
“现在立马就去，务必带他回来见我！”冷声说了一句，白昭心中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
二人接到白昭的指令当即也不敢逗留，转身就去寻找影五。
“你派人做了什么？”南离问了一句，看着白昭的脸色有些不好，心中也不由地担心起来。
“没做什么，我本想替芸儿提前探听一些消息，于是便派了人进城打探，昨夜又派了另一批人去调查南昭皇室的情况。”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们初到南昭国对眼前的形势都不明了，自然是需要几番打探摸清虚实将对方的情况攥在手里才有把握进行下一步的部署。
“胡闹！”南离闻言，顿时呵斥了一句。
“你以为这是大楚任由你起胡来？白昭，我知道你心思缜密，做事之前定会三思而行。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我不让你们进城？”
他当然想过，芸娘身子娇弱，皇宫中形势复杂，现在不适合进城。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要提前做好准备。
“南昭国的情况你并不清楚，贸然行动只会提前将你们的行踪暴露出来。对芸娘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你这不是在帮她是在将她往众人眼前推。”南离冷眸对上白昭，话还没说完便瞧见从空中一闪而过的黑影落在了白昭面前。
看清来人正是之前被白昭派走的两个影卫，南离也不再说话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人呢？”白昭拧眉，看着回来的两个人沉声问道。
“属下去了皇宫，还未靠近就瞧见宫闱里出现了许多侍卫，没能找到影五但却发现了影五留下的印记。”二人说着纷纷垂下了脑袋。
话没有言明，但白昭却明白了。
影五应该是被抓了。
他们影卫之间都有各自的一套暗号，为的就是当遇见突发情况时方便给对方留下信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影五不会留下记号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试探
闻言，白昭不禁拧起了眉头。
白昭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影子卫，在大楚境内也堪称数一数二高手的他们竟然到了南昭就如同一个不堪入目的盗贼轻而易举的就被人给发现了。
这南昭国还真是卧虎藏龙。
这番小试牛刀将他自己给试了进去，白昭虽懊悔但同时也深深地察觉到南昭国的厉害之处，不由地提高了警惕。
这下好了，夜探皇宫被人发现，估计不日便会有消息传出来了。这非但没有探查成功反而打草了惊蛇。
现在该如何是好？
“主子，咱们现在要去救影五吗？”跪在地上的二人问了一句。
还没等白昭发话，便听南离呵斥道：“救？怎么救？就凭你们这群人吗？你们对南昭国太不了解，你们现在连抓走影五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谈什么救他？更何况，这深宫之中这么大，你们又如何去找寻关押影五的地方？”南离说着狠狠瞪了白昭一眼。
白昭自知理亏，连忙道：“你们先下去吧。”
南离眼中划过一丝不满，转过头对着白昭道：“你太小瞧南昭国了。”
的确，是他小瞧了南昭。
“现在怎么办？”白昭转头询问，南离抿起嘴唇来回踱步。
本是出于好意想要提前帮芸娘打理好一切，让她日后接手南昭国的时候也方便一些，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先暴露了出来。
这皇宫里的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亦或者是那高位者？
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南离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身后的亲信，沉声说道：“将今夜之事如数告诉南湘王，不可有丝毫隐瞒。”
“是。”亲信应了一声，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耽搁。
“这是什么意思？”白昭不解。
“南昭国有一后一妃，皇后之子是大皇子，贵妃之子是二皇子，贵妃去的早如今宫里头也只剩下皇后。南昭国元帅是皇后的生父，手握兵权与你那位岳丈大人不相上下。”
“你影卫的本事我大致也知道一些，能够逼得他发求救信号的人定然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二皇子身子娇弱，平日里就关在书房里学习，而大皇子如今住在自己的府邸并不在宫中。所以，伤你影卫之人若非南昭皇就只有元帅的人了。”
“告诉你岳丈，他自然会处理后续的事情。”更何况，如今也只有南湘王才能将这一切给瞒过去。
抓走影五的人摸不清影五的身份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暂时来说影五应该是安全的。
南离狠狠瞪了白昭一眼，沉声道：“白昭，你要记得这里是南昭国并不是大楚，你的身份有限，万事要以芸娘为主，这种事切莫不能再发生了。”
