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两个人的对决
澹台袁术在听到沈冷说完那些话之后就立刻明白过来,沈冷站出来说和青树打一场来取代三十二场比试,是因为黑武人的药,沈冷的担忧一直都没有消散。
之前那个叫兰布达的黑武人吃下去的药让人变得异常凶悍,如果是公平的交手沈冷不会这样做,让年轻的将军们去和黑武人在这样的场合真刀真枪的打,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历练。
可黑武人阴狠。
澹台袁术想到了之前沈冷脸上流露出来的担忧,他对沈冷说只要年轻人坚持住一刻钟以上就能有赢的机会,可沈冷说......谁知道那些黑武人手里到底有多少药,从黑武人开始吞下去药开始就不再公平。
之前比武条件的不公平就罢了,可是比武的不公平让沈冷心中的担忧无法解开。
此时的澹台袁术才反应过来,在刚刚那一刻,沈冷就已经在想怎么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上去取代所有人都面对危险。
沈冷是觉得,这样的比武对大宁这边的年轻将军们来说太不公平,也太危险。
他还是那个沈冷,那个在风雨中张开了翅膀把小鸡仔们都护在翅膀下的老母鸡。
沈先生说,要心向光明。
沈先生说,要顾念真情。
沈先生说了很多很多,这个傻小子一字不差的都记在心里,他已经不再是听沈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个懵懂少年,他已经过三十岁了,但他依然故我。
如果沈冷不是这样的沈冷,那他也就不是沈冷。
澹台袁术反应了过来,武新宇也反应了过来,叶云散却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叶云散不了解沈冷,毕竟还没有接触太久。
可是叶云散这样的人太敏锐,他从澹台袁术和武新宇的反应中似乎看破了什么。
“沈冷是要自己打,然后避免我们的人吃亏?”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澹台袁术点了点头:“是。”
叶云散皱眉。
沈冷真不是一个典型的大将军,再仔细想想,忽然发现,沈冷才他娘的是最典型的那个大宁大将军。
大宁的大将军,当如此!
比武场上,沈冷看着青树说道:“让那些年轻人打来打去的没什么意思,他们的级别还不足以代表两国,你是大将军,我也是大将军,我们打。”
他看着青树,眼神锐利,而青树在闪躲。
在沈冷说这些话的时候青树脑子里不断的思考着有没有可能自己不接这挑战,经过无数次思考后发现自己如果不接的话,也就没有什么未来了。
“我,青树,黑武帝国南院大将军,和你打。”
青树向后退了一步抱拳道:“但我现在要先回去和我黑武帝国汗皇陛下禀告,我是大将军,也是臣子,请你理解。”
沈冷笑了笑,他当然知道青树并不是真的要回去禀报什么,而是回去做准备的,他可能会带很多那种药上来,也许还有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药。
可是沈冷怕吗?
青树一口气跑回到高台那边,在心奉月面前俯身说道:“陛下,沈冷说想以我和他之间的对决来取代三十二场比试,臣想请陛下指示。”
“取代?”
心奉月沉思片刻,摇头:“之前都已经谈好了的条件怎可说不要就不要,迷月堂准备的药也能保证接下来的比试赢的概率更大,你一个人代表黑武和沈冷打,万一你输了就是全盘皆输。”
青树心说我他妈的愿意打?
可他不敢说,犹豫了一下后说道:“臣也不想答应,可他现在如此强势,如果臣不和他打的话怕是他不会下场,也不会准许他的人继续和我们打。”
心奉月起身在高台上来来回回的踱步,过了一会儿后看向迷月堂的堂主吉盛鱼:“再去给他拿几颗月神赐福来。”
吉盛鱼连忙应了一声,之前赶制出来的药都分出去了,他手里也没有,只好跑下去找那些将军们往回要,要了四五颗回来之后递给青树,青树心说我要是吃这么多沈冷不打死我这药也能要了我的命。
刚刚兰布达吃完药之后确实显得凶猛异常,不知痛楚,状若疯虎,可是在最后那一刻兰布达的药效过了,那种剧烈的反应青树全都看在眼里了。
“有迷骨散和月神赐福。”
心奉月转身看向青树:“你已经多了几分胜算,况且以你的武艺本就不会输给他。”
青树一边应着,一边往心奉月身后看了看,高台后边就是心奉月带来的禁军,距离不算近,按照和宁人的约定,大军不能进入河道范围,所以心奉月的禁军都在河道北侧。
他身边只有百十名剑门弟子,还有一些白骑士兵,都加起来也不过是几百人而已。
要想杀心奉月,这确实是最好的机会。
他眼神恍惚了一下,如果此时他去和沈冷打,而他布置的人在此时击杀心奉月,出手的又是仆月而非别人,那么这个弑君的罪名他最起码不用背。
虽然和沈冷打有些凶险,但富贵哪有不是险中求来的,况且那是天下一等一的富贵。
想到这他又回头看了看那些年轻将军们,都是他从南院大营里挑出来的人,仆月装扮成他的亲兵就在人群之中,心奉月应该也不会想到他的关门弟子就在附近。
想到这青树长长吐出一口气,朝着心奉月俯身道:“臣......就算是拼死也会杀了沈冷,一为黑武帝国除去一个心头之患,二为振奋帝**人士气,臣誓死报国,也誓死报陛下知遇之恩。”
心奉月点了点头:“我从万军之中把你挑选出来,就是因为知道你有这份忠君报国之心,我不止一次的和你说过,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们享受着帝国给他们的尊崇却不愿意在帝国危难的时候站出来,而你们。”
他看向那些年轻将军们大声说道:“而你们,却将帝国的荣耀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今日,我心奉月代表帝国向你们致以敬意。”
他双手合十朝着那些将军们俯身一拜。
青树哪里还敢让他继续说下去,
心奉月收买人心的那一套也确实厉害,他连忙说道:“臣现在就回比武场,还请陛下亲自为臣擂鼓助威!”
“好!”
心奉月大声说道:“你为了帝国而战,我将亲自为你擂鼓助威。”
高台下边就又一面巨大的战鼓,在兰布达比试的时候是南院大营的士兵在那击鼓,心奉月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翩然若谪仙一样,看起来确实有着难以比拟的风采。
他直接飘落在战鼓旁边,伸手把两个鼓槌要过来:“黑武的大将军你去战斗,我用战鼓为你壮行。”
青树点头,转身走回比武场那边。
回到比武场上和沈冷面对面站好,青树还是有些不放心,对面的不是一个无名小卒,甚至都不是一个正常人,黑武人评价宁国的几位大将军,公认的最强的应该是武新宇,因为武新宇冷静克制大局观好,而且自身武艺超群,黑武人称之为没有破绽的敌人。
可如果让他们选择话,在沈冷和武新宇之间做选择,他们一定会挑武新宇做对手而不是沈冷......因为沈冷是疯子。
“我们代表各自的国家。”
青树缓了一口气后对沈冷说道:“所以在比武之前我想再说几句......沈冷,我知道你为什么挑我,是因为我杀了你们宁国世子李逍善对吧。”
他笑了笑:“你们宁人就是这么有意思,战场上的生死看的太重了,连我都觉得可笑,我有自知之明,虽然我是黑武的大将军了,可是我和你这个大将军没法比,如果我死了黑武不会受到多大影响,而你若是死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沈冷就有些不耐烦的摇头:“哔话真多。”
青树一怔。
沈冷往后退了一步,抱拳:“你准备好了吗?”
青树被沈冷这一句怼的脸上挂不住,他其实......有些自卑,刚刚的话里已经透漏出来一些内心之中的想法,他认为沈冷这个大将军的分量比他这个大将军要重。
人往往都是这样,很多人心里都有凌云志,然后还有更深的自卑。
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幻想着自己若是某某人身处某某地位一定做的更好,或者想着一定更拉风更有型,或者想着一定更有魄力更有能力。
然而也只是偷偷想,在这样的人面前的时候多半会有自卑,对比都是在内心之中强行给自己加戏罢了。
所以沈冷问他一句你准备好了吗,青树其实没有准备好,他带着两种药,可依然自信不足。
唯有深呼吸。
连续几次深呼吸之后青树也向后退了一步,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到了半丈左右,然后点头:“准备好了。”
沈冷嗯了一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青树却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高台那边,那边战鼓声已经响起,心奉月真的在亲自擂动战鼓,那声音一下一下,黑武人也在大声的喊着为他鼓劲儿。
他转过头朝着沈冷喊了一声:“我会让你刮目相看!”
然后冲向沈冷。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我会耗死你
沈冷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朝着自己冲过来,注意力在那把刀上,在青树往前动的时候沈冷就注意到他握刀的姿势有些奇怪。
黑武人的弯刀比大宁的制式横刀要短,正常情况下,拔刀的时候刀鞘在下刀柄在上,而青树往前疾冲的时候刀鞘在前刀柄在后而且刀柄刻意压低,这样一来出刀不会变慢但接下来的招式就会变慢。
青树虽然年轻但已经有着足够多的战斗经验,心奉月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一个年轻人执掌南院大营,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认为一个年轻人就是沈冷的对手。
可是青树此时连基本的拔刀方式都错了,你要是看到有一个人朝着你跑过来,左手握着刀鞘右手握着刀,身子前倾刀在前边甚至在胸口位置还靠上一些那样往前跑,姿势固然有些帅气,但一定不是什么高手。
所以当那把刀一拔出来的时候沈冷已经向后掠了出去,他没有修行过什么轻功身份,不似茶爷那样轻灵迅疾,但沈冷的爆发力足够大,双脚在地上蹬了那一下人已经向后疾掠出去,同时脚蹬碎了的冰渣飞起来洒向青树。
青树的刀出鞘,刀向后拉刀鞘往前泼洒,刀鞘里的粉末瞬间洒了出去。
粉末泼洒而出,沈冷已经在一丈以外。
青树的第二反应就是后撤,他也必须远离迷骨散,洒出去粉末后双脚点地往后退,同时把围巾拉起来蒙住口鼻。
他是真的害怕,与沈冷那样的高手对决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粉末洒在两个人之间然后缓缓下落,在那一个瞬间两个人谁也看不到谁。
青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团粉末,然后注意到飘洒的粉末忽然动了,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粉末后边冲过来,青树看到粉末飘动的方向有了变化立刻也跟着移动,在一团黑影从粉末中冲过来的同时他一刀劈了出去。
噗的一声,那冲破了粉末的东西被青树一刀砍落,可是那东西竟然软绵绵的完全不受力。
刚刚那一刻青树还在兴奋,沈冷竟然以为能以粉末为遮挡突然冲过来袭击自己,沈冷一旦被粉末沾上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浑身无力。
可是那根本不是沈冷,而是沈冷的长衫。
长衫上沾了不少粉末,一刀砍在上面粉末又被震了起来,青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再次向后疾掠。
可是就在这时候沈冷出现在他侧面,绕过粉末的沈冷是滑过来的,冰层很平滑,他双手扶着冰面人半蹲着在冰面上看到了青树的反应。
青树一刀砍在衣服上,衣服上是粉末被震起来,青树下意识的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虽然那围巾已经把他的鼻子和嘴堵得很严实。
沈冷看到了这反应,所以嘴角扬起来。
黑线刀出鞘在地上戳了一下,犹如滑雪杆一样将沈冷送了出去。
青树看到侧面黑影过来,几乎没有一点迟疑朝着沈冷那边又劈出去一刀,沈冷在冰面上滑过来,黑线刀改变发力的方向,身子从向前改为平仰,弯刀从他的脸前边扫过去,可他的双脚却狠狠的踹在青树身上。
砰地一声,青树的小腹被踹中,在那一瞬间他就向后飞了出去。
可是这一脚的力度如此之大居然没有让他受伤,落地的青树迅速的翻身站了起来,以至于沈冷都有些奇怪,可也只是奇怪了那么片刻而已,因为沈冷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如果是一头牛,这一脚也应该把内脏踹出来问题才对。
“果然准备很充分了。”
沈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叹了口气:“先是用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药粉洒出来,应该是迷药之类的吧?然后还在你的衣服里边藏了一层铁板。”
沈冷站直了身子,抬起脚又看了看鞋底,刀子戳着冰面支撑着,尽量把鞋底露出来能看清楚。
鞋底上有密密麻麻的一层小洞,看起来不大也不深,可刺穿鞋底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沈冷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我家媳妇做鞋底做的有问题,说不定就真的被你暗算了。”
沈冷的靴子比别人的靴子鞋底厚至少三分之一还多,也是巧合了,换一双靴子都不这样。
茶爷给沈冷做这双靴子之前的时候想着,原来她纳鞋底的图案太难看了,难道到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她有觉得绣什么鸳鸯之类的太俗,而且她也觉得没什么新意,于是绣了两个字,左脚鞋底是福字,右脚鞋底是寿字,绣完了之后虽然说不上多好看,但也说不上多难看。
可是送给沈冷之后陈冉那个大嘴巴说了一句这东西穿着不吉利啊,就跟配寿衣的寿鞋似的,当时茶爷反应也不大,就是一脚把陈冉踹出去了。
可既然陈冉说不吉利,这双靴子茶爷说什么也不许沈冷穿了,沈冷才不,他说你给我做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哪有不吉利的,都是旺夫的。
他才舍不得丢掉茶爷给他做的东西,可茶爷只觉得那字如果不吉利就不能要,于是沈冷让茶爷有多做了两层鞋底盖住了,沈冷穿上这双靴子还高了一些。
茶爷还说,我给你做了双鞋子,你怎么还偷偷增高了。
就是这双增高鞋,挡住了沈冷要受的伤。
青树的衣服里边确实藏了一层带有弧度的铁板,铁板外边还有一层钉子尖似的东西,这些钉子上也抹了药。
他为了应对和沈冷这一战,几乎把能想到的办法都想到了。
沈冷摇头叹气。
“你之前有句话说的对,战场上的生死是正常的,世子在战场上被你所杀,不是被你偷袭不是被你暗杀,打不过你就是打不过你,我说那是仇你说那不是仇,也好,不和你争,反正都是要杀你的。”
“可是现在你他妈的把我鞋弄坏了,这是仇,现在得杀你两次才行。”
那是茶爷做的鞋,再丑也是茶爷做的。
青树低头看着自己小腹外的衣服被刺穿了很多小洞,钉子尖还有一些露在外边,可是还没有得意起来就看到沈冷居然没事。
“你居然在意的是一双鞋?”
青树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冷:“一双鞋就顶得上我一条命?!那双鞋还他妈的那么丑!”
沈冷:“不是,你的命顶不上我一双鞋。”
那是茶爷做的,所以青树的命当然顶不上。
沈冷活动了
一下确定自己脚下没有被刺破,千层底就是好,更何况他的千层底还多了两层,用茶爷的话说就是一千零二层底。
其实北方人所穿的千层底最多五层,一般来说三层,沈冷说你五层约等于一千层,剩下的两层应该约等于六百多层,所以不是一千零二层,我穿的应该是一千六百多层底的靴子。
他们俩就是这么无聊,且有趣。
青树被沈冷的轻蔑激怒,他握紧了弯刀:“既然你觉得我连你一双鞋都比不上,那我就让你看看你有多错,你又能怎么杀我。”
沈冷比划了一下:“你看王八保护的比你不好?还不是经常被人做成王八汤。”
青树怒吼一声,朝着沈冷冲了过去,弯刀在半空之中划过留下一道痕迹,像是残影,这一刀的速度足够快,力度也足够大。
沈冷双手握着黑线刀从下往上斜着撩出去,弯刀和黑线刀在半空之中碰撞,随着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青树单手握刀从上往下沈冷则是双手刀从下往上,这一刀将青树的手臂震的都向上弹了回去,沈冷本来下意识的想趁着机会用肩膀撞击青树的胸口,可是一瞬间反应过来那个家伙把自己武装的跟个刺猬似的,所以已经倾斜出去的肩膀又收了回来。
于是动作便有了一分停顿,只是这一分停顿而已,青树的左手抬起来,袖口里藏着的粉末朝着沈冷脸上洒了出去。
此时两个人近在咫尺,迷骨散洒出来就已经在沈冷脸前边了,沈冷确实已经加了小心,只是没有想到一个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刀鞘里藏了药粉,衣袖里还藏?
沈冷立刻后撤抬起左手来回挥舞驱散面前是药粉,可是在那一瞬间沈冷还是觉得一股很别扭的味道进入了鼻子里。
他在向后的同时一刀横扫逼退青树,脚下落地后再次发力向后,两个纵掠已经将距离拉开到了两丈左右,而青树却并没有贸然追击。
他只是一脸阴冷的看着沈冷,脸上的表情让人觉得厌恶。
“你不用扫那一刀我也不追你。”
青树在围巾之下发声,所以声音就显得有些沉闷。
“你中了迷骨散,再过来一小会儿你就会感觉到四肢无力,我知道这样赢你有些不光彩,可没关系,我不在乎......我不会追击你,我只会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你就足够了。”
“何必呢,追击你还可能被你反伤,而站在这你又不敢再冲过来,你应该知道,但凡药物,不管是毒药还是迷药,只要进了身体里,活动的越剧烈药效发挥的越快。”
他一边说一边向后退,沈冷两个纵掠把距离拉开到了两丈,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一家把距离拉开到了四丈左右。
“唔......”
