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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春风不得意     拾刀行txt下载     拾刀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九章,清晨汤包。

    接下来的时间过的极快,道法占了心神留给其他琐事的空闲会愈来愈少,每一日徐自安都特别忙碌,忙夜径,忙飞刀,忙秘籍上的功法,忙给花儿们裁剪修枝。

    朱小雨每日都会来,从门槛跨入花院最后进入房屋,一次比一次停留的时间长,因为徐自安要解惑的事情越来越多。

    不过几日,少年实力就飞速提升,这令朱小雨感到很吃惊同时也很欣慰。

    强者恒强。

    余唯来过数次,从最初的窗畔尚能绣上几针到后来只在花院中小息片刻到最后连门槛都未踏入匆匆几句留言离开,徐自安很想问问她在忙什么,需要自己做什么,见对方眸中神情数次都没问出,他想为对方分忧,那姑娘最为独立,而且他的能力也实在不允许。

    那些都是王朝的内幕,每一个决策都意味着大离走向,当初他身份未付出水面时尚且不显,棋评测之后,清夜司成为朝廷眼中的一根刺,不拔难忍,拔则有失明的代价。

    大多数官员选择闭上双眼沉默以对,问题是这世上总有些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和不愿成为别人眼中刺的人。

    比如墨寒,比如某位侯王。

    王朝有五位侯王,宁王侯身为入神处境大物,依然只能排名第五,其他四人实力几重不敢想象,宁王侯支持二皇子周楚,周楚对余唯的态度决定他对清夜司的态度,周楚态度不明,宁王侯就不会过多理会,可问题吗与宁王侯不同,那四位侯王不会在乎任何多人的态度,他们常年居住在皇宫深处,伺一候之责,清夜司变化是完全可以影响到王朝稳定的大事情,有人自然坐不住。

    宣平候走出了平元宫,听闻去了一趟国师府,交谈时间不多,内容不详,不过宣平后走后国师大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左右无非是你个武夫懂什么国事。

    宣平候以武入道,是世间少有的武道巅峰境大修者,世间修者以武入道者不多,大多数都在大离王朝,毕竟大离以武建国,对于武道修行极为重视,中山府更是王朝为军部特立的一座学院,院中弟子大多会成为日后将领,武道境界不能弱。

    另一位同样武道巅峰境的大将军单良蟒听闻正在从荒原战场回京的路上,单良蟒是十八天将第二,实力最强,他的到来是不是意味着军部也不满清夜司?

    大统领徐庶曾去过一趟清夜司,司主不在,余唯与与之交谈过一盏茶的时间,对外宣称是商议军需调配等问题,没人相信这个说法,军需调配一向由户部管理,怎么也轮不到清夜司插手,堂堂一位大统领亲自去交谈,所谈之事肯定要配的上大统领的身份,具体何事不会外协,不过联系之前徐庶严禁中路军与清夜司发生冲突的命令,明眼人轻易能看出徐庶大统领似乎不介意清夜司有所动作。

    还有许多官员也做了许多事,尤属内阁几位大学士与品衔清贵的一些铮臣,只是徐自安一直没有真正出现,他们无法就此事闹于大殿。

    武试一场接着一场进行,暗涌一场接着一场浮荡,伴随几人欢笑几人愁,分组战结束,第二环即将进行。

    …………

    通过分组战的筛选,有能力参加第二环的试子一同有二百余位,这二百余位无疑是王朝最顶尖的少年,按照往年惯例,如无意外,能进入第二环就意味着这些试子有资格进入京都最著名的几所学院,今天不同,南溪书院只收七位,国事大人承诺其他学院名额放宽,可寒门与天道院不归大离所管,中山府与朱砂斋等三所学院添补几名也无法凑齐这个差距。

    名额的稀缺造成今年武试压力骤然变大,想要进入最好的几所学院,至少要通过第二轮比试,往年有些无意名次试子在第二轮不会太过搏命,因为这些学院其实没有什么孰优孰劣之分,只是主修道法不同,朱砂斋主修器符,中山府主修武道,寒门与天道院由柏庐和千山宗支持,道法较之玄妙可也不会出众到某种无法比较的程度,南溪书院藏书最多,池剑院主修剑道,试子们随便进入其中一所足够修行一生。

    京都六院之间相差无几,其他学院与它们相比差距就很大了,甚至说有些学院的底蕴还不如一些名门世家,对于寻常贫寒试子而言这是个机会,对于那些本就来自名门世家的试子而言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这间接造成今年武试的重心向后移,激烈程度也会一场比一场加重,如果说往年第二轮很多达到目标的试子只是走个过场,那今年每一个试子都必须拿命相博,能进入第二轮的试子皆有独特之处,搏命这种事徐自安很擅长,胜利的天平却不会因为勇气而倾斜,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他是所有试子中唯一的通玄下境。

    实力能高到那去?

    很多官员和试子都这么认为。

    除了清夜司,准确的说,除了清夜司里的余唯和朱小雨。

    当然,还有少年自己。

    映着晨曦第一缕徽光系好最后一颗长衫纽扣,徐自安撑伞负刀穿过花海,推开门来,身上花香未散,踏上了那辆标记着清夜司徽记的马车。

    赶车的是一位皮肤黝黑的汉子,看起来敦厚老实就是一寻常马夫,如果没有手上那层厚茧之外。

    马夫手间有厚茧很正常,常年牵缰绳挥马鞭都容易磨出,徐自安对刀最熟悉,对刀茧更不陌生,所以能看出些不同,寻常人即便有这份眼力可能也不会有这份闲心,徐自安有这份闲心是因为他现在不知应该把心思放在何处。

    在花院中一连待了十数日,除了去君翁客栈那次外几乎没有出过门,飞刀夜径悟法等事占据着心思还不如何慌乱,如今马上要自己入场比试,难免有些紧张。

    躲进花院成一统,任凭东西南北风的生活看似洒脱自在,但那建立在无需亲自抵抗风雨的前提上。

    第二轮比试今日开启,比试名单上有他,整座京都城都在好奇寻找的他。

    一个瞬息通玄,跨境砍知承,被号称比阮郎归还要传奇的男人。

    呃,云裳楼犹豫踌躇许久的那次策马扬鞭最后被南雀一声讽笑打断了,所以他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讲还算男人,算男孩。

    算少年。

    春风得意是少年里的那个少年。

    朱小雨在车厢内等着他,肥胖身躯占据了大半个车厢,徐自安很不满这个胖子既然亲自来送他入场为何不选择个宽敞些的辇车,想了想棋评测时人山人海的场面只好把嘴老实闭上卷缩在车厢一角。

    一边在狭溢角落里惆怅着为何非要是这个胖子来送自己,一边迎着满车厢的浓郁油香白着朱小雨,朱小雨没这个自知,还为自己有心给他带来了他最喜欢吃的薄皮汤包而沾沾得意。

    他,不是他。

    “没带酸菜?”徐自安尽量小心捏着汤包不让油汁滴落在自己衣衫上,然他管得住自己的手,管不了朱小雨的嘴,一口咬下,汤汁四溢。

    长衫上多了一道油腻。

    “没有。”朱小雨仿佛没看见长衫上那道油腻,满足咀嚼伸手从笼中拿起第二个。

    “咸蒜呢?”徐自安眼睁睁看着那道油汁迅速渗入长衫连擦拭的机会都没给,努力控制着情绪继续问道。

    “也没有。”又是一场四溢,又是一道汤汁,肉香味更浓,少年脸上黑线更深。

    “清粥总得有吧。”徐自安向角落又靠了靠,努力远离那些油汁和那个毫无自觉的胖子,车厢拢共这么大,他能靠到哪儿去。

    “还是没有。”汤汁,四溢,长衫,一道心酸。

    “清茶呢。”徐自安放弃挣扎,干脆挤着朱小雨让自己坐的舒坦些,闭上双眼不看长衫上的片片明亮,不闻车厢内浓郁到窒息的油腻香味。

    “大清晨喝什么清茶,一点人生滋味也没有。”朱小雨嫌弃的看了眼徐自安,含糊不清嘟囔道。“你别挤我。”

    “大清晨吃这么腻的汤包,你就不怕我待会比试时肠胃受不了?”徐自安火气被点燃,腾的一下坐直身体怒视朱小雨大声反抗。

    “还有,我待会可以要出场比试的,你要不想我满身肉包子味丢清夜司的人就闭上嘴。”

    朱小雨愣了愣,才看见徐自安长衫一道道明亮可鉴的油光,尴尬笑了几声道。

    “我给忘了。”

    “您老记性可真好。”

    “怎么办,要不然回去咱们换一件干净点的。”

    “时间来得及吗?”

    “好像来不及了。”

    一阵油腻的沉默,朱小雨心虚的向车厢角落里靠了靠,试图挽回局面劝道。

    “反正是打架,你只要赢了战斗就行,谁管你干净不干净,漂亮不漂亮?”

    徐自安放下汤包,看着朱小雨认真道。

    “以前不需要,现在需要。”

    以前徐自安代表的是自己,现在代表的是清夜司,无论仪态还身份,他行的漂漂亮亮,清夜司也就漂漂亮亮,他满身油腻,清夜司也就满身油腻,他俩可以不在乎清夜司油腻或漂亮,余唯会在乎。

    朱小雨沉默片刻,对着车厢外的黝黑汉子突然高声大喊。

    “老陈,调头。”

    “大人,去哪?”车厢外传来一声疑惑。

    “回去换衣裳去。”

    车厢外的汉子沉默片刻,然后说道。

    “大人,恐怕换不了,咱们到了……”

第一百八十章,装的可以。

    “他就是徐自安?”

    “他旁边那个胖子就是要老赵要点脸的朱小雨,能让朱小雨陪着,除了徐自安还能有谁?”

    “看不出那里出众啊。”

    “能让你看出来就不是清夜司了。”

    “你们小点声,让清夜司听去就麻烦了。”

    “怎么,我又没说清夜司的坏话,它凭什么要抓我。”

    “清夜司抓人需要理由?”

    “好吧,咱们还是换个话题,这肉包子味那来的。”

    不知是不是刻意,朱小雨没有让马车从人群较少的北门过,直接选择了人最多的东门,标记清夜司徽章的黑色马车如同一个穿行在黑夜中的幽静,所有站在前方路径上的人纷纷避开,生生在拥挤人海中隔开一条道路。

    车厢内的曼帘被朱小雨刻意拉开,徐自安那张略带稚气的脸从车窗显在世人眼前,这种万人让道的方式无疑显得很嚣张,很同样,也更能让人们深深记住少年的模样。

    既然造势,就造最霸气的声势。

    这种方式不隆重,却很放肆,放肆的让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很难从脑中忘记。

    不忘记,就会永远畏惧。

    马车行过人海,撵过人群,行至斗场大门前,不知是时间恰好刚到大门开启的那一刻钟,还是有人刻意为这场声势添油助燃,禁闭的大门缓缓开启,斗场内的恢宏看台与站台一点点映入所有人眼中。

    最显眼的是最前方那俩无声的黑色马车。

    这画面很有冲击感。

    配的上清夜司的名声。

    ……………

    礼钟响起,悠扬庄重,清脆漫长。

    没有过多的宣告式,没有繁琐的讲解等步骤,干脆利落的让人觉得根本不是这本书的基调,前些时日一个开幕礼就写了近一章,此时一声礼钟响起就开启确实让人感觉某人是不是受了打击。

    某人没有受打击,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有人觉得有这个必要,比如意在此试大放光彩的豪情试子。

    万人瞩目,锦绣前途,礼台上那些人都是真正的大人物,国师大人今日不知为何没有到场,代替国师大人的是王朝首辅李丹青。

    如果说国师大人是靠着三朝元老的资质才成为王朝第一人,那这位中年之龄的首辅则因为谋略与治国之术成为百官之首。

    与帝国历朝历代不同,当今武帝常年深居御书房,很少理会朝政之事,国师大人才只得被迫放弃舒怡养老生活一把年纪还得勤勉代为治国,国师大人没有辜负大离子民期望,王朝近几年国力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可他毕竟很老了,很多事有心也没有那份精神,李丹青就是他为大离王朝选的下一任国师。

    大离与史书上的王朝不同,寻常王朝首辅是百官之首,可以影响王朝走向,但大离只有国师一人才是有这份能力。

    武帝执政下的大离王朝就是如此,若下任帝王不再信任国师,可能就会成为另个局面。

    国师大人没来,李丹青到场足够弥补这个遗憾,而且还有许多其他大人物到场。

    中山府的府主迟重阳,天道院的新认副院长佩南枝,朱砂斋斋主折梅,寒门副门主万海馋,池剑园没有来人,不过来了一位在佩剑男子,这位男子是剑圣弟子,目前在朝中任职。

    男子名叫郭山,世间能随意进出御花园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当年沈离出现时去剑阁求剑的就是他。

    余唯今日没有来,不知与国师大人没有来有没有关系,二皇子周楚必须到场,国师大人不在,他身坐主位,宁王侯站在其旁,在另一旁不是李丹青,而是宣平候。

    五侯中排名第二的候王,入神中境大修者,离上镜只差很细微的一步,整个场间除了朱砂斋主折梅外境界最高之人。

    折梅是上镜,半步圣人。

    朵朵倒是来了,不知为何却没靠着二皇子而坐,坐到了朱小雨身旁,少女浅笑盈盈的与朱小雨聊的异常开心,让人感觉很有趣味。

    王朝公主殿下与清夜司走的如此近,确实很有趣味啊。

    阵法布好,防止试子们因战斗时无法掌控力量外溢伤及到看台上的百姓,第二轮采取的是抓阄,在第二轮比试前已经抓好,所以目前所有试子们都清楚待会碰见的对手是谁,运气不好遇到强劲对手者心情难免会失落,运气好者心情稍微轻松些,轻松不是松懈,能通过层层考核进入此试的修者无弱者,战斗胜负从来不是单纯凭借境界强弱来决定。

    法宝,功法,心境,天赋,任何一个环节,任何一次疏忽都能影响到最后胜利,大家都在拿命博一个明天,没有谁的命尊贵谁的命贱。

    被天公眷恋者另算,比如宁青鱼。

    人们目光纷纷向某处看去,没有看人群最前方的宁青鱼,而是人群间的一位名叫甘若的少年。

    这位少年来自大离,叩府中境修者,实力不算弱,如无意外能通过第二轮,如果对手不是宁青鱼的话。

    武试有没有内幕徐自安知道,其他人知道也没证据,有证据也无法改变什么,对于甘若而言,遇到宁青鱼是最倒霉的事,对于其他试子而言,是最幸运的事。

    第二轮比试是个人战,逐个比试下来需要一定时间,朝廷安排了五天来比试,廖平今日没有比试,所以没有来。

    张经年也没到,玉川与杨颖各自有一场。

    徐自安是最后一位出战的试子,压轴戏,很巧的是宁青鱼是第一位出战的试子,开场曲,一位开场,一位压轴,都是重头戏。

    阵法阻挡道义不阻碍人们视线自由穿梭,宽阔方正的战台中央有一张无形帘幕缓缓拉起,那应该是供幻器投射帷幕,来看比试的人大多是普通人,能视距离有限,用幻器放大比试场景可以保证每一位观看者不会错过最精彩的细节。

    宁青鱼过石道跨长阶缓缓入场,一身白衣飘洒在人们眼中,仿佛天外神人,仿若世外高人。

    甘若入场,神情带着紧张不安,来时门中长辈已经叮嘱过他,尽量多坚持些时间,无法坚持太久,那就直接放弃。

    他必败,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武试最后成绩里不会出现他的名字,但能多坚持些时间,未尝不会成为那些学院选拔弟子时的一份参考,这很重要。

    观看的群众们渐渐停止喧闹呐喊,等待着预示开启礼钟的敲响。

    礼钟响,甘若敛去所有紧张神情,双手在空中不断凝结,一处又一处如同屏风的风墙在他身边竖立,风墙看似透明如同镜片一般脆弱,但空气间被滞涩停留的光线却在告诉人们,这一片片屏风威力多么大。

    有些试子诧异惊呼,这是山海屏,是南海有名的法器,防御力极佳,曾在一位入神境大修者手中生生阻断过南海浪潮,甘若出手即先祭出如此强**器护身,看来并不是准备进行任何反攻。

    这种一味防御的姿态固然让人感觉有些不耻,很不符合大离王朝不服就干的个性,事实上场间没有人对甘若这种做法表示不屑,因为换做自己入场,可能比甘若做的还要过分。

    防御的过分。

    谁让那人是宁青鱼。

    山海屏威名远播,宁青鱼即便实力再如何强大要攻破山海屏的防御应该也需要一段时间,看台上的群众纷纷拿出随身携带的瓜子点心之物,准备耐心等待宁青鱼破解山海屏的那一刻,甚至连一些教谕官员都开始准备与身旁之人闲聊几句,好打发一下接下来注定无趣的碎屏时间。

    有些试子收起略微失落的目光,闭目调息,以便用最佳状态迎接自己的比试。

    徐自安没有掏出瓜子闭目养神,依旧紧紧盯着宁青鱼的眉梢,他入过云盘,知晓里面蕴含的力量多么庞大,宁青鱼能在其中行棋入局,一位由叩府中境施展的山海屏阻挡不了他太长时间。

    棋评测中他排名第二,武试考核只要能够极尽前十就可以靠着综合成绩挤进南溪书院,但是如果可以,他还想再往前面挤一挤,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清夜司,为了余唯。

    他名次越好,余唯会更有底气。

    登台亮相要的就是个粉墨登场,这样才能震撼人心。

    想要更高名次,宁青鱼是一定会面对的对手,他要观察对方一切战斗细节,这样才能确定自己应该如何去面对。

    或者是有心孤立,或者是心有畏惧,徐自安站的位置旁没有一个人,只有他自己,显得有些冷清。

    杨颖犹豫了下,拉着玉川向徐自安走去。

    朝廷某些官员可能会对他这个做法很不喜,师哥一定会很高兴,他们是天机三子,管朝廷作甚。

    就在杨颖准备起步时,宁青鱼动了。

    所有人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宁青鱼缓缓向甘若走去,走到对方面前,然后轻轻伸出手拍了拍对方肩膀。

    手就这样落在了对方肩膀上。

    没有任何阻拦。

    山海屏的墙壁好像根本不存在。

    人们预想中的费一般功夫也不存在,简单至极,震撼至极,瓜子都没拨开就咽了下去。

    恰出了一阵咳嗽,咳嗽间充满了各种从嗓子间艰难挤出的感慨。

    “这他妈也可以?”