白昭抿紧嘴唇郑重的点了点头。
南离的人快速地进了城赶去南湘王府。
而此时的南湘王也才刚回到府中不久，心中有事放不下他也睡不下去，转了转眼问道：“郡主可歇息了？”
静候在旁边的侍卫连忙道：“未曾，郡主一刻钟之前还在花园里赏月来着。”
南湘王微微颔首，“将她给本王叫来。”
手不由地攥紧，南湘王目光微沉，坚硬的面容上浮出一丝凉意。
不一会儿侍卫便领着一个南凌雪进了书房。
她面色含笑，眼波流转，头上的璎珞随着她的步伐一摇一晃。身子微微下福，她柔声唤道：“父亲。”
南湘王扬唇一笑，手微微抬了抬，“起来吧。”
女子站起身来，南湘王命人奉了茶安她坐在一旁。
“这些日子以来府中的事情都交给你打理，可有觉得辛苦？”
郡主摇头，“父亲说的哪里话，能为父亲分担王府内的事情是女儿的荣幸，父亲信任才将府中一律大小事务交给女儿打理，女儿自然是不敢辜负。”
南湘王浅浅一笑，盯着手中的信纸似乎在想着什么。
郡主也不着急问话，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等候着南湘王。
自从南湘王抱病在府中之后，便不再打理朝政之事，身子有恙连带着将府中的事情也一并交由她管理。
她在这南湘王府中待了这么多年，虽然是个郡主身份尊贵，整个南昭国也因为南湘王的原因人人都不敢对她有一丝的不敬，但实际上她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郡主罢了。
南昭国不似他国，在南昭国只要这女子有能耐也可以入朝为官手掌兵权政权，但偏偏她除了顶着这个郡主的身份之外什么都没有。
南湘王说是为了保护她，心疼她，不愿意让她沾染上血腥。
如今南湘王抱病，将府中大权如数交由给她，就算再苦再累她也绝对不会吭一声。这好不容易掌握的权利，她怎么可能放弃呢？
“不辛苦就行。对了，这两日加派些侍卫巡逻，近日城中出现了许多外来人，虽还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但总得防患着好。”南湘王抿了抿唇抬眼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暗光。
“外来之人？”郡主的眼中里现过一丝疑惑，眼眸转了转，颔首道：“女儿知道了，稍后便会传令下去加派人手。”
南湘王含笑，扬扬手道：“行了，我乏了，你退下吧。”
“那爹爹好生养身子，女儿先行告退了。”她行了礼，往后退了两步之后才转身走出书房。
放下手中的信纸，南湘王不由地松了口气。
他刚才的话是有意试探。芸娘和白昭在南离的部署下进了别院，周边有南离的人看守着倒不会有什么危险，虽说他们没有进城但离城中也不远，这若要探听消息也不是那么难。所以南湘王担心，那边的人会知晓些什么。
他刚刚说‘外来人’的时候一直牢牢盯着她，就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不过按刚刚的情况来看，她应该还不知晓此事。
南湘王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将手中的信纸在红烛上点燃，看着它烧成灰烬。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身边的女儿并非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这一生他都在找芸娘，如今好不容易将女儿找回来他万万不能让她有丝毫的损伤。
至于府中这个……
罢了，罢了。
他叹息了一声，眼中划过一丝愧疚。
第二百二十五章 带你去见一个人
南凌雪刚刚走出书房，就见南湘王身边的贴身侍卫急急忙忙的朝里走，身边还跟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
南凌雪目光微冷，脚步微微停顿一秒之后继续往前走。
“王爷。”侍卫率先进了屋，附在南湘王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随后跟在侍卫身边的人才进了屋。
“属下见过王爷。”他跪在地上行了礼，南湘王手一抬他便直起了身子。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南湘王也不绕弯子，直接就问道。
南湘王问话，他当下便将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按照南离的吩咐一字不漏的转述。
“你是说白昭派人试探南昭皇宫了？”南湘王眼中划过一丝怒气，却抑制着没有发火。
南离的下属点了点头，“现在人在哪儿还不知道，被谁抓走了也不知道，主子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让属下来找您，希望您出手帮忙。”
南湘王冷哼了一声，撇开头沉默。
说实话他是一点也不想帮那个混小子，抢了他的女儿不说现在还给他惹麻烦。这才初到南昭国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敢冒着胆子试探，他真当这南昭国的人是吃素的不成？
南湘王心中愤愤，看得南离的下属顿时不敢吱声。可想到南离先前的叮嘱，他鼓起勇气说道：“王爷，主子说了这大楚的那位也是为了芸娘好，所以您就算不看僧面也看看佛面。”
