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大宁万岁
王阔海被撞倒在地,再站起来的时候那个击倒他的黑武将军已经在亲兵的保护下撤走,王阔海脑袋里有些迷糊,他其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有料到那个年轻的黑武人居然如此强悍。
“老王!”
李逍善从马背上跳下来,快步跑到王阔海善变把他扶起来:“怎么样?”
“没啥事。”
王阔海晃了晃脑袋,脑子里边还是嗡嗡的,之前那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黑武人每一击都极为沉重,这是不合常理的事,发力之重,王阔海甚至怀疑已经达到了沈冷的地步。
他的头依然很疼,也有些淡淡的挫败感,可他是王阔海,对敌人从不服输的王阔海,这种挫败感对他来说打击并不大。
“怎么赢了?”
王阔海看了看四周,大宁的战兵正在以一种像是要把山推进大海里似的决然往前推进,黑武人的队伍被挤压在一条很狭窄的地域之内,他们要么被宁军推下河道,要么就只能往两边分散,宁军并没有封堵两侧,给了他们往连个分散的出路,可是黑武人很清楚,一旦往两侧撤走的话神仙都没有办法再阻止败局到来。
“青树!”
蒲落千手正在指挥队伍抵抗宁军,看到青树回来之后脸色更加的发白:“怎么回事!”
他大声问了一句。
青树摇头:“卑职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一支自己的人骑兵队伍冲撞了我的防御阵型,本来可以挡得住宁军的冲击,可卑职挡不住自己人的冲击。”
其实蒲落千手坐镇高处指挥也看到了,他也没搞清楚怎么会有一支自己人的骑兵突然冲过来。
“是谁!”
“是将军彬叶!”
望手立刻回答。
听到彬叶的名字青树的脸色猛的一变,彬叶是他的至交好友,在军中如果说还有一个人是他的朋友那只能是彬叶,两个人有着差不多的出身所以有着差不多的见解,只是彬叶更直接而他太内敛。
他此时心里一阵阵的慌乱,如果真的是彬叶带着骑兵冲进了他的队伍,那彬叶可能会被暴怒的蒲落千手砍了。
“大将军!”
青树立刻单膝跪下来:“此事应该另有缘由。”
蒲落千手其实也有些不懂了,彬叶是一个极为优秀的年轻将军,他所表现出来的才华和能力仅次于青树,比歌云达还要强一些,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蠢事?
“彬叶何在?!”
蒲落千手立刻喊了一声。
他手下的亲兵派出去一些人寻找彬叶,蒲落千手也不能只顾着这一件事,注意力回到指挥队伍上,宁军的挤压太狠了,后队的黑武士兵被挤落米拓河水里的已经有不少人,那般冰冷刺骨的河水,人掉进去就瞬间失去力气一样。
“用枪阵往外顶!”
蒲落千手大声喊着:“把前边的队伍.....放了!布置弓箭手把前边的退兵拦住,然后枪阵顶上去!”
这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如果再不控制住阵型的话他这一侧的米拓河防线就崩了,宁军是不会放过今天这也机会的,因为米拓河很容易再次冻上,只需要一个晚上明天的河道里就又是一层冰。
沈冷下令他的主攻队伍向前猛压,不计代价的向前猛压,就是为了用抛石车将河道的冰层破坏,这是对黑武士兵心理上的打击,让黑武人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可是以这边气候的严寒,河道重新出现冰层的时间绝对不会太久,所以沈冷就必须在他的敌人心理出现崩溃气势低迷的时候一鼓作气取胜。
一排一排的弓箭手顶了上去,他们瞄准的不是更远处的宁人而是他们最前排的自己人,羽箭一层一层的飞出去落在厮杀之处,倒下去的有黑武人也有宁军士兵,被挤压着后退的黑武士兵几乎在瞬间就被清空了一层,而借助这短暂的时间,后队的黑武士兵迅速的结成密集枪阵。
一杆杆长矛向前伸着,长矛近一丈长,这原本是为了应对大宁北疆铁骑而准备的,现在只能用来对抗大宁的步兵。
乱箭之下,黑武人哀嚎着,也绝望了,他们的身前是敌人身后是自己人射过来的羽箭,往前一步是地狱往后一步还是地狱。
倒下去的士兵最起码给后面的人争取了时间,完整的枪阵却是立刻就扭转了局势,宁军的进攻被顶在那,密密麻麻的枪杆好像横着的树林。
“彬叶呢!”