    杨颖停下步伐,愣了愣才由衷说道。“真的厉害啊。”

    山海屏没有破碎,完全失去所有作用,甘若茫然看了看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脸上瞬间没有任何光彩,苍白无比,宁青鱼收回手负在伸手,没有说话,转身向台下走去。

    身影很缥缈,白衣很耀眼,实力很强悍。

    杨颖摇了摇头,拉着玉川继续向徐自安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印象心想如果师哥在这里一定会大声嘘叹。

    “装的真可以。”

第一百八十一章,磨刀。

    轻轻走过去,然后伸出手,然后拍了拍肩膀,然后……没了然后。

    感慨也好心颤也罢唏嘘谓叹都阻挡不住宁青鱼的强大,装的很可以和强的很可以本质上都有酸味,酸味源于人们的自知,自知与宁青鱼之间那条如同天堑般的差距。

    “已经这么强了吗?”宣平候微微皱眉轻喃道。

    身为王朝最有权利的几位巅峰者之一,宣平候的身份地位完全在众人之上,甚至连二皇子周楚与朵朵殿下都不及他,入神上境的举世强者,整个大离能比他强大的不过十数位,五侯的存在与清夜司相仿,都是独立于朝廷外的存在,不过五侯主要是个人实力,负责监国震外,宣平候容貌看上去只有不惑之龄,身上锐气却锋利如朝气少年,眉目间有烁烁逼人光泽,仿佛有无限精力充沛在其中。

    与宁王侯不同,其他四位侯王很少出宫,更多时候在皇宫静心修炼,若非有危及到王朝安慰的祸乱出现,他们不会中断自己修行,如今宣平候突然从深宫中走出,很多人都清楚原因。

    众所周知,宣平候对那座隐在愧叶下的小院,向来极为厌烦,甚至很多人猜测,清夜司之主陈规这些年一直闭于清夜司里养伤,那些伤里就有宣平候的痕迹。

    这是一种猜测,没有任何依据,可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如果没有这种可能,怎会流传出这种说法?

    最重要的是,宣平候有能力伤到陈规。

    一直未出宫,宣平候对宁青鱼大多是传闻与风声,他作为半步入圣的强者自然不在乎什么天命所归与无矩之人,直到今日见到宁青鱼出手,才发现这位少年比传闻中的竟然还有强大。

    山海屏他了解,那位叫甘若的弟子天赋很不错,将山海屏的威力发挥出他这个境界里能发挥的最大程度,宁青鱼没有知承,只比他多一个小境,实力竟悬殊到如此巨大程度。

    能在观礼台上落座之人皆是实力雄厚的修者,二皇子周楚除外,不过周楚坐在宣平候身边,与众人一样清晰听到宣平候这句话的感喟惊讶之意,除了天道院佩南枝与一脸无所谓神情的朱小雨,其他数位大人物同时沉默起来。

    再给那位少年几年,他将成长到怎样一个高度,千山宗已经沉默数千年,难道真的会在这少年手中重显当年姿态?

    朵朵本想与朱小雨继续聊徐自安在余镇时的趣事,见众人同时沉默场面冷清,只好敛收眉间笑意百无聊赖的看着台下。

    参加武试的试子们都在一处新建未多久的屋室中休息准备,屋室中有幻器投射能看见场间发生的战斗,外面的人想看到里面有砖墙遮挡,朵朵看来看去看不到那少年,心想早知道就把庄老儿拉来了,他不在还真的是无趣。

    想想那少年排在最后一位,朵朵看着头顶的大太阳殿下突然有种先回宫啃几块冰镇西瓜的冲动。

    赶紧下一场啊,愣什么呢?

    …………

    伴随另一声较为清脆的钟响,下一场比试的是俩位少年缓缓走到台上。

    一位身着异邦服饰,一位身着典型大离宽袍,俩位少年眉目都很稚嫩,年纪属于这皆试子中较轻一批,同为叩府下境修为,实力不分伯仲,俩人上台后看着地面,脚步有些沉重。

    战台地面干净无比,与之前第一轮比试时的场景完全不同,特意从蜀地运来的魔岩石坚硬异常,寻常飞刀飞剑很难在其上留下痕迹,可参加比试的试子们许多都怀有异宝,有时被热血冲破头脑会造成无法控制法宝力量的事件,魔岩石再如何坚硬也承受不住一场又一场摧残,所以每场比试之后都会在场上留下许多惨裳鲜血与细微石砾。

    站台旁提着扫帚水盆抹布等物的杂役就是为了那些鲜血惨裳碎石砾而时刻准备的。

    杂役心里很开心少了一场清洁工作,接下来上台的试子心情很沉重因为排在宁青鱼后面。

    人们预想精彩刺激的开场大戏简单到仿佛蜻蜓点了下水,连场涟漪都没有泛起,能看懂之人明白宁青鱼看似随意的那一轻拍里蕴含了怎么玄妙强大的道法,问题是来观看的人大多都是喜欢热闹的寻常人,起早赶路来到这里是为了嗑嗑瓜子看看戏,不是看你轻轻的来轻轻的去。

    人们很期待他们二人的表演,最好能打出个漫天烟花灿烂缤纷,这才符合修道者的身份嘛。

    各自施了一礼后,俩位试子祭出手中法器,到了这种关头没人会想着藏拙,撑过第二轮京都六院就有自己的名额,试子们出手即是自己最强手段。

    场面很绚丽,又是烟雨又是烟花,过程很艰辛,双方互不相让拼死以道法抨击,鲜血染红了俩位试子的衣袍,朝霞都映衬的有些悲壮。

    身着大离宽袍的试子输了,没有输在道法,最后一记调息施法时他稍微急躁了些,被对方抓住机会击溃心府,直接倒地昏迷,数位监考教谕将受伤少年送往他处治疗,地上血迹触目惊心。

    没有想到上来就如此惨烈,观看的群众很久没有动作,直到有一名看客想起才响起阵阵嘶气声。

    声音里有对胜者的欢呼,有对败者的可惜,有对精彩打斗的感叹。

    第一场就如此精彩,剩下的会差到那去?

    不仅仅是看热闹的大离群众,连许多教谕官员也很在期待,期待接下来一场场注定会很精彩的比试,期待最后那场万人瞩目的压轴大戏。

    开场大戏让宁青鱼打出了过家家的感觉,压轴大戏将呈现什么模样?听闻那少年现在还是通玄下境,实力是所有试子中最弱的一个,有希望战胜对手吗?他的对手叫什么名字来着,林峰是吧,叩府境的修者呢,高出来整整一个大境,有希望吗?

    恐怕是不能,境界差的太远,那少年瞬息通玄的事迹很传奇,传奇就能赢的最后胜利?武试是国试,那位叫林峰的少年不可能因为清夜司的名头不敢反抗,最多不会下手太重让徐自安输的太狼狈罢了,跨境是有限度的,不是所有人都叫宁青鱼。

    杨颖走到徐自安面前,想着云盘中的种种经历与最后那一场砍过秋风都青刀,笑着说道。

    “你可不能和那宁青鱼一般打的太快,这么多人等着看你,说什么你也的多打一会儿。”

    徐自安对这位与张经年一般性情洒脱的天机少年印象不错,云盘里没有杨颖最后那一颗仿若流星般的符石相助,他恐怕会被廖平以秋风困死在云棋中,略带感激的点了点头,徐自安笑声回道。

    “我会尽量慢一些。”

    玉川等着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听到这句回话后才明白原来杨颖师哥说的是让徐自安不要赢的太快,不由心中好奇,明明差距这么大,为何杨颖还笃定徐自安会赢,而且还会赢的很快。

    杨颖没有解释,冲着师弟狡黠眨了眨眼,又微微向另一旁的众位试子努了下嘴,说道。

    “我不能在这待太久,太多眼睛看着我,年儿虽然很乐意看见我过来和你说话,天机阁毕竟是大离的天机阁,有些事情得考虑下王朝感受。”

    徐自安再次一笑,轻轻点头说道。

    “待我向你年儿哥说一声谢谢。”

    杨颖知道徐自安说的是云盘里张经年把自己带出来的事情,大度一挥手,洒脱道。

    “师哥不会在乎这种事。”

    几句交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轻易传到其他众位试子耳中,杨颖较之张经年在众人心中地位轻一些,可他挂着天机阁的名号,天机老人能窥天机,眼光最为精确,杨颖身为其二弟子眼光肯定同样精准独到,他认为徐自安会赢,甚至可能还会赢的很快,很多试子不由心中开始疑惑,难道徐自安境界又骤然提升了?

    为何会加又呢?

    为何会加骤然呢?

    瞬息提境这种一次就够了,怎么可能一而再的发生,莫名其妙?

    众位试子摇了摇头,将这个无稽想法抛出脑外。

    如今徐自安身上有清夜司身份,试子们不敢随意以识念打探徐自安真实境界,这是对清夜司的不尊重,上一个不尊重清夜司的人叫赵伯昂,剩下的事整座京城都知道。

    那位叫林峰的试子脸色极为难堪,他以为自己是运气不好抽中了对方,不知道江南道林家曾得罪过清夜司,以朱小雨滋仇必报的性子,不介意在这个时刻顺便打击一下对方。

    五位试子,林峰功法连绵,李浩功法刚猛,桂乾胜在符器,最后一位名叫萧贺的试子主修刀,每一个试子主修功法皆不相同,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数人所修道法概括了当今最主流的几种道法,修为境界都在叩府下境徘徊,若徐自安能一一战胜,对于修者间的战斗感悟将是一场非常好的历练。

    朱小雨特意为徐自安挑选的几本清夜司秘籍都完美的克制对方,尤其是夜径,这些人很像磨石,能最快将徐自安的刀法磨练锋利,无论何时,战斗永远是提升一个人生长的最快方式,这几场比试能很好的帮助他快速成长。

第一百八十二章,落地喊声痛。

    “殿下愁什么呢。”

    朱小雨看见朵朵一脸皱眉,凑过头去小声问道。

    朵朵没有回头,看着接下来登场的俩位试子,心里想起刚才比试的惨烈,有些担忧道。

    “能打过吗?”

    朱小雨知道他说的是徐自安,神秘一笑道。

    “这点事都安排不好,清夜司还能叫清夜司?”

    朵朵摇头,想说他还是个通玄下境哩,突然想起棋评测上发生的故事,发现以清夜司的能力还真有可能安排妥当,于是点了点头,好奇道。

    “你们清夜司到底想做什么啊。”

    朱小雨沉默片刻,抬头看了看接下来登场的俩位试子,幽幽道。

    “清夜司想的很简单,只是有人把我们想的麻烦了点。”

    ……………

    时间在人们叫好声度过,在地上花果碎屑中度过,在朝霞变成烈日,凉茶变成温热中度过,好在一场比一场精彩的比试盖过了初夏的闷热,盖过了场间的喧嚣,直到午时休场时分,人们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因不断叫好有些嘶哑疼痛。

    上午一共比试了十二场,剩下还有九场待下午进行,第二轮武试共分五天进行,每一天都会有大约二十多场比试,出场次数由之前抽签来决定,有的试子运气不错,只需比试俩场就可以,比如下午首战出场的杨颖,有的试子运气没那么好,比如要连比五天的徐自安。

    连战五天,中间不能休息,不能受太严重的伤,不能有任何精神意志上的松懈,这种强度非常大,很容易让人因压力太重出现差错,没有看到那份名单前徐自安或许还会认为是自己一向不好的运气催使倒霉,现在他很清楚,这就是朱小雨为自己安排到一场残酷历练。

    幸好朱小雨不是沈离,不会随便丢给徐自安一个难题后就不管不问,朱小雨为他静心挑选的秘籍都有其用处,目前而言夜径功法对他提高最大,速度力量都有很大提升,其他数种功法徐自安现在还未研修透彻,尚不知应该用在那里比较合适,只能等到上场比试时才体会到妙处。

    日挂当头,暑意升起,考虑到今日盛阳实在灿烂,空气实在炎热,朝廷特意从摘星楼中取出寒翎羽,十数片寒翎羽在空中飘浮摇曳,洒下层层沁凉之意降在斗场间,温度很快降下,清凉如同三月初春。

    有人随身带着吃食,有人去附近摊位前随便巴拉了几口混沌凉面,中午休息时间不多,来晚了容易错过下午的首场。

    首场是杨颖出战,天机少年,棋评测第一,很多名头都能引起人们的关注。

    钟声再响,比试开始。

    杨颖模仿着张经年的神情拍了拍玉川肩膀,看着眉目间写满担忧的玉大大咧咧道了声。“我去去就来。”

    玉川想了想,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提醒道。

    “失败者才回来,颖哥,你还是别回来了。”

    杨颖一愣,想起武试胜者一般都直接离场了,只有落败者会留下来进行疗伤或等待朝廷安排的马车离开,不由一窒,没好气道。

    “那我就不回来了。”

    经过徐自安身前时,杨颖特意停留一下,没有说什么,微微点头示意后继续向战台上走去。

    和杨颖对战的试子名叫冯凡,千山宗七峰中宣律峰弟子,叩府上镜修为,与杨颖同境界,宣律峰是千山七峰中战力最强大的一座山峰,仅比主峰南离峰差一线,很多人都认为如果不是南离峰主宵祝来自后庙,与后庙关系极深,千山宗主峰之名极有可能就会由宣律峰占据。

    千山七峰的排名并不是固定不变的传承,那座山峰战力最强,那座山峰就是主峰,每年的资源分配中,主峰不仅仅有优先权,还有非常丰厚的格外份量,丰厚到足以让其他六峰眼红。

    这些年中,主峰南离峰一直靠着峰主宵祝苦苦支撑,宁青鱼曾经是南离峰弟子,但所有人都知道,自从宁青鱼去了那座后庙之后,和南离峰之间的情分就愈行愈淡。

    宁青鱼是最淡渺的那朵云,这些情分也不可能羁绊住他。

    冯凡身为宣律峰弟子,排名第三,战力强大,对于宣律峰主修功法轻雷感悟极深,曾被数位长老看好,更得宣律峰主裴起亲自传授,杨颖即便有天机阁支撑,想赢的对方也绝非易事。

    而且宣律峰与其他六峰的修行方式不同,宣律峰擅长以战悟道,峰下弟子身经百战,对于战斗最为熟悉,杨颖性情跳脱喜欢找麻烦寻热闹,经常惹祸,但其实他并没有和其他修者真真正正的打过几场架,一是天机老人名声在外,寻常人不愿招惹,二是事情真闹大了张经年会出来帮他收拾烂摊子。

    看着对面神情漠然白衣偏偏的冯凡,杨颖在心中暗暗腹诽了下千山宗的修者是不是在云里待惯了,怎么都是一副冷淡漠然的神情,见对方似乎没有什么繁琐礼节寒暄的意思,杨颖乐在省事懒得说什么请之类的话语,敛息凝神,从怀中缓缓抽出一条类似金锁的事物。

    “番云锁?”佩南枝微微蹙眉,有些不喜的看了眼台间众位大离官员,想起国师与天机老人根本没有在场,他就是将事情言明也没有任何意义,收回目光,佩南枝担忧看了眼战台上的冯凡,心想接下来的比试千山宗必须眼多做些准备,不然太容易被对方克制。

    番云锁有个别称,名叫清秋锁,不是锁清秋里的那个清秋,而且潇潇清秋暮里的那个清秋。

    暮云无雷,清秋时节雷鸣最弱,这把锁能将天下绽雷都锁成暮云清秋,冯凡轻雷功法再玄妙,又能与这把锁相比?