沈冷看着青树那一脸得意的样子就觉得这个人如果随随便便的杀了都可惜,得杀的残忍一些才行。
“所以我是不是得尽快?”
沈冷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人已经杀回来一丈远,一大步就是丈余。
“你想尽快就尽快?”
青树则向后退出去:“我会耗死你的,沈冷。”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力量不大的人
沈冷在往前疾冲,而青树在往后奔走,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比武场上跑着圈,这场面怎么看都并不精彩,青树的表现也让人嗤之以鼻。
传闻之中的青树不是这样的青树,就连黑武人自己都觉得此时此刻的青树不光彩到了极致,这样的比武,就算是赢了又能说明什么?
“我以为你会不一样。”
沈冷疾掠之中喊了一声。
青树一边躲避沈冷的追击一边回头看向高台那边,心奉月还在擂鼓,可是他远远的看到他的人已经在朝着心奉月逐渐移动,于是心中更加紧张起来。
“我是不一样!你一会儿就会知道我不一样!”
青树回了一句,可他才不会解释今天他为什么如此表现。
如果是在以往,不用往前推移太久,哪怕就是在还没有成为大将军的时候,他和沈冷之间如果有这样一场可以不受打扰的公平对决,他毫不犹豫就会上去,拼尽全力的用正大光明的方法去和沈冷打,不管输赢,他都觉得骄傲。
因为他是青树,而他的对手是沈冷,难道这还不够吗?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能死。
“你哪里不一样!”
沈冷一个箭步过去,似乎已经猜到了青树的退避方向,黑线刀脱手而出朝着那边掷了出去,青树正在疾奔之中,突然看到流光一闪立刻停住脚步,那把黑线刀就在他鼻子前边飞了过去,刚刚若是他继续往前跑这一刀足以将他的脑袋击穿。
可是他这一停顿沈冷已经追至,大步而来的沈冷脚下发力凌空而起,一拳朝着青树砸了下来,青树侧身避开,一刀剁向沈冷的胳膊,可没有想到沈冷居然会在拳头已经击出后又立刻缩回去。
沈冷这一拳本就是虚招,他预料到了自己只要一拳打过去青树必然以刀断他的右臂,所以拳至半路就往回收,那把刀在拳头之前剁了下去。
沈冷的胳膊再次伸直,在弯刀落下的瞬间一把抓住青树脖子上的围巾往后拉拽,青树大惊,刀锋回转去削沈冷的手,沈冷右臂已经伸直死死的抓着围巾,若不松手,弯刀能把他手臂从手腕处斩断。
可沈冷却借着右臂的拉扯之力两只脚腾空而起,双脚重重的踹在青树的肋部,青树疼的一声闷哼,然后就是撕拉一声......他脖子上的围巾被沈冷拽断,得手之后沈冷立刻把围巾蒙在鼻子上,顿时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进入鼻腔之中。
他刚刚出手就是为了抢夺围巾,那种药粉到底有多大的药效他不知道,可他知道自己若不及时解开青树的策略就会得逞。
青树的脖子上还缠着另外一半围巾,脸被拉的露了出来,他连忙把围巾松开又往上拉了拉,看到沈冷已经蒙住口鼻之后心里一声叹息。
与此同时。
正在战鼓前擂动鼓槌的心奉月看到这一幕都跟着紧张了一下,但他更多的则是愤怒,他自认为了解青树,那个人刚硬而果决,绝不是畏首畏尾之人,可现在和沈冷的比试为什么如此畏缩?
也就是在这一刻,心奉月的心忽然紧了一下。
青树不对劲!
他握着鼓槌的双手突然间停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有人从对面用长枪将鼓槌捅穿,枪尖从战鼓里刺穿出来瞬间到了心奉月的面前,心奉月还在愣神,看到枪尖的时候立刻后撤。
他被誉为黑武第一高手,纵然未必是真的第一高手但其武艺可想而知,这么多年来他也曾面对过多次暗杀都没有人能近身伤他,还因为他超绝的反应力。
然而那一枪并不是为了杀他。
长枪将战鼓捅穿,战鼓里的迷骨散一下子喷涌出来,心奉月怎么都不会想到青树居然会在战鼓之中做手脚,迷骨散喷洒的他满脸都是。
“吉盛鱼!”
心奉月立刻嘶吼了一声,脚下一点飘身而起。
“迷骨散的解药!”
他在半空之中咆哮,声音嘶哑。
“在!”
剑门迷月堂堂主吉盛鱼见到突变也吓了一跳,片刻之后随即反应过来,立刻从怀里取出来几个药瓶,分辨了一下后认出来哪一瓶是迷骨散的解药,举起来就要朝着心奉月扔过去。
“陛下,解药......”
噗。
吉盛鱼的声音截然而至。
仆月从吉盛鱼背后一剑刺穿了他的脖子,长剑从吉盛鱼的脖子前边穿透过来,剑尖上有一滴鲜红鲜红的血液滴了下去。
吉盛鱼脸上的表情立刻僵硬住,他想扭头看看是谁,然而哪里还有力气扭头,长剑从他的脖子里抽出去,若是能静静的听,甚至可以分辨出剑身摩擦着断骨抽出去的声音。
仆月一剑杀了吉盛鱼,随着吉盛鱼缓缓倒地,吉盛鱼手里的药瓶全都掉了下去,仆月一剑横扫将那个装着迷骨散解药的药瓶击碎,里边的药丸洒落掉在地上。
半空之中,脸上都是白色粉末的心奉月看到这一幕眼睛骤然睁大。
“仆月!”
他一声怒吼。
仆月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向后掠了出去。
“杀奸佞,报效黑武!”
“铲除乱臣贼子,恢复黑武江山!”
随着一阵阵喊声,那些从南院大营里挑选出来的年轻人朝着心奉月追了过去,一杆一杆长枪掷出,力度奇大,心奉月的袖口里动了一下,一柄软剑从袖口里如毒蛇一样弹出,那剑在半空之中泼洒出去一片银光,几杆飞到他面前的长枪都被荡飞了出去。
心奉月飘身落在高台上,回头再想寻找仆月的踪迹哪里还能看到,那个家伙狡猾的好像狐狸似的,一剑杀了吉盛鱼后就不知道钻到什么地方去了。
心奉月知道迷骨散的药效有多强,刚刚也看到了仆月一剑将药瓶击碎药丸落地,他立刻低头往地上去寻找,可是南院大营的人哪里会给他时间寻找,一片长枪再次掷了过来。
这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这些南院大营的年轻人也都知道不可与心奉月太靠近,已经不再年轻的心奉月也是心奉月,而心奉月的剑绝对是当世最可怕的剑之一。
“来人!”
心奉月喊了一声:“发信号,让禁军过来护驾!”
他以长剑将掷过来的枪尽数扫掉,回头喊了一声的时候才发现仆月在
对他笑,那个家伙神出鬼没一样,刚刚消失然后又突然回来了,已经杀了剑门至少六七个人。
心奉月暴怒,转身要追仆月,可是一群南院大营的人已经跳上高台,这个距离,他们用连弩朝着心奉月不停的点射。
剑门的弟子们也不是没有冲过来,可这样猝不及防之下他们也被杀了不少,一边是有备而动,一边是完全不知情,怎么可能一样。
一动手的瞬间,高台四周的那些青树的亲兵就跟着动了,他们原本就戒备在高台四周,战鼓一被捅穿他们就摘下来连弩朝着剑门那些弟子们射击。
短短片刻,百余名剑门弟子被射翻了一多半。
仆月杀了几个剑门弟子之后立刻跳下高台,高台的北侧和左右两侧都有帆布做的围挡,这本来是要为心奉月挡住从北边吹过来的寒风,可此时却成了仆月的遮挡藏身之处。
仆月一剑将围挡划开然后钻出去,心奉月又不敢贸然追击,他不是没有杀仆月的念头,可此时中了迷骨散又不知道围挡后边是什么,身后还有那么多人追杀过来,他只能退回来。
可站在这高台上就显得目标太明显,剑门的弟子们拼了命的冲过来想要保护他,然而之前就被连弩干掉了一半多,剩下的弟子们把心奉月围在正中向外突围,力量就显得有些薄弱。
“那边有马!”
一名剑门剑师看到了高台左侧有战马在立刻喊了一声,然后带头朝着左侧杀了过去。
心奉月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力量正在消失,迷骨散的药效太强,哪怕是他也不可能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他强撑着往高台下边冲,然后看到了一些漠然的人,一张张漠然的脸。
他的弟子们在保护他,南院大营的人要杀他,可是......还有一部分人就漠然的站在那看着,他们没有成为南院大营的帮凶,也没有来保护他,只是看着。
在那一刻,心奉月心里的愤怒反而更重。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低估辽杀狼,有多低估仆月,有多低估野心。
南院大营是辽杀狼的南院大营,他在那经营多年,他以为自己安插了足够多的眼线就能控制辽杀狼就能控制整个南院大营,可是......真的能吗?
辽杀狼死了,南院大营中支持辽杀狼的人还在,而仆月曾经依靠辽杀狼,南院大营里有多少人是辽杀狼的人,辽杀狼之前一定对他说过。
而青树就是利用了这些人,这为数不多的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寒门子弟可以利用的人。
那些人应该本来就知道辽杀狼要自己称帝了,他们留在南院大营是为了稳住这支黑武最强的队伍,等到辽杀狼称帝之后再配合辽杀狼。
可谁也没有想到辽杀狼居然死了......心奉月宣布称帝,南院大营里的这些人哪个不是惶恐不安,哪个不是夜不能寐?
就在这时候青树到了南院大营成为新的大将军,而仆月就在他身边,这些人都被仆月联络上,而今天杀心奉月对于这些人来说也是唯一的机会。
谁都知道心奉月睚眦必报,现在不杀他们以后呢?
于是,一群力量并不大的人聚集在一起。
有了力量。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围杀
几名剑门剑师在前边开路向前,他们手中的阔剑形成了剑盾一样挡住正前方激射而来的弩箭,可是他们一开始损失的人手太多了些,以至于此时被围困的太严密,想要突出重围绝非易事。
剑师们以命开路,弟子们以命断后。
心奉月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是如此接近也是如此可怕,而要杀他的居然是自己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一群乌合之众。
他历经黑武四代帝王而傲立于世,到现在黑武虽然分崩可依然大权在握。
整个阔可敌家族对他都毕恭毕敬,沁色的父亲在位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国师把剑门牢牢抓在手里,后来阔可敌完烈继承皇位,完烈在他眼中不过一个玩物而已,至阔可敌桑布吕成为汗皇想要把他甩开,他便让阔可敌家族血流成河。
他想扶植沁色为女皇,也宣布了沁色为女皇,这是他所扶持的第四位阔可敌家族的汗皇。
这些敌人都没有把他击败,也没有可能将他杀死,除去阔可敌家族之外在黑武帝国内想要杀他的人依然很多,那些大家族那些大部族,哪个不想把他杀了换一位国师。
可是谁能?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被一群他眼中的乌合之众蝼蚁之辈追杀。
其手段之卑劣,心奉月恨不得把仆月和青树两个人碎尸万段,如果不是青树将迷骨散藏于战鼓之中,他怎么可能现在没有杀人之力。
心奉月被扶着离开高台的那一刻还想着,这般阴损的手段应该不是青树能想到的,而是仆月,他的亲传弟子,把他的手段学了个七七八八。
迷骨散藏在战鼓里,而他还傻乎乎的在给青树擂鼓助威,迷骨散在战鼓之中震的飞散,长枪戳破鼓面之后他如何能避得开?
“若我这次离开,必将仆月碎尸万段。”
心奉月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不大可却极为狠厉,然而这一刻他只想快点离开,身上的乏力感越来越重,两条腿变得好像灌了铅一样难以迈动,更可怕的是他觉得自己握剑的手都在颤抖,那把很轻很轻的软剑都已经提不动了,于是他狠狠的腰了舌尖一口,神智立刻恢复了不少。
“发信号!”
冲下高台,一名剑师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有弟子从怀里取出一根圆管朝着天空打了上去,一团烟雾在天空中爆开,极为醒目。
远在米拓河河道北边的禁军看到了信号后开始往这边移动,骑兵逐渐加速。
心奉月往北看着,见禁军和大队白骑过来心里稍稍安定,以骑兵的速度跑这几里路根本用不了多久,只要白骑到了将他接走,以后他有的是时间好好和青树仆月玩。
可是就在这时候一支打着黑武旗号的骑兵从北岸另外一个方向也冲了过来,心奉月看到那支骑兵之后一怔,完全没有想起来自己还布置了什么队伍在那。
迷骨散的药效终究还是让他的神智都变得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根本就不是他的人。
在比武开始之前,迷月堂的堂主吉盛鱼曾经对他说过心中担忧,吉盛鱼说,宁人完全没有必要打这一场比武,他们已经稳稳的把从这到格底城的千里之地握在手里,何必要比武?
输一场就交回黑武几十里的土地,这对于宁人来说太不公平了,如果江山是以银子来衡量的,那几百万两银子能买来千里之地?
那是沁色手下的那支骑兵。
队伍最前边,黑武将军元辅机将面甲拉下来,手中弯刀往前一指:“拦住叛军!”
数万黑武骑兵呼啸而至,他们是沁色收拢的精锐,这些年也没有停止征战,元辅机投靠沁色之后又亲自加强了对这支骑兵的训练,战力非同小可。
只是元辅机也知道让这些骑兵去杀心奉月有些难,所以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说是来做什么的,带着骑兵杀出来后就直奔禁军那边,他也没打算开战,只需要把队伍横着拦住心奉月的援兵即可。
在比武开始之前,沈冷派人将元辅机找来,沈冷告诉他,大宁皇帝陛下已经下旨要求必杀心奉月,而最好的机会就是在比武的时候,按照双方的约定大军都不可进入河道,所以心奉月身边的兵力必然不多。
元辅机担心他的人还是不敢和剑门的人动手,但沈冷只要求他带兵横插一脚即可,拦住北岸的黑武骑兵。
这支队伍是心奉月漏算了的。
元辅机催马加速,带着骑兵冲上了河道,想要营救心奉月的禁军不知道来的人是谁,立刻做出了应对,可这样一来他们就没办法及时救援心奉月。
当心奉月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知道大势已去,沈冷不可能和青树之前就有过勾结,所以这个局......
两边的人都要杀他,这局就是死局,不曾合谋的死局,却根本没有办法破局了。
“杀窃国之贼!”
一名年轻的黑武将军冲到了心奉月的队伍前边,一刀将身前已经身负重伤的剑师砍死,人在这种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些年轻人动了手就只能一口气杀到底。
“去死!”
咆哮着的年轻人杀进剑门弟子之中,连续砍翻了三四名剑门弟子后身上也中了几剑。
“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你们都被青树利用!”
心奉月怒道:“他是想自己做皇帝,黑武落在他那样的人手里很快就会灭国!”
“黑武在我们自己手里!”
那些年轻人就如同被洗脑了一样,看着心奉月的眼睛都是血红血红的。
“杀国贼,匡社稷!”
“灭掉剑门,恢复河山!”
一个年轻人倒了下去,后边更多的人冲了上来。
“国贼,死!”
从另外一个方向杀过来一名黑武将军,他的弯刀劈死了扶着心奉月的一名剑门弟子,第二刀朝着心奉月的脖子扫了过来。
身上无力的心奉月勉强向后闪身,手里的剑斜着上去,犹如凤点头一样在那年轻人脖子上点了一下,剑尖离开,一股血从年轻人脖子里喷涌出来。
“你们不配杀我。”
心奉月一把将另一名扶着自己的弟子推开,披头散发的他仗剑而行,虽然踉踉跄跄,但每一剑出剑的角度都极为凌厉,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军人在他面前还是挡不住一剑。
“我是天命。”
心奉月侧身一剑切开身边那将军的脖子,出剑的力度依然恰到好处,没有浪费一份力气。
再一剑,正面而来的年轻人被他刺穿了咽喉,心奉月的每一剑都会刺向脖子,每个人看到的心奉月都是一个踉踉跄跄的站都站不稳的人了,而且在那一刻也突然显得苍老起来,可他的剑还
是那么可怕。
他就是不倒下去。
“你们谁也不配。”
剑如流光,又一名年轻人被他刺穿了咽喉,那年轻人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捂着脖子倒了下去,鲜血从他的手下边依然还在喷涌。
心奉月的身后冲过来几个南院大营的士兵,不敢靠近,用连弩朝着心奉月的背后一阵点射,弩箭打在心奉月的身上却没能刺进去,所有人都楞了一下。
“他身上有软甲!”
“打他的脑袋!”
随着一声声暴戾之极的喊声,那些在心奉月眼里真的就如蝼蚁一样的士兵疯狂的朝着他发箭,他回身软剑泼洒,银芒之中弩箭被扫落了不少。
可他现在不可能挡得住所有的箭,一声轻向,心奉月的耳朵被打穿,弩箭穿了过去,半边耳朵都被豁开,这样的疼痛之下心奉月好像瞬间清醒了似的,纵掠而来,那六七个士兵还没有来得及换弩匣就被心奉月杀死。
砰!
