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当年故事
安排完这些,李修远才再次走了回来,他面含歉疚地说:“不好意思,这边事情太多了,一眼看不到就这样。”接着,他指了指右手边的一个房子,“我们去那边等吧。”
李修远将三人带进了隔离带旁边的一间小屋之中。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两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台半旧的电风扇,在墙角堆着两箱纯净水。看起来,这里应该是工作人员休息的地方。
“这里是我们的休息室,三位请稍等一下,刚刚我们又挖出一批文物,陶教授正在带人进行清点,很快就能过来。”
程晋松也是搞科研出身,从进村之后就一直对周围很感兴趣。听到李修远这么说,忍不住开口问:“李老师,你们的挖掘完成了多少了?”
“现在大概有40%吧,之前都在清理外围的一些墓葬,最近我们才刚把主墓清理出全貌,这几天可能就会对它进行挖掘了。所以最近才特别的忙。”
“那收获怎么样?”
“还不错,目前发掘出来的文物已经有快六百件了,估计全部挖开的时候能达到2000件左右。”
几人正聊着,小屋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和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走进了小屋,两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青年脸上颇为神采飞扬。
“老师,”李修远立刻迎了过去,“这几位就是公安局的警官。”
说这话的时候,李修远一直只盯着陶玉金,连看都没看那年轻人一眼。而那年轻人也是扫了一眼李修远,就翻了个白眼看向一边。
沈严等人并没有注意那两个人的眉眼官司,他走到陶玉金面前伸出手:“陶教授您好,我是市公安局重案组的沈严,这两位是我的同事。”
陶玉金教授个子不高,或许是长期在野外工作的缘故,他的肤色黝黑,身材也比较结实,配上身上那身工作服,乍一看上去不像什么教授,倒像是田间地头的普通农民。不过老人的一双眼睛却相当有神。他跟沈严握了握手,说:“我刚才给学校那边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听说死的那个孩子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
此言一出,李修远和陶玉金身后的那个年轻人都露出有些吃惊的神情。
“是的,是贵校04级历史系的学生,叫许鹏。”沈严说着,将许鹏的照片递给陶玉金。
因为之前问的几位老师都对许鹏没有什么印象,所以沈严也没对陶玉金抱什么希望,不想陶玉金接过照片,竟惊讶地叫了出来:“是他?!……”
“陶教授,您认识他?”沈严连忙问。
“有印象。”老头儿戴上眼镜,辨认了一下,确定地说:“我记得这孩子参加过我们系的实践。”说到这里,陶教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身后,“诶小齐,这孩子是不是跟咱们去过老山的古墓?”
陶教授身后的青年似乎在愣神,听到老师开口,这才回过神来,他瞥了一眼那张照片,说:“好像是吧,我记不太清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能跟我们详细说说么?”沈严问。
“哦,这孩子是历史系的,但是那时候经常来旁听我的课,而且下课后还会跟我讨论些问题。这小家伙知道得不少,对考古也很有兴趣,我挺喜欢这孩子。后来05年的时候,邻省的老山发现了一个汉代墓葬,我们跟那边商量了一下,得到那边的批准,就带着一些研究生去观摩。这孩子说也想去,于是我就带他也过去了。这孩子在观摩过程中表现得挺好的,我当时还跟他说,让他好好学两年,将来做我的研究生。后来这孩子跟我说打算到一些边远地方去长长见识,我说挺好的,鼓励他多出去看看……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没怎么再来过了,谁知道这孩子竟然已经没了……对了,这孩子是什么时候没的?”
“据我们的推测,应该是三年前。”
陶教授听完,惋惜地长叹一声:“竟然都死了三年了……”
沈严看着陶教授颇有点伤感的表情,继续问:“陶教授,请问您最近几年有没有见过他,尤其是在这附近?”
“这里?没有。我从06年开始就没怎么见过那孩子了。”说完,他又转头问身旁的两位助手,“你们俩有谁见过这孩子么?”
那两人都摇摇头。
“那您还有没有印象最后一次见许鹏是在什么时候,都说了些什么?”沈严继续问。
“这个……我可真没什么印象了……”陶教授回忆着说,“那次实习之后没多久,我好像就没怎么再见过他了,我就记得他说要去外地看看……”
沈严点点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陶教授,为了确定一下,我们想借一下你们三年前的录像带看看,可以么?”
“这个……”陶教授犹豫了一下,说:“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我们这边是好几个部门一起挖掘,恐怕你得问问文物局和市政府那边……”
沈严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您的配合。”
见沈严起身准备离开,李修远开口道:“我送几位出去。”
四人离开房间,陶教授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感慨地长叹:“唉,一个挺有天分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在他身后,那个姓齐的年轻男子看着几人离开的方向没有出声。他刚才脸上飞扬的表情此刻已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阴郁……
虽然陶玉金教授给出了关于许鹏的一些资料,但他所说的所有事都是五六年前发生的,对于调查许鹏的死并没有什么帮助。而且,许鹏的室友方面得到的线索也寥寥无几,一寝室的人,竟然没人在毕业后再见过许鹏。
“其实这个许鹏整个大四下学期一共也没出现过几次。”秦凯对沈严汇报说,“他寝室同学回忆,从大三下开始,许鹏就经常离校出门,短则一个星期,长则个把月。许鹏自己说是去‘考察’,我估计就是他自己探险去了,陶教授不也说他想出去转转么,好像还挺对得上的。到大四下学期的时候,许鹏已经没课了,所以他报到后没几天就没影了。不过他那几个室友好像那时候也都没怎么在宿舍呆着,所以他们也说不清许鹏到底在宿舍住了多长时间。”
“那他们最后一次见许鹏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那年的五月底。”秦凯说,“他们几人都记得许鹏当时回来住了一段时间,他把自己的东西卖的卖扔的扔,像在提前为毕业做准备。而且,他还往宿舍倒腾了不少装备,好像要搞什么大计划似的。之后他们系组织毕业旅行,许鹏没有去;等他们寝室的那几个人毕业旅行回来,许鹏已经又没影了,那些装备也都不见了……之后他们就都再也没见过许鹏。”
沈严听着秦凯说完这些,皱了皱眉头。程海洋则已经忍不住开口了:“又是到毕业之后就没消息了!五年前毕业,三年前才死,中间这两年这家伙干嘛去了?怎么全没消息啊?……”
“会不会是去外地了?”江厉说。
“我觉得有可能。”方礼源点头,这人提前就把宿舍的东西都清理了,又买新装备,感觉很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陶教授不也说许鹏说过想到处走走么。”
“那他能去哪儿呢……”程海洋皱眉,“他没和他室友说过,那时候铁路也没实行实名售票……”
“我们可以从装备去查。”一旁的沈严思量着开口。“许鹏的‘探险’,应该与考古相关,所以,他买的肯定不是普通的旅行装备,应该是考古的专用器材。这种东西不会有很多地方卖,也不太会有个人去买。我们顺着这条线去查,应该能查到些东西。”
几人点点头沈严的分析很有道理。
于是沈严开始分配工作:“秦凯,你再给许鹏的室友打电话,让他们仔细回忆一下,当时许鹏都买了些什么器材,然后你跟海洋去查查哪里能买到这些器材;礼源、江厉,你们跟文物局还有陶玉金教授联系一下,还是争取把墓地的录像带要过来,看看有没有许鹏。毕竟那里与死者遇害的时间地点都很接近。还是看一下,以防万一。”
“好。”几人点头离开。
几人领了工作,各自出了房门。沈严则是盯着许鹏的照片皱眉这个案子还有一个线索,那就是李光北……
沈严犹豫又犹豫,还是拿起了电话虽然他没有李光北的手机号码,但是李光北的公司电话却是能够查得到的。沈严直接将电话打到他们公司前台,让他们给转接李光北。
“你就跟你们李总说,我是s市公安局的沈严。”
听到“公安局”三个字,对方的态度立刻认真了许多。他让沈严别挂断,然后电话里就没了声音估计是去请示去了。沈严拿着电话等了快一分钟,终于听到对面再次有了些声音。然而让沈严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只听“咔哒”一声,对方竟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Chapter 07 李光北的暗示
当“嘟嘟”的忙音传来时,沈严气得差点摔了电话。他刚想再打过去,却听到自己手机响了起来。
沈严心中一动,放下座机拿起手机,果然屏幕上又是熟悉的“号码无法显示”。
沈严接起电话:“喂?”
听筒内果然传来李光北的声音,他语气平淡地问:“沈队长,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那个案子查清楚了?”
“我们还在查。这个案子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们现在能查到的线索不多。所以我想问问你,关于许鹏,你还知道多少?”
“抱歉,沈队长,这个我可帮不上忙了,其实我也就比你早听说那个名字几天而已。我刚想让手下去找他的时候,你们就发现了他的尸体。”说到这里,李光北似乎笑了一下,“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这大概就叫做缘分。”
沈严对李光北所谓的“缘分”没有任何兴趣,他追问道:“你为什么要找他?”
“这个就恕我无可奉告了。”
一听这句话,沈严刚刚压下的不满再次涌了上来,他正色说:“李光北,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在打探你的**。现在你我都想尽快查清许鹏的死因,我知道越多关于他的事情,就能越快查清案件的真相。在这种时候,我希望你可以放下成见,不要再有所隐瞒。”
沈严的口气有些重,不过李光北听到却也没动气:“沈队长,我上次就跟你说过,我现在对你已经没有什么成见了。但许鹏的这件事,我确实无可奉告。而且,我希望你也不要再来纠缠这个问题,它对你破案不会有任何帮助。我还是那句话,你能查出许鹏死亡的真相,我就告诉你赵刚被杀的内情。我们公平交易,合情合理。”
这是李光北第二次提到“交易”这个词了,沈严心中愈发疑惑,问:“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许鹏的事情?他是你什么人?他和赵刚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过了将近一分钟,李光北的声音沉沉地响起:“沈队长,有些事,你还是不要多问的好。你只需要明白,如果你想了解赵刚被杀的真相,就去查清楚现在的这个案子。其他的,你最好别问。”
李光北的口气中有着明显的警告意味,这种语气让沈严十分的不爽。“李光北,我不是你的下属,你也少来威胁我。就算没有你帮忙,刚子的案子我也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
听到这句话,李光北竟是一声冷笑:“沈队长,不是我小瞧你,但当初的案子,如果不是我告诉你的话,恐怕你到现在还以为我是真凶呢吧?你们从一开始就掉进人家设好的套里,连别的可能性都没想过。我倒是想知道,你能怎么靠自己去查出真相。”大概也是来了气,李光北竟没给沈严说话的机会,接着冷声道:“总之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做好该做的事就行,不要自作聪明地瞎折腾。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赵刚的事情就再也没有真相大白的可能!”
一口气说完这些,李光北直接挂断了电话。
“喂?喂?!”沈严被李光北一番话说得一阵心惊,待反应过来时,对方早已挂断了电话。
望着慢慢变暗的手机屏幕,沈严渐渐拧紧了眉头。
整个下午,沈严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办公室中,反复回味着与李光北的对话。李光北的话显然别有深意,他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人家设好的圈套里,可是,是什么“圈套”?下套的人又是谁?沈严仔细回忆当初的一切,他将李光北公司副总丁荣钦坠楼的案子交给赵刚,之后自己出差,而等他回来后却得知赵刚被杀,姜建东说凶手是李光北……
一阵寒意突然窜上脊背,一种可怕的可能性隐隐地浮现在脑中……
沈严的身子猛地一抖不会的!不可能!
可是……
一些念头,像不受控制的毒草一样在大脑中孳生:当初的案子,他们究竟是怎么确定李光北是凶手的?沈严清楚地记得当时姜建东的说法:“刚子刚开始查李光北就被杀了,还是被手枪打死的!手枪!在h市能弄到手枪的,除了他李光北还有谁?!……”这个推断很合情合理,可是,除此之外呢?他们还有什么线索可以说明李光北是凶手?……
沈严拼命思索,却发现他根本找不到其他的证据。
于是他不禁回想起两个多月前自己与姜建东的那次对话。那是李光北来过之后的事情。当时沈严自己想了好几天,总觉得李光北似乎并不是在说谎,于是就打给了姜建东,询问当初案子的一些细节。姜建东开始对李光北的说法很是怀疑,当沈严表示他觉得李光北可能没说谎之后,姜建东便没再多说什么。不过他也没能再提供出关于当年案子的新的线索,最后,姜建东说自己会再找人去打听打听,让沈严专心养伤,不要总想这些事情。可是,两个多月过去,姜建东却再也没有新消息。他是没有查出新线索来,还是没有去查?……沈严回想起当初,他们两人都对刚子的死伤心愤怒,发誓要找出杀人凶手,沈严即使调职到了s市依旧对此案念念不忘,可是姜建东人在h市,为什么不将调查继续进行下去?以他当初宁可作伪证也要为赵刚报仇的性子,他为什么在官司结束后却全无动作,甚至连对李光北的私下调查都没有?……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当你对什么人或事产生怀疑时,证据似乎就会一个又一个地涌现。
建东,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你?!……
沈严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
“……沈严?沈严!!”
一双手按上自己的双臂,沈严被一阵猛摇,终于从痛苦中回过神来。他看到程晋松就在自己面前,一脸担忧地盯着他。
“沈严,你怎么了?”程晋松的手还握着沈严的双肩,一脸的紧张。
沈严装作无事地牵牵嘴角:“没事,只是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而已。”
然而程晋松并不相信他的说法,他蹙着眉头盯着沈严的双眼:“别骗人,你这样子明显是心里有事。到底怎么了?什么事让你烦成这样?”
沈严看着程晋松,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晋松,你对李光北这人是什么印象?”
听到这个名字,程晋松骤然紧张起来:“他又来找你麻烦了?”
“不是。”沈严连忙摇头。可程晋松似乎还是不太相信,沈严无奈只好解释道:“是这样,许鹏的那个案子,我们不是一直查不到什么线索么?我就想找李光北问问,看看他还知道些什么。结果李光北跟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沈严说着,将两人的对话给程晋松复述了一遍。他抬眼看着程晋松,试探着说:“我总感觉他似乎话里有话……”
程晋松安静地听沈严说完,皱着眉头半晌没说话。隔了好久,他才开口:“你们当初是谁最先提出来凶手是李光北的?”
沈严身子微微一震果然,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看到沈严如此反应,程晋松了然:“是姜建东,是么?”
沈严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却又解释说:“其实当时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毕竟,刚子当时在查李光北的案子,而且h市能弄到手枪的人也不多……”
“可是沈严,你也该明白,这些都不是确切的证据。”程晋松看着沈严,温和却直接地指出。“就算手枪很难弄,整个h市也不会只有一个李光北能弄到吧?你们当时还有什么实质性的线索可以证明凶手是李光北么?”
沈严咬咬嘴唇,没再开口。
看着沈严紧握成拳的右手,程晋松心中明白,其实他也对姜建东产生了怀疑。见识过姜建东对沈严那超出寻常的关心,他能明白此刻沈严的内心有多么纠结。于是,他拉起沈严的手,温和地说:“其实要验证李光北说话是真是假很容易,只要查明当初丁荣钦的案子与他到底有没有关就行了。”
沈严一听,顿时恍然:“是啊!我怎么没想起来?!我这就打电话,跟他们借一下当年的卷宗!”
看着沈严的动作,程晋松先是一笑,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突然笑容一僵。
“沈严,”程晋松微蹙眉头,犹疑地开口,“你是不是说,李光北最后对你说了句‘不要瞎折腾’?……”
沈严点点头:“是啊。”
“他当时是什么语气?……”
沈严回忆了一下:“似乎……有点生气,又有点正式……”说到这里,沈严似乎有些明白程晋松的意思了,于是表情也愈发严峻。“而且,他还说,机会只有一次,弄不好刚子的事就再也没有真相大白的可能……”
程晋松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他想了一想,抬眼说:“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动为妙。赵刚的案子如果凶手真的另有其人,那么这个人就是想嫁祸给李光北,以李光北的个性,他绝对不会饶过这个人。既然这样,咱们不如静观其变,如果李光北能抓到真凶,咱们也省事了。就算你真的不放心想要自己查,也最好找一个能接触到案子的全部资料,而且绝对可靠的人。”
沈严想了想,开口说:“我可以找检察院的陈东处长。”
“陈东?”程晋松有点意外,“你们很熟?”
“还好吧,办案的时候见过一两次,他人不错,而且刚子的案子证物有问题,就是他发现的。”沈严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你认识他?”