“他也是为了想要帮郡主才这样做，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开始就……”下属说着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南湘王。
他的话南湘王又怎么会不明白？虽说那混小子是抢了他女儿，不过他也看得出来那混小子是真心对他女儿好，不然南湘王又怎么会放心让他留在芸娘身边呢。
抿了抿唇，南湘王摆摆手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主子明日让他们在别院候着。”
见南湘王松了口，南离的属下也微微松了口气。连忙点了点头，快速地离去。
“王爷，这件事可不好处理啊。”南离的人一走，伺候在南湘王身边的侍卫就说了一句。
南湘王眼眸一沉，叹息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不好处理。别人不了解南昭国的情况他还能不了解么？
如今南昭国内南昭帝重病不理政事，二皇子又是个什么也不管的病秧子，整个南昭国中现在掌权者就是太子。
太子的身后不仅有皇后还有大元帅，而这大元帅手中还掌握了南昭国三分之一。
由此看来，这白昭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被太子给抓去了。
揉了揉眉心，南湘王无奈道：“这人要是被皇上给抓了那倒好说，可如果是落到了太子的手里可就难办了。”
他没有合适的理由去找太子要人，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方式都会引起太子的注意。更何况南湘王现在还不想将芸娘暴露出来。
他和太子本就敌对，若是直接去要人太子不但不会给反而还会更加为难。所以，这人不能让他去救。
侍卫跟在南湘王身边多年，不仅是南湘王的贴身保护更是他得得力助手，听见南湘王这么说眼珠子微微转了几圈，随后道：“王爷，属下有一个法子。”
南湘王挑眉，他压低声音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南湘王眼中划过一丝亮光，缓缓勾起嘴角，“不错，这倒是个好法子。”
“你去安排一下，咱们明日便让南离过来。”
“是。”侍卫点点头，随后便走出了书房。
王府的马车已经备好，侍卫站在一旁等候着。
南凌雪站在门口，看着往马车上搬东西的侍卫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周侍卫也随我一道去吗？”南凌雪睨着旁边的人随口问了一句。
周侍卫摇摇头，垂下眼眸道：“属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随郡主一道。”
南凌雪点了点头，笑道：“既如此，那周侍卫去忙你的便是。”
周侍卫颔首，正欲离去，突然脚步一顿，身子一弯沉声道：“王爷。”
“父亲。”南凌雪转过头福了福身子，轻唤了一声。
南湘王侧过头，“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有人参、雪莲、还有些滋补的药。不过女儿觉得这些宫里头都有，咱们也不用全部带去吧？”南凌雪一面说着一面抬眼。
“东西是次要，重要的是心意。这几日来你皇叔身子越发不济，你替爹去探望他好生陪陪他。他年纪大了，宫里头又没个贴心的，就连那两个儿子也是，一个病恹恹的一个整天又忙得不可开交。”南湘王叹了口气，垂下眼的眸子的里划过一丝暗光。
南凌雪微微颔首，“女儿知道了。”
“行了，赶紧去吧。晚些时候我命人给你准备你爱喝的绿豆羹。”他催促着南凌雪，南凌雪含笑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就在南凌雪离去之后，周侍卫也扬鞭策马离去。
别院之中，南离等人早早就候着了。看到是周侍卫独身前来的时候，南离的眼中划过一丝不解。
“王爷人呢？”
“几位收拾一下，同我一起去王府吧，王爷在府中等着呢。”周侍卫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快速地说了一句。
南离看了他一眼，心中虽有不解但却没有多问。
一行人快速地收拾上了马车。
到了王府的时候周侍卫并没有停下马车，而是绕到了别院的后方。带着几人从王府的侧门进去，避开了下人直接来到南湘王的书房。
“王爷，人都到了。”他在门口轻声说了一句，随后房门便被打开。
南离一进屋就问道：“不是说好了不让芸娘暂时进府的吗？你难道就不怕被她给知道了？”
南湘王摆摆手，“放心吧，她进宫了，不会被发现的。”
南离沉着眼瞪了他一下，南湘王摸了摸鼻子没好气的说道：“要不是因为昨夜之事我怎么会如此冒险？要怪，你怪他好了！”
他伸手指着白昭，一脸不满。
这倒是将南离给梗住了，顿时说不出话来。
芸娘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转，一脸不解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南湘王冷哼一声，撇开头，“你让他到时候自己给你解释。昨夜之事我帮不了你们，但是有个人却可以，今天我便带你们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