一杆长枪横着扫过来,重重的擂在心奉月的后脑上,这一击把心奉月砸的往前跑了好几步,他一声暴喝,如入魔一样,长剑脱身而出将那个偷袭他的黑武将军刺死。
砰!砰砰!
连续几下,攻击心奉月的人把长枪当做棍子用狠狠的砸在他身上,心奉月被砸的东倒西歪倒在地上,一群人冲上来用长枪往下狠狠的砸,他身上有软甲长枪不能刺破,这是这种猛击软甲变得毫无意义。
这种情况下,心奉月居然还能双手撑着冰层又站了起来,一手抓住长枪把人拉过来,另外一只手掐住那人的脖子往外一拽,噗的一声后,那人脖子被他硬生生抠下来一大块。
血喷洒在心奉月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加狰狞。
“一群蝼蚁。”
心奉月猛的转身,正好看到仆月从人群里悄悄摸过来想要偷袭他,两个人对视之下,仆月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退了回去,心奉月已经伤成这样他依然不敢正面一战。
“好好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
心奉月大步向前,身子依然摇摇晃晃,可是很多人都被这个样子的他吓得连连后退。
“杀了他!”
仆月在人群后边喊了一声,往四周看了看,看到不远处有一根支着围挡的木桩,足有小腿粗丈余长,他将手里的长剑扔了,抱起来那根木桩朝着心奉月撞了过去。
心奉月手里没有剑,见木桩撞来一拳打出,拳头打在木桩一头,这一拳将木桩挡住,接触的一瞬间木头就被打爆,木屑纷飞。
“此时不杀了他,大家都得死!”
仆月嘶吼着往前推木桩,心奉月单臂挡着,被他推的向后滑出去......
就在这时候一个黑武将军将长枪横扫打在心奉月的腿上,枪杆立刻就断了,心奉月的一条腿骨也被打断,他再也无法撑住向后再次倒地。
偷袭他的黑武将军立刻扑过去,拿着半截枪杆就往心奉月的脖子上戳。
心奉月却比他还要快一些,倒下去的时候捡起来另外半截长枪戳进那黑武将军的脖子里,血顺着木头往下淌。
砰!
仆月抱着木桩狠狠的砸在心奉月的脑袋上,这一下砸的心奉月头撞在冰层上又弹起来一些,眼睛都翻了上去。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近者,死!
那根足有小腿粗的木桩狠狠的敲打在心奉月的脑袋上,本就仰躺在地上的心奉月躲都没法躲,仆月这一棍打的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咬牙切齿的样子格外狰狞。
一棍打在心奉月的头上,心奉月的后脑撞在地上又弹起来一些,一瞬间眼白就翻了上去。
“杀了他!”
仆月嘶吼了一声,眼睛血红血红的,他终于看到了这一天,终于看到了这一刻。
可是他依然不敢自己上去,只是用那根木棍死死的按住心奉月的头,因为发力太狠手背上青筋毕露眼睛都要凸出来似的。
青树的七八个亲兵冲上去朝着心奉月就是一顿乱砍,也不管是往哪儿砍了,密密麻麻的刀子落下又抬起,抬起又落下,落下的刀太多,软甲都挡不住了。
不知道是谁一刀剁在心奉月的脖子上,被剁的已经面目全非的脑袋滚到了一边,脸上都被砍的没有了肉一样,那张被誉为黑武第一美男子的脸已经看不出来本来什么样子,别说脸,头骨都破碎不堪。
脸上的肉都被剁没了,耳朵头发和碎裂的骨头渣子粘在一起,格外凄惨。
“宗主大人!”
不远处传来一声哀嚎,几名剑门弟子看到心奉月就这样被杀了全都吓傻了,在那一刻好像魂魄也没了,心奉月就是他们的支柱,现在心奉月死了,他们的信仰也没了。
“杀光他们!”
仆月伸手一指那些同门:“留下一个都是祸端,让他们活着回去告诉别人心奉月是我们杀的就坏了。”
他喊了之后就冲了上去,杀心奉月他不敢自己动手,但是杀那些剑门的同门还是没有什么不敢的,对付这些人他也确实绰绰有余。
“心奉月已死!”
青树的亲兵校尉胡洗抓着那血糊糊黏糊糊的人头登上高台,朝着比武场那边喊了一声。
青树依然在和沈冷对战,他想抽身回去可沈冷怎么可能给他机会,此时他已经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能靠自己的本事一对一和沈冷硬抗,倒也打的不落下风。
其实若一开始他这样打的话,反而不会被人嘲笑,沈冷也会敬重那样的对手,哪怕是敌人,沈冷该敬重的还是会敬重,就如吐蕃国神鹿军的那位大将军。
可是他不敢赌命,仆月的计划已经开始执行,杀了心奉月之后,青树以南院大营大将军的身份收拢在这的所有军队,总兵力就不下二十万。
掌握二十万大军,黑武那些趾高气昂的贵族们谁敢不把他当回事,谁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此时的黑武,谁手里兵马多谁就是老大,什么出身什么来历,什么威望什么资格,这些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杀了心奉月之后紧紧握着这二十万大军,他就算正大光明的回到星城谁敢不承认他?
然而那个该死的沈冷,步步紧逼。
“沈冷!”
青树大声喊道:“你我已经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现在心奉月已死,只有我才能掌控所有军队,只有我能命令他们,你现在停手让我回去,我立刻就下令大军后撤,甚至可以把须臾城让给你!我甚至可以和你们宁国签订协议,以后绝对不会侵犯宁国边界!”
沈冷嘴角一扬:“你说了半天都没说给钱,所
以你走不了!”
说完之后一刀砍了下去。
他怎么可能会放走青树。
青树用弯刀将沈冷的黑线刀格挡开,如果不是他的弯刀也非凡品,打了这么久早就被沈冷的黑线刀砍断了,心奉月当初为了拉拢他送给他这把刀,他设计杀了心奉月,可此时正在用心奉月给他的刀自保。
“你想要钱?”
青树怎么都没有想到沈冷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甚至愣了那么一下,他发力一刀横扫想逼退沈冷,自己先后撤一步:“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
沈冷一刀落下:“赶紧报价!”
“一百万两!”
青树再次挡开一刀:“高台那边就有现银,至少有两百多万两银子,那些都归你了,何止一百万两!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我再让人给你!”
沈冷再一刀落下:“那些本来就是我的。”
青树一怒:“你欺人太甚。”
沈冷:“你说的对。”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交手,快的让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就连在一旁观战的澹台袁术都惊了一下,那两个人对决是刀与刀的对决,而且是极致战阵刀的对决。
青树所练的是黑武人杀敌所用的战阵刀,沈冷所练是的大宁边军的战阵刀,两个人的刀法有许多相似之处,每一刀都刚猛,每一刀都快到了极致。
还在观战的士兵们已经看不清楚刀在哪儿,只是听到连成一片的碰撞声,那声音密集的好像根本就没有间隔一样。
“沈冷的刀法......”
澹台袁术忍不住称赞了一句:“已经将战阵上的刀法发挥到了极致,不可能更好,不可能更快,不可能更凶,没有人能比他更会用横刀了。”
武新宇也看的痴迷,他自己最善用的是长槊,北疆重甲铁骑的士兵们都用长槊,相比于刀法来说更加大开大合,可他自认为他的刀法也不俗,看到沈冷真正的尽全力后才知道,黑线刀居然能发挥出那般威力。
“每一刀都能看出来走向,每一刀都不奇诡,但偏偏就是这样正大光明的刀法,挡无可挡。”
澹台袁术说完这句话后想起在长安城的时候他以长槊破沈冷的刀,那时候沈冷的刀法还不算成熟,还有许多破绽,现在再看,澹台袁术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那么轻而易举的取胜,甚至已经不太可能取胜。
不仅仅是刀法的成熟,还有体力,他已经老了,他教沈冷练刀已经是多年之前,那时候体力还好,沈冷二十几岁不能胜他,现在他已近乎老迈,而沈冷三十岁刚过,正是巅峰。
绝对的巅峰。
所以,巅峰的沈冷谁能挡?
“你的刀有了怯意!”
沈冷一刀横扫,青树立刻后撤避让,他确实有了怯意,他根本就不想和沈冷赌命,他现在只想回去稳定大局,成为皇帝,成为黑武的皇帝,这条路已经快要走完,马上就是胜利之处。
然而沈冷阴魂不散,两个人已经打了这么久,沈冷的刀居然没有一丝颓意甚至比最初更快更凶猛。
“啊!”
青树被逼的暴怒,挡住沈冷的刀之后左手伸进怀里把装了月神赐福的药瓶取出来,手
指发力,啪的一声把药瓶捏碎,十几颗药丸一多半掉落下去,他手里余下的也不管几颗往嘴里一塞。
到了嘴里大概分辨出来多少,他用牙齿咬着一颗然后把其他的吐了出去。
就算是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也不敢一口气吃下去那么多月神赐福,兰布达临死之前是什么样的反应他根本忘不了,那种恐怖的表情和动作谁看了都忘不了。
一颗药吞咽下去,青树也不管药效多久能发挥开始疯狂反攻,一颗药的药效大概一刻钟,就算一刻之内杀不死沈冷也要把沈冷逼退。
发了狠之后的青树自身的武力瞬间发挥到了极致,他比沈冷更年轻,比沈冷更凶残,比沈冷更有野心。
所以他这样的人似乎更有胜算。
可是两个人打的有些久了,年轻的优势是更强一些的爆发力,然而在他具备这种优势的时候他一直都在避让,试图靠拖延让沈冷中了迷骨散后无力与他打,最佳的那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的这段时间不属于他。
男人得持久才行。
沈冷比他更持久。
从小时候就开始的不简单的训练和加练,让沈冷的体力远比青树要好的多,青树也许有着比沈冷更高的天赋,更强的起点,可是他没有沈冷那样的经历。
沈冷的每一天都没有虚度,从最初跟着沈先生起至今已经二十几年。
当的一声,爆发了力量之后的青树居然一刀将沈冷的黑线磕开,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力量上的提升,所以嘶吼着继续猛攻,一刀比一刀凶一刀比一刀重。
可是沈冷的刀密不透风,不管青树的刀有多快他都一刀迎之,不管青树的爆发力有多强,他都能一刀挡之。
两个人在比武场上你进我退,青树此时体内的月神赐福开始发挥药效,力量比刚刚大了不少,他向前踏步的时候脚底把冰层都能碾碎一片,每一步落下脚底的冰层都会有一小片变成冰渣。
“你不该吃药。”
沈冷的眼睛始终盯着青树的动作,他当然感觉的出来现在的弯刀更重更快更凶,可是沈冷恰恰希望青树吃药。
“你的刀再快也杀不了我,你我本来就在差不多的一条线上。”
沈冷一边挡开那连绵不尽的刀势一边说话,他的话也是刀,在攻击青树的信念。
“再过片刻,你的体力就会耗尽。”
沈冷的黑线刀形成了一片刀幕,因为刀太快甚至那些光影连成了一片所以形成刀幕,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进入刀幕之中,任何东西只要进去就会被刀锋绞碎。
青树当然知道沈冷说的没错,他已经拼了这么久却没能伤到沈冷一下,哪怕只是一下他都甘愿放弃杀沈冷的机会也会转身就走。
“救我回去!”
青树一刀猛攻后朝着身后喊了一声,刚刚杀了心奉月的那些人听到喊声这才醒悟过来,比武已经没有必要了,他们立刻朝着比武场发力狂奔。
“敢!”
澹台袁术猛的站起来,伸手:“槊!”
亲兵将那杆沉重巨大的长槊递上来,澹台袁术一手持槊大步向前:“近者,死!”
他一步跨出去,仿佛一脚踩在了所有人心口。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嫁衣
那已是两鬓白发的大将军持槊向前一步跨出,依然有气震山河之势,一人向前,仿佛身后有万马千军。
大将军起身,比武场这一侧的大宁战兵也跟着往前迈步,这便是山河动。
青树手下的那些人本来是要冲上来,可是看到大宁那边往前一压,他们向前冲的脚步也就变得犹豫起来。
比他们更犹豫的是那十二个小国的使者,他们此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本来以为可以看到一场两个当世强国之间军中武者精彩绝伦的比武,哪想到看到的是一场政变,一场刺杀。
黑武的汗皇也是剑门宗主,集皇权和神权于一身的大人物心奉月就这样被杀了,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种事怎么办?他们没有罪,看到了就是罪。
能担任使者的人都是心思灵动之人,他们当然知道目睹了这一场政变后他们是什么下场,根本不用费力动脑子去想,好歹想想就知道黑武人接下来的举动是什么。
他们谋逆杀了汗皇后必然会把这仇恨转嫁到宁人那边,而作为目击者,他们这些小国的使者只有两个下场,一是死而是帮着政变者说谎。
然而后者他们想选择还要看发动政变的人给不给他们机会,把他们都杀光难道不更省事吗?
所以他们此时就变得很惶恐也很尴尬,马上就跑,又怕引起那些政变者的注意,毕竟此时还没有人打理他们,不跑?不跑的话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
当他们看到宁国那位大将军持槊向前的时候有人都忍不住想跟着叫好了......他们盼着此时宁人把黑武人杀光才好呢,宁人应该是不会对他们下手的吧。
大将军澹台袁术往前走,武新宇哈哈大笑,他看沈冷比武也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这种情况下大好男儿谁心中不是热血沸腾。
“我与大将军并肩。”
武新宇一伸手把他的长槊抓起来大步跟上澹台袁术,这样一来的话,大宁这边三位大将军全都出场了。
“发信号!”
武新宇喊了一声后,他的亲兵随即将信号打上高空。
米拓河南岸,数万北疆重甲铁骑已经严阵以待,看到信号飞起来,重甲骑兵一声呼啸催动战马向前,重甲铁骑向前那是什么气势?
那是排山倒海。
比武场上,青树已经被沈冷逼的快要疯了,他体质远比常人要好,月神赐福对他的影响其实相对还小一些,所以神智还算清醒,正因为如此才更害怕,吃了月神赐福之后已经有一会儿,他非但破不了沈冷的刀,体力也已经在下降。
“沈冷。”
青树开始刻意控制自己的体力不再一味猛攻,一边出手一边再次试图说服沈冷放弃和他打下去。
“你应该理智一些,你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不死比我死了更好,我比那些人都要理智,我知道此时不可与大宁为敌,我可以约束军队,甚至可以做的更多。”
沈冷则笑起来,当青树开始说这些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在示弱了,吃了药也没用。
“我理智一些?”
沈冷一刀横扫:“你是忘了吧,你们黑武人是怎么评价我的。”
他一刀横扫之后青树立刻后撤,可是没有想到沈冷居然用了剑门的招式......
剑门阔剑的用法有些特殊,可以用大剑带动人,有时候你以为他是一剑扫过来可他
却是利用大剑的重量把自己甩过来用身体攻击。
沈冷此时用的就是这种借力,所以青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想不到沈冷居然会用剑门的剑法。
沈冷的黑线刀可比剑门的阔剑一点都不轻,这一刀甩出去后带来的力量可想而知,借助刀扫出去的惯性沈冷的双脚离地而起,然后重重的踹在青树胸口。
青树被踹的向后翻倒,后背撞击在冰层上又滑出去一段,还没等站起来沈冷已经追到近前,又一脚踢在青树脸上,这一脚把青树踢的原地打转,就好像把乌龟翻过来转圈似的。
青树被这一脚踢的几乎昏过去,旋转的时候手里的弯刀也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害怕沈冷会一刀剁下来,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必须躲,双手在冰层上狠狠的推了一下,后背滑着向后剁。
他想的是对的,他刚滑出去,沈冷的黑线刀就剁了下来,一刀剁在冰面上,冰渣纷飞。
青树滑出去双脚继续在冰层上发力,再次加速后瞬间把他和沈冷的距离拉开,沈冷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
刚刚打的顺了手,不是,是顺了脚,又一脚踹在青树胸口上,鞋底便多了不少小洞。
他看到青树要爬起来,一甩手将黑线刀掷了过去,青树手里没刀,看到黑线刀飞过来侧身避开,顺势一把攥住黑线刀的刀柄,心说沈冷你太心急了,刀在我手!
然后就被坠的往后一个踉跄。
青树大惊失色,这把黑线刀怎么会这么沉?
以他的实力当然不是握不住沈冷的刀,而是没有做好准备,他当然熟悉大宁制式横刀的分量,为了应对宁军的战阵刀他特意还练过一段时间。
然而沈冷的刀太重了,数十斤的分量再加上沈冷一掷之力他被拽的向后扭身。
砰!
沈冷一脚踹在青树屁股上,这一脚是发足了力量,沈冷才不相信青树屁股上也垫了铁板。
一脚踹中沈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脚底的触感都不一样。
青树被沈冷一脚踹飞扑倒在地,摔的七荤八素,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我绝不能死在这,于是手脚并用的往前爬,那样子狼狈至极。
他起身往前爬的样子确实不好看,屁股撅着,沈冷觉得这个姿势如果不补一脚太对不起了,于是冲过去又是一脚。
真的,舒服......