“我跟他一起去澳洲开的会,当时他就说过认识你。而且,你昏迷的时候,他还来医院看过你。”
“什么?他来医院看过我?”沈严吃了一惊,“你怎么没告诉我?”
“你昏迷那几天来看你的人太多了,大部分人在你醒来后又都再来过,所以我就把他给忘了……不过说起来,他当时看你的样子,好像是挺关心你的。”说到这里,程晋松半开玩笑地说:“人缘不错啊,沈队……”
沈严没回程晋松那句玩笑,他依然还处于对陈东来探望自己的惊讶中自己跟这位陈检没有太多接触,这人居然会特意从h市过来看自己,着实令他意外。不过这也正好说明,拜托陈东去做这件事的这个想法,或许确实可行。
沈严在心中拿定了主意,抬眼看向窗外建东,希望你不要真的让我失望……
Chapter 08 五年前的行踪
为了说话方便,沈严等回到家后才给陈东打电话。他先是感谢陈东曾经来医院看过他,而后才进入正题。
“丁荣钦?”听到这个名字,陈东有点意外,“你怎么会想起这个案子?”
这个问题沈严早就料到了,所以他立刻就给出想好的答案:“因为之前查一起案子时我又碰到了李光北……陈处,不瞒你说,赵刚的案子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不过我知道那个案子已经宣判了,没有确凿证据很难翻案。但后来我想起来丁荣钦的这个案子没有上过庭,如果我们能用这个案子把李光北入罪,那么也算帮刚子报仇了……只是陈处您也知道,当初为了撤出证据的事,我跟警局那边闹得比较僵,现在实在不方便跟他们开口,只能来麻烦陈处您了。我记得丁荣钦的案件卷宗作为刚子被杀一案的相关资料,在提交送审的档案中都备了一份……”
这是沈严和程晋松商量好的说法,是一个比较合情合理的理由。不过私印卷宗毕竟是违反纪律的事,所以沈严心中也并不是十分有底。
果然,听完沈严的说法后,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沈严考虑要不要再补充点什么的时候,陈东却已开口:“好,我想办法帮你弄出来。”
“谢谢陈处!”沈严连声致谢,接着又补充道:“另外,陈处,这事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保密?”
“好。”
电话挂断,沈严长出了一口气。陈东会这么痛快地答应,着实让他颇为意外。毕竟在此之前两人的接触其实极为有限,沈严没想到陈东竟会为一个算不上相熟的人去做这种事情。而想到之前李光北的那番话与程晋松的分析,眉头又再次拧了起来。
“算了,”沈严苦笑着拍拍额头与其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抓紧时间把许鹏的案子破了,到时候事情的真相也就应该能弄清楚了。
得到陈东的许诺,沈严稍微安心了些,开始心无旁骛地专注于许鹏的案子。他带人按照之前的思路进行查访,很快便找到了当年许鹏购买设备的地方。
“我们把许鹏的照片一拿给店老板,老板就认出了是他,还说出这孩子姓许,是个大学生,肯定没错。”秦凯对沈严说。
“详细说说。”
“好嘞。”秦凯喝了口水,开始给沈严汇报:“据店老板回忆,许鹏这孩子去他们的店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以前就很爱去那里转。正赶上那两年盗墓小说特别火,不少中学生都会到上这种考古器材店,看看洛阳铲长什么样之类的。不过大多数孩子都是只看不买,只有许鹏这孩子比较特别,他时不时会买上一两件东西。老板开始以为他是觉得好玩,可跟他一聊上发现这孩子知道不少东西,也就对他有了印象。一来二去的两边儿就混熟了。许鹏给店老板讲过他勤工助学自己自费去古迹遗址考察的经历,老板对他是相当佩服。然后五年前的三四月份,许鹏跟店老板说马上就大学毕业了,他想毕业后先不找工作,而是花一年时间去中国南方好好考察一下各地的墓葬风俗。店老板觉得他的主意不错,还给他提了不少建议。不过这么转一趟花销很大,无论是设备还是吃住,都要花不少钱,而许鹏根本没有那么多钱。许鹏没跟店老板说过他是孤儿,但是店老板也看出来他应该是没什么钱的,再加上他挺喜欢那个孩子,就跟他说,他店里的器材,只要许鹏个成本价,算是赞助他了。可是就这样,这笔钱也不算小,许鹏当时好像为钱的事相当发愁,有一个来月的时间都没再出现。就在老板以为许鹏打算放弃这个念头的时候,许鹏突然又去了,兴冲冲地跟店老板说他钱的问题解决了,感觉好像他得到了大赞助似的,总之是不用愁了。然后他就在老板那店里订了不少东西,有几个仪器那店里没有,甚至还是特意跟别的地方预订的。好容易店老板帮他把东西都凑齐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嘿,这孩子竟然反悔了!”
“反悔?!”沈严一皱眉,“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老板说就在许鹏把东西买走后不两天,这孩子突然抱着东西跑回来了,一脸着急地说要退货。当时老板不在,那个店员就跟许鹏说,这些工具仪器已经全都拆封了,而且没有毛病,不能给退。结果许鹏非要退,两边一言不合,竟然还动起手来了。后来那老板回来了,见是许鹏,就问他怎么回事。然后许鹏说他不打算去了,想把东西退回来。老板就跟他解释说,有些工具和仪器是许鹏单点、老板特地从外地订货回来的,有些甚至还按照他的要求改装过,这种是真的没法退的。许鹏一听到这话就蔫了,说他再想想,然后就走了……”
“后来呢?”
“后来过了好一阵子,这孩子都没再来,老板说,大概他还是解决问题,又去了吧。不过他在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许鹏出现。”
听秦凯说完,沈严陷入思考中。他想了想问两人:“许鹏有没有说过他是从哪儿得到的赞助?”
“没有。”回答的是程海洋。“老板说他也问过,不过许鹏没有说。”
沈严点点头,没再问。
秦凯看了看沈严,接着说:“头儿,我和小海把老板说的话和许鹏室友的说法对比了一下,发现两边还挺合得上的,所以,这个许鹏说不准真是去外地考察去了。”
“可是,就算他是去外地考察,最后怎么又会回来,而且死在本市了呢?……”沈严轻声低语,既像是在问两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秦凯和程海洋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这的确是目前困扰众人的最大疑团。
沈严想了一会儿,似乎也没有得出答案,他转回眼来看向两人,问:“许鹏有没有说过,他打算去哪儿?”
“说了!”秦凯立刻回答,“老板很确定是告诉我们,许鹏说第一站打算去湖南湘西,因为他对湘西赶尸最感兴趣。”
“湘西?……”
另外一边,几经周折,古墓录像带的调阅申请终于批了下来。文物局表示可以让重案组查看录像,只是整个过程必须在文物局内完成,录像带绝不外借。于是沈严和程晋松便带着两组的所有人一起赶到了文物局,而等大家看上录像才发现,所有镜头都是对着古墓挖掘进行拍摄的,镜头里出现的不是各种文物就是各种扫尘挖土的双手,连工作人员的脸部几乎都拍不到,更不用说外围的什么人了。一天看下来,全无所获。
“我看这边很难有什么发现,咱们恐怕得另想办法了。”录像室外,程晋松对沈严说。
沈严点点头,说:“我打算跟王局申请,去湖南看看。”
“湖南?怎么会想去那儿?”
“我们昨天找到了许鹏当年买装备的器材店的老板,他说许鹏当年在他那里买了一系列的东西,说要去湖南考察。这是我们目前为止得到的有关许鹏的最后的信息。而从五年前到三年前他死亡的这两年中,我们在本市完全查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所以我怀疑他是去了外地。”
“就算是去了外地,可他最后是死在了本市啊?”
“我也知道,不过现在本市这边我们根本一点线索也没有,唯有去外地碰碰运气了。”
看着沈严决心已定的表情,程晋松忍不住提醒:“可是沈严,我得提醒你,这件事王局不见得会批。这案子是好几年前的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案要案,王局恐怕不会同意你花这么大力气跑那么老远。”
沈严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眼神暗了一下,却很快又转为坚定:“我会说服王局的。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现在既然有了线索,就不可能不查下去。”
虽然沈严嘴上是这么说,可是程晋松心里明白,真正令沈严如此坚决要查下去的原因,恐怕还是他和李光北的那个交易。看来,赵刚的案子的确是沈严的心结,不彻底查清楚,他大概永远不会罢休吧……
“行,决定了就去做吧。”程晋松拍拍他的肩膀,温和而又令人安心地说:“无论怎样,我都一定会支持你。”
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然而,申请的难度还是超出了程沈二人的想象。王局始终不认同为了一个三年前发生的“而且连是不是凶杀都不能确定的”案子就横跨大半个中国去调查的做法。为了说服王局,程晋松和沈严也算想尽了办法,他们先是让蒋睿恒去向王局证实死者一定是死于他杀;接着又采用车轮战,轮番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就是这样,王局依然没有点头。
“实在不行我就请假,自己去湖南查。”办公室内,沈严赌气说。
“别胡闹!你这个时候去请假,明显就是跟王局对着干。”程晋松立刻否决。
“那这事难道就不查了不成?!”沈严来了脾气,说话声也大了起来,“你别跟我说什么让李光北派人去查,这事我绝对不会去求他!”
程晋松确实考虑过借助李光北的办法,可见沈严这么坚决地拒绝,也只能作罢。况且李光北毕竟身份敏感,真对他开口提这种要求,就算他答应了,后面可能也会有不少麻烦。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说服王局让他点头……程晋松在头脑中考虑了一圈能对王局有些影响力的人,最后只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行了,你别担心了,”程晋松拍拍沈严肩,“这件事我帮你搞定。”
Chapter 09 异地调查
程宅,晚八点半。
程父正在书房内看书,突然听见屋门打开,只见程晋松端着个茶盘进来,笑嘻嘻地问:“爸,我泡了壶茶,铁观音,你喝点不?”
“嗯?好啊。”程父放下手中的书。
程晋松笑呵呵地走进来,将茶盘放在桌上。整套紫砂壶的器具都摆在上面。程晋松将茶水从茶壶倒入茶海,一股铁观音的清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程父微笑着看着程晋松拿起茶海,将茶水倒入已经烫好的紫砂茶杯中。
“来,爸,尝尝我的手艺。”程晋松端起小杯子,递给父亲。
老爷子乐了:“冲个铁观音,需要什么手艺?想表现手艺冲功夫茶去。”
程父虽然嘴上吐槽儿子,手上却还是接了过来,喝了一口。
清香的味道,不浓不淡,回味绵长,火候掌握得不错。老爷子满意地喝下,点了点头。
程晋松立刻补上了一杯,程父再次拿起茶杯,边啜饮边说:“行了,没事你才不会来献这殷勤,说吧,有什么事?”
“嘿嘿,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老爸你。”程晋松狗腿地笑笑,对父亲说:“爸,我们现在查案遇到了点麻烦……”他将整件事简单地跟父亲叙述了一下。“……我们现在想去湖南查查看,可是王局却始终不肯批。爸你警局高层认识的人多,能不能找人帮忙跟王局说两句,让我们去一趟?”
听完程晋松的说法,程父颇不以为然:“这种案子你们局长不批也正常,本来你们去也不见得就能发现什么,更何况尸体还是在这边被发现的。”
“爸,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我们现在实在是没有别的线索了,只能去那边碰碰运气了。”
程父瞥了一眼程晋松,低头继续喝茶:“你们干嘛这么在乎这个案子?”
“也没有啊,就是有线索就不想放弃么,好歹也是个杀人案。”
“你小子那点水平,蒙我还差了点。”老爷子白了程晋松一眼。“说实话,要不免谈。”
程晋松见被父亲戳穿,犹豫了一下,只好实话实说:“爸,你知不知道去年h市发生了一起警察被杀的案子?”
一听这句话,程父动作一顿。
“我们现在找到了一个线人,他说只要我们能够查清许鹏的这个案子,他就把当年的案子的真相告诉我们。”
程父听完这种说法,抬眼看程晋松,似乎在思量这种说法可不可靠。程晋松明白老父的想法,认真地说:“这个线人应该可靠。”
程父听完又低下了眼,他又喝了一杯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这案子当年是不是沈严负责的?”
“是。”程晋松见父亲问,索性不再隐瞒。“当初的案子他们本来锁定了一个嫌疑人,后来沈严发现是他的同事作伪证陷害的那个人,就找到局长,坚持把那份伪证撤了出来。也就因为这样,当时这官司后来就败诉了。这事一直是沈严心里的一个疙瘩。前不久沈严查案中帮那个嫌疑人的妹妹查清了杀死他老公的凶手,那人良心发现,告诉沈严说的当初的事并不是他干的,沈严才发现这案子可能别有隐情。”程晋松顿了一下,接着说:“爸,这件案子不仅关系着一个警察的性命,背后甚至可能还牵扯别的东西,我们必须要把它弄清楚。”
程父是第一次听到这案子的内情,老人凝眉思考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行,我去跟你们局长说说。”
“谢谢爸!”程晋松喜出望外,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爸,你跟王局说的时候可千万别提赵刚的案子!这件事我们现在还只是怀疑,没有确切的证据。”
“行了,我明白。”程父点了点头,开始往外撵人:“你该干嘛干嘛去!让我好好合计合计。”
“行!爸我再帮你冲壶茶!”程晋松端着茶壶颠颠地跑出书房。
所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当第二天中午程晋松听说局长让他去办公室一趟的时候,他就猜到,事情可能办妥了。果然,当他走进局长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沈严也在里面。
“嗯,人终于到齐了。”王局瞪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小子行啊,还学会托关系走后门了?!”
沈严被王局这句话说得一头雾水,而程晋松则连忙堆笑回答:“王局,我们这也是着急破案么。”
“哼,就凭别人的几句话就要跑半个中国去抓瞎去,我看你们还是太闲了没累着!”王局继续骂。
听到王局这么说,沈严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正色解释道:“王局,这个案子虽然不像之前的那些案子社会影响力那么大,但是它毕竟也关系到一条人命。既然是人命,就应该同等重视。现在我们既然有了这条线索,就不应该放弃,怎么样都应该去试一试。”
沈严的这几句话说得相当认真,王局当然知道沈严是个什么样的人,况且他也不是真心生气,于是他正色命令道:“只能去两个人,我给你们一个星期,无论有没有发现,到时候都必须回来!”
“是!”沈严和程晋松同时回答,程晋松紧跟着还补了一句:“放心王局,我绝对看紧他,保证他按期归队!”
“你也去?!”王局立时瞪眼,“两个组长一起去,这算怎么回事?!”
沈严也很是意外,他刚想说话,却被程晋松按住了手。
“王局,”程晋松看着局长说:“这个许鹏去湖南是去考察去的,想要调查他的行踪,肯定会涉及到一些考古专业的知识或是人,沈严他们对这些事都不懂,只有我跟着去才最有用。”
“那这边呢?撂挑子啊?!”
“这边还有嘉宇呢,我之前病假出差时那些案子他们不也都处理得很好么?再说,现在交通通讯都这么方便,真遇到什么要紧的事,我立刻就赶回来。”程晋松一口气说完,放缓了些语速诚恳地说:“王局,从我们这里去湖南光坐火车就要一天,一来一回光路上我们就要搭上两天。时间有限,还是我和沈严去,才能短时高效。”
程晋松一番话说完,屋内一时没了声音。程沈二人一起看向王局,等着他的回答。
王局皱着眉头考虑了足足半分钟,终于开口:“最多一星期。这边如果发生新的案子了,你俩必须立刻给我赶回来!”
“是!”
从局长办公室退出来,沈严拉住程晋松:“你到底是找谁去跟局长说的?”
程晋松笑笑:“我爸。”
“你爸?!”沈严吃惊。
“嗯,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爸以前在警局、警校干过么,他跟这里的挺多领导都挺熟的。”程晋松说着笑了出来,“不过我也没想到他竟这么有效率,我昨晚才说,他今天上午就把事情搞定了,看来平时我小瞧我家领导了……”
沈严顿时感到很是过意不去:“抱歉,不但害你跟我一起挨骂,还把你爸也给折腾进来了……”
“行了,”程晋松拍拍沈严,微笑着说:“这事说到底还是公事,既然是公事,本来就与我有关。王局他骂人也不是觉得你做得不对,只是他改变主意不好意思而已。至于我爸,你就更放心吧,我家领导最是正义心旺盛,知道能帮上忙,他乐不得呢!”