    果不其然,看见杨颖取出这把番云锁后,冯凡眉梢立刻紧紧蹙起,番云锁是天下所有雷系功法中最为克制的几件强**宝之一,他主修雷系,知晓如果不以其他方式应战,自己将打的极为艰难。

    出于谨慎,冯凡没有立刻欺身选择靠近对方,而是毫不犹豫的后略数步脱离潘云锁的链锁范围,双手同时向前推去,就像在送去一场疾风。

    随着冯凡这个动作,无数带着凛冽肃严的罡风四起,罡风中隐隐有数道闪电一闪而过,声势惊人,呼啸着向杨颖袭去。

    佩南枝满意点了点头,这是千山宗道决中浮娓掌,每一个入门弟子都必修的功法,品阶虽浅威力极大,冯凡将轻雷中的雷字决与浮娓掌结合在一起,使得掌法中威力更进一层,番云锁可以锁住掌法里的雷鸣,绝对无法阻止随雷鸣一同袭来的罡风。

    冯凡眉中闪过一丝得意,极力催动掌风向杨颖袭去,争取做到一击即中,对方身为天机三子之一,擅长符道,身上异宝肯定不少,一出手就是潘云锁这般强**器,若给对方机会施展出别的手段,自己只会越来越吃力。

    见对方不进反退,杨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笑意里带了些得意,得意与把对方逼退十数步无关,面对同境界主杀戮的宣律峰弟子,甫一开场先将对方逼的敛收骄傲推出十数步固然是件骄傲的事,可这种骄傲那里比的上当初打秋雀那场精彩。

    番云锁克制雷系功法,品阶很高想要完全掌控却很难,如果不是对手恰好是主修雷系功法的冯凡他根本不会选择将番云锁带到身上,因为……番云锁偏属阴柔,历代掌控者都是女性,相对于这种一听就有凄凄惨惨幽幽怨怨味道的法器,他还是更喜欢例如洪荒钟,玄天枪更为刚猛霸气些的法宝。

    轻喝一声,杨颖催动体内真元向番云锁中灌入,番云锁间渐渐有清风缠绕,一道道轻袅流光自锁芯处蔓延之天地间,流光如初秋的蓝天,如深秋的阴雨,打散蕴含在罡风间的每一道雷光。

    少了雷意充斥的罡风威力看似减弱几分,其实依旧威猛无比,冯凡不想与杨颖继续缠斗,所以这一记浮娓掌出手即是最大威力,为了稳妥起见,当浮娓掌的罡风向前卷动时,冯凡双腿骤然发力,准备以身化剑向对方刺去。

    番云锁在前,雷系功法只能起到一个牵制的作用,浮娓掌罡风威猛,他以身化剑锋利,连续三记强**决接踵而至,冯凡相信,杨颖身上法器再多也不可能全部抵挡的住。

    他的想法很缜密,功法被克制还能做到如此程度,观礼台间数位教谕微微点了点头,心想不愧是宣律峰弟子,无论心态还是应对都是同龄少年里可圈可点的佼佼者。

    杨颖看着随罡风一同袭来的冯凡,心里想着年儿哥判断的果然不错,对方绝对不会站在原地等着自己去打,本来还打算试试新制的符石,这下看来应该没机会了,只能选择跟对方硬刚一拳。

    杨颖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一边心想这拳头确实稚嫩了点,一边缓缓向对方挥去。

    在空中疾速向前的冯凡如同一艘结实大船,被无数真元包裹着拳头的杨颖就是那座坚硬礁石,俩者在空中向对,发出的力量震鸣响彻整个斗场,伴随着震耳鸣声,俩位少年同时向俩边飞去,然后同时落地。

    冯凡落地后没了动静。

    杨颖落地后喊了声好痛。

第一百八十三章,百川。

    一声轰隆响彻斗场,一声好痛让闻者心疼,数位与天机阁关系较近的官员或教谕看着战台上那个撕牙咧嘴痛不欲生的身影,天机老人怎么收了这么些个徒弟。

    张经年好歹还顾着大离颜面,杨颖直接当众耍起宝来。

    宣平候与天机老人当年有同行之谊,曾一同游历过王朝许多风景,笑着看了眼在台上耍泼打诨的杨颖,有些无奈的抚了抚发间铜束,说道。“行了,赢了就下场,改日见了你师傅,我会告诉他一声的。”

    杨颖听完喜笑颜开,麻溜站起对着宣平候随便辑手做了个礼,转身一蹦一跳的下了战台。

    直到现在,冯凡才艰难坐起,眼中有些迷茫,不过没什么不甘的情绪。

    宣律峰以战养道,输赢看的很淡,番云锁的存在固然让他陷入不利的局面,最后一记硬拼却是真正实力的对拼,杨颖哎呦半天其实没什么伤,冯凡倒地此时才能艰难坐起,孰高孰低一眼能看出。

    数位教谕上台将冯凡抬离战台进行治疗,佩南枝握杯的手微紧,隐有担忧。

    比试继续进行。

    玉川的战斗相对于杨颖要轻松一些,至少没有最后那声听着心酸的好痛,他的对手不是柏庐与千山宗弟子,是一位散修,在王朝内颇有声名,实力不错,玉川性格腼腆战斗经验不足,刚一开始未尽全力,被对手微占上风,后靠着雄厚真正力量缓缓拉回差距,赢的并不算特别容易。

    那位散修明显知道自己不是玉川的对手,见战局不对果然认输,没有受什么伤,双方一同离场,还相互交谈了下战斗心得。

    一场一场战斗过去,留在斗场内的试子越来越少,暮色以近,晚云如火,伴随最后一声礼钟敲起,人们渐渐疲惫的心被天边火云燃烧,徐自安要上场了。

    棋评测最大的赢家无疑是杨颖,最让世人记住的人是何安下和徐自安,俩位少年一位以棋道战胜宁青鱼,一位瞬息通玄刀砍廖平,棋评测后俩位少年又同时淡出世人目光,让人们的好奇更添了许多神秘。

    何安下的下落一直没有找到,人们只能把关注力放到徐自安身上,多日不见今日出场先是人海独行,后大门开启仿佛只为了等待他一人,此时又被刻意安排在最后下场进行压轴战,种种造势很难不引起人们的关注。

    其他不说,单说声势,徐自安在都城内完全不输任何少年,可声势归声势,对于武试战斗,人们还是不看好徐自安,他的对手不是什么碌碌无为之辈,江南道林峰这个名字,便是都城内很多人都听说过。

    江南道富饶不同其他郡县,林家在江南道是数一数二的商贾世家,能在竞争力极为激烈的江南道创下偌大家业单靠精明强干远远不够,必须要走与之对应的实力,就如雁门郡赵家与洞庭湖的那位老祖宗一般,林家也有其独特且强大的功法,比如说功法剑川,听闻剑川之名连剑圣老人家都称赞过一句不错,林峰是家中长子,修行勤勉资源充足,得族中名师传授,同境界内少有敌手。

    徐自安通玄下境,林峰叩府下境,同为下境,性质怎么可能也相同?

    伴着晚云,随着晚风,徐自安踏过长道石阶缓缓入场,一手持刀,一手撑伞,神情并不拘谨,有些严肃。

    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眼中亮台,武试里第一场战斗,看着四周人潮人海的宏大场面,徐自安一时觉得不习惯,于是轻轻低下头来,看起来有些紧张无措。

    林峰入场,锦袍华美,腰畔剑柄荧光流溢,一看不是凡品,他出身世家,风度比徐自安好上太多,神情从容,博了不少叫好声。

    朵朵无精打采了一天的眼眸一下子放的极为亮,宣平候微微坐起,凝视着徐自安,如冰雪般锋利的瞳孔深了些,似想看出徐自安身后到底有没有那个人的影子,二皇子周楚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和其他人一样好奇,不过相对于其他人,周楚多看了一眼朱小雨,朱小雨谁也没看,死死盯着桌上精美糕点想着还是早晨那屉汤包真好吃。

    汤包真好吃。

    徐自安身上的片片油光真好看。

    就像沈离一样。

    ……………

    一位剑美人俊气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一位长衫油光破伞遥遥的山间少年,站在一起很难不让人对比,愈对比愈显得徐自安上不得台面,失望声不断响起,碍于清夜司不至于满场哗然,但人们眼中的神情却没什么掩饰。

    徐自安没有理会看台上的场景,神情专注,手向封刀扶去,在心中暗暗演练着接下来要进行的战斗方式。

    林峰手同样抬起,不是持剑,而是微微行礼。

    徐自安一愣,才想起还有这个环节,本来准备持刀的手一下停在原地,片刻后才略微生涩的双手合起给对方还了一礼,费山棕熊不会寒暄,之后数次战斗关系生死,没那么多繁缛琐节。

    见对方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没经过世面的样子,本想说些请赐教等话的林峰眼中鄙夷更重,呛啷一声拔出手中长剑,在空中飞快而舞,划出一道又一道剑痕。

    剑过空气本该无形,对方剑尖所去却能看到条条痕迹,徐自安凝目望去,发现长剑上有无数似水珠一般的事物随风而起,正在空中凝聚成型。

    想着名册上关于剑川功法的描述,徐自安猜测这应该就是真元化意后引起的天地变化。

    不多时,水珠愈来愈多,在空中形成道道宛若无数白色绸缎的水流,水流围绕林峰倾斜而下,暮色苍茫下如瀑布飞倾。

    一抹潺潺不绝的剑意充斥在空中,每一条坠落的水流都是一道剑。

    徐自安没有动作,继续观察着林峰剑尖飞舞,剑意涌动,百川逐渐成势,脚下坚硬魔岩石被倾泻的飞流刺开颗颗细碎石砾,林峰临于剑意凝聚的瀑布间,眉梢中显出一丝厉色。

    剑川之威在于连绵,一旦成势很难被打断,如同真正的川瀑,面对剑川最好的应对方式是在水流未满时掐断源头,如果说最初徐自安不动手是观察剑意寻找破绽,那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作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托大。

    等剑川成再败敌?你以为你是谁?宁青鱼可以等山海屏成势后一手打破,你一个通玄下境做此举动是在找死。

    看到徐自安接下来的动作,林峰怒意更盛。

    抽出一根布条,将小伞紧紧绑在身后,徐自安已经确定小伞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能起到的作用很小,继续撑伞会影响力量发挥,他这个无心间的举动落在人们眼中便是有意,有意轻视林峰。

    百川起,瀑布洪流直冲而下,珠花迸发,被如此羞辱,林峰已经不打算收敛剑势,这是武试,受伤是正常事,自己只要不让那少年当场身死清夜司无法对自己做什么,无数暮光在银瀑倾落下映起明亮辉光,先前踏出一脚,林峰手腕骤降,一条格外显目的飞瀑在空中改变方向,直直对着徐自安而去。

    就在这时,徐自安也动了。

    体内夜径功法共有一百余处节点,几日苦修少年以聚集了七十余处,这七十余处大多数分布在双腿间,因为体内有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河,徐自安不愁真元数量的不够,当初将风化刀都能斩断廖平的数缕秋风,此时持着封刀本体,对于刀意的强大他很有信心。

    刀很锋利,体内真元雄厚,他差的是速度,能瞬息到达对方身畔的速度。

    夜径功法完美弥补了这个缺陷。

    调整心息,膝盖微曲,聚集在解溪与阳陵等数处节点内的力量猛然爆发,徐自安双手持刀直直向飞瀑袭去。

    没有刀过空气的呼啸声,只有一阵极为细微的咔嚓,那是坚硬如铁魔岩石上被他这一脚踩出数道裂纹时发出的声响。

    飞瀑如万马奔腾,无数剑意从瀑布间透出,徐自安如同瞬间消失,只有地面上碎裂坚石证明他方才还在这里。

    然后。

    徐自安再次出现,位于林峰背后。

    林峰向战台外飞去,衣襟处有道刀痕,那是刀面拍打的痕迹。

    一刀。

    从始到终只有一刀。

    所有瀑布断流。

    剑川停止。

    暮色更加深沉。

    没人能想到这个局面,包括朱小雨,他的本意是让徐自安通过夜径步伐先行躲避剑川瀑布,寻找机会从瀑布缝隙中挥刀,没想到徐自安直接一刀斩断了所有瀑布,并将林峰砍出了战台。

    徐自安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刀有如此威力,如果不是当时压制封刀改变了下锋刃方向以刀面拍打林峰,这一刀可能会让林峰直接丧命。

    场面寂静一片,没有人说话,人们表情不丰富,统一的震惊无语,直到徐自安离开战台,暮光落在他身上才有人回过神来。

    “这是通玄境?”宣平候看着随暮光一同离开的那个身影,幽幽道。

    “是。”朱砂斋之主折梅将目光从暮色身影中收回,看了眼朱小雨说道。

    “怎么如此强大。”一直没有说话的首辅李丹青疑惑问道。

    朱小雨扶着肚子站起,挑着声音道。

    “就是这么强大。”

    朵朵笑了极为开心,暮光下酒窝更似梨花,甚至比梨花还美丽。

    有人想起,今日开场时这段话曾经发生过。

    那个人是宁青鱼。

    开场和压轴,都无趣,一人行过山海屏,拍了拍对方肩膀,然后离开。

    一人持刀穿过剑川瀑,落在对方肩头,然后对方被击飞。

    这是通玄下境?

    这是叩府上境?

    这个世界怎么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罗幕。

    这个世界怎么了?

    境界已经是个玩笑了?

    通玄下境将叩府下境的修者一刀击飞,叩府上镜将同境界的修者视为无物,修者间的比试不应该是风轻云淡,道法自然吗,一个平淡到只是拍了拍对方,一个无趣到瞬间砍飞对方,那少年是怎么做到的?

    武技?武道大家或许有如此强悍身法,徐自安身材瘦弱身上全无武道修行的迹象,为何也会有如此快的速度,那一刀能将剑川生生从空中砍断,单纯凭借武技绝对不会有这般锋利的力量,一刀断川,顺势将对手击飞出战台,这是什么功法?

    “是刀意。”

    折梅回想着那一刀里渐若实质的白色光芒,脑中渐渐浮现出一张熟悉而又遥远的面孔,那人也极擅刀,用的刀和这少年的刀非常相似,不,是同一把。

    宣平候厉眉紧蹙,深深看了眼正在摇晃着离开的朱小雨,想着前不久与陛下的一次交谈,突然质问道。

    “那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朱小雨没有回头,在暮色下随便摆了摆手,丝毫没有理会对方尊贵的身份,显得很是轻佻,毫无顾忌道。

    “人死了,刀又死不了,你们把他撵出京都死都不能回来,还能不让刀回来,他同意,刀同意吗?”