这一脚把青树踹的再次戳在地上......是戳,脸戳在地上又往前滑,半边脸都被冰层蹭的血肉模糊。
这个姿势踹屁股简直太舒服。
青树还想爬起来,可是忽然之间觉得一阵阵乏力,脑袋里嗡嗡的,在那一刻他心几乎都停止跳动。
月神赐福的药效过去了,身体开始出现反应。
沈冷大步向前俯身一把抓住青树的头发把人揪起来,一拳打在青树的脸上。
沙包大的拳头。
暴力至极。
砰的一声,这一拳打在青树的眼眶上感觉眼眶都被打裂了,如此重击之下,青树的眼球应该也保不住。
“脸上有刺吗?”
沈冷打完一拳后问了一句,然后又一拳。
这一拳打在青树的颧骨上,刚刚一拳把眼眶打裂了,这一拳把颧骨可能都打碎了。
青树的头猛的往后仰,
又被沈冷抓着头发拉回来。
“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沈冷第三拳又打在青树脸上,这次是另外一只眼睛。
“你说我不理智?”
沈冷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活着比死了好?杀你不仅仅是为世子殿下报仇,还因为你活着早晚都是大宁难缠的对手,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大局,你都该死。”
沈冷第四拳打在青树嘴巴上,一拳打的青树嘴完全裂开了,嘴唇都都打豁开,牙齿掉了不知道几颗。
“况且,你还毁了我的鞋。”
沈冷第五拳打在青树的鼻子上,这一拳之后青树的脸已经面目全非。
沈冷抓着青树头发的左手松开,青树跌跌撞撞的向后退,沈冷下意识的又一脚朝着胸口踹出去,这样的一脚若是踢中的话青树能倒飞出去一丈远。
可是脚都要到了他又收住,这次总算反应过来青树胸口的铁板上有钉子,他的鞋底都已经千疮百孔似的,再踹就有可能误伤自己了。
也心疼鞋。
于是这一脚就收住了,青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沈冷大步过去俯身一把抓住青树的左腿脚踝,低头看着青树的脸,摇头叹息一声。
“我特意打听过你,就在我和你比武之前彬叶还在说,其实你是个能大有作为的人,他说他很敬重你,如果......如果不是黑武与大宁敌对,他真的想和你成为朋友。”
沈冷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句话是替彬叶说的,他没有让我说,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沈冷拖着青树走回到比武场正中,此时大将军澹台袁术和武新宇已经带着人和青树的手下杀了起来,场面极为混乱。
米拓河南岸,重甲已经呼啸而至。
然而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沈冷没有想到,澹台袁术没有想到,武新宇没有想到,青树更不会想到,仆月也不会想到。
黑武将军元辅机带着人阻止了禁军和白骑,军队在听闻心奉月已死之后有些乱,元辅机纵马在两军之间奔走大声疾呼,队伍居然被他控制了起来。
然后元辅机带兵冲到了比武场这边,朝着仆月喊了一声:“你过来!”
仆月一怔:“你是谁?”
元辅机大声说道:“此时能控制两军的人是我,你看到了,青树必死无疑,你还想等他回来?”
仆月立刻反应过来:“你想怎样?”
元辅机长长吐出一口气:“你控制剑门的人,我控制军队,立刻后撤,放弃青树,你应该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仆月哈哈大笑:“原来会有这般收获。”
他回头看了一眼青树那边,正好看到沈冷拖着青树走回去,然后一刀将青树的人头剁了下去。
“好!”
仆月喊了一声,拉了一匹战马过来到元辅机身边:“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元辅机嘴角一扬:“星城。”
仆月点头:“那就星城!”
呜呜的号角声响了起来,黑武大军开始后撤。
青树应该怎么都想不到,他给被人做了一件嫁衣。
......
......
【今天活动日啊,书评呢?】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喜欢小一些的
元辅机下令吹响退兵的号角,把比武场那附近的数百人全都丢下了,这一变故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沈冷第一次见元辅机的时候就能从这个人的眼神里看到城府,但沈冷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干脆果断的做出选择,换做寻常人谁会在那短短的时间内做出那么胆大包天的选择?
元辅机这样的人在以往怎么可能接触到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这样的机会真的只有一次。
他只不过是个投靠黑武的外人而已,他本不是黑武人,而是草原人,这样的人在黑武军中本没有什么权势地位,桑布吕之所以用他是因为这个人头脑极灵活,出谋划策都能一针见血。
当初大宁皇帝御驾亲征击败了桑布吕,黑武战败后一片混乱,当时又不少残兵分散各地,大宁占据了珞珈湖以南大片疆域之后,这些残兵大部分被剿灭,一小部分逃回黑武。
而元辅机的那支队伍之所以能保存下来,完全是因为大宁皇帝对他网开一面。
按照当时大宁皇帝的布局,元辅机这支队伍是他送给沁色的,当时沁色手中并没有多少兵力,难以形成和心奉月对抗之局势。
元辅机得以生存也别无选择只能去投靠沁色,沁色身边正是无人可用的时候,所以对元辅机也算是重用了。
可即便如此,谁能想到元辅机会有什么大的前程,充其量不过是沁色手下一员将领而已。
可是在这个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元辅机成功了,最起码现在成功了。
元辅机手中掌控数万骑兵,那本是沁色的队伍,但他已经带了几年,对这支队伍的指挥不成问题。
刚刚那一刻他率军拦住了禁军,成功阻止了禁军救援心奉月导致心奉月被杀,而现在,他第一反应是拉拢仆月。
两个人迅速收拢队伍,一个是女皇沁色大将,虽然沁色这个女皇并没有那么重的分量,然而现在这个特殊时期他就因为是女皇陛下的大将所以有了控制局面的能力。
再加上仆月。
禁军和白骑的人还不知道是仆月设计杀了心奉月,前边比武场上的人都已经被放弃,也就没有什么人可以证明心奉月是怎么死的。
随着号角声响起,北岸的黑武军队开始后撤,他们都是轻骑兵,大宁这边的数万北疆重骑想要追上也不可能,黑武人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心,转身就走。
比武就这样仓促结束,没有预期之中的三十二场,也没有预期之中的那么焦灼。
澹台袁术将面前的敌人一槊挑死,回头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敌阵杀穿。
在他脚边躺着的尸体就是青树的亲兵校尉胡洗,胸口被澹台袁术的大槊洞穿,人躺在地上还没有闭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空,死之后的眼神定格,好像充满了不甘。
他和青树又有什么不同?
青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已经触手可及,那个原本想都不敢想的高度真的触手可及了,他在这之前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那么那么接近皇帝宝座,那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掌控众生生死。
胡洗也一样,他和青树一样的出身原本一样的人生灰暗,所以他才会被仆月劝说,才会不遗余力的支持青树去争取拿个攀登上至高无上地位的机会。
只要青树的人生改变了,他的人生也就改变了,这只是在赌命,杀心奉月赌他们自己的命运。
结果他们成功了一半,心奉月
是死了,青树也死了,他自己也死了。
澹台袁术转身就走,他才不会多看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个黑武人是什么表情,完全不在意。
面前的敌人他会在意一些,地上敌人的尸体他何必在意?
他当然对一个胡洗这样出身的人那种突如其来却狂暴猛烈的野心不知情,也不感兴趣。
“人算不如天算。”
大将军武新宇看着北边退走的黑武军队微微摇头,黑武人退走了,米拓河北岸就是须臾城,须臾城高大坚固,就算是现在趁势进攻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打下来,况且黑武那边的兵力足够充足,粮草也足够用度,打须臾城大宁这边的兵力却并不足够。
“元辅机......”
武新宇叹道:“这才是真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啊。”
和青树比起来,元辅机确实更加的微不足道。
“谁能想到呢?”
大将军澹台袁术走到武新宇身边站住,也看了一眼黑武人退去的方向:“如果他有足够的手段足够的头脑,他会牢牢的抓住现在这二十万黑武大军,也会牢牢的抓住那个叫仆月的人。”
武新宇嗯了一声:“抓住这支军队就能在黑武立足,稳住仆月就能得到剑门的支持,毕竟剑门的人并不知道心奉月是仆月设计所杀。”
“人生真是变幻无穷。”
澹台袁术看向武新宇:“我都不知道给陛下的奏折该怎么写了.......”
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沈冷走过来,于是他问了沈冷一句:“你是不是想到了青树会杀心奉月?”
沈冷摇头:“不算想到了,只是想的太多所以有过那样的念头。”
他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想耍赖的......比武场上双方在这都只有几百人,我安排元辅机的人挡住心奉月的禁军是想找机会自己带人冲过去杀心奉月。”
他看向澹台袁术:“如果我知道青树居然真的会动手,可能就不会让元辅机过去了。”
澹台袁术看向北岸,其实就算元辅机的队伍不过来,南院大营的兵马也已经调动过来,青树不可能不做安排。
“给陛下的旨意怎么写?”
沈冷叹道:“心奉月是死了,但是我送出去一个大麻烦,元辅机那个人要说个人武艺比青树差了不止一个层次,可机谋应变都比青树要强多了,那是一个抓住机会就不会轻易放手的人。”
澹台袁术跟着叹气。
这奏折确实不好写。
“好在心奉月死了。”
沈冷回头吩咐了一声:“去找找,看看还能不能辨认出心奉月的尸体。”
手下人随即分散出去在比武场北侧这一片搜寻,靠残缺不全的衣服来辨认找到了心奉月的尸体,但是人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难道人头被仆月带走了?”
武新宇皱眉。
沈冷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把心奉月的人头带回去给剑门的人看看,告诉剑门的人我们宁人是怎么把心奉月砍成那样的......”
武新宇:“所以虽然我们想杀心奉月但心奉月不是死在我们手里,这个账我们可不认。”
沈冷道:“就算是我们杀的,这个账也不认啊。”
沈冷回头看向那些被围困起来战战
兢兢的各国使者,嘴角一扬:“好在还有人帮我们说话。”
沈冷吩咐道:“陈冉,带亲兵去安抚一下那些使者大人们,告诉他们冷静下来之后,尽快每个人都写一封信送回他们国内,告诉他们本国的人心奉月是他被的弟子仆月杀的,他们写回去的信都要路过黑武,元辅机想争霸,就给他增加点难度。”
陈冉问:“如果他们不乐意写的话,我可以稍稍粗暴一些吗?”
武新宇笑道:“你可以尽情粗暴。”
陈冉:“这话......带劲儿。”
回大营的路上,澹台袁术,沈冷,武新宇,叶云散四个人四匹马并排而行,叶云散一边催马一边说道:“现在所有的计划都得重新布置了,回去之后我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针对元辅机和仆月布局。”
澹台袁术道:“这次南院大营里有一些年轻人不得不调回来,影响你的布局,不过不算是损失,最起码这些大宁的年轻人回来了。”
他回头看向后边跟着的那几个年轻人,他们有着和宁人不一样的面容身躯,可是谁也不能否认他的心是宁人的心。
“小伙子们。”
澹台袁术笑着说道:“你们可能还不认识我,我叫澹台袁术,禁军大将军,如果你们愿意回长安去看看我可以带你们回去,禁军之中随时都欢迎你们来。”
彬叶他们四个互相看了看,然后笑起来,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你们得改改名字了。”
叶云散道:“回到大宁之后,还是改成大宁的名字。”
“不用。”
澹台袁术一摆手:“他们本来叫什么就叫什么,如果连名字都容不下,大宁还是大宁?他们不用改名字,也不用觉得自己的容貌别扭,宁人不是只有一种容貌,宁人也不是只有一种语言,宁人更不会容不下他们的名字。”
他看向那几个年轻人:“没有多少人比他们更配得上大宁战士这样的称号......大宁是他们忠爱的大宁,所以这个大宁,也会宠着他们。”
他大声说道:“到我禁军,我宠着你们!”
叶云散叹道:“大将军你这样不好......好歹都是我的人,你这样横刀夺爱......”
澹台袁术对那些年轻人说道:“我官儿大,别听他的。”
叶云散:“我正二品,难道比大将军小那么多吗?”
武新宇:“谁不是正二品了,你们若是愿意留在北疆,黑武军中给你们的军职我都提一级。”
沈冷叹了口气:“呸......就我官小?”
他哼了一声道:“小就不行吗?”
武新宇道:“小不行,各方面小都不行。”
他有些自豪的说道:“再说了,我是北疆大将军,他们留在我这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他回头看向彬叶:“我说的对不对?”
彬叶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大将军说的对,这是北疆,留在北疆军中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武新宇朝着沈冷示威:“你看!”
彬叶弱弱的说道:“我就是单纯喜欢小的......”
歌云达举手:“我......也是。”
沈冷道:“我是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可为什么有那么一捏捏不开心嘞?”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都是男女之事
从黑武那边撤回来的四个年轻人出乎预料的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四个人都愿意跟着沈冷而不是留在北疆军中,甚至放弃了去禁军的机会。
以他们的年纪以他们的才干,若是能入禁军而且安排将军职位,似乎看起来更加锦绣,可四个人都没有接受禁军大将军澹台袁术的邀请。
所以武新宇有些嫉妒,便说沈冷既然已经得了这样四个优秀的年轻人,那么就不能再轻易把王根栋王阔海他们放回去,沈冷和他商量了好久,到底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谁也不知道,反正武新宇最后又同意了。
以陈冉的话说,咱们大将军沈冷是专注于这样敲别人竹杠敲了三十年的人,居然有一天被别人敲竹杠,武新宇大将军真的可以很得意很得意了。
北疆战事告一段落,急匆匆赶来的大将军澹台袁术似乎也没有留下的必要,可是既然来了,武新宇邀请他到北疆各处走走看看,澹台袁术也不急着回去,索性就答应了邀请。
可沈冷不一样,沈冷还得急着回渤海那边,还不知道渤海道的战局怎么样了。
虽然沈冷对渤海道那边并不担心,有孟长安在那难道还会输给黑武人?可他正职好歹是水师大将军啊,哪有常年不在水师的道理。
虽然他之前确实常年不在水师。
陈冉在沈冷后边和那几个年轻人聊天,不时传来笑声,而沈冷在队伍前边正在和澹台袁术商量着什么,这次谈话之后就要分开,沈冷赶回水师澹台袁术要去北疆各处参观。
“我先带他们往南走。”
沈冷压低声音对澹台袁术说道:“大将军答应过他们的,要把他们这些年轻人都带回长安区觐见陛下。”
澹台袁术皱眉:“那是我答应的?”
沈冷:“不是,是我啊,我也是大将军。”
澹台袁术:“......”
他瞥了沈冷一眼:“你先说,为了从北疆把王阔海和王根栋要回去你在武新宇那付出了多大代价?想让我替你把这些年轻人带回长安见陛下也不是不行,你给我的好处比武新宇低了就不行。”
沈冷道:“这个......”
澹台袁术叹道:“虽然不知道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但从你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来看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交易。”
沈冷道:“我和武新宇之间的事,还真的是只能我和他之间才行,大将军换个条件吧......”
澹台袁术立刻好奇起来:“你现在告诉我你答应了武新宇什么,这就是我的条件,你告诉我了我就把那些年轻人带回长安,我也一定会让陛下见到他们。”
沈冷长出一口气:“说出来不好......”
“唔。”
澹台袁术回头看了看那数十名都准备参加比武的大宁年轻将军们:“大将军沈冷说,他答应过你们带你们回长安觐见陛下对不对?”
“是!”
一群人立刻应了一声。
这些年轻人都没有见过陛下,对于每一个大宁的人来说能见到陛下那是多大的幸运多大的荣耀?沈冷和澹台袁术这样的也就罢了,见陛下很寻常,事实上就连武新宇想要见到陛下都没那么容易,四疆大将军没有陛下旨意召见不得轻易离开防区驻地,他们想回长安不容易。
沈冷道:“我怎么做出卖兄弟的事呢......其实是这样的......”
他在澹台袁术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澹台袁术听完了之后眉角都挑起来了,一脸八婆的样子。
“唔?”
他看向沈冷:“原来武新宇喜欢唐狠?”
沈冷道:“可这事不好办......武新宇现在是北疆大将军,唐狠现在南疆是一卫战兵将军,两个人相隔天南地北,这都好几年了,但这还不是最不好办的。”
澹台袁术点头:“我知道什么更不好办,西北唐家地位超然特殊,尤其是陛下要求唐家老太太放人出来,唐家不少年轻人得到升迁重用,唐狠就是其中之一,而你那位义兄唐宝宝已是西疆大将军,唐家的权势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大宁开国之初的时候。”
“唐家,算上唐狠有两位战兵将军,一位西疆大将军,如果唐狠再嫁给武新宇,与唐家有关的人......”
沈冷叹道:“所以不好办,武新宇也不知道能与谁商量,所以就和我聊了聊,他想向陛下请旨把唐狠从南疆调回来,可是他也知道,一旦他成了唐家的女婿,唐家就相当于有多位将军还有两位大将军,西疆北疆就好像都被唐家抓在手里一样,满朝文武不会答应。”
“说起来男女之事不外乎你情我愿,可是身在军职官场,有些时候只有你情我愿远远不够。”
澹台袁术点了点头:“太多如武新宇这样的人为了国家大义而放弃了儿女私情,很值得敬佩。”
沈冷:“这话就是单纯的夸武新宇对不对?”