沈严回到办公室,将自己和程晋松要去湖南的消息告诉给了自己的组员。重案组的其它几人都知道沈严和程晋松在争取这件事,但局长能这么快答应下来,还是让众人小小吃了一惊。沈严将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稍微做了些安排其实也没什么好操心的,重案组的这帮人在一起工作多年,彼此间早就有了默契。所以他只是把方礼源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叮嘱了一下接下来的调查方向。
“我走的这段时间,你们还是从许鹏的同学老师入手吧。陶教授不是说许鹏跟他们考古系的学生接触得比较多么?那就去找人了解一下。还有他的室友,让他们再多回忆回忆,尤其是许鹏大四最后那段时间的事情。另外问s大学要一下许鹏的毕业论文,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到什么线索。”
“好。有发现我会打电话告诉你的。”方礼源点点头,接着又想起了什么,“诶对了,你们是不是赶快把车票买了?去湖南的车可没那么多。”
沈严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问题,刚想说话,那边程晋松却开口了:“已经买完了,后天清早的。”
这话一说,不止方礼源,连沈严都吃惊了:“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儿晚上。我跟我爸说完以后就想着上网去看看车次的情况,结果我一看才发现,最近两天去长沙的车票已经都卖完了,最快的就是后天清早的,而且也就只剩几张卧铺了。我估摸着以我爸的效率怎么着两天也应该能把这事搞定了,所以就直接订票了。”
听完这番话,方礼源恍然大悟:“我说王局怎么这么快答应了呢!原来晋哥你是请你老爸出马了啊。”
程晋松笑了笑,趁方礼源不注意,对沈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沈严感激地笑笑,一股暖流涌上心间。
Chapter 10 湘西之行
安排完了组内的事情,程沈二人也开始各自做起出差的准备来。因为这次的案子可能与考古有关,所以程晋松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上网做功课,争取对于当地的相关新闻有所了解。而与此同时,沈严则在担忧一件事情那就是,关于丁荣钦的案子的事,陈东那边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从沈严打电话给陈东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那些卷宗材料就在检察院,以陈东的身份与能力,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事早该办成了。可是五天过去,那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不禁让沈严担心陈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尽管知道这种事急不来,但眼看着时间过去,沈严总是有些担心。
拿着手机纠结许久,沈严还是决定给陈东打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陈东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喂?”
“喂,陈处,我是沈严。”
“哦,沈严啊。”
“陈处,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今天晚上要出差,大概一个星期才能回来,所以那个卷宗如果您最近寄出来的话,可以寄到我的家里,我让我弟接一下。”沈严将自己早已想好的理由说出去。
“卷宗我还没拿到。”陈东说,“最近这几天检察院事情比较多,不太方便。”
“哦,是这样。没关系,我也不着急。”
一阵短暂的安静。陈东过了片刻才再次开口:“沈严,你上次跟我说,你在查案的时候碰到了李光北,是么?”
“是啊。”沈严不知陈东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于是试探着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陈东说。“卷宗的事我会想办法,你也别太着急,先出差去吧,等你回来咱们再联系。”
“好。”
挂断电话,沈严困惑地皱眉陈东刚才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而远在h市,陈东盯着手里的卷宗,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他听得出,沈严并没有完全跟他说实话,他要查这个案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李光北,是你给他的提示,是么?
那么,你还发现了什么?……
陈东想了一会儿,猛地起身,拿着车钥匙离开了房间。
程晋松和沈严在火车上颠簸了一天一夜,才于第二日清晨到达了长沙火车站。之后两人又转车向湘西行进,直到当天中午才到达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湖南省吉首市。
吉首市是湘西土家苗族自治州的首府,位于湖南省西部,武陵山脉东麓,是一座总面积1062平方公里,人口29.43万的小城市。一下车,耳中便充斥着口音浓重的西南官话,跟着人流走出车站,负责接待的警员已经等在了出站口。
“你们好,辛苦啦!”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警官,个子不高,矮矮壮壮的,倒显得颇为结实。他跟沈严和程晋松握了握手,介绍道:“我叫彭福石,两位叫我小彭就行,公安局就在那边不远,我们走着就能到。”
走出火车站,迎面就是吉首市的一条主要干道。放眼看看四周,一个与s市很不相同的城市映入二人眼帘。吉首市并不如s市发达,无论是路上的车辆,还是两边的楼房,都比s市要落后个几年。不过这里群山环绕,溪水纵横,倒是别有一分大山深处的安宁。
吉首市公安局离火车站也就一公里左右,三人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地方。负责接待的马队长将两人迎进了会客室,双方简单寒暄两句,便进入了正题。
“马队长,我们这次来,是想调查一个五年前可能来过这里的学生的行踪。”沈严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情况。“……目前我们能查到的关于这个死者最后的信息就是他计划的第一站是湘西,所以我们就到了这边。我们想弄清楚他当初是不是真的来过这里,又做了些什么。”
马队长听沈严说完,点点头一时没说话,似乎在从哪里入手比较好。程晋松见状补充说:“这个学生是个考古迷,他对我们这边的文物与民俗文化非常感兴趣,所以我们估计他很有可能会去一些博物馆、古墓或是民俗独特的地方。”
听完程晋松的话,马队长恍然大悟:“哦,这个容易,我们吉首市就有两个博物馆,都离这里不远,你们这就可以去看看。小彭!”马队长回头招呼人,“你带这两位同事去苗族和土家族的博物馆看看,去了解了解情况。”
“好。”
几人驱车来到距离吉首市公安局2.5公里的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博物馆,博物馆的田主任接待了三人,他听完程沈二人的叙述后,抱歉地摇摇头。
“我们这里高峰时的客流量可以达到上万人一天,如果你们是问最近一年的,我们还可以查一查监控录像,但是五年前的事情,我们就真的查不到了。”
“这个人是考古系的学生,他是想要做一些专业性的研究的,所以他很可能提前给你们写信或是打电话,预约申请看一些更珍贵的文物。”
听到程晋松的这个说法,田主任更是笑着摇了摇头:“那就更不可能了,我们这里的所有文物都是这么摆放在展台里的,不可能让人拿出来看,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
苗族博物馆九福堂馆的工作人员的说法与自治州博物馆的几乎一样:“我们从来没接到过这样的申请……”
……
几个小时跑下来,一无所获。
从苗族博物馆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彭福石看看手表,抬头对两人说:“沈队长,程队长,这个钟点这些博物馆都下班关门了。你们从下火车一直忙活到现在,该饿了吧?咱们去吃点饭吧?”
沈严和程晋松此刻确实也已饥肠辘辘了,于是便也点点头。
小彭警官将车子开回市内,停在距公安局不远的一家饭店外。他乐呵呵地对两人介绍:“这是我们平时很爱来的一家饭馆。你们别看它地方不大,但是菜做得很正宗。你们大老远地过来,也尝尝我们湘西的特色!”
看着小彭警官那热心的样子,程沈二人都笑了出来,程晋松笑着说:“那好,我俩就听你的了!”
三人走进饭店中。小彭警官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跟熟稔地跟店老板打招呼,坐下后便拿菜单点菜。
“沈队长,程队长,你俩能吃辣不?我们吉首最好吃的菜都是辣菜,如果你俩不太怕辣的话,可以尝尝。”
“行。”程晋松一口答应,接着又补充:“不过别太辣,沈队长胃不是特别好,太辣我怕他会胃疼。”
沈严刚想表示自己没问题,那边小彭警官却已经点了头:“行,那我就告诉他们少加点辣子。”他转头便跟服务员说了起来。程沈二人只见小彭警官跟服务员吧啦吧啦地说着,可说的是什么两人却完全听不明白。程晋松和沈严对视笑笑,索性入乡随俗,全让小彭警官做主。
小饭店做菜蛮有速度,不一会儿,几道菜就摆上了桌面辣炒山笋,辣炒小河虾,凤凰血杷鸭,还有一大碗苗家酸菜鱼。带着微辣的香气扑鼻而来,程晋松和沈严瞬间觉得口中生津。
“来来来,快尝尝!”小彭警官热情地招呼。
程晋松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小河虾放入口中,火辣辣的感觉充满口腔。湖南菜果然是无辣不欢,然而这辣却恰好地掩盖了河虾的腥气,反而显出它的鲜嫩。程晋松一竖大拇指:“好吃!”
小彭警官瞬间露出安心的笑容。
三人畅快地吃了起来。湖南人果然是能吃辣,即使是特别叮嘱过“少辣”,这几道菜也把程沈二人吃得是汗流浃背。两人一边被辣得嘶嘶吸气,一边却又忍不住大快朵颐,四盘子菜最后被三人消灭得干干净净。
“啊,真是不错。”酒足饭饱后,程晋松喝着饮料,赞叹地对彭福石说:“彭警官,你们这儿的菜真不错。”
“嘿嘿,这不算什么,我们的菜是越辣越有味道,这些菜要是再辣点才更好吃呢!”
沈严和程晋松感受着自己被辣得火辣辣的嘴唇,相互对望了一眼,都笑了出来。
“对了彭警官,你也是少数民族么?”沈严问。从一见面开始,他就觉得彭福石长得跟汉族人似乎不太一样。
听到这么问,小彭警官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我不是。”
沈严吃了一惊:“你是汉族人?”
“我是土家族的。”小彭警官说完,见程沈二人一脸的迷糊表情,笑着说:“在我们这里,你们才是‘少数民族’嘞!”
沈严和程晋松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全都笑了出来。
“诶彭警官,说起来,你们这里有多少个民族啊?”
“我们这里主要是土家族和苗族,其它还有白族、回族……总共三十来个吧。”
“那你们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风俗习惯么?”
“那是啊!你就拿谈恋爱结婚来说吧,苗族的人喜欢对歌,男的女的都能唱,两人唱着山歌就谈恋爱了;我们土家族则讲究‘哭嫁’,新媳妇结婚那天必须要哭,哭得越惨越伤心将来的婚姻才越幸福!……”小彭警官对各民族的习惯是张口就来。“每年有好多游客来我们这里旅游,都要看这些的。”
小彭警官这番话提醒了程晋松,他问道:“那彭警官,哪个民族的丧葬文化比较有名,比如说赶尸?”
小彭警官一听这个乐了:“赶尸那东西只是个传说,根本没有人真正见过。不过老辈人都说可能是在泸西、辰溪一带……”说着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诶对了,泸西县那边儿有傩戏,跟鬼神什么的有点关系,你们要不要去那边儿问问?”
“好。”沈严一口答应。
“那行,明天我带你们过去。你们二位今天也够累了,我这就带你们去宾馆。你们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早点出发!”
Chapter 11 另一种可能
吉首市公安局帮程沈二人安排的是公安局附近的一个宾馆。吉首不是什么大城市,宾馆的条件自然也与大都市内的标准间没法比,不过屋内设施虽然简单了些,但却也算齐全中央空调、独立卫浴,还有一台小电视。
两人放下行李,程晋松对沈严说:“折腾一天了,累了吧?你去冲个澡,咱俩今天早点休息。”
“行。”沈严今天一直在外面奔波,再加上刚才吃饭,真是出了不少的汗。于是他从包里拿出毛巾和衣服,转身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地方不算大,但是淋浴却错,水很热,水量也足。在火车上颠簸了将近三十个小时,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工作,此时此刻,沈严还真的觉得有些累了。他将水温调高一些,用热水来缓解身体的疲劳。
先在热水下冲了快五分钟,沈严才开始正式洗浴。而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一个问题这淋浴间里竟然没有洗发水!最初沈严还以为这些东西在洗手台上,可等他出去一看吃了一惊,整张洗手台上只有两只干净的空玻璃杯,什么洗发水、浴液、香皂、牙刷……统统没有!
“晋松!”沈严冲门外叫道:“这宾馆怎么什么洗漱用品都没有啊?!”
程晋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啊!我忘了告诉你了!湖南省的宾馆都不提供洗漱用品的,没事我带了,我这就拿给你!”
很快,门口就传来敲门声:“沈严,给你东西。”
门打开了一道缝,沈严探头出去接过东西:“谢了。”然而当看到递到手里的一只崭新的牙刷时,沈严微微一愣:“这个也是给我的?”
“是啊。”程晋松笑笑,“难道你带了?”
沈严更是意外:“你怎么会知道我不会带?”
“你我还不了解?你那点能力值全加在查案上了,其他的事儿你能记得有几样?”
沈严听得心头一暖,他笑嘻嘻地做了一个鬼脸:“谢了,保姆!”
说完,他立刻缩头回去,关上了房门。
“嘿你小子,得便宜还卖乖!”程晋松笑骂一句,然而回想沈严刚才那顽皮的样子,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次日,清晨。
程晋松是被床头的嗡嗡声弄醒的。大概是警察的条件反射,他人还未清醒,手却已经自觉地摸向床头,拿起那一直震个不停的手机。
“喂……”
那边传来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喂?沈队长?……诶不对……你是程队长?”那人有点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奇怪……我明明打的是沈队长的电话啊?……”
听到这句,程晋松猛地睁开了眼睛。定睛一瞧,这手上的手机可不正是沈严的!而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正是彭福石。
程晋松这下是完全清醒了。他这才想起,昨天他们和小彭警官约好了今天早上八点出发。而他连忙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八点零五分。
要死了,居然睡过头了。
程晋松连忙坐起身来。抬眼看看,沈严还在旁边的床上睡得正熟。程晋松不禁扶额苦笑两人之前在火车上颠簸了二十多个小时,到了之后又立刻投入工作,实在是累得乏了。再加上昨天冲了个热水澡,结果今天居然双双睡过头,这人可丢大了。程晋松正打算去叫醒沈严,却听到手机那边又传来说话声,小彭警官还在叫着:“喂?喂?”
“哦,彭警官,是我。”程晋松回过神来,连忙拿起电话,压低声音说:“沈队他正在洗脸……抱歉我们俩睡过头了,不好意思,我们很快就出去。”
听到程晋松这么说,小彭警官立刻也放低了声音,他有些歉疚地说:“诶呀,我是不是把你们吵醒了?……”
“没有没有,我们已经醒了,不好意思麻烦你稍等一下,我们这就出去!”
“没事没事,不着急!你们慢慢收拾,我在你们楼下对面的早餐店等你们,就在路对面!”
“好的好的!”
程晋松挂断电话,赶忙推沈严:“沈严,醒醒,醒醒了!迟到了!”
沈严本来还在睡着,可听到“迟到”一词,瞬间睁开了眼睛。
程晋松见沈严睁开眼睛,苦笑着说:“咱们昨天不是跟小彭警官约好了八点出发么,现在都八点多了,小彭警官都到了……”
“什么?!”沈严猛地坐起身,看了看时间,顿时一脸懊恼,两人连忙穿衣洗脸,然后迅速拿着东西出门。
当两人赶到宾馆对面的早点铺子时,小彭警官已经点好了早餐,看到两人出现,小彭警官迎了过来:“沈队长,程队长,刚才真不好意思,把你俩给吵醒了。我忘了你俩这两天太累了,应该让你们多歇会儿才对。”
“没有没有,是我们不好意思才是真的。”两人连声道歉。小彭警官理解地笑笑,说:“早饭都给你们点好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你们尝尝看,吃完咱们就出发。”
“好。”
吃过早饭,三人便上车出发,直奔泸西县。
泸西县距吉首市五十公里左右,车行不过一个小时便到了地方。三人一到便立刻奔向这里最有名的傩戏表演地。
“这个人我们没见过……”傩戏舞团的张指导看着许鹏的照片摇了摇头,“我就是土生土长的泸西人,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是来看个热闹,真正想要了解傩戏是怎么回事的年轻人根本没几个。如果真有孩子来问,我不可能没有印象。”老人笃定地说。
又没有程晋松和沈严看着热闹的表演现场,心头却是沉甸甸的。这个许鹏,到底有没有来过这里?……
两天的时间,程晋松和沈严跑遍了湘西自治州的几个主要县城,将各个民俗博物馆、文物遗址打听了个遍,可是却没有打听到关于许鹏的任何消息。就在两人对他们的预测产生怀疑的时候,调查竟意外有了突破吉首大学民族学的一位教授表示,他曾经接到过许鹏的电子邮件。
这件事说起来真要感谢小彭警官。这位年轻的警官有着土家族人特有的善良与热情,几天里不仅开车陪着沈严他们四处寻访,打点着两人的吃住琐事,还经常帮两人出谋划策。当听到两人说起许鹏是历史系的大学生、在校就对考古非常感兴趣的时候,小彭警官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我们吉首也有大学诶!你们说那孩子会不会是联系了大学里的哪个老师?”程沈二人觉得这个猜测很有道理,于是小彭警官便帮着联络了吉首大学,对相关专业的教师进行询问,结果没想到,竟真被他们问到了消息。
提供线索的这位教授姓熊,名叫熊炳金。他用笔记本电脑登陆了自己的邮箱,然后打开一封邮件。“要不是翻邮箱,我还真的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熊教授指着屏幕上的邮件说。“这孩子是五年前的4月28日给我发的这封信,说他是一个历史系的大学生,对我们湘西的民俗历史非常感兴趣,尤其是墓葬方面的,他说想过来进行一些考察,让我给他提供一些建议。我当时就回了一封信,给他介绍了一些地方。后来这孩子又来了一封,问我如果他过来的话,可不可以阅读一下我们系的一些书籍资料。我说欢迎,你过来之后可以联系我……可是这之后这学生就没了动静,我猜他可能有什么事不能过来了,也就没再理过……今天要不是你们问起来、而我邮箱中又还留着当年的邮件的话,恐怕我就真的把这件事给忘光了。”
沈严和程晋松浏览了一下那几封邮件,果然与熊教授所说全无二致。
“好的,谢谢您给我们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熊教授。”
“没什么,应该的。”
熊教授将几封邮件给两人拷贝了一份,便离开了警局。待他离开后,沈严略带忧虑地看向程晋松:“照这么看,许鹏当年可能真的没有来过这里。”说到这里,他又疑惑地自语道:“那这人五年前到底去了哪儿?怎么突然就没了消息?……”
程晋松没有说话,他紧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沈严见他表情愈发严肃,不由问道:“怎么了?”