    刀同意了,不过同意的回来。(二黄我得非常认真的告诉你,刀真同意了,详情见注。)

    朱小雨这番话非常平淡,听起来没什么情绪但听懂的人却清楚这句话的锋利,沈离流浪半生最终还是身死他乡,墨守化身成雨只余一缕白发,他们这些遭遇是因为王朝有人不想让他回来,朱小雨把那缕白发带回来最终葬在都城外的某座山丘,白发可以葬,封刀不行。

    这是清夜司对王朝的态度。

    准确的说,是余唯朱小雨等人向那些人要的一个态度。

    宣平候就是那些人给他们的态度。

    “一群无法无天的年轻人。”

    “一些只敢在黑夜里苟且的鬼。”

    “一座早该被光明抹去所有存在的阴森院。”

    宣平候看着朱小雨肥胖的身影,淡淡说道,声音冰冷。

    朱小雨吓得一耸肩,撇过头来努力敛收肚子上的肥肉,一边像模像样的点头哈腰一边诚惶诚恐小心翼翼道。

    “您老费心,抹的时候小心点,桌子上的油腻好擦,黑夜里的鬼不好打哩。”

    朵朵被朱小雨逗的格格轻笑,折梅迟重阳等一些学院教谕收回目光假装看晚霞,数位大离官员面露愠色,二皇子周楚没有说话,看着晚云想着某位女子恬静而倔犟的肩膀暗暗心想到。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

    “墓山中的事物对我们很重要。”

    房屋内点着青灯,余唯坐在临窗畔,秀眉轻展,没有继续绣着桌上绣花,而是看着院内被月光打碎的满院花海。

    当然,现在已经不是花海,飞刀过后还完整的花朵没剩几朵,花院里残花居多。

    朱小雨站在门槛处,院外清幽的月光被遮了大半。

    徐自安正在书架前看书,听到这句话后微微蹙眉,不知余唯为何会突然跟他提起这种事。

    承认他有知晓这些极机密事情的资格?还是武试表现很让余唯满意?又或者是俩者皆有。

    徐自安咽了咽喉咙,准备随着余唯话语往下问,余光看见朱小雨正在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继续听着就好,于是随手从书架间抽出一本书来,坐在屋内唯一的木凳上。

    “朝廷……不,那个男人需要用墓山上的东西来走出御花园,司主大人也需要用那个东西走出小楼,千山宗不想那个男人或司主大人走出,所以他们必须争,柏庐倒不知为何会来趟这趟,不过想来和四禁有关。”

    余唯抬眉看了眼徐自安,待看清少年看的书籍是一本名叫《罗幕》的道籍,淡唇微起,隐有笑意涟起。

    《罗幕》是朱小雨这次带来的几本秘籍之一,是为桂乾对战时专门挑选的秘籍,桂乾是后日的对手,徐自安不为明天比试准备,而是直接来到后日,想必对明日的战斗很有信心。

    想到今日战台上那震惊无数人的断川一刀,余唯愈发相信眼前这少年或者真有希望,她为武试做了很多准备,目前来看,这些准备似乎有些多余。

    因为徐自安带来的惊喜确实有些令人意外。

    “武帝需要那件东西恢复当年受的伤,司主大人也需要,难道他们俩人的伤是同一种?”

    虽然沈离和墨守之死与武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徐自安不知为何一直对龙椅上那个男人提不出太多憎恨情绪,想着余唯刚才说的话,他思考片刻出声问道。

    余唯没有说话,朱小雨挪动了身躯。

    “伤不是同一种,不过很像。”

    徐自安将道籍横置腿间,疑惑看向朱小雨。

    通过很多线索,徐自安隐隐猜到武帝这些年一直在御花园中养伤和沈离有一定关系,甚至极有可能是沈离伤的武帝,如果司主与武帝受的伤相同,那司主当年也是被沈离打伤的。

    从内心深处,徐自安不愿看到这种局面,武帝是支撑大离王朝无畏前行的唯一昊阳,清夜司是稳定大离秩序最坚定的裁决者,俩者之间才构成大离作为世间第一王朝的底气,若沈离先后将王朝的支撑与秩序都打破,他图了什么?

    阴谋论?灭世论?他说自己是个好人,谁还信?

    “谁也不要相信。”

    余唯仿佛从徐自安疑惑眼眸中看出了少年心思,将青灯推的离窗畔更近了些,意犹未尽的轻轻说道。

    夜风微起,灯火摇曳,月光如瀑,余唯脸庞灯火月光映衬的或明或暗,那条恬静且极有意味的秀眉被拉展的很长,仿佛横隔了灯火与月光的距离。

    谁也不要相信。

    这里的谁指的具体是谁?

    还是所有人?

    “墓山是不是冥界通往这个大陆的途径没人知晓,墓山的里东西一定不可以落在武帝手上,清夜司可以不要,但清夜司不可以不争,因为这关系着光明与黑夜最重要的一次争夺,如果这次争不到,不仅仅是王朝的黑夜,整个世界的黑夜都将不复存在。”

    “当世界充满光明。”

    “何尝不是正在走向毁灭。”

    余唯说完,一手撑颊凝望着桌上孤灯,那道略微偏斜的肩膀上被青丝遮掩,神情有些落寞。

    徐自安静静的看着她,心情有些失落,他不太懂余唯隐藏在这些话里深层意思,光明笼罩,世界不该是一片美好,为何会走向毁灭。

    既然不懂,那就不想,少年收回看向青灯孤影的目光,捧起腿间道籍继续观看,明日比试对手是那位名叫李浩的将领子弟,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说来有趣,李浩是从前线退来的将士,年纪轻轻战功已经赫赫,大离的战功是靠厮杀与胜利换来的,没有任何水分掺假,李浩常年战于荒原,无论境界还是对敌经验比他都要老练丰富,可直到现在,房内三人一直没有谈及过任何与比试有关的事,不管是明天的比试还是今日徐自安断水的那一刀,看似丝毫不关心其实透出强大的信心。

    信心来源于实力。

    清夜司有这份实力。

    徐自安恰好也有这份实力。

    不是所有的通玄下境都仅仅只是通玄下境,徐自安是个例外,宁青鱼也是。

    朱小雨挪开了挡着月光的身体,慢慢走向院中,随便找了处石阶坐下,抬头看向深邃冰冷的夜空,目光幽幽,想着许多其他心事。

    关于墓山,猜测一直很多,不同于那些凭空臆想出来的猜测,清夜司有很多渠道与线索来推断出最有可能的真实,朵朵入雪原对外宣称是觉醒血脉力量,然雪原之行朵朵血脉力量没有任何进展,发现墓山后不顾生命匆匆回京,联想到少女极为特殊的天赋,

    很轻易能推断出,所谓觉醒血脉力量的说法是个幌子,寻找墓山下落才是主要目的。

    朵朵殿下对世间法器有着最为敏感的天赋,就像一个探测器,在茫茫雪原中寻探着来自器物的气息,世间有什么器物值得王朝公主殿下不远万里前去寻探?冥界遗留下的无上法器。

    世人皆知武帝是世间权力最巅峰的那个男人,不知除了权力,武帝本身也是一位位于世间顶峰的强大修者,可以被这个世界称之为真正强大的修者只有一个境界,那就是圣人境。

    武帝是圣人境,未受伤之前。

    一位权力巅峰的男人,一位实力登顶的圣人,如今受伤常年休养于一方御花园中,甚至有可能即将要面对死亡的威胁,他最渴望什么?

    恢复境界,重归圣人。

    圣人寿命极长,武帝需要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便是没有界限,不仅仅是生命,还是领土。

    半个天衍大陆都是大离王朝的领土,另外半个呢?

    武帝是这个世上唯一的昊阳,当昊阳当空永远不落,黑夜怎么自处?

    有光明,有黑夜,黑与白之间的更替轮回,才是人世间。

    可惜看懂这个道理的人不多。

第一百八十五章,江南道。

    天蒙蒙亮。

    带有清夜司徽记的马车再次启程,碾过青石板带来声声好听的咯吱声。

    小巷幽静,车轮声能留存,出了小巷,很快淹没在了其他各种声音中。

    摊贩,行人,吆喝,讨论,交谈,哄笑,争辩,武试期间,京都城的清晨热闹的如同黄昏。

    一夜时间过去,关于徐自安昨天的惊艳表现还没有散去,街头巷尾随处能听见那一刀的感慨和对徐自安真实境界的疑惑,花院里的三人不关心这种事,外界很关心,通玄下境一刀击飞叩府下境,这本就是一件很传奇的事。

    传奇,往往伴随着议论和质疑。

    不知有没有上层风气使然,一种关于武试内幕的说法开始渐渐在人群中盛行。

    如果没有内幕,徐自安怎么可能打败高出自己整整一个大境的修者,以清夜司的能力在武试上做些手脚想来没有问题,公平的单挑,公平的胜利被世人赞颂向往,充满内幕的胜利则会让人不耻。

    不过这种说法只是在极少数人口中流传,大庭广众下有人偶尔会提起,不过每次提起总会被其他人用各种理由质疑或不理,人们现在主要乐趣还放在徐自安创造的那些传奇上,一时还不打算破灭这个等待许久的传奇。

    阮郎归后,偌大座京都城平静太久,需要些新的传奇来刺激都城内那些向来悠闲且八卦的提鸟老翁和买菜大婶们的心。

    这些说法如同星星点点的萤火,现在看起来还不足以燃烧整片草原,可任其下去,终究是个隐患。

    “朝廷里的某些人坐不住了。”

    车厢内,朱小雨无精打采揉了揉微有干瘪的肚子,怀念着昨日那屉汤包厌烦着今日这碗稀粥惆怅道。

    徐自安不想再满身油腻的出现在人们眼前,所以今日晨间俩人只喝了碗稀粥,朱小雨倒是配了根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腊肉,可风干的腊肉哪有汤汁四溢的鲜肉好吃?

    徐自安在车厢内冥想,识念游荡在体内大河月轮中,听到朱小雨的话语从冥想中收回,疑惑看着对方。

    “凡夫俗子为何叫凡夫俗子,是因为他们碌碌无为平庸短浅吗?不,他们中也有很多目光深远的聪明人,不过那些聪明人知道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很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武试内幕,清夜司手段,这些都是朝廷最忌讳的话题,那些聪明人能猜到也绝不会谈及,一夜时间,已经有人敢公开讨论这些事情,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阻拦是什么?”

    徐自安想了想,发现朱小雨推测的极在道理,有人试图用民间舆论打压清夜司,可问题是这种程度的打压似乎对清夜司造不成任何损害,清夜司的名声本来已经差到了狼藉一片,根本不在乎再多一条徇私舞弊的罪名。

    拿摊狗屎去恶心一个比狗屎还臭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你现在我是清夜司的一员,用词讲究些,不要像沈离一样整天又是寂寞如狗屎又是酸臭如狗屎的,我们清夜司打狗外行,不负责清理狗屎。”

    朱小雨仿佛看懂了徐自安心里想法,出言打断道。

    “我清夜司不在乎这些谗言乱语,有人却需要用这些谗言乱语满足心里的道义感与正直欲,为名请命这个词放在什么时候都特别负有英勇无畏的大义,当你今日再胜李浩,明日又胜桂乾时,质疑声就会越来越大,到时候那些酸腐的书生和激动的群众集体闹到朝廷时,朝廷被迫只能选择退步,或剥夺你参赛的权力,或让你用一场公平的对决来证明自己实力,当然,对于你而言,这种所谓的公平肯定是最大的不公平。”

    徐自安点点头,知道朱小雨这句话最后关于公平的定义,如果真到了那天,朝廷为自己挑选的对手一定比第二轮武试上遇到这五位对手强大,这五位对手实力最差是叩府下境,比他们强大,至少是叩府中境,甚至有可能比之更高,他本身才是一个通玄下境的修者,因为公平问题要面对比自己高出数层境界的对手,这种公平谈何可笑。

    想着这些事,徐自安心里有着沉重,没有说话,车帘未开,车厢内有些阴暗沉闷,朱小雨双指触过车厢内一道细微刻纹,转移话题道。

    “你准备怎么和李浩打?”

    徐自安看了眼身畔封刀,眼神平静。

    “多打一会儿。”

    朱小雨也看了看封刀,眼神无趣。

    徐自安明白朱小雨的意思,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车轮碾着青石街面,车厢外人们声音不断,俩人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吆喝声争辩声讨价声相互无话,赶车马夫一直无话,任由拉车的马儿将他们缓缓带向武试斗场。

    渐渐吆喝声讨价声淡了,只留下叮嘱声和交谈声,还有让路时细碎脚步声,徐自安没有拉开车帘,知道马车到了武试斗场。

    马车到,大门启,在无数试子或复杂或羡慕或冷笑或怨毒的目光中,徐自安如昨日般成为第一个入场试子,与昨日不相同的是,这次比试他不是压轴的最后一场,而是清晨的第一场。

    不是压轴既是开场,刻意安排的味道任谁都能看出,徐自安狠狠瞪了眼朱小雨,心想你这徇私舞弊的压根没想过遮掩,准备好了要给我添麻烦是吧。

    朱小雨不怀好意的耸了耸肩,表示该来的跑不掉,没理会少年继续怅然的表情,他一边从车厢中走下,一边说道。

    “今天有几场比试挺有趣,你打完了不要走,留下来看看,日后遇见了好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打。”

    徐自安感应到人群中有道寒冷怨毒的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没有回头寻找目光的主人,点了点头。

    寒冷的目光无情,怨毒的目光仇恨,对他有这种情绪的试子不多,廖平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今天廖平会参战,下午第一场,最后压轴的也是一位来自柏庐的少年,那少年,名叫苏武。

    ……………

    多打一会儿应该怎么打,刀光枪影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我砍你一刀,你捅我一枪,最后一位满身枪口摇摇欲坠的撑刀艰难立于台间,一位满身刀痕血流成河的昏厥在地上,如果说这种充满悲壮惨烈意味的战斗才符合人们对跨境而战的理解,徐自安不介意打的惨烈些,权当是磨练刀法,可问题是还有三场比试等待着他,负伤太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比试。

    徐自安立在站台上,望着远方的晨曦朝云,在心中纠结着那句多打一会儿里具体应该打到什么程度。

    这个尺度很难把握,需要对整场战斗有绝对的控制权,跨境而行的是我,我还不能打的太干净,有天理吗?

    有,因为他是世上最无敌的通玄境。

    寻常修者,无敌于某个境界都会有个具体前缀,或是无敌于通玄下境,无敌于叩府中境,不是直接统称,而徐自安的情况很特殊,他是通玄下境,却直接隔过通玄中上境快要无敌于叩府下境,站在巨人肩膀上是很高,风也很大,同样,摔下来的话也会死的很惨。

    晨曦落在徐自安肩头,就像帮少年整理肩膀上的几缕尘埃。

    “你应该杀过很多人。”

    李浩看着前方独自发愣的徐自安,眉梢深深蹙起,将长枪从身侧立起,刻满符文的枪身冰冷寒幽,枪尖上有数片挥之不去的殷红色,仿佛饮了太多荒族战士的血以至于根本清洗不掉。

    徐自安从失神中收回,疑惑看着眼前这位常年征战的将领之子,不知为何对方会这样说。

    “我看过昨日的那场战斗,你出刀的方式很简练,讲究一刀致命,很像王朝军方的风格,我杀过很多荒族,对这种战斗风格很熟悉,只有经常与人厮杀的人才可以练成。”

    “我出自山里,经常打猎,没杀过人。”

    幻器可以将比试情节投放给所有观众,包括声音,徐自安不知道李浩说这些话是不是刻意,对方身为王朝军将,说自己杀过很多荒族是荣誉,自己若承认杀过人,只会带来麻烦。

    “你很谨慎。”

    李浩脸上付出一抹极淡的笑意,看着徐自安嘲弄继续说道。

    “林峰是江南道世家子弟,没什么对敌经验,他低估了你的速度,还有那把刀的锋利,我从边荒回来,常年杀敌征战,不会犯这种失误,你境界比我低,杀的人没我多,凭什么到现在还不出刀,在模仿强者的孤独?”