见前边终于稳住,蒲落千手也稍稍松了口气,转身朝着亲兵大喊:“马上把彬叶给我找回来!”
“大将军,我回来了。”
浑身是血的彬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蒲落千手身边,看起来真的是无比的凄惨,他的铁甲都破碎不堪,被打中的多少次怕是都数不过来,有一边的肩甲不知去向,肩膀上的衣服裂开着,血肉也往外翻着,看着很吓人。
他的脖子上还有一道血口,虽然不深但是很长,血糊糊的样子让人错觉他刚从地狱里杀出来一样。
“来人,给我砍了他!”
蒲落千手看到彬叶之后根本就没有问什么,直接下令把彬叶人头砍掉,亲兵们可不管彬叶是谁重要不重要,大将军的军令如山,说砍了就砍了。
“大将军息怒!”
青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将军,请大将军给彬叶一个解释的机会,他绝对不会贸然做出这等错事。”
就在这时候看到大军正面防御吃力,带着五千骑兵策应的歌云达也回来了,他的骑兵从一边冲过去袭扰了宁军,没有靠近,只是在侧翼骚扰,宁军就只能收缩队形。
歌云达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蒲落千手要杀彬叶,立刻上前:“大将军,临阵杀将不妥当。”
蒲落千手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很不喜欢这个人吗?现在他犯下大错,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现在的局面也不会如此艰难,杀了他,以正军纪,以严军威!”
青树跪在那一下一下的磕头:“大将军,请给彬叶一个解释的机会。”
歌云达冷笑:“解释什么?早晚还是要杀的,只是不能现在杀,让士兵们看到了影响士气。”
青树猛的转头怒视歌云达,歌云达却根本不在乎,他朝着蒲落千手抱拳说道:“大将军,只是为了整肃军纪,以严军典,可以等打完了这一仗再杀。”
而彬叶站在那只是一脸的悲戚,似乎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你说!”
蒲落千手朝着彬叶怒喊了一声。
彬叶身上的伤有些重,看起来脸色白的吓人,和他身上的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片刻之后,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单膝跪下来:“卑职奉命率军在侧翼支援青树,看到了宁军背后正在架设抛石车,所以卑职猜到,宁军会以抛石车砸毁营地砸破米拓河的冰层,一旦河道冰层没了,士兵们就会觉得身处死地,大将军,若是士气受挫,这一战就真的败了..
....”
彬叶看了蒲落千手一眼:“卑职不解释,是因为卑职知道错了,卑职在察觉到了宁人计划的时候,再想像大将军请示显然来不及,只想带着轻骑兵袭击宁军的抛石车,阻拦宁军摧毁河道冰层和营地。”
“卑职只是没有想到,卑职的兵,居然会贪生怕死到了那个地步,卑职试图冲进去将抛石车毁掉,哪怕拼了这条命也好,不能毁掉抛石车就被他们的火器点燃,那样一来宁军也必然损失惨重,可是卑职高看了士兵们的勇气,他们冲击到了一半就开始往后跑,卑职不断下令让他们停下来,可他们被宁军骑兵追击之后完全疯了一样,卑职控制不住。”
彬叶缓了一口气后说道:“卑职知道这事死罪,不管是因为卑职的原因还是卑职部下的原因,都是卑职的错......所以大将军要以军法处置,卑职没有任何怨言,请大将军在大军之前砍了卑职的脑袋,以震军心!”
“你!”
蒲落千手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杀彬叶,自己手下的这三个年轻将军是什么才能他当然了解,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彬叶怎么可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先把他押下去,打完这一仗再说!”
蒲落千手怒哼一声:“你说的没错,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是你导致了防线崩溃,这笔账我不会忘了。”
亲兵们一拥而上就要把彬叶带下去,歌云达上前一步:“大将军,交给我来看管吧。”
青树的眼睛都红了:“你来看管?!你必会杀了他!”