“沈严……”程晋松缓缓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就是许鹏其实五年前就死了?……”
“什么?!”沈严吃了一惊。
“你不觉得现在的情况很奇怪么?……”程晋松皱着眉分析,“现在咱们能找到的所有关于许鹏的消息都是到五年前的夏天为止,之后这个人就突然间不见了他计划好的考察没去,准备要读的研也没读……而他的尸体却在s市被发现……”他深深地看了沈严一眼,缓缓地说:“如果说许鹏是在五年前被杀的,那这一切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可是……是你们说的,许鹏是三年前死的啊?……”到现在为止,重案组关于许鹏死亡时间的推定完全是来自法证组的化验结果,所有人都从未怀疑过这个结论。
“所以我现在怀疑,是不是我们的检验哪里出了问题。”程晋松的表情很严肃。“我们是根据尸体的腐烂速度来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的。但许鹏的尸体是被浸泡在水中的,水的温度、里面的矿物质成分,都会影响尸体的腐烂速度。我现在真的有点怀疑是不是我们当时忽略了一些什么因素,从而算错了死亡时间……”他想了一会儿转过头来,迅速地说:“沈严,咱们赶快回s市,我要再对许鹏的尸体做一次检查!”
两人打定了主意,便立刻行动了起来。他们立刻收拾东西奔赴火车站,从吉首赶回了长沙。因为两人来的时候就预定好了从长沙回s市的火车票,现在要提前回去就需要改签。于是,程晋松去排队换票,而沈严则趁这个时间给方礼源打了个电话。
“喂,头儿?”电话那头杂音很大,听声音方礼源似乎人在外面。
“礼源,是我。”沈严说,“我们这边调查完了,许鹏曾计划来过湖南,但是最后并没有过来。我和晋松有些新的想法,我们这就坐火车回去,回去再跟你详细说。”
然而,方礼源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询问沈严新想法是什么,而是快速且严肃地回答道:“正好,那你们就赶快回来吧,我们这边又出事了……”
Chapter 12 双头并进
沈严和程晋松是飞回s市的。
当程沈二人在火车站听到s市又出事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考虑到火车要一天一夜才能到s市,沈严便和程晋松商量改换飞机。可是当时的时间已经太晚,航班早就没有了。于是两人订了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飞机,飞机当天中午降落在s市。两人不顾舟车劳顿,直接打车奔赴警局。
当他们出现在重案组的办公室时,着实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头儿,晋哥?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方礼源等人走了过去,李嘉宇和蒋睿恒也在这里。
“听说这边出事,所以就飞回来了。”沈严见他们似乎是要出门,于是问:“你们这是要出去?”
“嗯,”方礼源点点头,“医院来电话,说李修远醒了。我们打算过去录口供,顺便做**取证。”
“好,我跟你们一起过去。”沈严对方礼源说完,转头看向程晋松:“你呢?”
“我就不过去了,”程晋松指指已经做好出发准备的李嘉宇,“这种事嘉宇一个人能搞定。我想赶快回去重新验一下许鹏的尸体。”
“也好。那我们就分头行动,你这边有消息了立刻告诉我。”
“好。”
沈严跟其他人一起往停车场走,他边走边对方礼源说:“具体怎么回事,给我详细说说。”
方礼源点点头,开始介绍案情:“昨天晚上8点58分,110接到报警,一个男子自称遭人抢劫并受伤,但是电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动静,似乎是报案者已经昏迷。跟着很快110又再次接到报警,说在s大学东北宿舍区外的小巷里发现了一个昏迷倒地的人,该人背部有明显的伤口,而且在流血。110就通知了我们。等我们到现场的时候,才发现受害人竟然是李修远。”
“他伤得怎么样?”
“我们去的时候,他人已经昏迷了。他背部和手臂都有刀伤,其中后背那道伤口最深。在他的手和脸上还有一些抓伤,似乎是与匪徒有过比较激烈的搏斗。昨天李修远被送到医院之后直接就推进了手术室,医生说他伤得挺重,做完手术也不可能立刻醒过来,所以我们就没等着。这不刚才医院来电话了,说他才醒。”
“那现场呢?有目击者么?”
方礼源摇摇头:“昨天晚上s市大暴雨,那会儿正是雨最大的时候,路上基本上都没什么人了。而且他出事的那条路又是一条特别僻静的小巷子,我们今天上午去那里问过,没有找到目击者。”
沈严又转头问李嘉宇:“现场找到哪些证物?”
李嘉宇说:“我们在现场找到了被害人李修远的眼镜和雨伞,还在路口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一把刀子,经检测刀子上有血液反应,应该是凶刀。一会儿睿恒给李修远验伤的时候我们会比对一下伤口以做进一步的确认。至于其他的就没什么了,昨天晚上的雨太大了,所有的血迹都被冲掉了。而且那里是柏油路面,地面上找不到脚印。”
沈严点点头,继续加快了脚步。
车子很快就到了医院。在问过医生,确定病人可以进行问话后,几人走进了病房。
李修远正靠坐在病床边,他脸色苍白,显得很是虚弱。在他床边坐着两个人,看年纪也就20来岁的样子,似乎是他的师弟或学生。沈严认出,其中有一个他们在墓地曾经见过,李修远好像管他叫小王。
看到进来的几人脸色严肃,那两个年轻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李修远看到沈严,虚弱地打了个招呼:“沈队长……”
沈严点点头:“你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了……”
“李修远,关于昨天的案子,我们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好……”李修远说完,看看身旁的那两个年轻人。
那两个学生显然明白是警察来调查了,于是立刻开口:“那师兄,我们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们晚一点再来看你。”
“好,咳咳……”李修远似乎想起身,但他这一动牵动了伤口,引来一阵咳嗽。那两人连忙将他按了回去,又叮嘱他注意休息,然后才离开房间。
房门关上,沈严问李修远:“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们详细说说。”
李修远轻咳了两声,才缓缓开始讲述:“昨天晚上快九点的时候,我从外面回学校,当时外面雨特别大,我打着伞都被浇透了,当我走到学校边上的那条小胡同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人,我一回头,就看到一把刀子冲着我划了过来。我连忙拿伞就挡,他大概没防备,一下子就被我把刀子给打掉了……然后我俩就打了起来,他在我胳膊上挠了好几道子,我也踹了他两脚。后来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抓回了那把刀子,我一见不好,就连忙往学校跑,刚跑了没几步,就感觉后背一阵疼,我就知道我被捅了……这时候我看到胡同外有车过去,就开始大声叫救命。他也不知是不是害怕了,就跑了……等他跑了,我才感觉到后背疼得厉害,一摸发现自己流了好多血,我就掏出手机打110,可是只说到一半,我就晕过去了……”
沈严点点头,李修远说的这些内容与方礼源的描述基本一致。
接着,他问出关键的问题:“那你有没有看清凶手是谁?”
听到沈严这么问,李修远的脸上现出一丝犹豫。
“怎么了?”沈严问。
李修远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当时下着大雨,那个人穿着雨衣、戴着口罩,我的眼镜又被打掉了,所以看不太清楚……”
“可是你跟他近距离搏斗过,你就算再近视,也不可能什么也没看清。”沈严边说,边注意观察李修远的脸色。见到李修远愈发纠结,沈严说:“那个人你认识,对么?”
李修远微微一震。
过了片刻,他才抬起头来,说:“沈队长,我真的不太敢确定,不过我觉得那人好像是……”
“是谁?”
“是我们组的齐非……”
“齐非?他是什么人?”
“他以前也是陶教授的学生,去年毕业后留校当了讲师,现在也在跟着陶教授进行古墓的挖掘工作。”说到这里李修远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抬起头来:“沈队长,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们去古墓挖掘现场时,跟在陶教授身后的那个人?”
沈严回忆了一下,终于想了起来。“是他?!”
李修远缓缓地点点头,却又开口补充:“不过我真的不太敢确定,只是觉得有些像……”
“那他为什么要杀你?”
听到这个问题,李修远脸上露出一个苦笑。他摇摇头,苦涩地说:“我也不知道。齐非这个人个性太强,有时候有点天马行空。我做事比较一板一眼,所以有时候我俩在工作上可能会闹些小矛盾,可是那些都不是大问题,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对我……”
“那你们最近有没有吵过架?”
“最近?……”李修远回忆了一下想了起来,“就是前几天,你们不是管我们借发掘现场的录像带么?等你们走了,我俩整理录像带的时候又说起了许鹏,我就说我还记得你好像还跟他打过架吧?谁知道他听道这句话突然就火了,拎着我的衣领子恶狠狠地说‘别他妈的乱说话’,然后就走了……”
“你说他和许鹏打过架?”几人一听全是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啊?……”李修远被几人的反应吓了一跳,想了一想才说:“应该是大四初的事?应该差不多是那个时候,我记得当时我还没毕业呢。”
“当时具体是怎么回事?”
“当时……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有一天在系图书馆里,我们都正在看书,突然齐非就冲进去了,照着许鹏的脸上就给了一拳,然后他很生气地跟许鹏说了句‘你放老实点,别到处乱勾搭人’就走了……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大伙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听齐非的话的意思,似乎是许鹏勾搭了齐非的女朋友……反正大伙是这么猜测的。”
“齐非当时有女朋友?”
李修远摇摇头:“我不太清楚……我跟他关系一般,又不住一个寝室,所以不是特别了解。不过我确实曾经看到过齐非跟一个女生一起走路什么的。但自从他打过许鹏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跟什么女生在一起了。而且,第二年,齐非就出国了……他在国外呆了四年,去年才回来……”
沈严听李修远讲述完,问:“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专业哪个年级的?”
“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说了这么长的时间,李修远脸上也现出疲惫的神色。沈严想想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于是将人交给蒋睿恒和李嘉宇,让他们去进行**取证,自己则和方礼源退出了病房。
“没想到,齐非居然还和许鹏有过过节。”方礼源看看病房,转头对沈严说:“你说,难道齐非真是因为李修远想起来了他和许鹏的过节,才对李修远下手的?……”他说完,却又自己否定道:“可是不对啊,许鹏应该是三年前死的,按照李修远所说,那时候齐非还应该在国外呢,他不可能杀死许鹏啊……”
“这也不一定。”沈严突然开口。
方礼源没听明白:“什么不一定?”
“我说,许鹏不一定是三年前死的。”
“什么?!”方礼源大吃一惊:“头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严凝眉没有说话现在,就要看晋松那边的复查结果了……
Chapter 13 玉山探险(1100票加更)
与此同时,警局的法证组办公室内,所有人也都在忙碌着。
许鹏的骸骨被再次摆到了桌面上,苏墨涵拿着工具,从尸骨的表面、断面以及牙齿中分别提取出样本,将其放入分析仪器中,按下开关键。另一个房间中,程晋松和许柔在校验着当时采集来的水洞和玉水河的水样的分析结果,在与电脑中的数据进行核对确认无误之后,程晋松对沈皓点了点头,沈皓按下回车键,电脑上瞬间反映出运算结果。
“44个月还是不到四年……”程晋松看着那个结果,再次皱眉。
许柔明白程晋松此刻的心情,她问道:“晋哥,能想到的因素,我们已经都想了。你真的觉得是我们算错了?”
程晋松没有说话虽然他也希望自己没有算错,可是调查的结果却与他们的结论有着严重的矛盾,让他不得不怀疑。程晋松再次看向手中的报告,凝眉思考着他们到底遗漏了什么。
屋内一阵短暂的安静。
“晋哥!你快看看!”突然间,苏墨涵快步走进了房间。他拿着一张分析图谱递给程晋松:“这是刚出来的许鹏骨骼内化学成分的分析图谱,你看看它微量元素含量!”
程晋松一把扯过那张纸上面是一系列柱形图,显示着骨骼内的化学元素成分的含量,而其中有几个明显的峰值,分别是钙元素、铁元素、钠元素和氯元素。
“钙、铁和钠?……”程晋松看着那张分析表自言自语,“三氯化铁、氯化钠、氯化钙……对了!”他突然大叫出声:“就是这个原因!氯化钠和三氯化铁都有明显的防腐效果,许鹏的尸体就是浸泡在这些盐溶液中,所以腐化的速度才变慢了!”
“可是,这些元素是从哪儿来的?”许柔接过分析表,不解地问:“我们对水洞和玉水河的水都进行过检测,里面都没有这么高的铁和钠啊?……”
“你们检查过玉山湖没有?”苏墨涵突然问道。
“玉山湖?”程晋松和许柔同时一愣。
“就是在玉山北面的那个湖,”苏墨涵说,“那个湖的颜色很特别,据说原因之一就是湖水中含有大量的铁、钙等元素,使得阳光的散射发生了变化。而且,那个湖就在水洞斜上方,我记得以前就有人怀疑玉山水洞的水有一部分是来自玉山湖的,只是一直没有证据。晋哥你不是说那具尸体是在水洞最里面的一个支流中发现的么?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之前的地震导致上方的山石结构发生了变化,结果使玉山湖的水流进水洞里了?”
“是不是,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程晋松黑眸中闪烁出光芒。“去拿设备,我们这就去玉山湖。”
在看到玉山湖之前,程晋松一直在反省,自己身为一个s市的本地人,怎么会不知道玉山上面还有一个玉山湖。可是当他看到眼前这个直径不足百米的小池子的时候,他才明白,这并不是自己的错。
显然,与程晋松抱有同样想法的不只一个人,许柔看着眼前的“湖水”对苏墨涵打趣:“喂墨涵,这也能叫湖啊?我看叫温泉池子还差不多。杨贵妃的华清池应该都比它大。”
苏墨涵白净的脸上也现出窘意的微红:“那个……我也没来过。我是在一篇文章中看有人提过的,那人就管它叫玉山湖,所以我也就那么叫了……”
“嘿嘿,我们当地人都叫它玉泡子。”说话的是一个不到30岁的小青年,他黑黑壮壮,有着浓浓的当地口音。这是几人此次登山的向导小孙。
在警局发现许鹏的骸骨中的化学元素存在异常后,法证组的几人立刻驱车来到了玉山。他们向玉山水洞的工作人员了解了情况,证实玉山北面确实有个小湖存在。玉山海拔接近900米,近水洞的南面坡度平缓,现在已经被开发成了与水洞配套的游览区;而北面却山势陡峭,并不适合攀爬,所以也没有被开发。听到几人说要上山北面去找那个玉山湖,那工作人员急声劝阻,连说又危险又不值。直到听到几人说是要去查案,他才讷讷地闭了口。程晋松见这人实在,似乎又认得路,于是就问他可不可以给几人当向导。那小青年犹豫了一下,最终答应了下来。
“那边山底下太陡,不好上。我带你们从山这边绕过去。不过有几段很险,你们……”小孙向导打量了一下几人,讷讷地说:“你们看看谁过去……”
看他这模样,这段路绝对不会好走。
程晋松看向身后的三人,说:“我过去,你们再有一个人跟我过去就行。”
“我去!”没想到,那三人竟同时开口。
“晋哥,我年纪小,体力比他俩足,还是我跟你去吧。”沈皓最先说。
“晋哥,还是我去吧。”许柔也开口,“取证这种事我总归比沈皓熟一点。再说,我的体力你也不是不知道。”
“晋哥,我跟你们一起去!”苏墨涵有些急切地说:“我能行,绝对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程晋松看向苏墨涵老实说,其实他就担心这孩子。苏墨涵是典型的“头脑发达四肢简单”,他头脑灵活思维迅速过目不忘,可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的体能也是相当的差。每年的体测,苏墨涵都几乎都是将将及格,这种爬山涉水的任务真的不适合他。只是如果大家都去了就把他一个人留下,那会大大地伤害他的自尊心。程晋松看着苏墨涵急得快哭出来的模样,心中无奈地长叹一声。
“好吧,那就都去。”他妥协地开口,然后又严肃地强调:“不过说好了,安全第一。如果真觉得不行了,无论是谁都必须撤回来,谁都不可以勉强!”