澹台袁术:“不然呢?”
沈冷:“噢......”
澹台袁术忽然间反应过来:“不对啊......武新宇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念及儿女私情之事,你是不是和他说了什么?你是不是怂恿了他什么?”
沈冷:“怎么就是我怂恿他什么了,武新宇这个人本来就一肚子男欢女......”
一侧头看到武新宇视线飘过来,沈冷立刻义正辞严的说道:“武新宇这个人本来就一肚子的忠君爱国,从没有去考虑过个人的事,他自己可以不考虑,但身为他的同袍和兄弟,我们不能不考虑,所以......”
澹台袁术:“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沈冷压低声音道:“我想到了一个特别好的办法,说不定就能把这事办成了。”
澹台袁术更加好奇起来:“什么办法?”
沈冷贼兮兮的说道:“你猜,武新宇为什么邀请你在北疆多停留一阵子?还特别热情的请大将军你到四处走走看看......”
澹台袁术忽然间反应过来:“这事你想让我和陛下去说?”
沈冷:“你大啊,正一品。”
澹台袁术转头看向武新宇,武新宇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
澹台袁术叹了口气:“所以我是自己跳进坑里来的?”
沈冷:“算......是吧。”
他看向天空:“我和武新宇都素闻大将军待军中晚辈视如己出,既然视如己出那就是娶儿媳妇或者嫁闺女的事,大将军怎么可能不上心?”
澹台袁术道:“好臭......这个马屁真特么的好臭。”
与此同时,长安。
林妙斋。
姚美伦看到东主从楼下上来眼睛都冒出来小星星一样,她提着裙
摆跑到楼梯口等着,看到东主上楼立刻跳起来挂在东主腰上。
东主笑了笑道:“你怎么就不能矜持些,万一我身边跟着别人呢?”
姚美伦道:“我不怕,谁不知道我是你的人。”
东主把姚美伦放下来,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我记得与你说过不止一次,我和你之间不会有......不会有什么结果,纵然她终究扛不住伤病,我也不会再娶,所以一直想让你找一个合适的男人。”
“你知道,我虽然会嫉妒但也不会干涉,一个合适的人才是你的归宿。”
他坐下来,看了看已经泡好的茶,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我现在在做的事九死一生,就算有一线生机我自己也差不多已经放弃了,我只是想报仇而已,她最终若是去了,我也会跟着她去。”
姚美伦道:“可我不在乎。”
“你其实在乎。”
东主的视线落在姚美伦那张漂亮的脸上:“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纵然答应了你也不可能陪伴你走完余生,所以对你的事总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你和余满楼。”
姚美伦的脸色猛的一变:“我......”
“没什么。”
东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知道我现在要做的也只是报仇,和你之间你可以视为彼此需要,但有一件事你要记住,你可以和余满楼之间有些什么,但不能嫁给同存会人内的任何一个人,哪怕你已经在乎某个人。”
姚美伦轻轻柔柔的走到东主身边蹲下来,扶着他的膝盖说道:“我只是......孤单。”
“嗯。”
东主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所以姚美伦心中有些恼火,他居然不在乎自己和别的男人滚到了床上去,他心中只有他的妻子,他现在也只想为他的妻子和兄弟报仇。
对他来说,除了他妻子之外的任何女人,都不过是玩物罢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东主语气平淡的说道:“你取所需,所以你勾引了余满楼,我并不在意,所以你要因为我的不在意而愤怒?”
姚美伦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有件事要交代你。”
东主看向姚美伦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在林妙斋的事青衣楼的人大概已经知晓,他们早晚都会对你下手,所以你明天一早就离开长安吧,我会留在这坐镇......”
姚美伦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你要赶我走?”
“也不算,不会让你离开太远,你去京畿道见李长泽,那个人必须盯住盯紧,我交给别人不放心,他心思狭窄又自视甚高,我不能让他毁了同存会的大业,所以你到他身边去,把这个人牢牢控制住。”
姚美伦猛的站起来:“你是想让我去勾引他?”
东主淡然一笑:“你,有什么做不到的?”
姚美伦沉默片刻,也笑起来:“是啊,我有什么做不到的......好,我明天一早就走。”
她看向东主:“今夜......”
“今夜我还有别的事不住在这了。”
东主起身:“你早些休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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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我得进宫去了
姚美伦看到东主起身要走下意识的伸手去想去拉一下,可是伸出去的手却被东主有意避开。
“我们......”
姚美伦凄婉一笑:“我们不该这样。”
东主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你此时的心情是什么,大概是觉得有些恼火有些可惜?又或者是失去了什么一样的难过,可是这一切在你跟我的时候我便都说过了。”
他看向姚美伦认真的说道:“还是那句话,你我,各取所需。”
姚美伦:“那是说,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
东主摇头:“你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最后大有可为,而我不一样,从一开始我只想让伤害了她的每一个人都付出代价,你需要的是什么?金钱还是权利?前者我可以满足你,不管你要多少,如今都能给你,至于后者......我也已经在给你准备了,所以让你去找李长泽。”
姚美伦愣愣的看着东主,好一会儿之后忽然笑起来,如以往那样明媚。
“好啊,谢谢你的礼物。”
她走到东主身前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会好好伺候那位未来的大宁皇帝陛下,说不定将来我真的就能一步登天成为大宁的皇后,可母仪天下,那时候我会帮你们夫妻二人在大宁这锦绣河山中选最好的位置做坟墓。”
东主看着她的表情也笑起来:“你现在的样子怎么有些不好看了呢?嘴脸有些丑陋。”
说完这句话他迈步离开,从走下楼梯开始就没有回头看一眼。
扑通一声,姚美伦跌坐在地上,想哭却发现自己哭都哭不出来,她以为自己会很悲伤,可是酝酿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眼泪出来。
于是她有些恨余满楼。
都是那个王八蛋的原因。
可是转念一想余满楼已经失踪很久,怕是已经死了,那个男人也没算对不起她,而且还很欣赏她,于是便又是一番怅然若失。
有时候姚美伦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她嫉妒东主和他夫人之间的感情,想着自己也是女人又有什么做不到的,等到他夫人死了之后她来替代便是。
她觉得,东主在某一段时间也相信了她能做到,所以看起来都有些动摇,然而就在那时候她终究还是熬不住寂寞勾引了余满楼,那是一个更年轻更有魅力的男人,她以为会神不知鬼不觉......
“李长泽么?”
姚美伦起身走到铜镜前看着自己的样子,对着镜子笑了笑,李长泽又怎么了,落魄的皇子也是皇子。
同存会的计划终究还是要捧起来李长泽,所以纵然将来做不了皇后,做个贵妃也不错?
是的,不错。
所以姚美伦心里的那些怅然若失很快就消失不见,她打开衣橱看着里边那些漂亮的衣服,想着见李长泽的时候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出现?
然后她忽然想到了之前东主说过的话,李长泽是一个对他母亲言听计从的人,他的母亲在他心中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想到这之后姚美伦立刻就有了主意。
前皇后喜欢牡丹,她从首饰盒里选出来一件牡丹样子的簪子,然后又选了一套有牡丹图案的
长裙。
换上之后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觉得有几分土气,然后想到这牡丹簪子和衣服都是东主送给她的,还一次都没有穿过,难道在那时候东主就已经在打算让她去见李长泽?
于是她愤怒把头上的簪子摘下来,他哪里有那么一点点对自己的期待,哪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对自己的在乎,归根结底她也只是他手里的一张牌。
“也好。”
许久之后,姚美伦自言自语了两个字,再次把那根簪子戴在头顶,嘴角露出微笑。
“你不是喜欢我这样吗?那我就这样。”
与此同时,距离林妙斋大概三四里地方就是青衣楼所在,一如既往的,青衣楼的门开着但是一楼什么东西都没有,门口也没有一个人迎客,街坊邻居们已经习惯了青衣楼的存在,不再打听不再好奇。
净崖先生一如既往的坐在对面茶楼里喝茶听书,只要青衣楼没事,他就怯意。
茶楼外边进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朴素,便是泯然众生之一,所以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他似乎和这茶楼里的伙计并不熟悉,说是有客人请他在二楼雅座,说了是谁请的之后伙计随即领着他上楼。
这人到了二楼雅座之后很随意的坐下来,屋子里的人见到他之后却全都站了起来。
“东主!”
所有人俯身一拜。
其中一个人道:“怎么把地方选在这,对面就是青衣楼。”
东主笑了笑道:“这地方才安全。”
他捏了一块点心送进嘴里:“一直都在赶路所以饭都来不及吃,我一边吃一边说,你们都好好听着,记住之后就走吧,我一会儿还有要紧事。”
他往外看了看:“这茶楼里做不做面?”
“做的。”
其中一人道:“寻常的吃食都能做,后边的厨师有一个是从西疆过来的,面做的不错,尤其是油泼面做的好。”
“帮我要一碗面,再要一份卤肉。”
东主道谢,然后继续说道:“几件事分头去做......第一,我明天安排姚美伦离开长安,她已经被青衣楼盯上了所以得尽快送走,让她去李长泽那,有用,霍家的人负责安排这件事,把人安安全全的送到。”
霍家的随即起身:“明天一早我安排的车马会到林妙斋后门。”
东主嗯了一声,喝了口茶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第二件事,方城县那边出的事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儿消息,说明那是人家给咱们挖的坑,去多少人都能埋了,所以现在不要再派人过去了,丢了的人就丢了,就算是落在朝廷手里也没关系,但凡是衙门里,不管什么衙门我们都能打听出来。”
“盛家的人来了吗?”
“来了。”
“盛家的人从明天开始去忙一件别的事,如果不出预料的话现在在方城县的就是叶流云,叶流云这个人自身没有破绽,但他的破绽在他的家里人。”
东主笑了笑道:“我安排人打听了好久,打听出来叶流云的家人被他藏在什么地方,原来他不只是有妻子还有孩子,前些年没有要孩子可能是觉得他在江湖暗道朝不保夕,打听出来他的孩子才四五岁,就是从调回
朝廷里开始的?大概是......”
东主看向盛家的人,从袖口里摸出来一张纸:“这是地址,就在长安城里,你们盛家安排人把叶流云的家人请到城西咱们那个仓库里,然后安排人给方城县的叶流云送去一封信,让他一个人到仓库来,告诉他会一直盯着他,看到有多一个人跟着他就杀了他全家。”
盛家的人有些为难的说道:“叶流云必然会安排了人保护他家眷,如果动起手来的话怕是不会动静太小,毕竟是长安,我怕陛下那边也有安排。”
“我打听的很详细,不会有错,你们只管去办就是了。”
东主继续说道:“请了叶流云的家里人要好生对待不许动粗,毕竟我们不是恶人,这是时势所需,如果可以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去骚扰他的家人。”
他继续说道:“书信只管送去方城县的县衙就是了,必然能送到叶流云手里。”
“刘家的人呢?”
“在这。”
“我收到消息说韩唤枝的妻子,草原上的那位大埃斤最近要过生日了,陛下有旨意送过去,请她到长安来过这个生日,人已经在半路距离长安不远,你们刘家的人过去探探,看看韩唤枝是在队伍里还是没在,如果没在的话,那他一定就在青衣楼里,咱们那位陛下做事太自负,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他摇了摇头:“从小就这样。”
他的视线转移到了窗外的青衣楼,沉默片刻后说道:“给你们四天的时间,一天半去一天半回,用一天的时间摸清楚韩唤枝在不在返京的队伍里,四天之后如果我确定了韩唤枝就在青衣楼里装神弄鬼......”
啪的一声,他手里茶杯被他攥碎了。
“烧了青衣楼。”
“啊?!”
一群人都吓了一跳。
“直接烧?”
“直接烧。”
东主继续说道:“烧了青衣楼,烧不死韩唤枝也要让他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他了,他不害怕自己出事,那个鬼见愁这么多年来怕过什么,但只要我们烧了青衣楼,他就会明白我们的决心。”
他看到面上来了,笑起来:“看着就不错。”
东主低头大口大口的吃面,显然是饿的有些狠了,三口两口就吃下去小半碗,满足的吐出一口气:“肚子里没东西就是不行,我们争来争去,其实一碗面就能饱腹,一碗水就能解渴,一件衣服就能御寒......可我们要争的本就不是这一碗面一碗水一件衣服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韩唤枝若是明白,就立刻会回到云桑朵身边,他回到云桑朵身边就露了。”
东主不再说话,一口气把剩下的面吃完,一口面一口卤肉,吃的倒是看着酣畅淋漓,吃完后坐直了身子:“我还得有件事请你们帮忙。”
他起身往外走:“陛下在找我呢,我得进宫,但是进宫的路上最好我出点什么事,你们不管是谁家的人,好歹动个手,让我受点伤。”
他说完之后往外走:“别杀了我就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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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陌生兄弟
一辆马车在长安城的街道上缓缓经过,车夫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倒像是个新来的一样,没见识过长安城的繁华锦绣,没见过这么多的人来人往。
马车似乎是怕碰到了行人所以走的格外小心,车夫不时回头看一眼车厢,可他的视线穿不破车厢,自然也就不知道车厢里盘膝坐着的人却气定神闲。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穿上亲王的锦衣,连信王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他闭幕而坐,脑袋里出奇的平静。
这几年他的心里只有仇恨,除了仇恨之外再无其他,他曾经对姚美伦说过,这个看似美好的大宁在他眼里已经满是丑陋,他要让那些自认为美好的人感受到痛苦。
尤其是皇帝。
皇帝是他的亲哥哥,一手创造了现在大宁前所未有的强盛,让这个天下不再是黑武与大宁并肩而立,而是大宁一家独大。
可是皇帝心里除了这江山之外还有什么?
那一年农场里发生的事到现在信王也无法释怀。
他想让他的亲哥哥也体会一下痛苦,可是这痛苦怎么体会?让李承唐也失去兄弟?他本来也失去了兄弟,只是他不在乎罢了。
所以这痛苦,就是让这大宁疼,才能让李承唐疼。
他之所以安排人对自己下手,只是想看看当他一身伤痕的出现在李承唐面前的那一刻,李承唐的眼神里有没有心疼。
他们是亲兄弟啊。
哪怕,哪怕他在李承唐的眼睛里看到一丁点的心疼,他想着自己也不应该不会再坚持下去,可是这样的话他谁都不能说,没有任何比他更矛盾。
该来了吧?
信王坐在马车里想着,这一段路是最适合下手的,那些大家族的人手中掌握着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收买江湖客成为他们的死士,但这只是表面上看到的而已,那么庞大的家族利益之下,哪一个家族之中不养死士?
只是这些事见不得光而已,谁也不会拿出来炫耀说你看我家里养的死士是不是比你家里养的更好?
马车里,信王已经做好了准备。
就在这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外边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信王慢慢的睁开眼睛,等待着他安排的人破开马车一刀戳在他身上。
可是外面似乎又变得安静下来,车夫也没有发出什么惊呼,难道他安排的人又退缩了?
“奉陛下之命,大内侍卫统领卫蓝,迎接王爷进宫。”
马车外传来的声音让信王怔住,然后便是一番苦笑......是啊,他的那位哥哥总是喜欢把什么事都掌控在自己手里,又怎么可能在他已经出现于明面上之后允许意外发生?
他打开车门出来,看到了长街上至少数百名禁军,还有数十名身穿锦衣的大内侍卫,为首的那人站在那俯身施礼,身上的官服显示着他大内侍卫统领的身份。
卫蓝见到信王下车再次俯身:“陛下说,王爷远归劳顿,所以请王爷乘坐宫里的车好一些。”
他回头看了一眼,宫里的马车就在那等着了。
“多谢陛下恩典。”
信王俯身拜了拜,当然拜的不是卫蓝,他回头看向自己的车夫说道:“回去吧,不用等我。”
车夫连忙应了一声,站在车边弯着腰等着他离开。
“王爷。”
卫蓝道:“陛下说王爷进宫之前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说,我们会安排人去为王爷办。”
“没有......”
信王登上宫里来的马车,刚要坐下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什么,然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在前边有家铺子停一下,我来指路。”
“是。”
半个时辰后,未央宫,东暖阁。
信王见到皇帝之后连忙加快脚步,正准备跪下来行礼却被皇帝一把拉起来:“何须如此?”
信王起身却似乎不敢抬头看皇帝的脸,只是低着头说道:“罪臣该死,罪臣一直都在外游玩不知陛下召见,还请陛下责罚。”
“朕知道你不是游玩。”
皇帝看着信王的脸,几年不见竟然苍老了那么多,看起来竟是比他还要老了几岁似的,信王比他还要小一些,而且从来都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性子,现在看起来的苍老都是因为那次农场的刺杀。
“苦了你了。”
皇帝拉起信王的手,眼神里都是心疼,在那一刻,信王的信心都有些动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到了皇帝这可能是在做戏,所以眼神就闪烁了一下。
这世上最伟大的帝王,难道不也是最伟大的演员?
帝王家里,哪里有那么多的亲情。
“朕知道你在南疆求医,朕也派了不少人去帮你问药,沈家的医馆打听到一个方子派人远赴海外,已经寻了两年所需的药材也没有寻找齐全......”
皇帝的声音停了一下,摇头:“是朕没能尽力。”
“陛下......”