    徐自安终于知道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眉梢微微蹙起,认真道。

    “再说一遍,我没有杀过人,还有,刚才失神不是对你不尊重,而是之前有人让我多打一会儿,我在思考应该怎么打才能多打一会,如今看来,那些思考很多余,因为厮杀不是比试,不能心存保留。”

    说完,徐自安将封刀举起,刀意缠绕刀身,映在上面的晨曦变得梦幻起来,这是沈离那套刀法中的开手试,他最擅长也最强大的一试。

    “我决定,以最快的时间结束你。”

    徐自安说完,刀锋微微下斜,围绕在其上的晨曦瞬间凌乱无比,就像被锋利斩成了无数截。

第一百八十六,大时代。

    众目睽睽下,你三番五次的坚定我杀过很多人,看似在分析战斗风格其实更像是满怀恶意的提醒,提醒人们猜测调察,世间任何事都经不住猜测与调查,边将张毅然之死不会永远藏在深夜里。

    刺杀王朝军将,这罪名可大可小,离律的执行者是清夜司,但清夜司里不完全只在余唯手里,如果罪名落实,墨寒等一系列不愿与朝廷争锋的官员很乐意将徐自安关押在离狱,进了离狱,想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徐自安不知道这是军部某些将领借机对自己的一次打压,还是李浩自己刻意的蛊惑,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很有道理,针对这四个字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对方闭嘴。

    体内真元骤然爆发,骨骼被骤发力量撑的咯吱作响,坚硬魔岩石上再次多了数道细微裂缝,封刀横在眉间遮住视野如平隔前方的一片天地,徐自安隔着封刀看着前方同样仿佛被横切成俩段的李浩,高高抬起一只脚,然后重重落下。

    鞋底落下,人亦消失。

    消失不是平白无故失去了踪迹,而是速度太快连幻器都很难捕捉到身影。

    他在奔跑,人们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

    巨大宽旷的战斗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脚印,每一道脚印落下皆有一道裂缝产生,裂缝里残留着许多细微石砾,那些石砾被震飞在空中,天空上方,用来映射场间战斗的幻器光幕清晰映出所有石砾的形状,有的嶙峋有的突兀,人们看着那些石砾显露出不同的表情,有的怪异有的震撼。

    需要多块的速度,才能让可以将尘埃石砾都映射清晰的幻器失去作用,上一次的战斗因为时间太快,人们一直猜测徐自安应该是借助某些空间法器才瞬息来到林峰身前,修行界中,普遍认为最快的事物莫过于飞剑,飞剑无形,转瞬即逝,徐自安此时的速度即便不如寻常修者的飞剑也相差不多,在短程爆发力上,甚至还可能有甚之。

    空气中只留下一道尖锐凄厉的啸声,那是封刀破空时的锋鸣,高速下身体与空气碰撞会发出如同爆竹般的声音,幻器里陡然显出一抹亮光,封刀宛如青瓷的刀面出现在人们眼中,刀尖离李浩胸口只差几丝。

    李浩不亏是惯战沙场的军中好手,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封刀竟没有丝毫慌乱,没有理会身前封刀,这位少年军将双手紧握长枪倾斜上挑,枪尖寒芒自徐自安双腿处撩去。

    以伤换伤的打法关键谁受的伤更重,徐自安这一刀砍向的是胸口,李浩攻击的膝盖,一处可以致命,一处至多只会致残,徐自安不相信一位常年征战的人会算不清这些得失,强行在空中双腿微变,一只脚尖踏在枪尖后掠而去,封刀失力擦着李浩胸口而过,溢出的刀意将对方衣襟切开,露出里面幽黑的事物。

    玄铁盔甲!

    李浩身上竟披着王朝的玄铁盔甲。

    玄甲重骑是大离称霸天衍大陆最重要的力量,每一位玄甲重骑都是最优秀的战士,事实上,玄甲重骑之所以无敌于世间,并不是军将们如何强大,而是因为这具由玄铁制成的盔甲。

    玄铁材质极为坚硬,能与各种阵法完美融合,并与披甲者产生极为契合的联系,毫不夸张说,每一具玄甲都是一件可轻易抵挡叩府上镜飞剑攻击的强**宝,徐自安封刀固然锋利无比,可他本身刀意并不够,想要破甲一时很难成功。

    私自携带王朝玄甲,这种罪名单单凭借李浩是担不起的,背后必定有某些大物的授意,朱小雨会处理好那些背后的事,徐自安现在需要做的是获得胜利。

    封刀青意更浓,还没有完全转化成白质的刀身像极了萤净素美的精致瓷器,砍击到玄甲上发出阵阵如清泉落池时的叮呤声,对于夜径功法,徐自安一直都在独自修行练习,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放在实战过,昨日与林峰的一战速度太快,来不及体会什么心得,今日遇到身着玄甲战斗经验同样丰富的李浩,不失为是一个绝佳的试炼机会。

    想着如此,徐自安稳下神来,不再急于破甲速战,在心中默默回忆着夜径功法的口诀,按照口诀所述沸腾起分离在身体各处的力量节点,夜径主要以步伐为主,对于速度与灵巧的提升较为明显,力量方面也会有,可徐自安自修行至现在不过数天,能掌控的节点有限,尚且来不及感悟熟练。

    百虫,伏兔同时用力,积存在这两处节点内的真元池谭漫出数道溪流,连带着中针等几处节点一同升出感应,布履鞋面早已经因承受不住腿部力量和速度迅疾崩裂脱离双脚,脚底与地面因为不断接触变得有些炙热,好在徐自安以前常行山道,后来又被沈离以数颗梅果改变过体质,不至于到还没破甲自己就双脚渗血的局面。

    如果说这世上除了沈离,还有另一个清楚徐自安身体状况的人,那这个人一定是朱小雨,蒲城数年,朱小雨是听着徐自安对沈离的抱怨度过,抱怨的事项很碎很多,归拢起来倒是没几件,逼他跳崖,哄他斗熊,骗他练刀,这些都是琐事,徐自安当时不知这些琐事会为他打造一个多么完美的基础,朱小雨很清楚,尤其是在封刀归徐自安所有的时候,朱小雨就彻底死了那颗成为沈离弟子的心。

    沈离选择了一个只会砍柴做饭洗碗铺床的山间少年,没选择他这位恶名远扬同时又凭实力将名字留在剑阁的举世天才,这让他曾一度十分郁闷。

    后来徐自安夜杀边将张毅然,他把濒临死亡的少年背了回来,亲眼看见沈离以冥石为少年重铸心府,然后又从某个世界中取出了数颗梅果。

    当时沈离问他青梅制成的酸梅汤好不好喝。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回答没有乌梅的好喝。

    但谁知道那青梅竟然真的是那个世界的青梅。

    早知道是那个世界的青梅,他一定腆着脸说好喝好喝真好喝,再赖着皮说什么也得吃上一颗。

    连他这样自持清高且本就横溢的胖子都垂涎欲滴的盼望能讨上一颗的果子,徐自安吃了数颗,身体怎么可能不被打造的极为强悍。

    武道修者在冲击高层次阶段时会有一次名叫淬体的关卡,那道关卡如同道修中的叩府与知承,一旦冲过既是天人之距,徐自安没有修行过任何武道功法,不算典型意义上的武道修者,夜径看似像武技,本质还是以真元作为力量源点,没有系统修行过武道,但他的身体却被青梅炼化过所有杂质,说是最完美的淬体一点不为过。

    身体素质完美,体内真元数量磅礴,识海有明月高照,夜径功法与他极为契合,无数积攒下的力量爆发,让徐自安现在看似只是通玄下境,却有与寻常叩府下境战斗的实力。(本来打算把这个继续埋下去,到与廖平一战的时候用出,现在发现还是现在写出来比较合适点。)

    残影在幻器中愈发黯淡,偶尔可见封刀如惊鸿一瞥隐出,少年的身影完全不见,因为有昨日那战,看客们不至于震惊到失神的程度,只是眼神中情绪异常复杂。

    不止观礼台前的大人物与大修者,所有人都看的很清楚,徐自安现在不是在比试,是在练习,练习一种还没有完全熟悉的功法,由最初幻器还能捕捉到稍许痕迹到现在完全只能下光线明亮的残影,他的速度愈来愈快,功法技巧愈发娴熟。

    联想到开战的对话,人们心中渐渐升出一个怪异想法,你说会以最快的速度击倒对方,现在速度已经很快,就请不要继续拿对方当磨练石了。

    对方毕竟是大离玄甲重骑中的一员,如此打法确定不会让军部感到耻辱?

    李浩在继续支撑,身上衣裳以被封刀切成无数缕,描绘着各种符文的玄铁盔甲间布满刀痕,幽亮色泽黯淡快要破灭,他知道自己已经失败,而且是完败,军人坚毅的品质让他不会轻易言败,只能站着站台上苦苦支撑最后一刀的来临。

    晨曦还没来得及变暖,少年已经进步如斯,李浩甚至怀疑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修者战斗,而是在面对一位怪物,一位谨慎强大冷静且能力无限的怪物。

    包括他自己,所有人都忘了徐自安现在还是个通玄境。

    也对,这样的通玄境还能叫通玄境?万世来谁见过一位通玄境将叩府境打的根本无法还手?

    宁青鱼应该可以,只是那时他还在千山宗后与青鱼为伴,人们不知道而已。

    想到如此,人们回顾整个修行史,突然发现数万年来没有任何修者能做到的事情,在这区区数千年里不断被打破,先是那疯子独自一人于人间无敌,后来阮郎归做出朝夕叩府的壮举,再到如今宁青鱼无规而行,廖平成为世上最年轻的知承,何安下一盘残酷算力惊诧天穹,徐自安更是直接跨越了境界的隔阂,加上那些还未在世人眼前惊艳登场的强大少年,这些放在任何时代都能成为潮头最前端的少年同时出现在一个时代里,争前恐后的绽放出自己最缤纷的色彩,让人在眼花缭乱后不得不由衷感慨。

    这个时代。

    真是个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的大时代。

第一百八十七章,最后一刀。

    最后一刀没让大家等待太久,和当今这个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的大时代相比连沧海一粟都比不上,晨曦未褪去最后一丝凉爽,晨鸟未高声成歌,人们晨起的困意倒是清醒,不过那是让徐自安震惊醒的。

    昨日一战太快,值得回味的地方不多,剑川落,刀至,人飞,除了一个在暮色下映着油光的离开背影,很多人连徐自安的模样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今日之战多打了会儿,可这种多打,除了簌簌残影,还留下点什么?

    留下了满地碎石砾。

    留下了一位连还手都做不到的军将。

    李浩没有被击飞,徐自安给他保留了大离军人的尊严,在最后一抹刀意破甲成功后,李浩带着深处骨髓的刀口踉跄离开,负责清洗战台的侍人很快将血迹与碎石砾打扫抹擦干净,留在人们心中的深影想来一时半会不会被遗忘在脑中。

    “这少年的力量很大,武技很出众,刀意来自某人,锋利程度不需要多想,那套步伐不是什么特别高深的功法,应该是近几日才练习,出刀方式我见过,在某座凉亭里。”

    二皇子今日没有来场间观礼,代替他来的是宁王侯,宣平候坐在正中央的主位上,宁王侯次之,大离首辅李丹青另侧而坐,朵朵不知为何也没有到来,诸院的院长教谕来了数位,朱小雨坐的位置还是很偏后,面前案几倒是所有人中最大的一座。

    不知是座下蒲团容不下朱小雨肥胖自由的灵魂,还是观礼台间那些大人物提不起他的兴趣,朵朵没来朱小雨一时找不到闲聊打磨时光的人儿,只好百无聊赖的望着朝阳嗑瓜子,看着晨云哼着曲,偶尔也尝尝杯里的茶,丝毫没有观看徐自安战斗的意思。

    今日来观礼的人与昨日相差无几,除了朵朵与二皇子周楚,朱小雨知道二皇子没来是为了陪朵朵,朵朵没来是为了避嫌,值此风雨潇潇之际,王朝公主殿下昨日还跟他聊了近一天,早就不知落到多少有心人眼里去了。

    可惜了这些可爱的少年少女。

    朱小雨用力吐了一口碎屑,心中叹息道。

    朵朵不会不知道现在朝廷与清夜司之间的紧张局面,随着徐自安通过一场又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后,清夜司离插手墓山就会越来越近,从来没有逾规触及朝廷政策的清夜司如今态度强硬无比,所有人都能猜出墓山里有清夜司想要获得的东西,那东西是什么人们不知,但清夜司如果真的拿到,想来绝对不会轻易交还给朝廷。

    交还给朝廷,就是交还给武帝。

    墓山是四禁之一,关系着整个天衍大陆的未来,大离王朝再强势也不可能独自占据整座墓山,冥海在荒原以北,有那些凶悍的荒族相隔,千山宗或大离王朝想要不远万里去争夺实在太难,而且那片充斥在黑夜中的大海诡谲异常,多少强大修者进入后都没有出来,世人也不敢继续打冥海的主意。

    冥海是处死地,幽渊是一处空间极为脆弱且寒冷至极的禁制,强如圣人境在其中都很难支撑太长时间,大离与千山宗曾出动过数位圣人前去探索里面秘密,每次都因为其中阴寒气息而无终而返,时间长了,千山宗与大离王朝留下了俩位实力强悍的守渊人后,干脆将这里当成一处天成禁地,用来囚禁那些罪恶滔天实力强大的顶峰修者。

    沈离是其中之一。

    不过沈离后来逃了出来。

    幽渊,冥海,这俩处禁地目前被世人发现,关于冥界的线索没有在这俩处里面,渡河还未被发现,墓山是唯一可能有线索的地方,因为朵朵天赋的原因,所有知晓这些秘密的大人物都坚信墓山里一定存在什么东西,再联系到天机老人曾经某处启天扶鸢时的箴言和后庙里开世时那位牧牛少年留下的谏语,人们更加确定墓山里一定存在某些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东西。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对于一个王朝和曾凌驾在世界顶端的庞大宗门而言,那些可能来自异界的宝物就是世间最美的甘果,宁肯身逝道消也要尝上一尝。

    连最为低调的西山柏庐都忍不住诱惑前来争夺,可想而知,那份诱惑得多么甜美诱人。

    如果不是寒宫阻拦了步伐,现在墓山旁可能以聚集了无数入神境的大人物,甚至还有可能看见很久未在世间露面的圣人。

    寒宫承受的极限是叩府境,最多只能承受七名。

    廖平好像知了承,这有点尴尬。

    尴尬归尴尬,王朝不能因此剥夺他比试的权利,这样未免太不把西山柏庐放在眼里,只当他是柏庐为其他叩府境铺路的一位试子。

    一路赢到最后,然后输给一位同门试子,便是王朝没人能说什么,谁让自家少年打不过人家。

    甘果甜美大家都争,清夜司离奇一反常态硬要插手,千山宗很高兴看见这个局面,朝廷肯定很不高兴,朵朵在这种局面下还与清夜司关系密切,一定会另很多人不开心,那些人不敢对朵朵做什么,只能暗中减少朵朵与清夜司接触的机会,朵朵身为王朝公主殿下,很多事不得不去考虑,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极为不易。

    如果说徐自安不是清夜司选的入局人,那些阻止的官员和大人物可能还很乐意让他们多接触,一位瞬息通玄,甚至能独立跨境战胜叩府的少年未来能有多大潜力,没人敢断定。

    远远看了数日,连句话都未曾说起。

    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

    接下来的战斗很精彩,道法精妙气息悠长,观众们看的很开心,呼声颇高,观礼台间众位大人物始终没有出过任何声音,气氛安静不算压抑,各自想着各自心事。

    从先前那句话落下后,这种场景一直维持到现在,说话那人是一位气息如山眉眼刚毅的短发男人,那人坐在宁王侯之后,一直没有说话,沉默的仿佛真的化成了一座山。

    他将自己沉默成山,别人同样把他当成山来看。

    一座雄伟巍峨的大山。

    钟山魁。

    余镇时带领玄甲重骑冲杀沈离时的天将。

    朱小雨当然没忘记对方,不过他并不如何厌恶对方,军将受命而为,当时他以为对方是受武帝之令,如今看来可能另有隐情。

    宣平候特意将钟山魁叫来为了什么,答案很清楚,为了看徐自安一眼,余镇凉亭钟山魁是参与者之一,他见过徐自安,此时特意前来观看,就是为了确定。

    确定少年与沈离的关系。

    昨日封刀在世人面前亮相,折梅一言道破刀意玄妙,宣平候作为见过封刀的人之一,尽管只是一霎那,这把刀还是清晰映到他脑中。

    封刀轻诸侯,大离有五候,关于那把刀,他比任何人记得都清。

    清夜司入局人,与沈离关系密切,种种线索表明这少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果之前宣平候在意的是徐自安背后的清夜司,那么现在,他更在意徐自安本人。

    能被沈离挑中的少年,值得被他认真重视。

    “我不懂武技修行,但知王朝玄甲方才被那少年破了。”

    一道温和却极有力量的声音打破场间安静气氛,众人寻声音望去,发现是一直很少说话的大离首辅李丹青,李丹青作为国师大人为王朝挑选的下任国师,此时将话锋从徐自安突然转向玄甲上,回护偏袒之意不言而喻。

    想到国师大人当初在天南殿上那句给你清夜司个名分,数位王朝官员脸色微变,竟不止该如何接话。

    难道国师大人真支持清夜司走出黑夜?