“是!”
几人换上了轻便的鞋,开始向山上爬去。开头的一段确实比较轻松,可等到开始往北山绕的时候,路陡然变得险了起来。人工开凿的步道早已没有了,许多地方都要手脚并用才能过得去。还有两处特别险的地方,人是要紧贴岩壁一点一点蹭过去的,稍不留心,就可能会滚下山坡。饶是几人素来胆大,也都不禁一阵阵地手心出汗。不过好在险则险矣,却还不至于危及生命。几人相互帮助,终是有惊无险地绕了过来,并且顺利地找到了地方。
“行了,不管怎么说,能找到就是成功。”程晋松微笑着对几人吩咐:“天也不早了,咱们赶快开工吧!”
几人点点头,立刻开始工作。这个袖珍湖在北山的一段陡壁之下,四周是长得茂盛的树木,而湖边却是灰白色的石灰岩,仿佛是在山体的裂缝间形成的积水池。
沈皓拿出相机,开始对周围拍照,许柔和苏墨涵则开始对湖水进行取样。
“诶晋哥,这水居然才15度!”许柔看着从水下取出的温度计,惊讶地高声叫道。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了,外界的气温早已达到20摄氏度以上,可是这个湖水的温度居然仅仅15度,比气温低了一大截。“这要是冬天的话,得多少度啊?”
难得看到许柔这般惊讶的模样,程晋松忍不住逗她:“冬天就结冰了呗,你说多少度?”
“哎呀晋哥!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许柔脸红。
几人一阵哄笑。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程晋松微笑。他明白许柔的意思,这湖水现在的温度都这么低,冬天水温自然会更低。而水的温度越低,尸体在其中的腐化速度就会越慢这恰好与他们的推测情况吻合。其实从刚才走到这边,程晋松就明显地感觉到这里的气温比外界低了许多。他抬眼看看四周密林环绕,人迹罕至,还真是一个杀人弃尸的好地方。
为了确保鉴定结果的准确,几人不单对湖水进行了取样,还动用水下机器人搜集了一些水下的沙石(这湖水下方也是石灰岩,并没有多少泥沙),以分析其中的微生物含量。一切都取证完毕,几人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返回。
“咱们还是从这边上去,然后绕回南山。”小孙向导向上方一指。
几人开始沿原路登山。此时天色已开始转暗,所以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加快了步速。这种调整对于程晋松几人来说都没什么,可是他们都忘记了,还有一个苏墨涵……
苏墨涵已经快到极限了他的体能本来就差,坚持要跟过来,说到底还是自尊心作祟。然而真正走起来,苏墨涵才发现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刚才那段又上又下的山路,他真的是咬牙才强挺了下来。本来苏墨涵想着在这里歇上一阵子应该能恢复些体力,可没想到这精神一放松,身体上的疲累感陡然变得更加明显,腿比刚才还要无力,尤其现在众人又加快了速度……苏墨涵只觉自己的双腿越来越发软,手臂也越来越没有力气,一个不留神,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向下摔去
“啊!”
“小心!”苏墨涵下方是沈皓,他见到苏墨涵踏空,立刻伸手去拉。可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这一拉只稍微扯到了苏墨涵的衣袖,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苏墨涵从自己身边滑落下去!
“墨涵!!”
Chapter 14 重大发现
见此情景,沈皓也顾不得会不会受伤,背包一扔,直接贴着山坡就滑了下去。身下凸出的岩石和迎面而来的树木把沈皓磕打得全身发疼,他护住了脸一路下滑,很快便到了地面。
“墨涵!!”顾不得全身的疼痛,沈皓爬起来便向着苏墨涵掉落的方向寻去。上面的那三个人也开始匆匆向下赶来。
“墨涵!”沈皓是看着苏墨涵滚到这边的,可是跑过来却见不到他的人影。于是他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四下翻找。
“我……我没事……”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地下传来是那里!
沈皓扑过去,发现那里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坑。坑口处是一些杂乱的树枝灌木,而苏墨涵的声音正从下面传来。
这时,其他几人也都奔了过来,几人同时下望,这才发现苏墨涵竟然掉到了一个岩缝之中。这道缝隙刚才几人全都没有发现,看缝口枝杈散布,估计这里先前就是被这些东西给挡住了,只是苏墨涵刚才滑落的冲劲太大,才把这里给冲开。
“墨涵!你怎么样了!!”程晋松冲着下方大叫。
“我没事……”苏墨涵在下面仰头回答,看他的样子似乎没什么大碍。“不过包掉到下面去了……”
“人没事就好,东西不要了!”程晋松大叫:“你看看能不能爬上来?”
“没事,包就在下面不远,我能拿到……”苏墨涵的呆劲又上来了,竟不顾程晋松的连声劝阻,开始弯腰向下探去。
“墨涵!你给我上来!”程晋松连忙大吼。可是他连吼几声,苏墨涵却还在往下努力,程晋松一见顿时来了气,他直起身来,边卸身上的背包边对一旁的三人说:“你们几个在上面等着,我下去把他拉上来!”
“晋哥,还是我去吧!”沈皓想拦。
“不用,我来。”程晋松果断拒绝。
而就在这个时候,下方竟再次传来了苏墨涵的尖叫:“啊!”
“墨涵?!”几人吓坏了,再次扑到缝口,“怎么了?!”
“骨骨骨骨头……”苏墨涵吓得有些不成调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这里有截骨头!……”
当苏墨涵半爬半被拉地从岩缝中出来的时候,众人终于见到了那截骨头这是一段人的右腿骨,大约是从膝盖往下,下面还连着右脚掌。虽然它已被山石砸得残缺不全,但还是能从骨骼的长度判断出来,这应该是个成年人的腿骨。
“各位,”程晋松举起这段断骨,看向自己的组员,“看来,我们找到许鹏消失的右腿了……”
蒋睿恒将几人找到的断骨放在许鹏骸骨的断缺处,两边严丝合缝地接合起来。
“真不知道该说你们幸运还是不幸。”李嘉宇一边给苏墨涵上药,一边好气又好笑地说。
“墨涵这回可立大功了。”许柔俏皮地接口,“他这一跟头不仅找到了死者的弃尸地点,而且还证实了玉山湖确实与玉山水洞的水路是相通的,揭开了困扰地质专家们多年的难题。”说到这里,她冲苏墨涵眨眨眼,“可厉害了,哈?”
苏墨涵笑笑,又因为伤口疼痛而吸气。
四人后来又再次下到那个岩缝中看过,岩壁上有长期被水浸泡的痕迹,可见这里之前应该是有水的。它与玉山湖只有十来步的距离,从渗水的岩壁可以推断,这里原来应该是和玉山湖相通的。而在距苏墨涵跌落处不远的地方,有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投石向下,可以隐约下方很远处传来的隐隐水声。从地理位置上分析,这里大概正是玉山水洞最深处的斜上方。据苏墨涵说,那半截骸骨他是在洞口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下发现的,而当他们仔细检查石头下方时,赫然发现了一根尚未完全腐烂的粗麻绳显然,凶手是在杀死许鹏后,用麻绳将尸体捆在大石头上,然后扔进岩缝之中的。为了防止尸体被人发现,凶手还特意故意往下扔了好几块巨石,并且用树枝和灌木盖住了岩缝口。只是没有想到一场地震将山体裂缝震大,这尸骨便和流水一起被冲入了下方的水洞之中,并最终被人发现。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这时候,程晋松和沈皓从实验室中走了出来,他举起手里的分析结果对屋内的几人说:“化验结果出来了,玉山湖水中的矿物质成分与许鹏骨头中的成分基本一致。我们已经可以确定,那里就是许鹏被弃尸的地点。而沈皓结合着新的数据重新对许鹏的死亡时间做了模拟,证实许鹏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五年前。”
两方终于吻合。
“你说,”听完法证组的结论后,方礼源看向沈严:“杀害许鹏的凶手会是哪一个?”
“你们发现嫌疑人了?”程晋松有些惊讶。
听到程晋松这么问,沈严、蒋睿恒等四人相互看了看,竟没人立时回答。程晋松深觉奇怪,再次问道:“到底怎么了?”
最后还是沈严开了口,他脸色凝重地说:“这个解释起来恐怕有点复杂……”
四小时前,医院。
在等候蒋睿恒出来的时候,沈严往警局打了个电话。
“喂,秦凯,是我。我们问完李修远了,他说凶手可能是他的同事齐非就是那天我们去古墓现场的时候,跟在陶教授身后的人。你还有印象没?……嗯,那就好。你现在就和江厉去古墓发掘现场,把齐非给我带回来。另外,李修远说,齐非五年前曾经和许鹏打过架,说是许鹏抢了齐非的女朋友。你让海洋联系s大学,找到齐非当年的同学,问问有没有这回事,顺便问问齐非的女朋友是谁……嗯,有消息立刻给我打电话,好,就这样。”
见沈严放下电话,方礼源才继续开口:“你刚才说许鹏可能是五年前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严看了眼周围,对方礼源使了个眼色,然后往楼道一头走去。方礼源会意,跟着沈严走了过去。
两人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沈严看了看,确认周围没人,才压低声音将自己和程晋松在湖南的发现说给方礼源听。
“……就是因为这样,晋松才会怀疑是不是他们最初的化验结果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我们俩才这么急着赶回来。”
“怪不得晋哥没跟着过来……”方礼源恍然大悟。“所以他现在是去重新检验去了?”
“嗯。”沈严点点头,“如果他们这次检查能够确定许鹏是死于五年前的话,那么齐非就有很大的嫌疑了。”
方礼源也点点头。
两人这边刚刚说完,那边,李修远的病房门也打开了,蒋睿恒和李嘉宇走了出来。
“怎么样?”沈严和方礼源迎上去。
可是,蒋睿恒没有回答,他反而是看了李嘉宇一眼:“你怎么说?”
李嘉宇的回答同样让人摸不着头脑:“我跟你想的一样……”
沈严看着这两人奇怪的神情与对话内容,不解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蒋睿恒看了李嘉宇一眼,然后转头严肃地对沈严和方礼源说:“我怀疑,李修远在撒谎。”
“什么?!”这下子,沈严和方礼源同时都震惊了。
“到底怎么回事?”沈严问。
“我刚才给李修远验伤的时候发现,李修远手臂上的刀伤伤口都比较浅表,没有伤到神经血管,而且,其中一道明显带有试探伤的特征,所以我怀疑,他那几道伤口都是自己弄上去的。还有他胳膊和脸上的抓痕,虽然那应该是被别人挠的,但是从伤口周围皮肤的发炎情况来判断,受伤的时间也应该比他遇袭的时间要早。”蒋睿恒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发现这些疑点,就问了李修远一句‘你是先被他砍伤的还是先被他抓伤的’,结果我发现李修远一下子就绷紧了身体,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我一看他这样,就没再往下问,可是我能感觉到,李修远后面一直很戒备,他的身子一直挺着,眼睛始终盯着我,直到我们俩出来。”
李嘉宇也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接着补充:“其实昨天拿到凶刀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些问题,那把刀子刀刃很锋利,整个刃口薄厚非常均匀,显然是把新刀,可是它的刀把部分却有几道非常深的擦痕,感觉好像是与什么硬物摩擦过。我和睿恒怀疑,李修远大概是将刀子插在了什么地方,然后自己撞上去,伪造了背部的伤口。”
蒋睿恒点点头:“李修远背部的那个伤口角度很正,确实不是他自己反手向后插能弄出来的。所以我和嘉宇打算去现场看看,如果真能找到插刀子的地方的话,那么就可以确定李修远是在撒谎了。”
沈严点头:“好,我跟你们一起过去。”他转头对方礼源说:“礼源,你就先别去了,你打电话回局里,让他们派两个人过来,帮我盯着这个李修远,尽量别让他发觉。”
方礼源会意地点点头:“好。”说完转身去忙。
沈严回头,对蒋睿恒李嘉宇说:“咱们走吧。”
Chapter 15 失踪的齐非(1200票加更)
三人驱车直奔案发现场。李嘉宇开车,沈严则开始打电话,他先是打给了秦凯,知道秦凯和江厉已经在去古墓的途中后,立刻叮嘱他们如果看到齐非后立刻报告自己;接着他又打给程海洋,让他去s大学了解一下,齐非和李修远是否有不和。蒋睿恒和李嘉宇明白沈严的意思,一般人自伤伪装他伤,都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犯罪行为。而像李修远这种敢明确嫁祸给某个人的,十有**对方已经遇害。因为凶手知道对方不会很快出来戳穿他,并且也可以转移警方的视线。所以,如果李修远真的是嫁祸给齐非的话,那么齐非现在恐怕已经出事了……
案发现场的警戒线还拦着,两个工作人员守在小路的两头,防止有人从这里经过。估计李修远在这里遭到袭击的消息已经在s大学里传开了,当三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路口围了不少学生,不少人都在好奇地往里张望着。
三人表明身份,走进了胡同中。李嘉宇对另外两个人说:“咱们要找的是大概一指粗细的缝隙,它应该有一定深度,足以完全固定住那把刀。这缝隙应该在一个坚固的物体上,不会被人撞倒。从李修远的伤口高度判断,它大概应该在离地一米五左右的地方。”
沈严和蒋睿恒点点头,开始分头寻找起来。三人将这条胡同分成了三段,一人负责一段,对胡同两侧一点一点地仔细观察。
“找到了!”突然,李嘉宇叫道。
另外两人赶快跑了过去。只见李嘉宇半蹲着身子盯着面前的石墙,而在他眼睛直视的位置,有一道不大不小的裂缝。李嘉宇手中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拍摄的是那把凶刀的刀把部分。李嘉宇将照片靠近那个裂缝,沈严和蒋睿恒发现,那刀把的宽度与裂缝正好吻合。
沈严和蒋睿恒对视一眼果然!
李嘉宇开始对那个裂缝进行倒模,以便回去与凶刀刀把上的划痕进行比较。趁这个时间沈严观察了下周围,他发现这个地方与发现凶刀的垃圾桶只有十来米的距离,显然李修远是在这里伪造了伤口后,自己走过去把刀子扔进垃圾桶,然后才打110报警的。只是这个地方本就僻静,加上昨夜大雨,所以才没有被人看到。
正在这个时候,沈严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秦凯的电话。
“喂,秦凯。”
“喂头儿,”电话那端,秦凯的声音有些焦急,“古墓的工作人员说,齐非从昨天中午开始就不见人影了!!”……
“……后来秦凯他们又去所有齐非可能去的地方找过,都没有找到人。我怀疑,他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了。最后有人见到他是在昨天的中午,据古墓的工作人员说,齐非当时是急匆匆地离开了发掘现场,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哪里。”说到这里,沈严看了程晋松一眼,“而那之后没多长时间,李修远也走了。两人之后都没有回去。”
程晋松明白沈严话中的暗示,点了点头接着问:“那作案动机你们查出来了么?”