蒲落千手怒道:“青树!你闭嘴。”
青树转头看向蒲落千手急切的说道:“歌云达早就想杀彬叶啊大将军,你知道的大将军,不能把人交给他。”
“歌云达,把人带走。”
蒲落千手一摆手:“然后带你的人去继续策应前边的枪阵。”
歌云达朝着青树冷笑一声,弯腰抓着彬叶的衣服把人提起来往外就走。
走到了距离蒲落千手他们大概几十丈外,歌云达压低声音问彬叶:“你难道不是故意带着骑兵冲击本阵防御的?”
彬叶哼了一声:“你若是想杀我直接动手就是,何必如此诬陷我。”
“诬陷你?”
歌云达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还真的是宁人的奸细。”
彬叶扭头:“我不和废物白痴一般见识,你早就想借刀杀人,不妨现在再去找大将军说一说,没准就能让你如愿以偿。”
歌云达道:“现在看来,你活着比死了好。”
彬叶表情一变:“你什么意思?”
歌云达道:“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宁人那边的。”
“我不是!”
彬叶回答的极快。
歌云达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说道:“那我得杀了你了,因为我是......”
彬叶怔住:“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前边的阵列忽然之间有乱了,因为没有了彬叶的骑兵从侧面保护,沈冷分出来一支骑兵猛攻过来,黑武这边刚刚成型的枪阵再一次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彬叶侧头看向歌云达:“你是故意带人回来的。”
歌云达耸了耸肩膀:“就好像你不是故意的一样,兄弟,好好保重。”
他咧开嘴笑了笑,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大宁万岁。”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值了!
“侧翼敌袭!”
黑武人的阵列重传来一声带着些绝望的吼叫,士兵们下意识的看向侧面,那边已经出现了一大片烈红色的战旗。
宁军的兵力大概有五万人,而黑武人这边至少有四万多人,基本上兵力相当宁军稍稍占据优势,可是打起来之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四面八方铺天盖地都是宁军,哪里都是,哪里都有。
“侧翼的人呢!”
蒲落千手的眼睛都红了。
“侧翼是将军歌云达在防守,刚刚他还在这的。”
“歌云达!”
蒲落千手刚才也是气蒙了,竟然忘记了歌云达也是有重任在身的人,侧翼的安全都在歌云达那边扛着,他却跑回来了,以至于侧翼也被宁军攻破。
“怎么都那么蠢!”
蒲落千手气的头都有些发昏,眼睛一阵阵的出现扭曲,胸腹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涌出来似的,强忍了片刻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口血。
亲兵们看他摇摇欲坠连忙过来搀扶,蒲落千手一把将亲兵推开:“谁去侧翼的宁军击退!”
“我去!”
将军青树刚刚一直都在担心他的好友彬叶会被怎么处置,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突然间听到蒲落千手的话后立刻站直了身子:“大将军,我去。”
“好!”
蒲落千手道:“你去把侧翼的宁军挡住,我亲自到前线去指挥,这一战若是输了你我都人头不保,青树,看你了。”
“大将军放心。”
青树抬起手把肩膀上插着的那羽箭掰断,手掌在剩下的半截箭杆上一拍,扎在肩膀里边的箭簇往他身后激射出去,带出来一条血线。
他也不包扎伤药,伸手抓起来弯刀,转身朝着侧翼冲了过去。
宁军重,沈冷坐在战马上用千里眼看着前方战局,黑獒蹲坐在战马一侧显得有些兴奋,不停的用爪子刨土,它还不时抬起头看看沈冷,似乎是在用眼神询问主人,你为什么还不带我去战场上厮杀。
转眼间已经有几年的时间黑獒没有陪沈冷上过战场,它似乎也很怀念那种在战场上肆意奔驰的感觉,可是它不知道,沈冷已经不舍得再骑着它去战场上杀敌,它已经不是那个时候一巴掌按下去按断了雄狮之腰的黑獒了。
人在很多时候都不得不面对这些,在乎的东西远不如人自身的寿命长,比如猫与狗这样与人最亲密的伙伴,算起来黑獒跟着沈冷已经有十年左右的时间,它已经不年轻了。
它不停的用爪子刨土是想告诉沈冷它还可以,它还能驮着主人在敌人万军之中往来冲杀,它不服输也不服老,它依然觉得自己是霸主。
它也许还会不理解,为什么主人还不过来而是坐在那匹在它面前都不能自在的战马上,它期盼着主人骑上它伸手往前一指。
“黑獒。”
沈冷侧头看向黑獒,黑獒猛的站起来,眼神里都是期待。
它站起来的时候,依然比战马还要雄俊威武,它的气势依然能威慑四方。
“你乖一点,今天不用你上战场,我也不去,我陪你。”
沈冷伸手在黑獒巨大的脑袋上揉了揉,黑獒似乎很享受这种亲昵,也有些淡淡的失望。
沈冷从马背上跳下来,站在黑獒身边轻声说道:“我们都不是以往的我们了,你已经不再年轻,我也不再是那个少年。”
沈冷抬起手指向前方:“你看,那些是少年,他们是新兵,一代人替换一代人,我需要把机会让给更多的像他们一样的年轻人,让他们在战场上去肆意狂放,让他们去争取他们能得来的军功,狗子......”