    钟山魁闻言肃然站起,沉闷说道。

    “这事我会给朝廷一个交代。”

    私自携带玄甲离开军部,这个罪名不小,尤其是在清夜司有意扩大的前提下,在座数位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徐自安赢了,而且赢的很漂亮,朱小雨不会继续纠缠下去,李丹青此时突然聊起此事,所有人无法继续装作看不见。

    中山府是为大离军部培养军将的学府,府主迟重阳更是十八天将之一,排名第二,见同僚好友钟山魁此时场面极为窘迫,于是站起身来揽下罪名说道。

    “李浩身上的玄甲是我担任府主时陛下所赐,李浩父亲是我当年镇守边疆时的近身下属,得知子侄即将入战,我将玄甲借于李浩助他对敌,李大人不知是否对此还有异议。”

    见迟重阳出面,数位与军部有关的官员纷纷出言附和,李丹青笑着看着众人没有说话,书生气质的眉目里看不出任何更深的情绪。

    宣平候淡淡了他一眼,心想以前从未看出这位性格温和的文弱书生有何值得国师大人青睐,如今看来城府却是极深。

    笑而不语,一语惊人。

    日色渐高,台下刀锋剑影的战斗仍在继续,台上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流涌动,钟山魁到来直接指认在凉亭见过徐自安,宣平候沉默但谁都知晓钟山魁是他一手安排来的人,李丹青出言隐隐代替国师大人表态,关于清夜司和那少年的事情,王朝多方势力已经不满足在私下暗斗,开始将战场转到明面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脏啊脏。

    午间阳光甚好,徐自安坐在马车中耐心等待,这辆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黑色马车内清凉舒爽,应该是刻有某种输送凉意的符,与李浩一战他打的很舒服,以前不熟练和不懂的地方有了新的心得与感悟,他需要一个比较安静的场合来稳固消化。

    廖平的比试在下午,上午接下来数场比试需要观摩学习地方的不多,徐自安干脆独自离开斗场,马车停靠的位置里站台不远,有什么很精妙的功法他用识念也可以感受得到。

    赶车马夫知道他在感悟有心得,警惕守在外面,直到午阳高悬才出声问他需不需要自己买些午间吃食,晨间战斗耗费了颇多体力,经马夫提醒徐自安顿感腹中空虚,于是他下车准备随对方一同去就近摊位垫下口腹,不想刚下车看见了一位身着大裘的少年正向自己走来。

    阳光很好,好的炎热,四周行人额头碎汗不断,恨不得脱去短衫赤着膀子感谢那缕微弱吝啬的风,对方那身厚重皮裘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很是引人注目,徐自安疑惑看向对方,不知对方为何来找自己。

    赶车马夫握鞭的手微近,如临大敌。

    “你就是徐自安是吧。”

    还未走进,大裘少年就扯着公鸭嗓大大咧咧的喊道。

    四周行人本被他那身裘皮吸引,听见这话立刻将目光聚集在了徐自安身上,待看清少年模样和幻器中的一模一样时,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嘿,真的是徐自安耶,娘你看,是活的,活的。”一位孩童惊喜的声音在其中特别清亮。

    徐自安窘迫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应该对那位被惊喜冲昏头脑的孩童说句什么比较合适。

    好在随孩童一起的女人赶紧歉意对徐自安笑了笑,将自家调皮孩子拉到一旁,训斥了几句关于礼貌的话语。

    瞬间被众人冷落的大裘少年很不开心,扯着嗓子更加卖力的喊道。

    “嘿,知道我谁吗。”

    徐自安茫然看着面前大个少年,心想你不说你是谁,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我是苏武,苏武啊,白航给你说过的,柏庐里最有气质的人就是我。”

    回忆了大概众人心中腹诽了无数句这家伙不是个傻子吧后,徐自安骤然想起白航好像确实在某次闲聊中提到过苏武这个名字,当时好像原话是苏武那个憨傻的痴儿,对比了下,徐自安发现,白航描述的一点也不过分。

    示意了下赶车马夫不需要警戒对方,徐自安将目光从对方大裘中收回,轻声问道。

    “现在我知道你叫苏武了,然后呢?”

    “然后?”苏武被问的一愣,想了想以前听人说过的那些少年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不确定道。

    “然后我们应该喝点酒?”

    “喝点酒?”徐自安更懵,反问道。

    苏武见徐自安满脸懵逼的表情,以为自己记错了某些故事情节,认真回想了下,发现历史上比较有名的那些关于兄弟友情里好像都有酒和结拜等事,于是眉梢神色由不确定变成确定道。

    “没错,就是得有酒,还得有肉,对了,最好还找个桃园之类的好地方。”

    ……………

    你是白航在京都唯一的朋友,我是白航在柏庐唯一的朋友,你是唯一我也是唯一,那咱俩也就是唯一的朋友。

    朋友相见,怎么能少得了酒?

    嗯,如果你想跟我结拜的话,咱俩得先找一片桃园,话说都城里什么花都有,就桃花少的可怜,难不成咱们还要出城去?

    出城的话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比完了,我还没开始,京都城这么大,一来一回时间赶得及?

    哎,算了,跟兄弟相比,一场比试算个裘,万一有人说自己不战而退有点怂,大不了回头把宁青鱼给揍了,最厉害的都给你干趴下了,谁还敢说自己,反正都是打架,打谁不一样。

    马车在官道上行走,隔音的砂墨在车厢中流淌,将外界嘈杂议论声隔断,赶车马夫名叫老姚,知道苏武这个名字更知道苏武的实力,他刚才以为苏武来找麻烦才会紧张,待明白原来是其他事不再多管,都是些年轻人的事,他不便听到什么。

    “苏武,白航是我朋友,你是他朋友,你说那些我懂,我也认你这个朋友,问题是真不用去找什么桃园喝什么酒。”

    徐自安为难看着眼前这位莫名其妙到来的憨直朋友,斟酌着语气尽量温和劝说道,谁想苏武愣劲上头,今日非要跟徐自安把这把子拜了,囔囔了一路无酒不欢无桃园不成规矩,徐自安最后架不住对方,只好在最近酒馆中要了俩壶名叫桃花露的清酒。

    酒不算琼浆玉液,点它图的是占了个桃花,徐自安莫名想起余镇小院里那俩朵枯蔫桃花,情绪一时有些低落。

    苏武憨直但不蠢,见徐自安情绪忽然低落以为他在担忧白航,朋友被关数日下落不明,任谁心情不会愉快。

    随便抓了把盘中牛肉,苏武一边递到徐自安面前一边安慰道。

    “白航好着哩,廖平以为有客知舟给他撑腰给白航小鞋穿,没想到我和韩三苏恰好有些事路过京都,顺手把他放了出来,现在看守他的人是我。”

    “你看守他?”徐自安抬眉看了眼苏武,明白了那夜为何白航会急匆匆的在黎明前离开。

    “对了,你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武试,我没记错的话棋评测里你根本没有参加,成绩怎么算?”

    跃溪试最后排名抽取武试与棋评测双方的综合成绩,除非其中一项的成绩过于优异,否则很难出现什么例外,杨颖是棋评测第一,武试里发挥正常轻松能入前七,虽然他这个第一的水分有些大,但天机阁的名声与棋评测名次放在哪里,谁也不能说什么。

    苏武没有参加棋评测,他如果想要在最后成绩中占据前七,成绩至少要排在武试第一,宁青鱼站在众人身前,谁敢说能轻易越过这片云彩。

    “谁说我要拿什么成绩了?”

    苏武扯着嗓门大喊道,幸好这里是雅阁,门窗隔音,否则其他食客非得给这一嗓子吓得哆嗦几滴酒水。

    “我爹是庐主,我姐夫是韩三苏,就我身上这裘,整个柏庐只有一件,我还不是走那穿那儿?想要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一边指着自己身上大裘,苏武一边骄傲说道。

    徐自安洒了眼苏武骄傲的表情和身上那件不合时宜的大裘,愕然撇嘴愣了片刻,持箸的手顿了好几顿才夹起一片青菜,心想有这种关系还真是想要啥有啥。

    苏武很满意徐自安的反应,继续大声说道。

    “所以呢,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打架的,跟廖平还有那个玩刀的家伙差不多,大慨就是把所有人都给打趴下了,然后再随便找个人输了,用白航的话来说就是嫁什么来着?”

    “嫁衣。”徐自安提醒了句。

    “对,就是嫁衣。”苏武灌了口酒,吐着酒气继续道。

    “你说这些人脏不脏,打个架还这么麻烦,很简单一事搞的复杂麻烦,见面干就行了嘛。”

    “脏,真脏。”

    想着清夜司的一些安排和朝廷可能会对自己的另一些安排,徐自安一时感慨万千,同样狠狠灌了一大口酒赞同道。

    有人的地方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内幕,王朝不能阻止廖平,苏武等一系列少年参与武试考核的名额,但他们本身没打算过名次,来参加比试是为了帮同门清理障碍,苏武实力不详,廖平是知承境修者,王朝和千山宗一定也有隐藏后手,只是现在还没有风声传出,用一些实力明显高出众人的修者来当嫁衣,这事怎么看都觉得极脏。

    因为太脏,俩位少年同时沉默,各自捧着大碗倒着大酒碰碗大灌,说来有趣,白航酒力极佳,俩位朋友却一个比一个不胜酒力,难得遇到朋友,俩人都没有刻意用真元压制酒意,不多时,徐自安醉眼迷离,苏武直接半瘫到了桌子上,赶车老赵守在酒馆外,看着不断出来的食客向斗场走入心想要不要过去打断俩人继续对饮。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就属你们清夜司最脏,我脑子虽然不咋好使,眼睛亮的很,看看给你选的对手,完全就是磨刀石嘛,说来我还比较喜欢你昨天那一刀,打架嘛,干就行了,一刀砍飞,那有那么多讲究。”

    苏武看了眼徐自安,含糊不清的说道。

    徐自安听着话语里的促狭意,没好意思往下接话。

    “讲实话,你的刀不错,刀意和那个玩刀的家伙相比差远了。”苏武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自己裘上的几处断裂继续道。

    “那家伙也不知道咋练的,怎么会这么厉害,要不是韩三苏在旁边,我这裘当时得废在他手里。”

    “玩刀的家伙?”徐自安突然想起白航前几日曾给他说过一个关于荒原刀客的故事,心中莫名升出一丝不祥的感觉,疑惑问道。

    “他是不是杀过很多人。”

    “是啊。”

    “他是不是也来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

    徐自安酒醒了一些,记得刚才苏武确实有说过这么一句,再次问道。

    “他来干嘛?”

    苏武被问的彻底不耐烦,站起身来说道。

    “你咋突然变成好奇宝宝了,我刚才明明都已经给你说过了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亮刀。

    他来干嘛?

    他来打架,问题是他只会杀人。

    于是他来杀人。

    杀谁?

    见谁杀谁。

    他是谁?

    他还能是谁,有人算过,荒原数年,如果把他杀过的人加起来,完全可以组建成一座城,他是一个被扔到荒原上独自生长的狼,后来靠着锋利的牙咬死了许多凶残的虎豹。

    他叫罗浮,浮屠的浮。

    …………

    喝酒误事这话一点也不假,从酒馆出来进入斗场时廖平的比试已经结束,朱小雨因在观礼台上待着实在无趣已经离开,临走时没忘打趣浑身酒味的徐自安一番例如如今都会交酒肉朋友的笑语,徐自安没有隐瞒,解释了下苏武的事,朱小雨笑着摆了摆手表示以后这些小事不需要向我汇报。

    向附近数人打听了下廖平比试的场景,得到的全是一个无趣的描述,廖平一战打的很快,直接以知乘境雄厚无比的真元力量将对手轰出了战台,听描述徐自安判断廖平境界已经稳定,实力比当初在云盘中强上许多。

    对比了下,徐自安无奈发现,自己进步虽以很快,要赶上对方步伐距离还是甚远,如果在赛场上遇见,除了提前认输没有别的方法可选。

    他的修行与这个世界常规修行路线不同,境界对徐自安而言作用并不明显,至少在通玄境内,所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主修什么,真元积存如河,他不需要每日刻意冥想炼化真元,识海一轮明月可以让他以别人不敢想象的速度提升,关键是他的真实境界实在低的可怜。

    到了叩府的话,应该会有些变化,因为叩府于他而言意义重大。

    叩府,叩启心府,徐自安的心府,是那片最神秘的世界。

    若能打开那个世界,少年可能会成为修行史上离那个世界最近的人,一片未知而浩瀚的世界,将会为他带来多少意想不到的瑰宝。

    拉起车帘一角,透了透车厢内酒气,廖平的比试结束,苏武还没开始,对这个新交的朋友的朋友,徐自安感觉很有意思,打算留下来继续等待。

    苏武是最后一场,不着急进场观看,趁着酒意微醺丽光明媚,徐自安吩咐老姚寻了处树荫下停靠马车,闭目感悟午时未完的心得,同时思考下如何应对明日的战斗。

    时间慢慢行走,道法术决的气息不时传来,阵阵高呼声说明了比试的精彩,午阳变成斜阳,徐自安算了下时间,向站台处走去。

    斗场内都是人,想要找到一处无人角落很难,向老姚要了个赶车用的头帘,简单遮住面容,徐自安遥遥站在斗场边缘,望向站台上当那块湛蓝如天空般的光镜。

    那是幻器投射的地方,苏武正在缓缓走到台上。

    憨直面容上醉意还在,仔细看还带点睡眼朦胧的恼怒和茫然,应该是刚从睡梦里被人叫醒,不知为何苏武没用真元将酒意逼出,而是一直在休息室中醉到现在,直到听见台下众人取笑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那。

    重重拍了下脑门,苏武用力摇了摇头争取让自己脑子清醒点,没想把酒意先摇了上来,一个响亮而连绵的酒嗝被幻器打到了整个斗场。

    一时间,哄然大笑声充斥在斗场的每个角落。

    寒门院长客知舟与几位教谕正在观礼台上,听见这声很有味道的酒嗝竟同时老脸一红,要不低头要不赶紧假借饮酒来掩饰脸上尴尬。

    徐自安有头帘遮挡,脸上窘意没被身旁正在哄笑的人群看见,绕是如此,他也觉得自己这新交的朋友,确实有点丢人。

    “你就是我的对手?”

    酒嗝过后,苏武清醒许多,斜着眼看了眼对面少年,待看清对面是一个身材消瘦模样俊秀的世家子弟后摆着手大大咧咧的嫌弃道。

    “客知舟说他都安排好了,这都给安排的这都啥对手,瘦胳膊瘦腿的,还没我拳头大哩。”

    此言一出,不知客知舟,连带着整个大离官员们脸色同时失神,第二轮武试一直都宣称公平抽签,苏武直接大庭广众下嫌弃对方给自己安排的对手不够强,这一巴掌不仅打在了柏庐上,连同朝廷也给打了去。

    官员们变色,群众们却炸开了锅。

    “原来真的有安排,怪不得朝廷不公开抽签,就是怕咱们这些人看见,啧啧啧,这内幕玩的,可真漂亮。”

    “我就说嘛,那个叫徐自安的,一个通玄下境的修者,打叩府下境都跟玩似的,没安排谁信?”

    “老兄这话说的在理,前俩场说不定都是假打的,你想想,一刀砍飞一个,这可能吗?”

    徐自安听着议论声,没忍住接了句。“万一可能呢?”

    “可能我公开亲徐自安的臭脚。”

    本想接一句我脚可不臭,想了想与对方争执这种可能与不可能的问题就像争论自己的脚到底臭不臭一样没什么意义,徐自安知道憨傻如苏武说这番话纯是无心,可眼下似乎把他又给重新驾到了火炉上。

    那场加赛,怕是躲不掉了,只是朝廷究竟会选谁来阻拦自己呢?

    朱小雨还查不到的事他更猜不到,很有自知之明的从众人讨论声处回过头,徐自安继续看向站台。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苏武慌忙对着幻器光镜大喊我喝醉了,刚才那些是醉话,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哄笑声更盛,与他对战的少年被牵连成了笑话的主人公,英俊脸上通红一片,咬着牙狠狠看着苏武道。

    “亮刀吧。”

    苏武茫然回头,看了看自己双手粗壮的双手莫名其妙问道。

    “亮什么刀?”

    那少年被问的一愣,下意识道。

    “像你这种傻大个一般不都喜欢用刀吗?”