“这就是我们困惑的地方了。”沈严说。“根据古墓工作人员的说法,齐非与李修远不和基本上是公开的秘密,俩人各自为政,互相拆对方台的事不是一件两件,只是瞒着陶玉金而已。而且,海洋问过s大学考古系的一些老师,他们也说李修远和齐非关系一般,似乎没怎么见过两人私下的交流。不过如果仅仅因为这些理由李修远就要嫁祸齐非的话,似乎也太过牵强了些。不过我们在询问李修远的时候,他特别提到说齐非当年和许鹏打过架,所以我怀疑当年杀害许鹏的真凶是李修远,他正好借机嫁祸给齐非。”
沈严说完,屋内暂时陷入一阵安静。这一下午大家获得的信息太多,所有人都需要花点时间来整理一下思路。
程晋松想了一会儿,觉得沈严的分析很有道理,于是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本来是打算再去审一审李修远的且不管许鹏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样,李修远是假装受伤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我想刺刺他,说不定他会露出马脚来。不过现在你们找到许鹏的弃尸地点了,我在想要不要再稍微等等,看看你们这边还有没有什么发现。如果真能确认杀死许鹏的真凶就是李修远,我们审他就更有把握了。”
程晋松想了想,点了点头:“也行,那你们就再等一会儿,你那边先找人看好他。”
“礼源已经安排人了。”沈严说。
“好。”程晋松立刻转头对自己的组员说:“现在的情况大伙也都知道了,那咱们就赶快开工吧!”
法证组的几人分别拿着证物进了实验室,程晋松叫住了沈皓。
“你身上怎么样?”程晋松问。
沈严一听吃了一惊:“小皓你受伤了?!”
程晋松指着沈皓对沈严说:“你这弟弟今天可勇猛了,看到墨涵掉下去,他扔了包就跟着跳下去了。”说完,他看向沈皓:“怎么样?屁股开花没?”
沈皓不在意地笑笑。那边,沈严早已忍不住担忧和心疼,连声催促沈皓赶快脱了衣服,让他看看情况到底如何。
程晋松微笑着拍拍沈皓:“走吧,去我办公室。”
沈皓背部的擦伤不算严重,因为有衣服阻挡,加之沈皓有意避开了一些危险的地方,所以除了有一处被擦破些皮以外,其它的地方只是有些红肿而已。可就是这样,沈严也是相当心疼,连声数落他太过大胆。沈皓被沈严的魔音穿脑弄得无力招架,药一上完,他扔下句“晋哥我去工作了”,转身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诶!……”沈严气恼。
“行了,”程晋松拉住沈严,微笑着打圆场,“沈皓这么大人了,做事有分寸的。”
“那他也不能那么玩命……”沈严还想说。
听到这话,程晋松笑了:“你还好意思说他?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明知道有**还要往里闯的!你们兄弟俩啊,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你!……”沈严被噎得结舌。
见沈严吃瘪的样子,程晋松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他开口道:“你今天折腾了一天了,也该累了,我们这边没那么快好,你先回办公室眯一会儿吧,等这边有结果了我再招呼你。”
沈严知道自己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上,于是点了点头:“那行,我先回办公室。你这边有消息了叫我。”
“好。”
法证组的五人忙了整整一夜,终于完成了对新发现的证物的鉴定。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他们仍是没有发现什么可以直接指明凶手的线索毕竟,尸体被扔在那里已经长达五年,就算当初曾有什么证据,也早已被时间冲刷得毫无痕迹了。见此情形,沈严决定,还是按照最初的计划,从李修远下手。
沈严带人再次来到医院,对李修远进行二次审问。面对如山的铁证,李修远终于承认自己是伪造受伤并且嫁祸齐非的。然而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他坚决不肯承认是他杀了齐非或者许鹏。
“我嫁祸齐非,是因为他总是跟我对着干!”李修远一脸气愤地说。“我怎么说也是大他一届的师兄,可是他仗着老师喜欢他,总是跟我对着干!在考古现场,他偷奸耍滑,从来不肯好好干活,却成天和那些媒体记者搞在一块儿,今天接受个采访,明天接受个拍摄,好像他才是整个发掘项目的负责人一样。在学校里他就更过分了,成天和别人说我没什么本事,根本配不上留校。今年学校晋级,他本来不够年头的,可一听说我要准备晋级了,却申请破格晋升,摆明就是要跟我过不去!”
“所以你就嫁祸他?”
“我听说他要跟我争今年的晋级名额,就去找他谈话。结果他却取笑我。我一生气,就说你别太过分,你当年跟许鹏打架的事情我都帮你保密了,没有告诉给警方。谁知道他一听就火了,上来就开始打我,我身上的这几道子,都是被他挠的!他当时的模样,真的像要杀人似的!警察同志,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去问他!!”
“齐非现在都失踪了,我们到哪里去问他?!”方礼源呵斥。
“他一定是畏罪潜逃了!”李修远大声说,“一定是他杀了许鹏,所以听到我说起他和许鹏的事,才会那么害怕!他想杀我没杀成,知道我会去报警,于是就畏罪潜逃了!警察同志,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齐非当年的大学同学,他们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的!”
从李修远的病房退出来,沈严和方礼源的脸色都很不好。李修远摆明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他们就是没有证据证明他在说谎。
“走,回警局!”沈严面色冷峻地开口,“把李修远、齐非和许鹏的底全起出来,我就不信找不到他杀人的证据!”
Chapter 16 寻找尸体(1300票加更)
重案组开始了对李修远、齐非和许鹏的彻底调查。他们找到了齐非当年的大学同学,证实了李修远所说的齐非与许鹏打架的事情真的确有其事,而且原因似乎也确实是为了一个女生。然而齐非的大学好友却也表示,齐非虽然当时很生气,可是后来在同学的开导之下还是释怀了。而且,他化悲伤为奋进的动力,当年就获得了美国知名大学的录取通知,提前一年硕士毕业,去美国攻读博士学位。齐非申请破格晋升的事情也是真的,不过他本身的确符合破格晋升的条件,倒不一定是真的故意和李修远过不去。至于齐非说李修远水平不怎么样的事情,齐非确实也说过这种话,不过齐非只是一次在看李修远发表的文章时随口说了一句,并不像李修远说的那样“到处宣扬”。
然而,虽然有以上种种疑点,可重案组还是没有找到可以证明李修远就是杀害许鹏或齐非的真凶的实质性证据。人证物证就不要说了,他们甚至连李修远杀人的真正动机都没有找到。
“我觉得,齐非的死恐怕还是和许鹏那件事有关。”分析会上,方礼源说。“李修远一直强调是齐非杀死了许鹏,而自己发现了真相才引来齐非的杀意。恐怕事实的情况正好是反过来的,是齐非发现了他行凶的真相,然后才引来杀身之祸的。”
“可是,齐非是发现了什么呢?”程海洋疑惑地开口,“咱们搜查过齐非在学校和古墓现场的宿舍,那里面全都是专业材料,没见着齐非在查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在其他几人讨论的时候,沈严一直在看卷宗。程海洋话音刚落,就听到沈严“嗯?”了一声。
“怎么了?”其他几人立刻来了精神。
“你们记不记得,当年卖许鹏东西的器材店老板曾经说过,许鹏最初计划去南方的时候,最开始一直愁没钱,后来他突然说钱的问题解决了,还烧钱一样地买了一堆很贵的器材,但是后来他却又要退掉这些器材,急着把钱拿出来?”
经沈严这么一提醒,众人一下子醒悟:“头儿你的意思是,那笔钱很可能是李修远给许鹏的?!”
沈严点点头:“李修远可能是出于某种目的或者是被许鹏逼迫所以给了许鹏一笔钱,然而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两个闹崩了,所以许鹏才急着将钱还给李修远。但是这笔钱最终还是没能按时还上,于是李修远就杀了许鹏。”
几人听着沈严的分析,发现的确合情合理。
方礼源起身:“我这就去银行查李修远和许鹏的银行账户!”
“好。”沈严点头。
秦凯问:“头儿,那我们干什么?”
沈严想了想,对剩下的三人说:“江厉、海洋,你俩分别去古墓现场和s大学,让他们仔细回忆一下齐非在出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秦凯,你再去联系一下许鹏的室友,让他们仔细回忆许鹏有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特别宝贝的东西,或者是有没有说起过发现别人的什么秘密。”
“好。”三人点头,随即出门。
在整个讨论会的过程中,程晋松和李嘉宇都没有说话。待那几人都出门后,程晋松对沈严说:“说吧,让我们干什么?”
“我想让你们再查一查齐非的电脑和笔记。”沈严说。“秦凯他们已经粗略地查过一遍了,齐非在出事前那两天,都在看考古方面的专业资料。我猜他遇害的原因恐怕就与这些专业的东西有关。这些专业知识你们比我们在行,所以我想让你们好好看看,看看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好。”程晋松点头,“我这就找人把东西搬上去,尽快给你结果。”
这回,调查终于有了突破。首先他们找到了李修远读书时的银行账户,发现在五年前的五月份确实发生过一笔15万的现金转账,而收款人正是许鹏。在这件事发生后不久,李修远的账户就销户了。而许鹏的账户则是在接到转账后有多笔支出,少则几百几千,多的有一笔接近上万。而后不久账户又开始有多笔存入款项,最后一笔是五年前的六月底,正是许鹏失踪之前。之后许鹏失踪,这14万多的存款便一直停留在他的账户上直至今日。另外,秦凯也从许鹏的室友处打听到,许鹏还真的有一件特别的宝贝。
“是一本笔记本,”秦凯对沈严汇报说,“应该是许鹏各地考察的记录,反正许鹏每次出门回来,都会捧着那个本子写上好几天。许鹏特别宝贝他那个本子,可以说是从不离身。他不是总去那种什么古墓考察么,所以他的室友都戏称他那本子为‘盗墓笔记’”。
“盗墓笔记?”沈严复述着这个名字。
“是。”秦凯确定地点点头,“据说许鹏自己好像也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室友们这么说的时候他都会笑。不过许鹏失踪前那几天他们好像就没再见过那本笔记了。只是许鹏本人也没说什么,所以其他人也没多问。”
听到这里,一旁的程晋松突然问道:“秦凯,许鹏都去过哪些地方?”
“啊?”秦凯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啊这个我还真问过,让我看看啊!……”说着,他掏出自己的记录本,快速地翻了起来。“哦有了!他室友说,他们知道的,许鹏去过的有东北、内蒙、陕西、山西、北京……靠,整个北方基本都跑遍了,连新疆都去过!”
听着秦凯报出的地名,程晋松的眉头越蹙越紧。他想了一想,突然起身往外走。
沈严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于是也快步跟了出去。
程晋松大步跑回楼上,奔到从齐非办公室拿回来的那一堆论文资料面前,然后快速地翻阅起来。只见程晋松的手指在那些文字上快速划过,显然是在搜索着什么。突然,他好像有了发现,迅速地拿笔在那段文字上打了一个圈,然后又接着开始翻查下一篇……
这种翻查以一篇校园网的报道作结。沈严留心数过,整个过程中,程晋松一共挑出了五六处文字。
程晋松放下手中的那张新闻打印稿,沉着脸冷声怒斥:“这个李修远,真是个败类!”
“怎么回事?”沈严问。
“沈严,叫上咱们两组的所有人,最好再带上搜救犬。”程晋松对沈严说,“如果我的估计没错的话,我应该知道齐非的尸体在哪里了……”
“李修远当年之所以会给许鹏那么多钱,应该是他买下了许鹏的科研成果。”坐到车上,程晋松终于开始给沈严揭开谜底。“s大学五年前的校园网中报道了一则新闻,内容是考古系的一位研究生依据古文献及当地传说,在临市的黄渠县发现了一个墓葬坑。只是这个墓葬坑因为被人盗过很多次,里面的棺木都毁坏了,所以考古价值并不算太高。不过一个学生能通过经研究发现一座古墓,这一点还是够令人震惊了。”说到这里,程晋松看了看沈严,“你猜这个学生是谁?”
沈严立刻反应了过来:“李修远?”
“没错。”程晋松点点头。“这件事之后s大学的校报对李修远做了个专访,专访中,李修远说自己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翻阅很多资料、并且询问了不少当地人才最终确定了这个古墓的存在。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他应该对古文献与民间传说考证方面很有建树,可是他的毕业论文却与此全无关系,写的是关于文物保护的。而且,在他读研的前两年里,他也没有发表过任何一篇与此相关的文章。”
沈严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所以,那15万其实是李修远付给许鹏的版权费。”
“嗯。而且应该不只这一个。”程晋松接着说。“从那之后,李修远基本上每个假期就会出去一次,每次回来就会发表一篇文章,文章内容基本都是关于各地墓葬及民俗的,而这些文章所涉及的地点,包括黑龙江哈尔滨,内蒙古锡林郭勒,陕西西安,山西吕梁……有没有觉得这些地方很耳熟?”
“都是许鹏曾经去过的地方……”沈严面容凝重地说。
程晋松点点头:“李修远现在在申报晋级了,按照要求,他应该要提供自己这些年来的科研成果,我估计齐非就是看到李修远的这些论文才发现了问题的。而李修远大概是察觉到齐非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才决定先下手为强,既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又可以嫁祸给齐非。”
“只是,他没想到在杀齐非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沈严顺着程晋松的思路接着往下推测,“齐非并没有被他一下子杀死,两人发生了搏斗。虽然李修远最后还是赢了,可是他的脸上和手臂却也被齐非挠出来了好几道口子。李修远知道这伤口无法掩盖,才想出自伤的骗术,企图转移视线。”
程晋松点头:“就是这样。”
说话间,车子已经来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黄渠县古墓遗址,也就是当初李修远宣称自己发现的那个古墓。
程晋松走下车,放眼看向四周:“在所有李修远论文所涉及的地点中,这里是最近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当天到达的地方。如果那天齐非是发现了什么立刻就来求证的话,那么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沈严跟着扫视了一圈这里是黄渠县一个小村子的东郊,那个古墓遗址就在这村子的耕地之中,而村北边则是一座大山。正值五月,山上树木枝繁叶茂,一片蓊郁幽静,显然是最理想的弃尸地点。
于是,沈严回头,对所有已经准备妥当的组员下令:“进山!”
Chapter 17 谜底之下
当日,晚。重案组审讯室。
啪!
一个证物袋扔在李修远的面前。李修远抬眼看去,只见袋内装着一间淡色衬衫。这衬衫应该是在土里滚过,几乎已经看不出本色。在衬衫之上,还有星星点点的已经凝固的深色血迹。
看到这东西,李修远的脸色瞬间转为灰白。
“怎么样,这衬衫你应该很熟吧?”沈严坐下来,对李修远说:“它是我们在齐非的尸体旁边发现的。”
李修远的双手慢慢拳起,他僵直着身子坐在那里,眼睛盯着那件衬衫。
“我们在齐非的指甲中发现了你的皮屑,附近的村民也证实,案发那天下午,你曾经去村子里打听过齐非的行踪。人证物证俱全,你跑不掉了。”沈严看了李修远一眼,语气严肃而冰冷,“对你的同学兼同事也能下得去这种狠手,你可真够冷血的。”
“是他逼我的……”李修远咬着牙发出低低的声音,仿佛阴狠的毒蛇。
“他逼你?”沈严冷笑一声,斥道:“他不过是发现了你剽窃别人科研成果、然后以自己的名义发表的真相!当年你花了15万,从许鹏那里买下了他几年的考察成果,以你自己的名义发出。我们警方已经查到了你的汇款记录,你没得抵赖!!”
李修远双拳紧握,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似乎在压抑着极度激动的情绪。
“如果你只是剽窃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杀掉许鹏,”沈严接着问道,“怎么了?后悔了?嫌钱给多了想要回来?!”
“我没有!是他自己反悔的!!”突然,李修远猛地爆发起来,他双手猛砸着桌子,大叫着分辩:“许鹏那家伙明明已经把笔记卖给我了,没过多久却又突然跑回来,告诉我他反悔了,说什么他要向他女朋友证明自己是个男人,说要把钱退给我!还让我对外宣布那个古墓是他发现的!他在做什么白日梦?!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还怎么在学界混!我这一辈子就全完了!我跟他说我可以再给他钱,可是她就是不听,说什么都非得让我把古墓还给他,是他逼我的!他逼我的!!”
“那齐非呢?你又为什么杀他?”
“齐非也是个混蛋!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校里校外地抹黑我!说我没本事,说我没水平,我好容易要晋级了,他却横插一脚非要跟我抢!跟我抢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要查我当年的事情!!摆明了是不想让我活!!”李修远越说越激动,他猛砸着桌子大叫:“我不过是想好好搞学问,他们为什么都来妨碍我?!是他们自己该死!!他们自己该死!!”
李修远声嘶力竭地吼着,双目通红,双眼圆睁,之前的斯文形象已完全不见。
“搞学问?别给知识分子丢人了!”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的程晋松冷冷开口,“你这种人,自己没本事没水平,就去搞学术作弊;作弊被人发现了,就动刀子杀人。像你这种没知识没良心的人,根本不配谈‘学问’二字。我们已经将实情告诉给了陶玉金教授,陶教授说了,他会向你投稿的那些杂志社发信,告诉他们你的那些研究成果的最初发现人是许鹏。”程晋松看着李修远,一字一句地说:“你当年从许鹏那里偷来的东西,我会让你全部都还回去!”