沈冷在黑獒的头上轻轻拍了拍:“如果我以往我已经带着你提着刀冲上去了,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需要让一让。”
黑獒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沈冷搂紧了黑獒的脖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大将军。”
传令兵从前边纵马回来,跳下战马后单膝跪倒:“禀大将军,将军李逍善率军猛攻黑武阵地侧翼,李将军派我回来向大将军请示,左侧出现黑武大军,应该是铁颜所部的援兵,将军王根栋正在阻挡,李将军需不需要去支援,他是距离王将军最近的队伍。”
“不需要。”
沈冷道:“回去告诉李逍善继续猛攻蒲落千手侧翼,王根栋扛得住。”
传令兵立刻站起来:“是!”
他转身跑回去,纵身上了战马飞驰而去。
一直都骑马停在沈冷身边不远处的叶云散看了沈冷一眼,似乎是感觉到了沈冷情绪上的悲伤,他看了看那雄壮无比的黑狗,沉默片刻后说道:“人这辈子最难面对的,怕就是别离。”
他看向远处:“那边有我的人,他们为了这次胜利可能会暴露,就算不暴露的话也会是别离,他们会在黑武那边继续潜伏下去,他们也许一辈子都回不了大宁。”
沈冷看向叶云散:“我猜出来了,黑武军中负责侧翼支援的人一定是我们的人,不然的话黑武不会这么被动,你没办法去联络他们,他们却在用自己的办法帮助大宁尽快取胜,他们知道这一战拖的时间越久越不好,我下令不惜代价打破米拓河的冰层,担心的就是须臾城那边心奉月的绝对迅速支援,只有二十几里,从整理队伍到赶过来也就是一个时辰,唯有打破了米拓河的冰层才能阻断心奉月的援兵,也能打击蒲落千手所部的士气,可是这一战如果没有你的人,不好打。”
叶云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时候觉得我愧对的人太多了,他们年少时候我就把他们扔到了黑武那边,说是时时刻刻都在暗中保护他们,可无异于让他们自生自灭。”
沈冷问:“他们是怎么骗过心奉月的。”
“你应该知道。”
叶云散看着沈冷说道:“其实黑武不止一个民族,鬼月族是黑武最大的族,除了鬼月族之外还有许多和黑武人长的没有什么区别的小族。”
他的视线从沈冷身上离开,重新回到了前边战场上,语气有些伤感的说道:“他们这些小族的人备受鬼月族的欺压,一些比较大的族群也会被屠杀,鬼月人绝对不会让其他族强盛起来,所以每隔几年甚至每一年都会对其他部族的年轻男人用各种各样
的理由去屠杀。”
“每一年,都会有人从黑武那边逃难过来试图归顺大宁,最初的时候大宁是不会收留这些人的,直到十几年前我去了黑武,算算看快二十年了......那时候大宁刚刚灭了南越,我以南越人的身份跑去了黑武,成为黑武汗皇阔可敌完烈的亲信。”
“在那时候我才想到,这些要逃难到大宁的人其实可以利用,我的本心就是利用他们,而不是什么善心。”
叶云散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里的积郁可见有多深,那也许还有化解不开的内疚,但他的职责就是做这些事,他的使命就是做这些事。
“后来我请示了陛下,由我来甄别和拉拢,促使了一批鬼月族之外的人逃难到了大宁,北疆这边接纳,这十几年来,从黑武逃到大宁归顺的人已经有四五万人之多,大部分都安置在了草原。”
叶云散继续说道:“我派人从中选了一些优秀的孩子,从五六岁开始训练,十几岁的时候把他们送回黑武,这原本是黑武训练密谍的方式,我照搬过来还给了黑武人。”
他看向战场那边:“其实我也不知道对面哪个年轻人是我当年安排的人,为了应对我被杀或者我被擒住的局面,我不会记住他们的名字。”
“他们也许会暴露,也许会死。”
叶云散第三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们还很年轻,而且......他们是从大宁长大的孩子,不管他们是什么族,他们就是宁人了......都是大宁最优秀的年轻人,都是大宁的功臣,他们不该被遗忘。”
“我们敬个礼吧。”
沈冷站直了身子,朝着远处的战场上。
“大宁军礼!”