    苏武挠头,想了好久还是没明白为啥自己非得用刀才像个正常的傻大个。

    没想通关于刀与傻大个间的问题,苏武摇了摇头,突然想通了另个问题。

    为啥自己要像个傻大个?

    我姐从来不说我是傻大个,韩三苏最多说我是个痴儿,我爹是堂堂西山柏庐之主,我姐是世间最厉害的女人,你丫敢说我是个傻大个,弄死你丫的。

    弄死你丫首先得弄,于是苏武摇晃着醉意未消的步子直冲冲的走到了那少年身前,随随便便弄了一下。

    然后,全场笑声瞬间中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重物落地声。

    比试结束。

    那少年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因为他还没来得及说。

    那少年是什么境界?不知道,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展示。

    那少年就这样飞了出去,只因说了一句傻大个,观众们不清楚那少年的实力,观礼上的众位教谕与官员很清楚,都城有名才子,叩府中镜修为,

    境界不算太高但非常稳固,听闻与朱砂斋某位颇有地位的教谕有血缘关系,曾在朱砂斋里修行过一段时间,朱砂斋重符器之道,这少年手里肯定有防身之类的法器,然而即便这样,竟还抵不住苏武一拳。

    看见对方就这样飞了出去,苏武摇着头晃晃悠悠的离开战场,一边走一边嘴里囔囔道。

    “客知舟咋办事的?”

    等了一天,打都打不尽兴,苏武很郁闷,客知舟更郁闷,天晓得你这家伙咋修了这样一身蛮力,连真元都没用直接把对方一拳轰下了下台,庐主大人一身道法精妙绝伦,想当年出世行走时出手既有诗情画意,出尘风范,生了个儿子修为平平,道法术决一窍不通,蛮力倒是天生强悍无比。

    是的,苏武那一拳,从始到终,从来没有使用任何真元,完全靠着身体蛮力将对方轰飞,这和武技没有关系,和武道也没关系,纯是天赋神力。

    数位负责疗伤的教谕纷纷向那少年飞去,幻器缓缓移向那位少年,直到现在,人们才看清那少年胸口处有密密麻麻的蛛网状裂缝,应该是某种防御型法器被打破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联想到少年与朱砂斋的关系,人们笃定那法器应该品阶不错,一拳,将修者法器直接击碎,想到如此,人们纷纷望向苏武的拳头,感慨这双拳头里得蕴藏着多少蛮横力量,单靠肉身竟能生生击坏一件朱砂斋制成的法器。

    连续俩天,开场与压轴都简单重复的好像过家家,这种过家家如同儿戏,一方实力完全碾压另一方,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回味的玄妙,文似看山喜奇不喜平,满怀期待的京都老少爷们熬磨一天功夫最后看了场儿戏,心里难免有些不甘的意味。

    代表着结束的礼声响起,众位饥渴兴奋了一天的都城子民们一边叹息对面少年实力不济,一边感慨苏武憨傻蛮勇的怪力纷纷离场,徐自安回到马车内,没有随众人离开,而是继续在原地等待,此时天色已经昏暗,马车上方还有树荫遮蔽,刻描在车厢外的清夜司徽印没被人发现,等了不知多少时间,人声渐渐稀少,一道熟悉的公鸭嗓从车厢外传了过来。

    “嘿,你还没走呀,咋着,中午没喝高兴,晚上再来,徐自安,我给你说啊,酒可不能乱喝,喝多了真的误事,刚才要不是人把我叫醒,我估计能一觉睡到明天。”

    徐自安掀起车帘,笑着看了眼车厢外摇头晃脑的苏武,苦笑不得道。

    “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和你再喝了。”

第一百九十章,罗幕。

    这辈子都不会与你同流合污的潜台词是快来邀请我一起遨游在浪荡的海洋里,同理,这辈子都不会和你喝酒的深层含义是快来邀请我一同驰骋在醉生梦死的欢谷上。

    连冷嘲暗讽都需要想一会才能搞懂什么意思的苏武当然不会明白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以为徐自安对他酒量不济而失望,于是闷闷不乐徘徊在车厢外来回游走,夜色深沉下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一边走一边嘟囔着。“我不是不用真元逼酒,我是不知道咋用真元……”

    真元怎么用,徐自安自己都一知半解自然不可能当苏武的良师,更解决不了这个整座柏庐都没有解决的问题,苏武天生神力,体格经脉强壮堪比武道巅峰强者,偏偏真元稀少无比,修道天赋更是差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吃了无数神丹妙药,境界始终停留在叩府下境,目前看来,即便以强大如通天丹来帮助苏武,他的境界至多也只能到叩府上镜。

    好在苏武的世界观里从来不在意这些玩意,要境界干嘛?还不是为了打架,能打胜就行呗,境界啥不啥的,都是假的,都是浮云。

    徐自安没法反驳这种看似没道理其实满是道理的话,识趣闭上嘴停止跟苏武争辩,这货急了连自己姐夫都敢揍,徐自安不愿成为下一个被一拳轰飞的倒霉家伙,邀请苏武进了车厢,闲聊了数句后徐自安提出想要去看看白航,见苏武一脸为难只好作罢。

    有苏武在,白航的安全不需要担心,苏武憨直对待朋友却极豪气,如此为难一定有他的难处,徐自安不忍继续强逼对方,于是让老姚先赶车往寒门行走。

    黑色马车缓缓行走,碾过石板与夜色仿佛融为一体,俩位少年没有就着夜色随便选座酒馆继续比拼谁醉的更快,还有各自的事,将苏武送回寒门外的某条小巷后,徐自安驱车独自回到花院。

    朱小雨没有回来,余唯也不在,整座花院除了月光与花只剩下少年,点亮油灯,看见侧房里多出来的一张大床,徐自安满意点了点头。

    余唯虽很少回来,可这里毕竟还是她的花院,房里的一切都姓余,姑娘不在乎徐自安睡在自己的床上,徐自安心里却总有点不好意思。

    自己随便弄了些吃食,徐自安坐在院中伴着月光看那本记载对手资料的名册,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的战斗,他对自己这俩场战斗很满意,速战速决,没有暴露自己太多的秘密,可越满意,越会让接下来的对手警惕。

    明天的对手是桂乾,五位选手里唯一的通玄境,资料上显示桂乾是一位器修,器修不同其他修者,与符修倒是很相似,他们的实力不体现在境界上,更讲究法器的千变万化,寻常修者除了本命法器外很少会研修其他多余的器物,而器修与符修主要研修这些身外物,千奇百怪,层出不穷,这些词一般都用来形容器修,修行界一直有种说法,同境界中,若给器修时间来施展手中法器,会让任何对手头疼。

    听起来徐自安面对这种需要时间的对手最为合适,刀锋人快,他似乎可以用最擅长的方式解决对方,可问题是没有人可能猜到一名器修手里有多深出其不意的强**器,他们终日炼器,对于自身保命的手段肯定最重视,每一个合格的器修都是拥有一副最叫醒的龟壳,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徐自安一连两日的战斗都被幻器记录下来,在他思考如何战胜哪位叫桂乾的少年时,对手一定在思考如何战胜他,资料上对桂乾的记载不是特别详细,即便详细现在也不可全信,就像今日林峰身上那副玄甲,徐自安想要不受任何伤的稳妥胜利,必须要有些其他手段。

    恰好,朱小雨给他挑选了几本清夜司的术决。

    罗幕是其中对战器修最好的功法之一。

    罗幕,夜色罗幕。

    ……………

    天亮,朱小雨未归,直到徐自安坐上马车时才看见朱小雨一脸萎靡不振的模样,闻着车厢内浓郁的胭脂花酒味,徐自安心情不错的打趣道。

    “你得玩的多刺激才能把自己玩成这幅瘫软无力的模样?”

    朱小雨闻言腾一下坐直身体,意犹未尽的猥琐一笑,飞快挑弄着眉梢贱贱道。

    “你猜。”

    我让我猜我就猜?我偏不,因为我一旦猜了,不管对错你都会有机会好好给我炫耀下昨日的辉煌战绩和绮旎风情,我不问,我不猜,我就不接你的茬,你能怎么炫耀,怎么得意,怎么给我漫天吹嘘?

    如昨天一样在人群中独自而行,迎着朝阳首位入场,质疑与议论声偶尔响起,徐自安早已习惯没有理会,朱小雨还沉浸在昨夜的美好中懒得自拔,说来有趣,从始到终,清夜司一直只有朱小雨一人出面,其他几位大夜瑜从未在武试场上出现过。

    “余唯不来,他们谁敢来?”

    朱小雨看懂了徐自安眼中疑惑,懒漫说道。

    徐自安不解,问道。

    “清夜司里不是有反对我入局的人吗,余唯不来,他们要做些小动作不是更为方便?”

    朱小雨撇了眼徐自安,慢慢坐直身体,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把余唯想的太简单了,她可不是只会在窗畔绣花,如果想,她完全可以在大离这片国土上绣出一副最壮丽的山河图。”

    大离是谁的?这话问任何一人都会回答大离是武帝的,朝廷是武帝用来管理这个王朝的一个机构,千年来,只有大离在别境国土上随意涂抹色彩,没有其他势力敢在大离境内造次,朱小雨直言不讳说余唯有这份能力,那清夜司隐藏在王朝黑夜里的力量,有多庞大?或者说余唯看似柔弱的肩膀上,挑着多重的担子?念及如此,徐自安心中震撼之余不免又有些心疼。

    对余唯,徐自安心中并不是如朱小雨那般尊敬大于爱戴,可能是雨巷初遇时的画面太温柔,可能是花院裁枝绣花时的神情太恬静,也可能是麻衣下的俩只怯弱荷莲与微倾肩膀的倔强独自很容易让人忘记她清夜司的身份,徐自安对余唯一直有种难言的怜惜感,这种怜惜里有疼爱,还有欣赏。

    欣赏一朵海棠花般的欣赏。

    当然,更多的还是喜欢。

    喜欢海棠荷莲秀眉青丝的喜欢。

    如果可以,他很想为对方撑起一把伞,遮挡住所有风吹雨打。

    这种感觉与朵朵截然不同,他愿意把伞赠给朵朵,但他更愿意亲手为余唯撑伞。

    不管懂没懂朱小雨那句话的意思,时间都不会停留在马车上,余唯不来,清夜司其他人不来捣乱会让他少很多麻烦,在昨日那处荫凉处停了马车,老姚继续在马车上等待,今日不出意外又将是一整天,因为有几场徐自安有必要观看的比试会在今日进行。

    张经年,宁青鱼,还有来自洞庭湖的一位少年,这几人肯定是会通过第二轮武试的少年,提前观摩研究让他可以在未来面对时有些准备。

    比试顺序还是透着满满的恶俗趣味,让人很难不怀疑这是不是国师大人的手笔,似第二轮武试这样的小事情确实不至于惊动国师大人来观礼,看台上的数人还如昨日相差无几,只是宣平候没来。

    看见徐自安独自一人在休息室内的角落冥想等待,正在与别人交谈的张经年大方向徐自安走去,丝毫没理会其他人的目光,云盘一行,俩人关系更加熟悉,虽不至于到交命朋友的程度,但绝对算的上曾在一个战壕中并肩过的战友。

    碍于清夜司与大离王朝的关系,张经年肯定不会一直与徐自安站在一起,正好他的比试在首场,说了声再会,他大笑着走向站台。

    与张经年对战的是一位叩府中境的试子,脸上带着满满的不情愿,他境界本就比张经年低,功法术决也一般,根本不会有任何悬念,张经年很有风度与对方有来有回比试了一炷香的时间后赢了对方,那少年知道张经年照顾他的自尊,辑手感谢一礼后退出战台。

    宁青鱼在最后,接下来是徐自安。

    没有选择速攻,一开场桂乾同时将三件类型不同的法器施展开来,尤其是其中一件名叫荒雾沙盘法器最为强大,整个战场仿佛笼罩在一场黄沙蔓延的沙漠中,桂乾这手明显是针对徐自安速度上的优势,风卷尘沙成黄龙,盘旋呼啸在沙漠各处,徐自安知道那些是沙盘力量最强大的器枢,不敢随意行走。

    黄沙遍地,举步维艰,桂乾再次轻呵一声后从袖中取出一把三尺藤条,藤条上倒刺锋利明亮,一旦与身体接触会立刻缠裹住对方,并刺穿肌肉留下极为惨烈的伤口。

    缠身藤条,黄沙阻步,桂乾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徐自安任何近身机会,前俩场比试放在哪里,恐怕谁也不敢轻易再让徐自安近身。

    直到现在,人们才慢慢相信徐自安当初砍廖平得那刀不是场幻觉。

    很多看不惯清夜司或看不惯徐自安强尽风头的试子纷纷冷笑,心想这次看你怎么应对。

    你不是速度很快吗?不让你跑看你能如何发挥速度上的优势。

    你不是刀很锋利吗?把你困在原地看你怎么砍。

    你不是很得意吗?

    这下看你怎么办。

第一百九十一章,家里有床。

    怎么办?

    其实很好办,徐自安几次战斗都是以近身搏杀的方式结束,世人一直猜测他是境界低微全靠刀意锋利才能做到跨境而行,殊不知他其实早就飞刀斩碎过一院花海,破解桂乾最方便的方式无疑是飞刀,不过徐自安此时不想太早暴露这些秘密,罗幕与夜径不同,它是一部真正意义上将真元转化成力量的功法,徐自安对罗幕的理解不如夜径,但用在此时,却绝对是最好的一次试炼机会。

    他的道与常人不同,常人需要做的积存他不需要,他只需要理解消化,感悟更多的道法与天地奥义。

    百读书不如一行路,战斗是世间修道最快的途径,只有经历过真实历练,道法才算自己的。

    立于黄沙间,漫天沙尘如狂躁巨兽,三尺藤条在徐自安身周不断游走,挥舞,将气流击打混乱无比,桂乾不敢轻易攻击徐自安,怕对方趁自己真元跳动空隙间用那种玄妙步伐瞬间来至身侧,不想他的犹豫给了徐自安很好的机会,施展罗幕的机会。

    体内大河不再平静,泛着无数浪花向徐自安指尖涌动,并不如何汹涌澎湃,但源源不断精纯雄厚,将封刀咬在嘴边,徐自安用还较为生涩的指决掐出一处又一处隐晦光絮,光絮轻柔如同丝罗帐幕般飘于黄沙漫天间,旋转狂暴的风沙对这些似烟丝缕的罗幕没有任何方法,只能一点点被侵蚀,被占据,最后被整片罗幕遮蔽。

    整个沙盘颜色在一点点变得深沉晦暗,仿佛被一张无边无际的厚重帷幕笼罩,黑色深邃神秘,空气变得开始寒冷起来,罗幕轻寒微透,夜色怅然似酒,桂乾此时感觉头脑有些混沌,这当然不是把夜色当酒饮了去,而是罗幕本身就具有迷惑心识的作用。

    不得不说,朱小雨对徐自安的了解已经到了某种蠕动在肚中虫子的程度,夜径功法以真元聚集成力量节点,能提升修者身法,罗幕看似是一种将真元化成夜色笼罩大地的隐秘功法,但其中还夹杂着识念类攻击,可以趁夜色隐蔽直入对手识海强行扰乱对手心神,徐自安识念中拥有一轮浩瀚无际的明月,同龄少年中,单以识念强度而言,恐怕除了宁青鱼与天命朱雀的南雀可以与他一拼,其他人皆有一定差距。

    而且这个差距会随着月光积存越来越明显。

    何安下可能也不输于他,问题是何安下不会来参加武试,这位神秘出现的客栈小掌柜如鸿雁般惊艳出世后就悄然离开,直到现在还无人知道他的音讯。

    识海猛然受侵,桂乾心神瞬间恍惚不定,三尺藤条一时无真元灌输色泽暗淡起来,黄沙看似还在暴躁旋转却被层层罗幕遮挡,期间力量根本无法外泄出来,徐自安留恋的再看了眼身前这片真元术法化成多彩世界,将封刀从嘴边取下,踏夜色疾速而行。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他第一次施展术法,夜径与刀意更多与武技关键,罗幕才是一种包含识念与真元的秘籍。

    幻器里再次出现了那抹熟悉而重复的刀光,可能是徐自安这次对刀间力量掌控更加如意,桂乾没有横横飞出战台,从始到终人们只看见一场黄沙漫天一场夜色笼罩之后徐自安持刀站在桂乾面前,刀尖与桂乾脖颈相距一拳距离,桂乾直到现在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孰胜孰败,一眼看出。

    真元回归经脉,敛收起所有夜色,桂乾识海渐渐恢复清明,看着近在咫尺的刀锋明光,桂乾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任何不甘,复杂的看了眼徐自安,这场比试他的准备不可谓不周密,然而即便这样他还是输了,输的心服口服,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挣扎与准备都是徒然。

    只是,按境界而言,不该是自己实力更强吗?