程晋松说完,转身走出审讯室。沈严冷冷瞥了他一眼,也起身跟着离开。关门前,还听到李修远的嘶吼声从里面传来
“不行!你们不能拿走我的成果!!那是我的成果!!……”
“真想不到李修远竟然是因为这个杀人,你说这人是不是学傻了?”办公室内,秦凯对其他几人发表感想。
“李修远是从农村考出来的,他们那村子没出过几个大学生,所以他父母对他给予了很高的期望,逢人就说李修远学习多么的好。大概是家人无形中的压力令他心理失衡,所以他才会走上这条歪路吧。”方礼源说。
秦凯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诶你说,李修远说许鹏当年反悔,是要向他女朋友证明自己,这说法能是真的不?”
这时,程海洋探头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你们还别说,这件事头儿还真让我去查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其他几人一起凑头过去。
程海洋看了众人一眼,轻声开口:“那女生也失踪了!”
“什么?!”所有人同时吃了一惊。秦凯忍不住追问一句:“真的假的?”
“不骗你们!”程海洋一脸认真地说。“那女生名叫夏雪,就是齐非原来的女朋友。她跟许鹏同级,也是那年大学毕业后就没了消息。我问过她大学的同学,他们都说夏雪毕业后说是要回老家,然后就没了消息。当年的电话、工作全换了,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
秦凯睁大眼睛:“难道,她也遇害了?”
“那应该不是。”程海洋摇摇头。“因为她的父母联系上了,她父母说自己女儿活得好好的,只是人在外地。不过她父母似乎跟她有什么矛盾,根本不愿多说,只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既然这样,那也就不用我们操心了。”方礼源说,“这案子破了,我们大家也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是啊,尤其是头儿。”程海洋感慨地说,“他为这个案子可真是累坏了。”
“诶说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头儿对这个案子特别的上心?”秦凯说。
“嗯?有么?”江厉说:“头儿对每个案子都很上心吧?”
“不不不,绝对不是。”秦凯笃定地摇摇头,“头儿对这个案子明显很在意,似乎很想赶快破案。”
“大概是他之前休假时间太长,憋坏了吧。”方礼源的一句话,引来了几人一阵笑声。他看着沈严的办公室,微笑着说:“这回案子破了,头儿应该可以安心了……”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沈严不但没有心情舒畅,反而是更加愤怒
“什么叫过段时间再说?!李光北你到底什么意思?!”沈严对着电话大吼。
“过段时间再说的意思就是,我还要过些时间才能把当初案子的真相告诉你。”李光北不紧不慢地回答。
“李光北!你少跟我打太极!”沈严厉声打断,“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咱们说好了,如果我找到杀死许鹏的真凶,你就把刚子被杀的真相告诉我。现在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你却想反悔是怎么着?!”
“我没有要反悔,只是晚几天而已。”李光北依旧是那种平缓的语气,“我还有些事情还需要再确认一下,等我都搞清楚了,我就会告诉你。”
沈严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那你还要多久?”
“这个不好说,少则一个星期,多了几个月也有可能。”
“李光北!”沈严再次发怒。
“反正我说了会告诉你,就一定会办到。”李光北骤然打断沈严的话,声音也变得冷了几分,“这段时间我要专心处理这件事,你不要来骚扰我,有消息我自然会通知你。”
说完,李光北直接挂断了电话。
“喂?!喂!!”沈严见电话被挂断,愤怒地将手机砸向墙壁。
被李光北这样“放了鸽子”,沈严完全压抑不了心头的怒火,决定要去当面找李光北问个清楚。程晋松知道拦不住沈严,又怕他急怒之下开车会出事,只好跟王局请了假,陪着沈严一起去h市。
然而两人没有想到的是,李光北的做法更绝,当两人到达李光北公司的时候,秘书告诉他们,李光北已于昨天晚上搭飞机出国了!
“他就是故意在耍我!!”走出门后,沈严气得几乎想揍人。
“他要耍你也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程晋松拉住暴怒的沈严,冷静地分析:“你想想看,许鹏跟李光北非亲非故,破了案,对他有什么好处?这案子你该查还是要查,他这么做,几乎是在白送礼给你。”
听到这,沈严的身子微微一顿。
见沈严听进去了,程晋松也稍微放心了些,他接着说:“所以我觉得,你不妨暂且再等等,说不定他是真的还有什么东西要查。再说了,你也不是非依靠他不可,”程晋松对沈严眨眨眼,“咱们自己也可以查,不是么?”
听到这里,沈严骤然醒悟:“对了!陈东!!”
于是,两人又开车去了h市检察院。结果不巧的是,陈东竟也不在院内。沈严无奈,只好给陈东打了个电话。
“喂?”陈东的电话很快接起。
“喂,陈处,我是沈严。我来h市了,打算顺道过来看看你,结果你们检察院的人告诉我你出去了……”
沈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东打断:“你来得正好,正好我也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陈东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低缓而沉重,“姜建东出事了……”
卷五盗墓笔记完
Chapter 01 黑暗(1400票加更)
最黑暗的时刻,也是最接近光明的时刻。英国谚语
车子一路疾驰到了h市公安局,程晋松刚刚将车停好,沈严便拉开车门向院内跑去。毕竟在这里工作过三年多,门口站岗的警卫全都还认得他,于是两人顺利地进入到警局楼内。沈严顾不得旁人或惊奇或陌生的眼光,直接跑到解剖室所在的楼层,然后猛地推开门
砰。
突然而来的响声令屋内的三人同时回过头来。三人站在一张解剖台前,都身著白大褂,面戴口罩,看样子是正在工作。看到闯入的人是沈严,其中两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沈严?”其中一个人摘下口罩走过来,难掩满面的惊讶,“你怎么来了?”
“是我告诉他的。”另一个人开口解释,听声音就知道,说话的这人正是陈东。
法医邱鹤林转头看看陈东,然后又转头看向沈严,似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鹤林,我听说建东出事了……”沈严对邱鹤林说着,眼镜却不自觉地看向那张解剖台……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尸体的小腿。
沈严的身子猛地一抖,他转回视线,有些颤抖地轻声问:“那个……是……”
邱鹤林脸色沉重地看了沈严一眼,然后开口:“你跟我过来吧。”
这不算回答的回答,让沈严心头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
沈严跟随着邱鹤林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随着邱鹤林的侧身,沈严终于看到了那尸体的脸
熟悉的面容,脸上却泛着不熟悉的青白色不,那颜色也不是不熟,沈严早已在许多凶杀现场见到过,只是,他没有见过这人是这般脸色……自己印象中的姜建东,应该是健康而充满活力的,而不是眼前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
“尸体是今天早上6点50多在中山公园被发现的,是一位晨练的老大妈报的警。110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完全没有呼吸了。估计死亡时间是在早上六点左右。”
沈严盯着尸体许久,才艰涩地开口:“死因……是什么?……”
“尸体表面没有明显的伤痕,怀疑是突发性心肌梗塞。”邱鹤林解释道,“建东死的时候左手捏着左前胸的衣服,像是心脏不舒服的样子。而且他当时穿着一身运动服,人又倒在公园里的小路边上,很有可能是运动导致的突发性心肌梗塞。”
“心梗?……”沈严没有想到姜建东的死因竟会是这个,他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邱鹤林。
邱鹤林微微点点头:“以目前的情况看,应该是这样。”
“可是建东的身体一向很好,没听他说过他有什么心脏问题啊?……”
“急性心肌梗塞发病前是没什么征兆的,但一旦发病,情况就很危急,不立即施救很有可能造成死亡。建东当时是在晨练,公园内没什么人经过,所以如果真的是突发心肌梗塞的话,的确有可能造成死亡……”说到这里,邱鹤林看了一眼陈东,接着补充:“当然,这只是现阶段的推测,一切还要等验尸完成才能知道。”
程晋松注意到邱鹤林的小动作,他顺着邱鹤林的目光看去,只见陈东盯着姜建东的尸体,一脸的凝重。
“陈哥,”程晋松问,“你也认识姜建东?”
陈东点点头:“以前工作上接触过。”
说到这里,沈严也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陈处,你怎么会知道建东出事的消息的?”
陈东似乎略微迟疑一下,说:“我们检察院最近有个案子,需要找他了解一些情况……”
陈东的话刚说到一半,解剖室的门突然再次被打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沈严,那两人同时一怔。
“严哥?……”走在后面一点的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惊讶地说。
“小邹,”沈严认得后面的那个人,他叫邹明远,是原来自己重案组的同事。而前面的这个人又高又壮的男人他却不太熟悉,于是他礼貌地点点头:“请问你是……”
邹明远连忙介绍:“严哥,这位是我们刑侦队的队长周晨刚,周队,这位是……”
“沈严,原来的队长。”周晨刚没等邹明远说完,就自己接了下去。他没看沈严伸过来的手,而是一脸冰冷地说:“沈队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已经调到s市了吧?请问你来我们h市公安局,还进到解剖室来是怎么回事?”
不悦的语气,配上质问性的言辞,真是毫不客气。
沈严也没想到这位周晨刚竟然是这个态度,但毕竟自己这做法的确也不合规矩,于是他客气地开口:“抱歉,这次出事的人是我以前的同事,所以我就想过来看一看……”
“对不起,我们现在还在对死者的死因进行调查,不方便让外人参观。”周晨刚再次毫不客气地将沈严的话堵了回来。
沈严没想到这人态度竟如此强硬,一时竟微微愣住。
这时,陈东轻咳了一声:“是我让沈严过来的。我调查的案子需要他的配合。”
听到这话,周晨刚黝黑而刚硬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他转头看向陈东,冷冷地说:“陈处,我刚刚给检察院打了个电话,检察院的人告诉我,这案子现在不归你查了吧?”
此言一出,屋内所有人都是一愣。沈严和程晋松同时看向陈东,只见陈东怔在那里,脸上带着被戳穿的尴尬与惊愕看这表情,周晨刚所说的话显然是实非虚。
两人心中同时一沉。
看到陈东这副表情,周晨刚露出轻蔑的一笑。他继续开口:“所以,陈检你现在也没资格留在这里。”他扫视了一眼陈东、沈严和程晋松,冷冷开口:“我们现在要工作了,请你们三位马上离开!邹明远,带他们出去!”
“是!”邹明远赶紧应了一声,他走到沈严面前,在周晨刚看不到的角度对沈严露出一个抱歉的神情,嘴上轻声建议:“严哥,我带你们出去吧。”
看看一旁面带尴尬的邱鹤林,再看看一脸哀求状的邹明远,沈严只好点了点头。他走到周晨刚的面前,说了句“抱歉周队长,打扰你们了”,然后便向解剖室外走去,陈东和程晋松跟在他的身后。
三人走出解剖室,还没来得及关门,就听到周晨刚的斥责声从里面大声地传了出来:“你这法医是怎么当的?!以后不许让无关人员进到这里来!”
砰大门关上。
邹明远看着被甩上的大门,对沈严露出一个苦笑。
三人跟着邹明远往外走,沈严忍不住问道:“明远,那个周晨刚是从哪儿调过来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他?”
“他是从临市调过来的,严哥你走了之后姜哥也辞职了,本来局里是让大刘当队长的,但是他干了一段领导好像不太满意,就把这人从外面给调了过来。这家伙整个一黑面神,从来了就是这个德行,谁出了一丁点儿错张口就骂,一点情面都不给留。而且这人整个一铁血战士,铜皮铁骨抗砸抗打还精力巨他妈的好,连着几天不睡觉都没问题。一遇到案子发生,他就拉着全组人一宿一宿地通宵,把大伙儿都折磨完了。老肖和柱子都被他弄得进过医院,结果他竟然说老肖和柱子体能太差,把他俩给弄走了!”说到这里,邹明凯语气愤愤,带上了着些赌气的成分,“现在就剩我还在了,等明年能轮值调岗的时候,我也和领导申请调走,不伺候这变态了。”
大概是对周晨刚积攒太多的牢骚,此刻看到昔日上司,邹明远是将苦水毫无保留地倒了出来。听着邹明远的话,沈严心中也颇不是滋味。他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举动不仅弄得姜建东离职,竟还连累了这一帮兄弟……
说话间,四人已经走到了楼外,邹明远停下脚步,对沈严说:“严哥,我们马上还要开会,我就不送你了。周晨刚这人很不好说话,你还是别过来了。姜哥……姜哥的事情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沈严百感错杂地点了点头。
走出公安局,程晋松终于将心头的疑问问了出来:“陈哥,你出什么事了?周晨刚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严一听也微微一怔。他刚才满脑子都在想着姜建东的死和邹明远的那番话,此刻程晋松一提,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
陈东看了看周围,微微叹了口气:“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
陈东领着沈严和程晋松左绕又绕,似乎在确认身后有没有跟踪者,程沈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浓重。
三人就这么在路上走了大半个小时,直到确认安全,陈东才把人领进警局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陈东挑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这才开始说起自己的事情:“我现在被检察院内部停职了。”
“什么?!”
Chapter 02 困境(1500票加更)
“我现在被检察院内部停职了。”
“什么?!”
饶是有心理准备,这句话还是极大地刺激到了程沈二人。
“陈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严连忙追问。
“半个多月以前,你不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想重查丁荣钦的案子,让我帮忙拿卷宗么?”陈东看着沈严说:“其实我早就拿到了,可是当我拿到卷宗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卷宗里有证物被人偷换了。”
“偷换?!”沈严和程晋松同时吃了一惊。
陈东点点头,压低声音接着说:“被偷换掉的是丁荣钦的手机。当初这个证物我检查过,丁荣钦的手机左下角磕掉了一块漆,我记得很清楚,可是现在的这个手机外壳却是完好无损的。我看了一下,里面什么通话记录、电话本还都有,如果不注意的话,根本不会发现是被人掉了包。”
“那是谁掉包的,查出来没有?”
“负责掉包的应该是证物仓库的一个保管员,在证物转交到我们院的那天,就是他负责签收的。不过这人在去年九月份就辞职了,而且他家也搬走了,我们在全市搜索都没有找到这个人,我怀疑他很可能已经逃到外地去了。”
“那幕后指使者是谁,你们有线索了么?”
“我们有个怀疑的对象。”陈东看着沈严问:“你知道魏远么?”
沈严眼神一动:“魏远?!”
程晋松插嘴问:“魏远是什么人?”
“h市势力有三大家,”沈严解释道,“魏、李、高。其中李是指李兴国李光北,魏就是魏东海魏远父子。魏家势力主要在h市西南,掌管着西南商业区的饭店和酒吧,黄赌毒那些都与他家脱不了关系。两年前魏老爷子死了,魏远继位,这人比他爹还不是东西,不仅变本加厉,还想吞并那两家的势力地盘,这三家打过好几次,没少给我们添事儿。我们查过他们好几次,可是每次魏远都能找到人帮他顶罪,就是定不死他。”
陈东点点头,接着往下说:“丁荣钦的案子我侧面了解了一下,似乎是魏远打算抢李光北的生意,也想搞进出口生意,所以就收买了丁荣钦,想让他做商业间谍,结果被李光北发现了。后来丁荣钦就死了,如果不是李光北杀了他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是魏远下的手。”
沈严点点头:“以魏远的性子,他做得出这种事。”
“所以我就和检察长商量,打算重查丁荣钦的案子。检察长考虑了一阵子,终于同意了,可没想到,就在我们刚刚开始调查的时候,有人就往检察院寄了一封匿名信,举报我在之前的案子中故意出错为嫌疑人开脱。院里面就把我给内部停职了。”
“那你会不会很麻烦?”