信王看起来有些惶恐,俯身说道:“生死都是命,陛下已经尽力了,臣也已经尽力了,所以心里没有遗憾。”
“朕有。”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信王的眼睛说道:“朕总是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总是觉得任何事都在手掌心里攥着还能出什么差错,如果当天的事朕多想想多安排一些,也不会......”
“陛下。"
信王摇头:“臣不想再说这件事了。”
皇帝一怔,点头:“好,那就不说。”
东暖阁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冷,两个人相对无言,连空气似乎都变得凝固起来。
好一会儿之后皇帝说道:“朕找你回来是想跟你说,以后......以后若是可以,你就留在长安。”
“臣,不行。”
信王道:“臣这次回京会停留一段时间,等臣的心愿了了,臣还是要回到南疆去,那边的气候适合她修养,虽然伤病不可治,可续命还是可以的,在北方,她可能撑不住三年,在南疆就能活上五年......”
“好好好,朕依着你。”
皇帝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陛下找臣来,是想告诉臣逍善的事儿吧,臣已经知道了,逍善为国尽忠战死于疆场,臣知道他去的心安,所以臣也心安。”
皇帝再次张了张嘴,却还是说不出什么。
许久之后,皇帝转身吩咐了一声:“传膳吧,朕想和信王喝几杯酒。”
“陛下。”
信王俯身:“臣,戒酒了。”
皇帝表情一僵。
“戒酒了?”
“戒了,她不喜欢臣喝酒,以前总是只顾着自己享乐,差不多每日都喝得酩酊大醉,她埋怨过很多次,臣却不以为意,男人在外处事交友哪有不喝酒的道理,因此也吵过许多次,臣还动手打过她.......”
信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眼神里都是悔恨。
“臣想着,以后就都听她的吧。”
皇帝嗯了一声,扭头回去不想让信王看到自己的眼睛里有些湿,停顿了一下后说道:“那就只吃饭,不喝酒,代放舟,去泡茶。”
门外等着的代放舟连忙应了一声,而东暖阁里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皇帝坐下来,信王站在那,两个人久久无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信王张嘴,皇帝也张嘴,两个人似乎同时都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对方张嘴之后又都停下来等着
对方说,结果就更显得尴尬。
皇帝问:“你是想说什么?”
信王摇头:“臣没什么,陛下是有什么吩咐?”
皇帝也摇头:“朕......也没什么。”
他们本是亲兄弟,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关系之一,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亲兄弟大部分都会疏远,也许是因为距离远了所以疏远,也许是因为心远了所以疏远,也许是为利,也许是为气,也许是碌碌平平。
尤其是兄弟都娶妻生子之后往往交流的还不如和外人多,兄弟彼此都有自己的圈子,偶尔和别人喝酒聊天释放自己,却不曾和亲兄弟坐下来这样过,真坐下来的时候多半还会有些尴尬。
皇帝和信王便是如此,此时只有尴尬。
不多时,代放舟带着人把菜品一样一样的送进来,东暖阁很快就溢满了菜香,桌子上都快放不下,信王也是无事可做所以多看了几眼,然后心里一紧。
桌子上的菜,都是他小时候爱吃的。
“朕......”
皇帝嗓音有些发颤的说道:“朕其实对不起你们,疏远的太久,所以朕绞尽脑汁的去想,拼了命的去想,竟是只记得你小时候爱吃什么,而不记得长大了以后口味如何,后来想想不是朕不记得了,而是朕根本不知道。”
他忽然俯身一拜:“是做哥哥的不对。”
信王身子摇晃了一下,猛的转身想出去,走到门口却停下来......他不想让皇帝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就这般走了又有许多不舍。
“陪朕吃完吧。”
皇帝的语气之中带着些哀求:“以后,可能一起吃饭的机会更不多了,你是要久居南疆的。”
信王抬起手把眼泪抹了抹,转身笑了笑道:“臣遵旨。”
两个人在桌子旁边坐下来,正对着,看着桌子上的菜品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信王拿起筷子又放下:“臣确实是不太饿,臣来之前吃了一碗面......”
皇帝点头:“啊......没事,没事。”
就又这么枯坐了一会儿,信王终究还是起身:“臣先告退了,许久不回长安想去走走看看。”
“好好,你去。”
皇帝也起身:“朕让人陪着你。”
“不用。”
信王俯身一拜:“臣谢陛下,臣自己就可以,长安城臣还没有那么陌生。”
皇帝点头,看着信王转身往外走,他再次张开嘴想说什么,刚要说,看到信王也回头,两个人再次对视。
“要不然臣先说?”
信王道:“臣记得快到陛下的生日了,其实......臣也不知道我们长大之后各自的喜好是什么,也只是记得陛下小时候喜欢糖人张铺子里的糖人,臣来时路过去买了一些,刚刚交给代放舟了。”
他说完了之后问皇帝:“陛下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皇帝眼睛有些微微潮湿,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你比朕小三岁,但生日只差两天,朕......一个时辰之前也去了糖人张,也买了一些,小时候你对朕说,二哥,糖人张的糖人可漂亮可好吃,朕第一次去就是你带朕去的,那时候朕住在宫外你特意去找我,特别开心,还说你最喜欢。”
皇帝打开窗子,把纸包从窗外拿回来,走到信王面前递给他:“屋子里热,朕怕化了,所以放在窗外。”
信王伸出去的手微微发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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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大浪淘沙
信王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在门外等着,还是接他进宫时候的那辆马车,还是那些接他进宫的人,包括大内侍卫统领卫蓝。
他上车之后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低头看着手里一直紧紧抓着的那个纸包,只是下意识的紧紧攥着,醒悟过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恍惚。
那时候他还小,而二哥李承唐又被父亲安排在雁塔书院里住,平日里很少走动,可是每逢过年过节的日子李承唐回宫里都会带给他一些小玩意,每一样他都喜欢。
所以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让宫里的人带着他偷偷出去,跑到雁塔书院找他二哥,然后就看到了寒冬腊月那么冷的天气中他二哥光着膀子在雁塔书院的演武场上练功。
他说,二哥你这样不行,会冻坏,非要把自己的小衣服脱下来给他二哥穿上,李承唐怎么可能答应,把他举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二哥不冷,二哥这是在练功,然后带着他回到住所,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拿糖。
二哥说,这是院长大人给他的,他那么爱吃甜食却只吃了两颗,打算着过一阵子就要回宫了,给他吃。
他当时还小口无遮拦,对李承唐说二哥你也真是的,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雁塔书院里稀缺吗?宫里有的是啊。
那时候李承唐沉默了下来,许久后笑了笑说不一样,这糖是二哥给你留的。
他忽然想起来糖人张的糖人最好看最好吃,于是拉着他二哥跑到街上去买,他二哥掏的钱......他不知道为什么二哥掏钱的时候要一个铜钱一个铜钱的数,直到过了很久才知道,因为父亲不喜欢二哥,所以内务府的人也使坏,经常会假装忘记了给二哥送例钱。
二哥在雁塔书院里结交了很多好朋友,总不能都是吃别人的请,偶尔也要请客,但手里没银子就显得有些别扭,最初人们不知道李承唐是皇子,还笑话他抠门。
后来到了十几岁他已经懂事才知道二哥在雁塔书院过的拮据,那一年他十三岁他二哥十六岁,二哥请旨去北疆参战,二哥临行之前他想去送行,他父亲不让,于是他一怒到了内务府,把负责给他二哥发例钱的内务府官员全都打了一顿,用鞭子狠狠抽。
那次他跟发了疯一样,十三岁的少年像是一头狼,把人抽打的遍体鳞伤,内务府的人不敢反抗只能挨打,打到后来是他自己累的实在拿不起来鞭子才停手。
老皇帝气的够呛,让大内侍卫等他打够了之后把他拎回东暖阁问话,就在东暖阁里,老皇帝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气鼓鼓的把内务府的人克扣二哥例钱的事说了,老皇帝沉默了很久,然后让他回去面壁思过。
他当时就炸了,问父亲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二哥,他父亲没有解释,只是让他走。
等到再大一些他又懂了一些道理......父亲不是不喜欢二哥,二哥那么优秀哪有父亲不喜欢二哥的道理,只是因为他父亲坚持认为江山就要传给长子,而二哥又太优秀,他父亲担心自己会动摇,所以才会把李承唐送出宫。
虽然这依然是自私,依然是冰冷,但他懂了父亲不是不喜欢,只是害怕太喜欢。
那次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后不久就听说,他父亲一怒之下让人把内务府的人砍至少三分之一,他不知道的
是他出了东暖阁后老皇帝就一脚踹翻了桌子,暴怒的要亲自提刀去杀人。
李承唐是他儿子,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一群下人欺负。
可这些李承唐当时也不知道,因为他已经离开了长安奔赴北疆战场。
信王坐在马车里看着手里的东西怔怔出神,一下子想到好多好多过往的事,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纸包都已经变了样子,他攥的太紧。
他连忙把纸包打开看了看,发现糖人有些变形,心里莫名的疼了一下。
“二哥。”
信王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对不起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打开车窗把纸包扔了出去。
马车外边的卫蓝看到有东西扔出来,微微皱眉,伸手指了指,于是有大内侍卫过去将东西捡起来收好。
半个时辰之后纸包就摆在了皇帝李承唐的面前,皇帝低头看着那纸包想伸手拿起来,手都伸出去了,在半空之中有细微的颤抖,他应该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不然的话手抖的应该更剧烈才对。
“陛下?”
代放舟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皇帝抬起头看他,然后颓然的摆了摆手:“拿出去扔了吧。”
代放舟过去把纸包拿起来,想劝劝皇帝,可是话却说不出口。
这是信王殿下扔在大街上的东西被大内侍卫捡回来的,陛下说扔了吧,也不过是这东西本来就已经遭受到的命运。
于是代放舟拿着东西出门,觉得这东西重若千钧,他出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陛下一眼,看到陛下坐在窗口那发呆,脸色很差很差。
代放舟不由自主的想着,这帝王家里的事,真的是......一言难尽。
陛下的兄弟几个如此,到了陛下的儿子这一代,虽然只有两个儿子,可是一个已经被废了。
刚刚进宫的时候代放舟可羡慕皇子了,想着出身就不一样,自己投胎的地方和皇子投胎的地方差了,人生也就差了。
现在忽然就不羡慕了。
信王没有回他在长安的居所,在半路就下了车,一个人顺着大街仿佛漫无目的的走了,送他的队伍看着那个人就此远去,背影显得格外萧条。
信王自己一路走走看看,不知不觉间有到了糖人张的铺子门口,路过的时候看到铺子里两个小孩子在抢一个糖人,做糖人的老人笑着说莫急莫急两个宝贝孙子都有,容我给你们做出来,别抢别抢。
可是两个小孩子哪里去管那么多,谁都不肯撒手,争抢中那糖人掉在地上摔碎了。
老人怔了一下,看着那碎了一地的糖人摇头:“当初我和你们二爷也是这样抢糖人,你们太爷爷狠狠把我们俩打了一顿,说都是一家人是亲兄弟,因为这么一个糖人抢来抢去的不觉得丢人?你们还小,等你大了......”
老人叹息了一声:“再想抢也没有机会,亲兄弟也会分开,有时候比对外人更狠。”
信王听到这句话后心里疼了一下,不敢再看不敢再听,加快脚步离开。
糖人张把地上的碎糖人都抓起来放在桌子上想粘好,两个小孩子犯了错乖乖的站在那看着
,其中一个小孩子问,爷爷,还能修好吗?
糖人张说......修不好了,碎了就是碎了。
这话声音不大,可还是飘进了信王的耳朵里,信王的脚步一停,人僵立在那喃喃自语的跟着说了一句......修不好了,碎了就是碎了。
一个半时辰之后,信王到了城西,他随便选了一家茶楼进去喝茶,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出来又去了奉宁观,在奉宁观里上了一炷香,虔诚的跪在那磕头许愿。
以他的身份不该跪,可他跪了。
上了香许了愿,他出门前对二本道人说:“如果明年我还能得空再回来还愿就一定会来,若是我不能再来......算了,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二本道人俯身道:“王爷若是愿望得满,还是还愿的好。”
信王想了想,摇头:“我的愿,应该会满。”
说完后转身离开,二本道人想问问王爷你到底许了个什么愿,可他再多嘴也知道该不问的就不问。
信王许愿之后就离开了奉宁观,出门的时候回头又看了二本道人一眼,好像忘了刚才说过似的又说了一遍:“若我明年没时间来还愿,你帮我记着些,我不来,你就替我多拜拜,就说我不是心不诚,也许实在来不了。”
二本道人笑道:“明年的事还定不得准,王爷刚才也说谁能说得准呢,若是能来就自己来,还愿的事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应该是来不了了。”
信王也笑了笑:“你就帮我多上几炷香就是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二本道人,也不知道信王这是怎么了。
信王顺着大街一直走,像是随便进了一家铺子,然后就没有再出来,似乎消失了一样。
半个时辰后,城西一家商行的仓库里,信王进来后看了看仓库里的人问了一句:“动手了吗?”
“已经派人去了,还没有回来。”
听到回答之后信王点了点头:“一会儿人回来之后你们不要为难人家,想吃些什么就去买,不许侮辱不许轻慢,我只是想要叶流云,不祸及家人。”
信王往四周看了看这仓库的环境,又看了看那些手下,不知道为什么眼神里出现了淡淡的怜悯。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怜悯是给叶流云妻儿的,还是给这些手下人的。
“大浪淘沙。”
他忽然说了这样四个字,然后转身离开。
仓库里的人也都不理解东主今天这事怎么了,这大浪淘沙四个字又会是什么含义。
天黑之后,方城县。
叶流云看了一眼急匆匆来找他的方城县县令,接过来那张纸条打开,然后脸色就顺便变得发白。
“叶先生?”
县令叫了一声,叶流云神情恍惚竟是没有理他,他来之前已经看过那纸条,所以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叶先生?”
县令又叫了一声:“不然,报官吧?”
叶流云看向他,摇头:“你我,难道不都是官?”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谁敢动?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没有高门大宅没有门匾石塑,院门上的油漆都有几分斑驳,街坊四邻都知道这个小院里住着母子二人,母亲一看就是持家贤惠的女子,相貌说不上有多美可有一种恬淡自然的气质。
小孩子才四五岁正是活泼的时候,也懂礼貌,出门遇到人总会客客气气的打招呼,该叫什么就是什么教一遍就都记住没有弄错的时候。
所以这母子二人都很讨人喜欢,街坊四邻也都愿意照顾,今天这家里出去买菜就会帮忙带一些回来,明天那家出去看到什么好玩的也会给小男孩买一个回来。
女主人对于街坊四邻的馈赠也总是道谢然后收下绝不过分矫情客气,然后会用亲自做一些米糕糖果之类的作为回礼。
这样优秀这样值得让人尊敬的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带着孩子,所以孩子父亲也成为很多人暗中讨论的对象,只是谁也不会傻乎乎的去问人家。
女子日子过的节俭,平日里不见她出门,每个月都会有人来一次,是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也不会进门,敲门之后就后退几步在门外等着,等女主人出来之后把东西放下就走,每次都不会超过三五句话。
有以为老妇人实在好奇曾经问过女主人那马车是谁,女子笑着回答说是孩子父亲派回来的人,孩子的父亲在外做生意,离家太远,所以每个月都会派伙计回来送些钱用以度日。
老妇人听闻之后可是把孩子的父亲好一顿骂,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多辛苦,他倒是好,每个月只管送些钱回来就罢了,别的不闻不问,实打实的没良心。
女主人总是很维护,她说丈夫出门在外不容易,为了持家整日奔波还有危险,归根结底,还是男人不容易。
老妇人叹了口气,说以后遇到什么难处只管找我,然后颤巍巍的走了,没多久又回来,拎着个板凳,每天都坐在这小院院墙外晒太阳。
她是怕有人欺负了这么善良的一个女人,可是这长安城之内,坏人是有的,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没品的事也不会什么人都能干得出来。
久而久之,小男孩和老奶奶也熟悉了,更像是祖孙俩,老太太每天一来小男孩就会端着茶盘出来,泡好了茶还有瓜子花生之类的东西,然后就乖乖的坐在老太太身边听故事。
可老太太当然知道,开水泡茶这样的事当然不是小孩子能做的,都是他母亲的准备。
老人们总是会有很多很多故事,有的是她们小时候听来的,口口相传,有的是她们自己这一生的经历,这故事里就有她们自己也有别人,很多平凡的故事娓娓道来,就是传奇。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那么一小段是传奇。
老太太喜欢这个孩子,说将来孩子的婚事包在她身上了,一定会给小男孩寻一个大家闺秀。
小男孩也不懂什么叫大家闺秀,只觉得老奶奶说的好就一定是好。
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来,一开始老太太以为又是孩子的父亲派人回来送钱了,可是想了想日子不对,而且马车也不一样,于是老太太有些警惕。
人老了,经历又多,都是半个神仙。
老太太伸手把孩子拉过来:“坐奶奶腿上。”
拉过来之后就把孩子抱紧,两只手十指紧扣,很用力但绝对不会勒着孩子。
马车停下来之后车夫先下来,笑呵呵的过来,朝着老太太点头哈腰套近乎:“老人家,想问你一下,这
家是不是叶先生的家里?”