    桂乾想不通,所有人都想不通。

    这世上很多事情人们想不通,但谁都阻止不了它们的发生,不管徐自安身上有什么奇遇什么秘密,连续三场胜利证明了他不仅拥有跨境战斗的武技实力,更有碾压同龄少年的雄厚识念与真元,他修行才多长时间,就可以同时拥有这些丰富到有些奢侈的资源,如果给他一定时间,他还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么样的惊喜?或者怎样的悲剧?

    惊喜与悲剧,关键在于立场。

    若他不是清夜司的人,该有多好。

    一时间,包括些与王朝关系密切的学府院派,观礼台间绝大数人都在心中默默可惜道。

    可惜后,自然是可怜。

    听闻宣平候昨日与洞庭湖家那位老祖宗以秘音联系过了,具体谈话细节没有传出来,但在谈话之后,宣平候却莫名说了句也该到一鸣惊人的时候了。

    人们纷纷猜测,所谓的一鸣惊人里的一鸣,就是那位来自洞庭湖的少年,那少年名字就叫张一鸣。

    想想也对,以洞庭湖张家在朝廷与坊间的影响力,张仪在试前大宴出师不顺尚可理解,陈一鸣沉寂多日实在有些难以想象,一位叩府上镜的天才少年,该武试上一鸣惊人了。

    想要一鸣惊人,最好的方式是打败声名最盛的人,眼下徐自安的声名在大离境内可以说是隐隐压过了所有试子,包括宁青鱼与廖平等人。

    陈一鸣,一鸣惊人,不知那洞庭湖老祖宗当年为这位最疼爱的小孙儿取名时是否想过今日场景,此时看来,还真是非常适合。

    就到这里吧。

    是啊,所有的传奇到这里该停止了。

    ………

    接下来的比试谈不上特别精彩,但也不失紧张,第二轮武试本就是运气居多,签抽好了可以一战通过,签抽不好或者被某些人刻意安排,只能老老实实的打满五场,朝廷与清夜司之间的协商过程只有那些有资格决定这件事的大人物知道,清夜司需要用战斗帮助徐自安快速成长,朝廷也乐意看见徐自安连打五场,毕竟五场战斗里只要有一场失败,某些人就可以用此为理由强行阻止徐自安继续参战的机会。

    连续跨境战斗,对体力对精神对修者本身都是场残酷考验,朝廷没想到徐自安竟真有跨境战斗的实力,更有愈行愈远的天赋,昨日苏武一番话已经挑明武试里有很多内幕,可是很神奇的是都城百姓除了不耻朝廷作为外,口风却更多偏向了徐自安,也对,一位靠着实力连续击败对手更战胜朝廷内幕的少年,是值得被人们尊重的。

    在坊间很多故事里,徐自安被刻画成了一个处在清夜司与朝廷阴暗内幕下,坚强自立不服刻意安排试图用一把刀打破命运的风雨逆归人。

    大离子民崇拜只手遮天的强者,更尊重逆天而行的勇者,徐自安恰好俩样都占据,清夜司这次虽然什么都没做,少年的名望反而在都城百姓心中愈发盛灿。

    那些煽风点火的人不敢再继续出言试图撩拨百姓情绪,朝廷不好出面强行阻止这种风气蔓延,大离子民不是一群任人摆弄的大鹅,动辄敢与官兵对骂单挑的他们是群只能顺毛抚摩的狮子,强行按压会让这群狮子翻过身来咬上一口。

    一个彪勇强悍且拥有严重个人浪漫主义的民族,总是会给朝廷带来许多麻烦。

    风声在按照毫无痕迹可探查的方向走去,武试环节倒是一点也不出乎人们意料。

    宁青鱼上了战台,宁青鱼下了战台,在负责清理战台杂役的笑脸中,第三日武试结束。

    皇宫在暮色下更加深沉,马车中的徐自安与朱小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徐自安多次想开头询问关于罗幕功法的问题,朱小雨心神明显不在这里,回到院中,余唯难得回了次花院,这让徐自安感到很高兴,可随即被带来的消息给弄得心情不美丽起来,第五日的比试已经确定,徐自安的对手果然是那位名叫陈一鸣的洞庭湖少年。

    朱小雨遥遥指着院外明月下的皇宫大骂了无数句无耻,然后又对着小巷深处的离狱大骂了无数句白痴,离狱是清夜司办公的部衙,朱小雨这话无疑就是在骂清夜司。

    徐自安不了解那位叫陈一鸣的少年究竟是什么实力与清夜司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没有同朱小雨一起愤慨大骂无耻与白痴,余唯神色依旧平静而从容,只是眉间倦意表示出她这几日奔波的劳累,徐自安一连三场大胜,看似辉煌战果里藏着多少清夜司同僚的努力,当今的清夜司不同以往,愧叶下那座小院缝隙愈来愈大,甚至最后一场临时改变对手就有以墨寒为首一众清夜司官员的暗中出力,余唯没有提,朱小雨很清楚,所以他才会在骂完朝廷之后更加生气的大骂清夜司。

    徐自安做的已经极好,余唯不愿再给少年压力,摆摆手表示朱小雨停下抱怨,转身向院外走去,借着月光看了看那些断枝残花被照料的极好,余唯满意点了点头,月光照在麻袍间,发瀑不再,俩只荷莲或深或浅的探出头来,与那道微倾的肩膀形成一道最美的风景。

    徐自安站在门槛处,看着对方渐渐向院门走去的背影突然心中升出一阵莫名冲动,于是急忙伸出手来说道。

    “呃,家里有床,要不然你别走了。”

《这位仙人有点闲》

    我没有离开,只是换个方式陪伴。

    这是我现在最想说的。

    拾刀行可能要暂时搁置一段时间了,因为发了新书,精力实在忙不过来。

    当然,俩本可以同时写,但结果肯定是俩本最后都写成一团糟,我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努力做好一件已经极为不易,俩件同时抓,只会芝麻西瓜全部丢下。

    新书名叫《这位仙人有点闲》,(对不起,前段时间写错了书名,《这位仙人有点闲》确定是这本)在某点发书,很有趣的一本,是我很早之前就想写的类型,真正的仙侠,有儒生,有道士,有狐妖,有鬼怪,有逍遥,有自在,有适合大家在紧张生活下最喜欢的一切,很轻松,充满了世俗趣味,很适合我的风格,写的很开心。

    我想,经历过白公子,余唯,南雀,深离,韩三苏,苏武等可爱人们的历练,我能用更成熟的写作方式来驾驭下本,这一点,我很有信心。

    有些伤感,真的很伤感,尤其是想到上面那些人儿。

    构建了一个美丽的世界,最终要将所有的结局向后面拖延,这真的很有罪恶感。

    我是个无耻的家伙,但我是个念情的人。

    这本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写完,在新书稳定之后,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某点看看我的新书,相信会有另一种不同的趣味。

    春风不得意,始于拾刀行。

    人间一仙客,我辈尽逍遥。

    我在拾刀行暂时向大家告别,鞠躬,鞠躬,再鞠躬,对不起。

    我在新书里等大家再聚,微笑,欢迎,感谢。

第一百九十二章,余唯是个好姑娘。

    朱小雨正在窗边看月色,月色清凉夏蝉不断,清的好似蒲城小茶馆里那碗泡了好几次的清茶,这种时刻最好什么话都不要说,什么动作都不要做,权当自己瞎了眼聋了耳闭了六识,安安静静的当一个翩翩美胖子既好。

    脑子抽筋到什么程度,才敢对余唯说出家里有床这种暧昧话语,徐自安佩服少年的勇气,但不代表他愿意陪少年一同去死,葬花险些葬出一场悲凉,这话完全就是在自找悲壮。

    风停了下来,夏蝉好像觉得没有风儿的世界不值得被鸣叫,于是停止聒噪,花院里静得连月光拂过朵瓣的声音都很清晰,徐自安站在门槛,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很是失礼,脸上因窘迫和懊恼变得丰富无比,向前方伸出挽留对方的手一时停留在空中,尴尬的好像不能飞行的飞行棋。

    要是白公子在这里多好,他比较擅长处理这种事。

    家里有床,有什么床?大床还是小床?床上铺着的是大被还是小被?你睡床头还是我睡床尾?

    这是个很值得探究的问题。

    不,这是个屁问题。

    ……………

    多年后,当徐自安再想起那夜场景时都忍不住尴尬窘迫的脸皮一红,他说这些话本意不想让余唯每日劳累在外面,花院本是余唯的家,他只是这个家里暂时住一段时间的客,如今却让余唯无家可归,内心深处,少年确实感觉很过意不去。

    她是个很美的姑娘,虽然大多数时间都穿着一身素朴简陋的麻袍,但麻袍下那俩朵孤洁小荷与秀眉间恬静素雅的眸色可以说明太多事情,天下姑娘那有不爱美的心,那有不爱美的意,余唯腿有残缺又身处在黑夜淤泥中独自扛起满院愧叶,她的美无法提现在身前,更多的是身后。

    美可以有很多方式,有的姑娘,是美到了骨子里。

    余唯就是这样的姑娘。

    这样一位美到骨子里精致而讲究的姑娘,想必不会在都城内再安置一座这般美丽的花院,这几日余唯一直没有回来,她能在那里休息?冰冷且充满血腥味的离狱,还是皇宫后被愧叶遮蔽的阴暗小楼,徐自安不忍看见对方如此漂泊,才会特意让朱小雨在花院别房安置一张床。

    那张绣着暗花的床味道很好闻,余唯睡在上面一定会很安慰,或者还可能做个美丽而甜馨的梦,他无法帮对方抗些风雨,只希望对方有场好梦。

    好梦留人睡,她,需要休息。

    他本意是好的,没想到出口成了句这………

    世间寻常女子,遇到这种充满轻佻的问题一定会多少有些羞涩,不管是嗔怒还是闹羞亦或者拔剑而起,余唯是女子,但她不是世间寻常女子,迎着月光看到徐自安眼中窘迫却充满真诚的眼神,余唯浅浅笑了一声,没有说任何多余言语,然后,向房中行去。

    看见这幕,正在窗畔与油灯独影对饮清茶的朱小雨差点一口茶水喷到桌子上那副还未绣完的花图上。

    不仅没生气,反而同意了,深深的看着徐自安,朱小雨暗暗感慨这少年上辈子应该是救了清夜司,不,应该是救了整个世界,这辈子才会有这种福分。

    没有心府,沈离以冥石为心府,没有真元,沈离以心血铸真元,墨守送场春雨,如今还能与余唯同住一个屋檐,周楚堂堂皇子身份,至今连话都不敢与余唯多说,这少年何德何能?

    天理不公,天道不平啊,啧啧啧。

    徐自安赶紧让开门口,让余唯进入屋内,然后带着一脸令朱小雨恨不得揣上一脚的笑容去了旁边的另间偏房。

    一夜星光熠熠,一夜月色幽幽,朱小雨躺在院外车厢里数了一晚星星,老姚陪着老马躺在星光下受了一夜凉意,徐自安再次梦见了那朵开在黑夜里的小白花,花白如梦,梦境比现实甜美,少年在梦里笑的很开心。

    余唯,也睡的很安稳。

    晨间,朱小雨顶着双看了一夜星星的困眼买了粥饼,徐自安将腌制入味的酸菜盛来佐味,余唯吃的很有滋味,马车启程,入了斗场,第四日比试开启。

    因为很多原因,余唯无法亲自来场间观礼,朱小雨就成了清夜司在武试环节上唯一的引路人,第四日的比试较之前三四而言精彩许多,杨颖张经年玉川等三位天机弟子都有出战,千山宗也来了数人,廖平没来,那位叫刘建朝的弟子来了。

    跃溪试,鱼跃浅溪化龙,浅溪狭溢,论关口程度不比所谓的龙门关容易,甚至较之还更为艰难,龙门高悬,凭借一股冲劲尚有望破关,浅溪悠长,除了勇猛更需要不懈的坚毅支撑,正如大道修行,单靠勇猛二字终究不能走到尽头,更需要持之以恒四个字明正道心。

    实力永远是改变别人看法的最好方式,较之前三日,徐自安虽还依旧被刻意冷落在角落,但其他试子们看向他的目光明显不再如最初般质疑不屑,随着张经年带头与徐自安聊了几句后,几位同属大离的年轻试子也走向徐自安简单客套了几句,客套的话语左右跑不了我是谁,我来自哪里之类的礼节,客套的意思却是一种值得琢磨的善意。

    事实上,不管是京都子民,还是同试少年,大家对徐自安本身并不厌烦,一位出身大离偏远山区的质朴少年,身上没有那些权贵弟子的骄奢傲慢,眉目清秀略带着书生气,凭借自己真正实力一步步走到这里,这个故事很励志,很符合春风得意是少年这几个字,对于这种故事,大家不介意释放自己的善意,前提是没有清夜司。

    清夜司用浓稠的血迹清洗了一边王朝所以黑暗角落,同样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一个狼藉残忍国之腐烂的形象。

    徐自安是清夜司的人,在人们中,他的身上就刻着清夜司的影子,以往对清夜司所有看法比试难免会加诸到他身上。

    如今人们愿意认可他,会不会代表着有朝一日,人们也会认可清夜司?

    这估计会很难,人心中的偏见毕竟是一座大山,有实力凌跃山顶的人不在意山下的百态,身在其中的人又会因为各种原因不肯翻过去,而且清夜司从来没想过改变世人看法,他们就是黑夜,让人们恐惧即可,不在乎恐惧之后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好奇。

    一个不愿改变什么,一个不肯放下偏见,徐自安在其中确实艰难,好在天还早,夜还长,时间很慢,机会很多。

    慢慢来,一切都有水落石出云开雾散的一天。

    ……………

    时间很慢或很快是个很抽象的定义,全在当事者心中的感觉,日晷上转动的速度稳固坚定,时间流逝的速度永远一致,对于改变清夜司这件大事上,时间必须慢下来,而对于今日武试,时间过的飞快。

    道法很玄妙,打斗很精彩,过程很刺激,观众们呼声一场比一场高,今日是第四日,大多数在世间颇有盛名的试子在今日有比试,天机弟子来了三,千山宗来了宁青鱼,廖平可惜没来,柏庐其他弟子几乎全部到场,徐自安还是压轴,不过不至于排到最后,而是午间最后一场。

    苏武倒是没来,不然今日比试更加有趣。

    日头从东方转向西去,负责清理战台的杂役今日有点累,负责治疗的教谕今日有点忙,斗场里各种山倒海啸大风来,幻器投射出一个最神奇的世界。

    开场结束,压轴结束,伴随礼钟响,今日比试结束。

    该赢的少年自然赢,瓜子碎屑乱扔一地,徐自安赢的还是依然干脆利落,一刀结束,以至于大家以为那把始终被他带在身畔的小黄伞是个点缀。

    明日是第二轮武试的最后一场,听闻所有试子都会参加,届时这里将多热闹多令人期待。

    马车离开。

    斗场难得平静下来。

    一夜无话。

    鸡鸣又启。

    最先起来的不是负责买粥的朱小雨,而是一夜未眠的徐自安。

    “我知道陈一鸣不好打,你压力很打,可也不至于一夜不睡,不就一叩府上镜而已,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朱小雨看了眼站在车厢外叫醒他的徐自安,带着美梦被扰醒的怒意促狭道。

    天才刚刚破晓,晨光还昏暗,正是黎明前最美的时刻,几日陪着徐自安奔波在斗场和花院里,打不了最爱打的狗,骂不了最想骂的人,去不了最爱去的楼子,听不了最爱听的曲,每天还要起早贪黑,今日又被徐自安早早扰了清梦,难免心里带着怒意。

    徐自安没搭理朱小雨满腹的抱怨,直接道。

    “马车给我,今天不喝粥,我要做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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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刀行介绍:
春风得意,新梅压了旧梅
少年拾刀行,笑言那四禁里也总是有错对
夜不能寐,山峦雄危,青天不语,少年无愧
剥开一片青叶,看见半座京都,喜上眉梢,
“嘿,你别说,这京都城的雄墙还真是比咱那的土墙高上不少嘞”
拾刀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拾刀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拾刀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