陈东摇摇头:“我没做过,他们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只是我这一停职案子就不能继续查下去了,而且,”说到这里,陈东的脸色阴沉下去:“我才刚被停职,这边姜建东就出事了……”
沈严心头也一沉的确,这两件事接连发生,显然并不太可能是偶然……
“所以你才会赶到警局去,想知道姜建东的死因?”程晋松问。
陈东点点头:“我本来是想找姜建东再谈谈的,结果却听说他死了。我就立刻赶到警局去,想趁着他们还不知道了解一下他的死因。可没想到警局那边竟然也知道了我被停职的事情。看来有人是诚心不想让我们继续查下去。”
三人脸上都露出凝重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程晋松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查还是要查,只是要更小心些。”陈东说完看向沈严,“沈严,你最近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再来h市,另外也不要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消息我会想办法联系你。现在我恐怕已经被他们盯上了,你别再暴露出来。”
沈严一听心中着急:“可是陈处你……”
“放心,我没事,”陈东说,“他们还不敢真把我怎么样,而且我现在手里也有一些底牌,只是需要点时间来谋划谋划。”陈东看着沈严和程晋松,认真地说:“沈严,小程,这件事背后的水可能很深,我本来没打算把这些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被牵连进来。”
“陈处,您别这么说,这事本来就是我把你牵连进来的。”沈严说,“更何况,现在这里面还有我同事的两条人命,我一定要查到底!”
“就是。”程晋松也说道,“这事我俩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所以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地方就尽管开口。”
陈东点点头:“好。暂时还不需要你们做什么,我这边有些事情已经查到点眉目了,等有确切消息了,我会联系你们。一会儿我先走,你俩再坐会儿再走,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陈东说完,起身离开。
程晋松和沈严相互看了看,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从未有过的凝重……
“严哥好,我叫赵刚,严哥你叫我刚子就行。”
“尸体是在水里被发现的……中了两枪,都在心脏附近,凶手就是冲着要命去的……”
“认识一下吧,我叫姜建东,扫黑组的……”
“尸体是今天早上在公园被发现的,尸体表面没有伤痕,初步怀疑可能是心肌梗塞……”
“严哥,今年过年我妈打算过来,你到我家去吃饺子吧!”
“赵刚查的丁荣钦的那个案子,有份证物被人掉包了。”
“沈严,当初的事,是我连累你了,现在看到你干的顺心,我也就放心了……”
“我才刚被停职,这边姜建东就出事了,这件事背后的水可能很深……”
……
“沈严?沈严?!”
程晋松的声音将沈严拉回现实。程晋松对他说:“你想吃什么?”
“哦,我没什么想法,还是你做主吧。”沈严将菜单递回给程晋松。
程晋松看了沈严一眼,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抬头对服务员说:“那就再来一个狮子头,一份白斩鸡。主食来两碗米饭吧,连着刚才那些,快点儿上来。”
服务员将菜名记下,点了点头,拿着菜单离开。
和陈东分开之后,两人便开车返回了s市。整整一路上,沈严几乎没有说话,程晋松知道他心里乱,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开车。从h市到s市开车需要4个多小时,当两人回到s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两人中午就没正经吃饭,眼看已是晚饭的点了,程晋松也没问沈严的意见,直接将车开到饭店门口。
程晋松看着他,关心地问:“沈严,你没事吧?”
沈严缓缓地摇摇头。
程晋松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样子,刚想开口说什么,那边服务员却已经端着饭菜走了过来。于是程晋松帮着把饭菜摆好,然后将筷子递给沈严:“别想那么多了,吃饭。”
沈严点点头,接过筷子,安静地吃起来。
程晋松看着沈严,再次叹了口气。
两人就这么默然无声地吃完了晚饭。程晋松要送沈严回家,沈严却摇了摇头:“别了,你今天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太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今天去程是两人是轮流开车的,可回来的时候程晋松怕沈严想心事走神,坚决没让他开车。所以他今天一个人开了快六个小时,着实是够辛苦。
然而,程晋松却是另有安排:“你先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严还是摇头:“不了,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了。”
“放心,就一会儿,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说完,程晋松也不管沈严的反应,拉着人就上车。沈严见他如此坚持,只好跟上。
程晋松将车开到了东湖公园门口,此时是晚上七点多,正是人们吃完晚饭,来公园散步的好时候。程晋松拉着沈严随着人流一起走进公园,边走边说:“以前我家就住这附近,高中那会儿学习压力大,每次心情不好了我就自己来公园转悠,走上一阵子心情就会平复许多。”程晋松说着冲沈严一笑,“我知道有个地方又没人风景又好,走,我带你去!”
说着,他领着沈严拐向一条小路,躲开了散步的人流。
程晋松领沈严走的是一条登山的小路。东湖公园临湖有一座山说是山,其实也就是一个土包,海拔不高,坡也不陡。在小山上夹杂种着高大的杨树以及如丁香一类的低矮树种,微风吹来,空气中带着隐隐的花香。程晋松在前领路,沈严无声跟在后头,边嗅着这花香边向上走,心情慢慢也平复了几分。过了一阵子,程晋松突然停下脚步,转回头来:“到了。”
说着,他抬手向前一指。沈严抬头,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爬到了山顶。而就在山顶这片小树林的尽头,是一块小小的空地,站在这里放眼望去,整个东湖尽收眼底在绿树的环抱中,一团鹅卵形的湖水静卧其中,湖面平静无声,似一块温润的宝玉。而在湖的周围,有一点一点的灯光,那是沿湖路边的路灯,远远望去,仿佛玉石旁边的碎钻,衬得整个湖水愈发安宁。游人与孩童的嬉笑声隐隐传来,与眼前的景物共同构成一幅安静美好的生活画卷。
凝望着这样的美景,沈严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程晋松的声音才从旁边传来“沈严,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吧。”
“我是四年前调进h市的刑警队的……”沈严隔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那时候,我刚执行完卧底任务调入市局,刚子和建东都是我最开始认识的人。刚子那时候刚进重案组没多久,是全组年纪最小的一个,他人虽然小,工作却很认真。而且他知道我也是一个人在h市,所以每次他妈去看他,他都会让他妈给我也做些好吃的……建东最开始是扫黑的,是后来才调进重案组的。他认识的人很多,很多次我们查案,都是他的线人提供的资料……可是!……可是刚子出事快一年了,我不但没有抓到杀他的真凶,反而还搭上了建东的性命!最可恶的是,我知道他们是被人害死的,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沈严愤怒的声音中带着隐约的鼻音。他身子僵直而微微颤抖,似乎在压抑着巨大的悲愤。
“傻瓜,别这么想。”程晋松开口,“如果不是你破获了冯建民的案子,李光北就不会告诉你赵刚案有内情;如果不是知道了有内情,你就不会拜托陈东去找卷宗,他也就不会发现证物被掉包的事……是你的坚持,才让所有的疑点一点点地暴露了出来。现在检察院已经知道丁荣钦一案的证物有问题,必然会追查下去,而只要查下去,就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程晋松的话语坚定而充满安慰,沈严转头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Chapter 03 迷雾
虽然陈东告诉过沈严不要过多询问案子的事情,可沈严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两天之后,他还是忍不住给邱鹤林打了个电话。
听到沈严询问姜建东的死因,邱鹤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实情。“毒理检验发现,建东的体内有微量的****残余。这是一种去极化肌松剂,大剂量注射时会出现气管痉挛和心律失常,能诱发心肌梗塞,发作非常迅速。”
“所以说,建东的死并不是意外?”
“嗯。”邱鹤林说。“针孔是在建东后脖子的发根处发现的,很隐蔽,如果不是拨开头发很难发现;而且建东身上并没有搏斗或反抗的痕迹,可以说他是瞬间被凶手制服,然后被注射了药物的。”
“也就是说,凶手是职业的……”沈严接口。
“要不就是职业的,要不就是建东没防备毕竟建东自己身手也不错。而且刚刚我听重案组的人说,姜建东的家似乎被人翻过,估计也是凶手做的。”邱鹤林说完,压低了声音说:“沈严,我告诉你的这些事你千万不要对外人说,周晨刚已经下了命令,所有人绝对不可以将消息外泄……”
“我明白。谢谢你了,鹤林。”
放下手机,沈严的心中百味陈杂。他当然不相信姜建东是自然死亡的,可是他也不愿相信他是被人杀害的因为如果真是那样,那就说明姜建东在赵刚案子中的所作所为是另有目的、而并不像他所说的只是想为赵刚复仇那么简单。自从李光北跟他说起赵刚的案子另有内情后,沈严就曾经怀疑过,姜建东在整个事件中究竟是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种种迹象都在暗示着他可能有问题,可沈严始终不愿相信,他不愿相信自己并肩战斗多年的好友竟然会是杀害同事的帮凶。所以,他一直没敢向姜建东求证,下意识地将这件事情一拖再拖。可是现在,姜建东被灭口的事实已经清楚地摆在眼前,这令沈严无比后悔。如果自己早一点去质问姜建东的话,就可以早些得知事情的真相,就算他可能因此遭受牢狱之灾,但至少可以保住一条命。哪会像现在这样,白白送了性命,连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来……
等等!
沈严脑中好像突然闪过了什么。他闭上眼睛,想要抓住那一纵即逝的念头。
线索……对,线索!姜建东如果真是受魏远的指使或逼迫去陷害李光北的话,依他的个性,一定会留下证据,以防日后被魏远灭口。凶手去翻他的家,估计也是想找到那东西吧?只是,这东西会是什么?是文件、照片,还是短信、电话?凶手又到底找到没有?!……
沈严的大脑快速地思考起来,他越想越着急,简直恨不得立刻跑到姜建东的家里把所有东西再翻上一遍。可是,他没有这个权利。沈严想打给邹明远,可是听刚才邱鹤林的意思,似乎重案组的人这会儿都去姜建东家调查去了,邹明远现在十有**和周晨刚在一起,说话肯定不方便。再说,周晨刚已经下了封口令,自己这么问,就等于把邱鹤林给供了出去……
沈严一转念,决定打给陈东。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沈严不待陈东说话,快速而低声地问道:“喂,陈处,你现在说话方不方便?”
那头微微顿了一下,接着说:“可以,你有什么事?”
“陈处,我刚刚从警局的同事那里问出来,建东确实是被人杀死的,他被人注射了****,而且他的家中被人翻过,怀疑是职业杀手所为。”沈严简单地将邱鹤林告诉他的情况转述给陈东,接着说出自己的猜测:“我在想,如果真凶真是魏远的话,他这么做,很可能是因为建东手中握有他的把柄,魏远怕他泄露,才杀人灭口的!”
电话那头一阵安静,陈东没有回答,似乎在考虑沈严所说的可能性。
“同事跟我说,建东的家里被人翻过,不过我觉得建东本身也是警察,如果他要是想藏什么东西的话,别人应该不见得那么容易找到。他一定会把东西藏在极其隐蔽而且安全的地方。我本来想打给警局的同事,让他们将建东的遗物仔细检查检查,不过……”
“你说什么?!”陈**然打断沈严的叙述。
沈严一怔:“我说让他们检查……”
“不是!前面那句!”
“前面?”沈严愣了一下,才回答:“我说我本想打给警局的同事……”
“不行!不许打!”陈东一声低吼,声音十分严厉。
沈严被吓了一跳,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从心头隐隐升起:“陈处……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东沉默了一下,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沈严,事到如今,有些话我不应该再瞒着你了。这个案子,恐怕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沈严的身子蓦地一震。
那边,陈东的话还在继续:“我们开始重查丁荣钦案子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隐蔽,而且,我也只和姜建东接触过一次,那么魏远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就算是姜建东告诉他、魏远害怕了,决定才去行动的话,他又是怎么弄到我以前办案的资料,找人投诉我的?而且,我才刚被内部停职,公安局就得到了消息,你觉得这又该怎么解释?!”
沈严仿佛被当头敲了一棍子,整个人呆在那里。他不可置信地说:“所以陈处……你怀疑有内鬼……”
“我也不想这么想,可是现在的情况却让我不得不怀疑。”陈东放缓了些口气,继续说:“沈严,现在对方已经起了戒心,敌暗我明,我们如果想要继续查下去,就必须加一百二十个小心。在没有确定哪些人绝对可靠之前,对谁都不能泄露我们的底牌。你说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暂时不要再联系警局的那些人,等我的消息。”
说完,陈东挂断了电话。
沈严坐回椅子中,指尖在微微的发抖。陈东的话如一盆搀着冰块的冷水,将他的身体和内心都泼得冰凉。陈东说的事情是他从未想过的,可是所有的分析却又合情合理,由不得他不去相信。沈严回忆着h市公安局的那些同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带着亲切的笑容,大伙曾经一起查案熬夜抓贼盯梢,他们之中竟然有人会是内鬼?……他是谁?又做了多长时间的内鬼了?他还做了多少坏事?……
这一晚,沈严睡得特别不踏实,一直在做梦,他一会儿梦到姜建东和赵刚被杀,一会儿又梦到那个内鬼继续对外泄密。沈严看着那个人带着文件从警局离开,连忙跟在他身后,想看清他的模样,可那人走得太快,夜雾又太重,他始终看不清那人的身影。沈严心中发急,也顾不得被发现,快步跑了过去,可是就在这时,那人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了!沈严焦急地四下寻找,然而就在这时,那人却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沈严背后,沈严猛地回身,还没等看清那人的模样,却先看到了一只黑洞洞的枪口
砰!
“啊!”沈严大叫着,猛地从梦中惊醒。
沈严拧开了床头的台灯,屋内瞬间明亮了起来,梦中的黑暗也渐渐消失。然而胸口的心脏却还是砰砰砰地跳得厉害。沈严摸了把额头,竟摸到满手的冷汗。
“哥?你怎么了?!”沈皓本已睡着了,听到沈严的大叫声,眯着惺忪的睡眼走到沈严的房间来。
“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沈严回道,他深吸一口气,让心跳慢慢平复,而后开口:“我没事,你睡吧。”
听到这话,沈皓不但没走,反而走了进来。他比之前清醒了不少,他站到沈严窗前,看清沈严的模样时顿时一皱眉:“哥你做什么噩梦了?怎么吓成这个样子?跟你今天去h市查的案子有关?”
“不是,”沈严笑笑,“就是个噩梦而已,与工作无关。行了我没事了,你快睡吧。”
沈严故意将语气说得轻松,然而沈皓却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好糊弄:“你这几天不是大半夜不睡觉就是做噩梦,‘没事’这种话就不用拿来骗我了。”见沈严欲言又止,沈皓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想跟我说一定有你的理由,只是哥,你别忘了,你才刚出院不久,总这样睡眠不好会非常影响你的身体。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沈严没想到自己这些天的情况被沈皓看得一清二楚,看着比自己小许多的弟弟板着脸教育自己的模样,沈严既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温暖,他微笑道:“好,小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没事的。”
沈皓瞥了沈严一眼,显然不相信沈严的说辞,沈严见弟弟这模样更觉好笑,忍不住开玩笑道:“你不信?要不你从明天开始跟我睡一个屋,你监督我睡觉行不行?”
沈皓白了沈严一眼,嘟囔道:“别以为我不敢,又不是没睡过。”
沈严顿时笑了出来当初沈皓小的时候,兄弟二人曾经一张床睡了好久。后来沈皓长大,兄弟俩便分床睡了。再之后两人闹僵,多年未见。如今乍一回想起往事,不禁让人感到温馨。沈严微笑道:“行了,我真的没事了,你快回去睡吧。”
沈皓点点头,正准备往外走,而就在这时,沈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两人同时一怔,继而表情都是一变一般这种深更半夜的来电话,绝对都没好事,很可能是警局打来的。
沈严取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神情瞬间变得严肃因为此刻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号码无法显示”……
沈严示意沈皓不要做声,而后接起了电话。
“喂?”
“沈队,没想到你竟然还没睡。”李光北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微弱的笑意。
“找我有什么事?”沈严问。
“我之前不是答应过,会送你一份大礼么?我是来通知你一声,那礼物已经送过去了,你马上就能接到了。”
沈严皱眉:“大礼?什么大礼?”
“一会儿你接到电话就能明白了。”李光北呵呵一笑,卖起了关子。“哦对了,让你们那个程警官干活的时候认真点儿,别看走了眼,白费了我的一番心意。”
“你什么意思?……喂?喂?!”沈严越听越迷糊,连声追问,可是李光北却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挂断了电话。
“哥?是谁的电话?什么事?”沈皓追问道。
沈严摇摇头,没有回答。他坐在床上,回味着刚才李光北的那几句话一份大礼,马上就到,还有,让程晋松认真干活,别看走了眼,白费了他的心意?……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严的眉头深深皱起。李光北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然而直觉告诉沈严,李光北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更何况,现在是后半夜两点多,李光北应该还不置于这么恶劣……
这下子,沈严是全没了睡觉的念头,他坐在床上,反复思量着李光北的这通电话。当然,他并没有困惑多久,十分钟不到,沈严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沈严立刻接起电话。
“喂,是我……什么?!好,我这就通知其他人!”
“局里的电话。”沈严放下电话,一脸严肃地对沈皓说:“有案子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