老太太一怔:“什么叶先生,不认识。”
车夫哦了一声,视线落在那小男孩身上,往前凑了凑:“小孩子是你孙子,看着真可爱。”
老太太脸上的警惕之心更重把孩子又往怀里揽了揽。
车夫站直了身子,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的车门打开,从车里下来四个男人,车夫点了点头,那四个男人随即朝着老太太走过来。
老太太立刻张开嘴大声喊:“来人啊,当街抢孩子了啊!”
这一声喊,把她大几十年的中气都爆发出来了,把车夫和那四个男人吓了一跳,车夫眼神一变,也跟着喊了一声:“速度快些。”
身后四个男人随即加快脚步,老太太立刻把小男孩抱起来往后跑,她本来走路都要拄拐的,可今天跑起来有些虎虎生风,那条蹬裆大棉裤都甩的左右摆。
街口又停下来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也下来几个男人,他们把街口堵住。
老太太跑的气喘吁吁,心里只想着这怕是那母子的仇家找上门了,那家的男人常年不回家本来就有问题,说不定就是怕仇家寻仇所以不敢回来。
可是把这孤儿寡母的丢在家里,难道不是真的没良心?
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能带着孩子跑就带着孩子跑,跑不出去也不能往孩子家里跑,不能连大人带孩子一个都护不住,实在护不住这孩子也不能在灾祸引到他母亲身上。
“老太太你可别跑了。”
后边的车夫追上来:“你把孩子交给我们,没事。”
老太太回头啐了一口疾风知劲草般的老痰,车夫连忙躲闪,这一下要是被喷上了得恶心小半年。
“来人啊!”
老太太一边跑一边喊,心想着街坊四邻那些小王八蛋平日里牛皮吹的震天响说什么有事喊他们,现在喊了一个都不出来,都死哪儿去了?
车夫从后边伸出手一把抓住老太太的大棉袄,老太太回头朝着那只手就给了一口,车夫连忙松手,这一口咬上了,手有事没事不知道,那没剩几颗的牙再给崩掉了多不好。
“我们不是坏人。”
车夫好不容易把老人家拦下来,点头哈腰:“真不是坏人,我们是他父亲派来的,夫人和孩子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所以我们先把人接走。”
老太太又啐了一口,车夫再次闪身避开,觉得这半生躲过的飞镖都没有这老太太的这一口狠。
“小王八蛋!”
老太太怒视车夫道:“你怕是不知道我年轻时候有多厉害,再敢靠前我废了你!”
车夫无奈道:“我亲奶奶,我们真不是坏人。”
就在这时候小院的门打开,女主人从院子里出来往外看了看,车夫和追过来的人都回头,然后同时俯身一拜。
“夫人。”
女主人笑了笑:“白杀?好久不见了。”
车夫把头上的斗笠摘下来露出那张年轻的面容,正是当初流云会接替白牙位置的白杀,现如今迎新楼的大掌柜。
白杀俯身道:“夫人,有些麻烦事,所以得请你和少爷去迎新楼。”
“多麻烦?”
女主人淡淡的问。
白杀摆了摆手,停在街口那辆马车打开,车厢里滚出来几个人,被绑的
结结实实,看起来也没少挨揍,一个个鼻青脸肿。
“死士,问不出名字,都很能抗,而且绝不止他们这一波,夫人和少爷住在这没几个人知道,能找到这来就说明麻烦不小。”
白杀道:“所以请夫人收拾一下,咱们还是去迎新楼的好。”
女主人笑起来,笑的很好看。
“这才几个人?不像是大麻烦。”
白杀叹道:“我是来接夫人的,白牙前辈在前边,被我们拿下的人装了三车,这车不算,因为没装满。”
女主人想了想,点头:“好,不用收拾,现在就可以走。”
她过来把小男孩从老太太手里抱过来,俯身一拜:“谢谢吴婶,他们确实是我丈夫派来的人,让你担惊受怕了。”
老太太这才缓了口气,看了看这架势,往前凑凑后压低声音问:“这么大阵仗,你丈夫不会是个土匪吧?你们这么多人要走,这是干嘛去?打家劫舍去啊。”
女主人笑道:“不是土匪,土匪得有山,占山为王才叫土匪,他原来只有一座楼,后来楼也不是他的了,不过......”
女主人想说,我私底下就是喊他叶土匪的,这话当然不好意思说出口。
白牙道:“东西我安排人收拾,夫人和少爷先上车,到了迎新楼我和你细说。”
女主人嗯了一声:“别的没什么重要,我屋子里有一个首饰盒,东西都是他送的。”
白牙笑起来:“明白!”
女主人拉起老太太的手:“以后可能不会回来常住了,所以一会儿劳烦吴婶知会大伙儿一声,咱们这一条街上的邻居们,都到迎新楼吃饭,我请大家,就当是和大家告别。”
吴婶脸色变了变:“不......不回来了?”
她看向那小男孩,眼神里都是不舍,手伸出去想摸摸孩子的小脸儿,可是手都在颤抖。
女主人摇头道:“虽然不常住,我会带着孩子时不时回来看你,我家儿媳妇的事还拜托你老了呢,可别想赖账。”
老太太嘿嘿笑:“行,行,我赶明儿就去踅摸。”
女主人噗嗤一声笑了:“言之才四岁半。”
小男孩的名字,叶言之。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队人过来,骑着马,能在长安城里骑马的人可不多,在老百姓眼里能骑马过街的人只有三种,一种是从边疆回来报军情的信使,一种是廷尉府的黑骑,一种是禁军。
来的就是禁军。
一位将军从马背上跳下来,快步到了女主人面前肃立行礼:“夫人!”
女主人一怔:“这位将军,你是?”
“禁军将军陆小桐,奉陛下旨意给夫人送东西。”
老太太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陛......陛陛陛陛陛......陛下?”
跟消音了似的。
“啊?”
夫人也一怔:“陛下?”
“是。”
陆小桐转身:“挂上去!”
禁军士兵抬着一块匾额过去,挂在小院门口,上面是两个大字......叶府。
陆小桐抱拳道:“陛下说,牌子挂上去,让人都看看,都知道叶流云的妻儿就住在这,陛下还说,他说的,看谁敢动!”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炸街去
禁军封街挂牌,这个小小的普普通通的院子立刻就变得不普通起来,叶府两个字象征着一切,这个大宁,这个朝廷,只有一位叶大人能让陛下这样做。
这当然不是正正经经的刑部尚书的府邸,而是叶流云为了保护妻儿选择的地方,这里安静祥和从无争端,这里的街坊邻居们都亲善和美,从无乱事。
本就无事的一条小街,从今天开始,这个小院这条街,更没有任何人敢再来惹事了,因为陛下说,这条街禁军轮防。
街坊邻居们全都从家里出来,其实刚刚老太太喊了没多久他们就都出来了,衣衫不整的都有,跑出来的太急,老太太嘴里说的那些小王八蛋们更是有意思,拎着棍子的,拿着菜刀的,出门气势汹汹,他们吴奶奶都喊话了,这架必定要打,还得狠狠打,结果一出门就看到大队禁军,小伙子们全懵了,然后手里的东西一个劲儿的往身后藏。
那些小年轻儿看他们吴奶奶的眼神都怪怪的,大概意思是亲奶奶啊你这是要喊我们干掉禁军吗?
土匪啊。
土匪都不敢干禁军啊。
有人朝着老太太暗暗挑了挑大拇指,意思应该是谁都不服就服你了老太太,你是真牛。
没多久之后街坊邻居们坐上马车,浩浩荡荡的去了迎新楼,虽然不搬走了可饭还是要吃的。
许多人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进过迎新楼,都觉得迎新楼这么大的馆子应该贵的离谱才对,结果进来一看,噫......还真是贵。
白杀看着这些一脸好奇的老街坊们笑着说道:“以后诸位来迎新楼吃饭,一律半价。”
说完之后看了看叶夫人笑道:“本想说小气,可是想想迎新楼不是你的,也不是叶流云的,而是......”
说完后嘘了一声:“偷偷的半价就好,别这么大张旗鼓。”
白杀大笑:“遵夫人命。”
他示意了一下,叶夫人随即明白,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三楼,三楼原本属于叶流云的那间屋子里,韩唤枝和原本要走又被留下来的白牙都在,看到叶夫人上来,韩唤枝连忙起身:“嫂夫人。”
真是恭恭敬敬。
叶夫人笑着点头:“你和叶流云到底谁大?”
韩唤枝道:“他大你也是嫂夫人。”
“屁噢。”
叶夫人道:“把我喊老了不行。”
坐下来后问:“怎么回事?”
韩唤枝规规矩矩的说道:“是有一些人想把嫂子和小言之抓过去引叶流云露面。”
叶夫人哦了一声:“那没多大的事。”
白杀心说夫人心真大,他并不了解叶夫人,如果了解的话就会知道叶夫人说这事没多大,真不是心大。
韩唤枝就了解,没几个人比他更了解这位嫂子,他原来可没少挨这位嫂子的揍。
那年刚到长安不久,叶流云和她成亲的时候来的人并不多,毕竟时局不好,陛下算是内忧外患。
韩唤枝在成亲的头天晚上撺掇叶流云成亲之前放肆一回,他请客去小淮河潇洒潇洒,叶流云想了想果断拒绝,可还是被叶夫人听到了。
一个飞天腿把韩唤枝几乎踹到水缸里去,韩唤枝捏着耳朵在门口蹲了半个时辰才被赦免叫进去吃饭。
街坊邻居眼里的叶夫人温婉贤惠,韩唤枝眼里的嫂子彪悍如虎。
“叶流云会不会有事?”
叶夫人问。
“不会。”
韩唤枝道:“我已经派人去方城县通知他不用着急,所有那边派过来的人都被拿下,我们这边拿下了大概六七十个,禁军那边拿下的更多,有小一百人。”
叶夫人点头:“这阵仗还差不多。”
白杀想着,果然还能更心大。
白牙却在一边嘿嘿笑,叶夫人跟着叶流云这么多年,叶流云在暗道呼风唤雨,可是最初那二十年谁知道他是陛下的人?暗道上的仇杀那么凶残,叶流云面对的更凶残,叶夫人经历过的远比白杀这样的小孩儿经历的还多。
“哪边的人?”
叶夫人道:“不打回去不大好。”
“不用打回去。”
韩唤枝道:“陛下说,他管。”
叶夫人眼睛眨了眨:“大杀器啊。”
韩唤枝:“嫂子你说话......控制些。”
叶夫人:“唔......好的。”
她听着楼下的热闹声音,起身:“既然这事陛下管了,那我得下去和街坊邻居们喝酒。”
“你别喝酒!”
韩唤枝立刻站起来:“别别别,注意形象,好不容易在街坊邻居们面前竖立起来的,不容易......”
嫂子一抬手,韩唤枝吓得立刻往后缩。
“江湖儿女。”
叶夫人叹道:“本应不拘小节,可是......你说的也对,我现在不是流云会的叶夫人了,而是刑部尚书叶夫人,唉......我先去陪陪,不喝酒,以茶代酒。”
韩唤枝立刻松了口气:“好好好,不喝酒就好。”
与此同时,未央宫,东暖阁。
皇帝坐在窗口,已经快过年正是冷的时候,窗子开着,因为皇帝觉得有些燥热,这燥热发自于心,主要是因为生气,很生气。
大宁皇帝陛下生起气来,不动则已,动则排山倒海。
“问清楚了?”
皇帝问。
俯身站在一边的廷尉府副都廷尉方白镜道:“抓的人很多,终究是有人扛不住招供了,是盛家的人。”
“盛家,第一个坐不住。”
皇帝看了方白镜一眼:“这事归廷尉府管,去拿人吧。”
自从上次被降职之后,方白镜做个副都廷尉感觉舒服多了,让他做都廷尉整天都不自在,还是副的好,心里都舒坦,特别舒坦。
“臣遵旨。”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拿多少?”
皇帝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满门。”
“是!”
方白镜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出了东暖阁,出来之后他深深吸气然后又大口吐出去,觉得胸腹之中的淤积都散了,这么久了,不但是青衣楼的人盯着同存会,他们廷尉府自然也会盯着,可是一直也只是盯着,因为没有确凿证据就没法拿人,那些大家族哪个不是祖上战功赫赫,哪个不是底蕴深厚?
想要办这些家族,而且还不是单独的一家两家,搞不好能有个十家八家的,一起动的话多大的阵势,能让长安城都摇晃起来,别说长安城,整个大宁都得摇晃一下。
那可都是开国功勋的家
族啊,分量太重。
就算是陛下想动也不能一下子都动了,所以方白镜也知道陛下其实也忍着呢,忍的也很难受。
现在好了,对方昏招迭出,居然主动冒出来要去动叶大人的家眷,他们不动真的没证据,动了就是找死。
这也正符合陛下现在的心思,既然不能一下子全都动了,那就先动其中的一家两家,可是之前不好动,现在好动了,还是一家。
陛下都能松口气,何况是方白镜。
从未央宫里出来方白镜急匆匆的赶回廷尉府,一进门就看到至少数百名黑甲廷尉已经在院子里集合,他们似乎已经得到了命令似的,所以方白镜都楞了一下,他还没回来呢人都集合起来了,这是?
然后瞬间反应过来,吸足一口气往都廷尉大人的书房那边跑,脚丫子跑的啪叽啪叽的,一点都不庄重,哪里像个副都廷尉,该有的稳重都忘了。
跑到门口,果然看到韩大人坐在那,于是心里那块大石头全完消失不见,要多轻松有多轻松,要多通透有多通透。
“属下方白镜,拜见都廷尉大人!”
方白镜肃立行礼,如同年少时候第一次见到韩唤枝的时候一样激动。
“听说你连都廷尉都不敢做,给你降职做了个副都廷尉后美的冒泡,还偷偷喝酒庆祝了一下。”
韩唤枝看了他一眼:“我刚从迎新楼那边回来,本想着怎么收拾一下你,可是看着这桌子上一尘不染,窗帘上也没灰尘,唉......就先不收拾你了,咱们去收拾别人。”
“大人你这是要回廷尉府了吗?”
方白镜激动的嘴都不利索了:“正儿八经的回来了?”
“唔。”
韩唤枝叹道:“本来还想着多躲一阵子清净,陛下不许了,现在的情况和以往不一样,对面已经在犯错,那就回来吧。”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说不定还会在我妻儿回来的路上也搞搞事情逼我露面,既然他们想让我露面,我就露出来好了。”
他伸手:“廷尉何在,我的都廷尉官服呢?”
“在!”
有廷尉捧着韩唤枝的官服过来:“大人,官服。”
“更衣。”
“是!”
一刻之后,身穿都廷尉锦衣的韩唤枝走到廷尉府的大院里,面前是数百名严阵以待的黑骑,他们全都肃立在这等着都廷尉大人训话,一个个身子拔的笔直。
“好像有几年了。”
韩唤枝走到黑骑队伍面前,笑了笑说道:“廷尉府不抄家,很多人都忘了廷尉府的主职就是抄家,你们都可能已经手生,所以今天就把廷尉府该有的气势拿出来,你们......”
韩唤枝伸手一指:“是黑骑!”
“呼!”
数百黑骑呼啸一声,气势如虹。
“动!”
韩唤枝一摆手,数百黑骑整齐转身。
又一刻之后,数百黑骑列队出了廷尉府大门,他们将铁盔上的黑色鬼面拉下来,犹如夜叉,数百黑骑之后是那辆已经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黑色马车,车窗帘子故意来起来,路边的人就都能看到稳坐其中的韩唤枝。
路边的百姓看到这阵势后全都惊了,有人下意识的喃喃自语了一句:“我凑......黑骑出街,哪家要倒霉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可欺吗?
数百黑骑在大街上队列整齐的经过,除了马蹄声和甲片震动碰撞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可偏偏如此却带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
黑武已经许久没有在长安城里出动过这么多人,所以一时之间黑骑所经之处的百姓们几乎沸腾了。
距离过年已经没几天,一只手数不过来再加半只手就差不多,老百姓们还不知道腊月二十三北疆比武大捷,但他们见证了腊月二十四长安城里黑骑炸街。
一个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着黑骑经过,等队伍浩荡过去后他忍不住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也不知道谁家这么倒霉,二十四这天让黑骑上门扫房子,那可真是得扫的干干净净,没有比黑骑更会扫房子的了。”
这话一说完,旁边扶着他的小伙子噗嗤一声就笑了:“我的爷,这话可别乱说,人家都说黑骑上门就跟庄稼地里闹了蝗灾一样,寸草不生......你想想人家里,指不定多难过,爷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那我说什么?”
老爷子一撇嘴:“黑骑上门,那是报应,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大宁立国数百年,你可曾听说过黑骑上门扫房子有扫错了的?”
小伙子笑着摇头:“唉......爷你这一说,这黑骑上门的业务,咱家这辈子不办才好呢。”
老爷子看着自己大孙子叹道:“你倒是想让黑骑上门,咱家实力不允许,别怪我,怪你爹,咱俩隔着辈儿呢,是他没给你争取来一个可以让黑骑上门扫房子的身份地位。”
小伙子哈哈大笑:“爷,回头你去迎春楼里说书得了,一准火爆。”
老爷子:“这整个长安城里,就迎春楼这一家茶楼的评书大鼓还有故事讲得好,也就他家里取名字不正经,这名字怎么听都是小淮河那边的。”
小伙子挤眉弄眼:“爷,你年轻时候是不是经常去小淮河?”
老爷子哼了一声:“年轻时候干嘛?你爷我现在也是老当益壮,只要我想去.....”
啪!
老太太从门里出来,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拿着扫帚,扫帚就拍老爷子脑袋上了,老爷子吓得一缩脖子:“别别别,留些颜面,吹牛皮而已......”
黑骑顺着大街往前走,小半个时辰之后到了盛家大宅外边,盛家本来已经搬出长安,可是长安城里依然有宅院,而且盛家的人最近就在长安。
门口的家丁看到黑骑过来吓了一跳,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个跑进门去禀告,一个留在门外吓得腿都在抖。
那是黑骑上门,谁不知道黑骑上门刮地三尺。
黑骑队伍前后分开,盛家大宅的前后门全都堵了,两边的大街也都封了,韩唤枝的黑色马车在盛家大宅门外停下来,车门打开,一身锦衣的韩唤枝迈步下车,看了看盛家大门口上的门匾,指了指:“从这开始。”
黑骑下马,上去几个人就把门匾给摘了。
家丁壮着胆子想拦,手都伸出去又缩回来,盛家的管家急匆匆从里边跑出来,看到门外都是黑骑也吓了一大跳,连忙点头哈腰的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哪位大人主事?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可是燕国公的府邸。”
方白镜笑了笑道:“那就没错了。”
韩唤枝迈步往院子里走,那位管家还没有见过韩唤枝,
当然听说过,但早就知道韩唤枝去了草原谁能想到眼前这位就是,他连忙拦了一下:“这位大人,纵然要进门,也得出示个公文什么的吧?”
韩唤枝看了他一眼:“你没见过我?”
那人连忙道:“没见过大人。”
“没有公文。”
韩唤枝迈步向前:“我叫韩唤枝,廷尉府拿人,韩唤枝的名字就是公文,不用记住我这张脸,在我带黑骑出门的时候大部分人只见我一次就够了,没有第二次。”
东暖阁。
皇帝看着太子李长烨批阅奏折,李长烨知道今天一定是有大事,因为他的父皇脸上表情似乎是有些开心,皇帝之前给方白镜下旨的时候看起来很愤怒,可那是给方白镜看的,给廷尉府的人看的,那是一种态度。
事实上皇帝并不生气,盛家的人自己跳出来,这有些来的太轻易,一下子就把要做却无从做起的事打开了一扇门,这扇门一打开,后边的路就好走多了。
“长烨。”
皇帝看向二皇子,停顿了一下后问道:“如果朕要对功勋旧臣动手,会不会显得薄凉?”
李长烨连忙说道:“君主治臣之道,信人于恩,慑人于威,臣子做的对了当有奖赏,臣子做的错了当有责罚,小功有小赏,大功有大赏,小过有小罚,大过有大罚,治于有度,不脱规矩,行于典法,不离公义,度之内的事,不是薄凉。”
“哈哈哈哈。”
皇帝哈哈大笑:“好一句度之内的事不是薄凉,朕喜欢这句话,度之内的事,也不算惯纵。”
他看了二皇子一眼:“所以盛家的事朕来办,不管是薄凉还是不薄凉,朕做恶人,有些人立了功就要奖赏,你来奖赏,你做好人。”
李长烨忽然间反应过来:“是亲师父......是水师大将军沈冷?”
皇帝道:“前阵子委屈了他,渤海那边的战事他出兵及时,水师的反应速度让朕满意,他有那个魄力,换做别人没准就要等着朕的旨意才敢出兵,所以当赏。”
李长烨试探着说道:“可是,沈冷还去了北疆呢。”
皇帝道:“朕费尽心思给他们那么大的台阶下来,难道这还不够?”
李长烨随即笑起来:“儿臣这就去想想该怎么奖赏。”
片刻之后他看向皇帝,小心翼翼的问:“军职恢复正二品,不为过吧?”
皇帝点了点头:“不为过。”
李长烨更加小心翼翼的问:“那国公......”
“国公也恢复了吧。”
皇帝道:“你看看再给一些什么实惠的,朕扣他的俸禄扣的狠了些,原因有两点,一是让御史台的人闭嘴,朕罚的勤一些扣的狠一些,御史台的人想参奏都觉得无趣,二嘛......”
皇帝嘴角一扬:“好玩。”
盛家大宅。
燕国公从屋子里迈步出来面沉似水,看着韩唤枝冷冷的说道:“我听府里的人说,韩大人好大威风,进府搜查没有公文没有旨意?”
韩唤枝点了点头:“确实没有明旨,国公想要的话回头我拿到了给你补。”
燕国公皱眉:“那你居然敢擅闯国公府搜查!”
“不是搜查。”
韩唤枝认真的解释道:“是抄家。”
燕国公气的肩膀都在微微发颤:“如果是有陛下的明旨,我甘愿领罪,可是你没有旨意,陛下也没有给我定罪,你为何抄家?”
他心里自然明白怎么回事,只是没有想到廷尉府的人会来的这么快,而且是韩唤枝直接露面来了,他安排去抓叶流云妻儿的都是他府里的死士,按理说不应该有人会说出来什么,这些死士都深受他盛家恩德,每个人都信得过,怎么会这么快就招供了?
刚刚得到失手消息那会儿他就想走,可是又有一些侥幸心理,他的人他信得过,那些死士从小培养,其中经历过无数次的折磨,保证每个人都能承受住极为严厉的刑罚而不招供,这人才抓到廷尉府的人就到了,显然有些不对劲。
所以在刚才听说廷尉府的人到了,燕国公的第一反应就是被抓的人里边有鬼,有人故意立刻就招供了。
他现在也没办法,只能是硬撑着,希望能有机会进宫见到皇帝,他想着到皇帝面前去哭诉,希望皇帝念在他家祖上为大宁立国而立下的赫赫战功赦免一次,他只要死不认账,说是人栽赃陷害,皇帝应该也不会真的对他下杀手才对。
李家的人要脸要体面,几百年来都不曾对他们这些功勋旧臣的后代有过什么严苛的举动,李承唐就敢背负这个骂名?
可他忘了,自己这样想,都是李家惯得。
“其实......陛下有没有旨意,国公心里没数?”
韩唤枝道:“还是体面些的好,免有争端。”
燕国公怒道:“我若是阻拦呢?你还敢动手杀了我?”
“不敢杀国公。”
韩唤枝回头看了方白镜一眼:“去掉他的国公锦衣,人带回廷尉府。”
方白镜应了一声就要上前,燕国公大声喊道:“你敢动手!”
他回头朝着府里的人喊:“取我战刀来,就取祖上为大宁立国征战时候用的那把,我看谁敢乱动,谁动我就用祖上的战刀砍了他!”
人在这种情况下,似乎很容易变得疯狂。
韩唤枝像是想到了似的,微微摇头:“别让那把战刀蒙羞,你们已经对不起那把战刀了,还想让战刀对不起你们祖上?”
燕国公表情猛的一变。
“我要见陛下!”
他大声喊,声嘶力竭。
韩唤枝语气平淡的说道:“我会转达你的请求。”
“韩唤枝!你凭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进宫见陛下!”
“因为我是韩唤枝。”
韩唤枝绕过燕国公进了大厅,在大厅里坐下来,从腰带上摘下来自己的都廷尉铁牌递给方白镜:“国公府里的人全都拿下带回去,所有物品查验封存,有人反抗可格杀勿论,我们廷尉府直接杀人的上限是多大品阶来着?”
方白镜垂首:“先斩后奏,至正三品。”
韩唤枝嗯了一声:“那杀人之前问清楚,别越过了规矩。”
方白镜接过来铁牌肃立行礼:“是!”
韩唤枝侧头看向气的发抖也可能是吓得发抖的燕国公:“多一句嘴......国公,你觉得陛下可欺吗?”
燕国公听到这句话后突然腿就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万一就实现了呢
韩唤枝回到廷尉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城,头过年这消息就好像一个大炮仗一样,炸的很多人晕头转向。
同存会的人还在摸底,想知道青衣楼到底是不是叶流云在主持,想知道韩唤枝是不是真的回来了,结果韩唤枝带着黑骑把盛家抄了一个底朝天,这下不用猜测了。
这样的回归方式让很多人都措手不及,廷尉府这边就不一样,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低迷着,甚至有些无事可做般的萧条,韩唤枝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抄家一位国公,一下子士气就壮了起来。
燕国公府。
韩唤枝坐在椅子上喝茶,茶当然是燕国公府里的茶,味道还不错,虽然不是韩唤枝平常喜欢喝的。
一位廷尉府百办从外边快步进来俯身说道:“大人,里里外外都清查了一遍,所有明面上的东西都已经封了,不过没有查到大笔银钱,府中也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看起来燕国公并无巨富。”
“唔。”
韩唤枝放下茶杯问了一句:“燕国公的书房在哪儿?带我去。”
“是。”
百办应了一声,带着韩唤枝到了燕国公的书房里,书房里陈设倒也简单,书桌书架桌椅茶几,除此之外还有几幅字画,几个花瓶,三五个盆景,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瞧着确实简朴。”
韩唤枝看了一眼被带过来的燕国公:“国公真是清净。”
燕国公哼了一声不理会。
“我听闻,国公家里的生意通达四海,生活却如此简朴,真的是让人钦佩,可是还请国公体谅我们廷尉府,我们就是做这种差事的人。”
燕国公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把银钱都藏起来了?有必要吗?你想查可以去账面上查,一清二楚。”
“账面一清二楚的账面,往往都不是真账面。”
韩唤枝吩咐了一句:“把四周的墙壁都敲敲看,地面也敲敲。”
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燕国公一眼,燕国公像是极为不屑,哼了一声就不再看韩唤枝。
大概两刻之后,手下人已经把墙面和地面都检查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我坚信一件事,爱财之人都愿意看着自己的财。”
韩唤枝走到书桌那边坐下来,书桌一侧就是窗户,打开窗就能看到外边的小花园,现在是隆冬时节所以看不出来什么景致,不过若到了春夏,这小园子里花草齐全,应该很漂亮才对。
往窗外看,正对着的就是一个不算很大的荷池,这个季节当然没有荷花,假山不大但形态极好,这石头就应该价值不菲才对。
“去把荷池挖了。”
韩唤枝抬起手指了指那边:“荷池里没有东西就把园子都挖了。”
他回头看向燕国公,发现燕国公的脸色已经变得发白。
第二天,未央宫,东暖阁。
皇帝看了一眼穿着都廷尉锦衣的韩唤枝,微微摇头:“朕给你正一品的官职,正正经经的封疆大吏,安西都护府大都护,节制诸道......”
停顿了一下后哼了一声:“你却就喜欢身上这件都廷尉的衣服。”
韩唤枝俯身道
:“臣是怕耽误了陛下的大事,安西都护府所事者巨,臣只是有些查案办案的小心思,治不了大局。”
皇帝叹道:“你喜欢查案那就继续查案,盛家的事你亲自去办,不要有什么疏漏。”
韩唤枝道:“想挖出来同存会的人其实不难,可是光凭着燕国公一句口供,没有实据,想给那么多位国公定罪就难,还需时日,从银钱处入手,他们私下的生意都有往来,以生意查交往,以交往定结党。”
皇帝问:“那你是查出来多少银钱?”
韩唤枝道:“昨日臣让人挖了个池子,挖出来白银数十万两。”
皇帝眼神一亮:“数十万两?”
“是。”
韩唤枝道:“若清查仔细,臣怀疑只燕国公一家就能罚没白银近百万。”
皇帝叹道:“黑武国的国库现在怕是都没有几百万两银子了,大宁的一个国公家里就能抄出来百万两......”
他看了韩唤枝一眼:“其实大宁的国库也不充裕,这些年一直都在打仗,国库里支出的银子像是流水一样,而且这几年已经不再从南疆诸道加收,所以......”
皇帝笑了笑:“如果抄罚几家,大宁的国库就又满了。”
韩唤枝道:“盛家最大的生意是在东疆那边,臣已经派人去知会在东疆的廷尉府千办古乐和耿珊,让他们严查。”
皇帝忽然想起来:“朕还想着怎么给那个傻小子一些补偿,这样吧,把这个差事给他,让他做钦差大臣,负责查抄盛家在东疆的生意。”
韩唤枝一怔,这事应该廷尉府主办才对,为什么选沈冷做钦差?
而且沈冷还在北疆,就算是急着赶回去到东疆也得小半年,等沈冷查抄盛家东疆的生意,那边说不定那边盛家的人早就已经做好准备,况且也不可能等那么久。
然后他忽然之间反应过来,陛下只是要给沈冷一个名,一个钦差的名。
第一,让之前以为沈冷已经失势的人看清楚,陛下并没有真的放弃沈冷,这是陛下要释放出去的一个信号。
第二,让沈冷直接站到同存会对面去,这也是一个信号。
所以韩唤枝垂首:“臣遵旨。”
皇帝问:“刚刚你迟疑了一下,是不是在想朕为什么要让沈冷做这个钦差?”
他走到窗口,看着外边说道:“朕之前想的有些复杂了,反而是长烨一番话点醒了朕,长烨说,凡事有度,度之内的事就不过分,不管是赏还是罚。”
他回头看了韩唤枝一眼:“朕有时候会想着,对你们这些朕身边亲近的人苛刻一些你们也理解,对不那么亲近的人反而更加宽容......”
他摇了摇头:“这样不对,把好的都给了不亲近的人,把不好的给了亲近的人,然后还要以一副就因为和你们亲近才这样的嘴脸,丑陋!”
皇帝沉默片刻,回头对韩唤枝说道:“其实很多人也是这样,就如朕和你,朕觉得你是亲近人,所以很多时候都更严苛,你做对了认为是你的本分,你做错了就会骂,给别人赏赐三分给你一分,还觉得你会理解。”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悔。”
韩唤枝心情复杂,垂首道:“陛下待臣的心意,臣都明白。”
皇帝看了他一眼:“朕刚才只是拿你打了个比方,不是真的说对你多不好。”
韩唤枝:“......”
皇帝看着他:“让你去做封疆大吏你都不去。”
韩唤枝:“......”
皇帝思考了一下后说道:“这样吧,长安城里盛家罚没的,廷尉府可以留下一成,分做五份,快过年了,一部分银子拿出来做奖赏,一部分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再拿出一部分来送去那些因公殉职的廷尉家里。”
“剩下的两份转入青衣楼,朕还有用处。”
韩唤枝道:“那也是大几万两银子呢,太多了。”
皇帝:“替朕存着,又不是给你的,朕就不需要开销用度了?账面上的钱用的多了,御史台的人连朕都骂,说朕奢靡无度。”
韩唤枝:“......”
皇帝道:“盛家的案子就拖着查,你懂什么意思吗?”
韩唤枝点头:“臣明白。”
皇帝嗯了一声:“另外......朕想明年也给你一份大礼,但你也知道,没有什么格外巨大的功劳,封国公太难,明年朕会让沈冷挥师东进攻打桑国,你随军一起去吧,回来后朕封你国公。”
韩唤枝脸色一下子变了:“臣......”
皇帝道:“去忙你的吧,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朕要给你的,你不要都不行。”
与此同时,北疆。
这个春节沈冷他们应该是在路上度过了,队伍离开北疆回东疆,好在兄弟们一起走倒也不会闷得慌。
马车上,陈冉盘膝坐在那和大个儿他们玩骰子,都是吝啬的人,谁玩钱的,所以他们想了一个别的办法,谁输了就敲谁一个脑崩。
后来陈冉发现这办法不怎么样,他赢了,敲大个儿一下,大个儿疼的一咧嘴也就罢了,大个儿敲他一下,他觉得自己脑袋里嗡嗡的。
“冉子。”
大个儿问陈冉:“参军之前你想干啥?”
陈冉想了想后回答:“参军之前就想着继承我爹的事业,在码头打拼出一方天地。”
大个儿:“还不是扛大包?”
陈冉道:“呸,你不懂,我小时候就在想,如果我能把码头上的力工都组织起来成立一家商行,垄断送货生意,这样就不会被商家欺负了,我们可以负责接货送货,你说送到哪儿就送到哪儿,我坐镇中军统一指挥调度,那钱还不是滚滚而来。”
大个儿听了觉得理解了,又觉得不理解,想着还不都是那点钱?
陈冉道:“等哪天冷子不征战了,我就去做生意,以我的头脑做生意肯定赚钱。”
他问:“大个儿,难道你就不想发财吗?”
大个儿挠了挠头发:“想啊。”
陈冉问:“那你有什么抱负?”
大个儿又挠了挠头发:“暴富啊,我想的比较简单粗暴,我就想抄家,抄那些贪官污吏的家,这就是暴富啊,一夜暴富。”
陈冉楞了一下,撇嘴:“和你这种粗人真的没法谈理想。”
大个儿道:“万一就实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