“呼!”
沈冷身边的所有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叶云散和沈冷身边近距离内没有其他人,所以不知道叶云散说了什么,可是他们听到了沈冷的喊声。
他们朝着战场的方向抬起右臂,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大宁军礼。
沈冷在行礼,坐在马背上的叶云散也在行礼,在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算是军人,可他的军礼一样的标准一样的肃穆。
战场上,歌云达带着他的骑兵正在以一种看起来决然带并没有和大宁军队有什么过多接触的方式在战斗,从远处看,他的骑兵在往来冲杀,可实际上选择的都是人少的地方。
带着骑兵又冲了一阵后脱离了战场,像是要在外线袭扰宁军,可他只是不想让黑武人的轻骑兵杀死太多的大宁士兵。
马背上的歌云达举起千里眼往对面看着,他只是想看看这次指挥大宁边军的大将军是什么模样,想看看那巨大的将旗,那烈红色的战旗。
然后他看到了在那边大宁将旗所在的高坡上,大宁的士兵们整齐的肃然的行了军礼,还有那些身穿铁甲的将军们,他们的军礼那么庄严。
这一刻,歌云达握着千里眼的手颤抖起来,他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溢出来的泪水,嘴唇都在微微发颤。
看到了那军礼,看到了。
妈的。
歌云达在心里告诉自己......值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那世子曾人如玉
宁军的挤压再加上歌云达和彬叶两个人前后配合,黑武人的防线虽然勉强保持住了完整可依然还在整体后退,后边就是汹涌澎湃的米拓河,而来着北边的援兵被隔绝在河道对面,西边来的援兵则被王根栋死死拦住。
“王根栋那边压力很大。”
沈冷放下千里眼后吩咐了一声:“再起战鼓,一个时辰之内必须把蒲落千手的队伍打散。”
“是!”
随着沈冷的军令,后边的战鼓声再次响了起来,一声一声,犹如炸雷惊天。
因为双方混战,所以宁军的火器失去了大部分作用,但随着战场往前推移,抛石车也能稍稍往前再移动些,所以河道对岸的黑武援兵更加无法靠近。
大宁的战兵都很清楚,主将那边已经传来第二通战鼓,这说明大将军已经有些着急,所以前线往前推的士兵们呐喊着发力,不惜代价的往前猛攻。
“那边是谁?”
沈冷再次举起千里眼,注意到黑武军阵侧翼有一支数量不算太多但战斗力极为凶悍的队伍,李逍善在侧翼猛攻本来已经快要将黑武军阵撕开了,结果那支黑武人的队伍扑过来之后居然把李逍善的队伍压出来了。
“看旗号是蒲落千手的手下将军青树,一个黑武军中的后起之秀。”
叶云散这样的人,对黑武那边的将军太了解了,不管是老一辈的将军还是新一代的,他都会死死的盯着,一个都不放过,所以只是看旗号就能做出判断。
“这个肯定不是我们的人。”
沈冷道:“打的太狠了。”
叶云散嗯了一声:“青树是黑武年青一代的将军,算是其中翘楚,这个人有着绝对超过辽杀狼的才智和武艺,奈何出身太差所以不得重用,如果这个人将来掌权黑武南院大营,对我们来说绝非一件好事。”
沈冷伸手:“刀。”
陈冉立刻将黑线刀递给他。
沈冷翻身掠上战马:“看看能不能在他成为黑武的柱石之前除掉他。”
这一战沈冷本来没打算自己上去的,就如他和黑獒说的那些话一样,沈冷现在已经很少再亲自上战场,他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让年轻人看到希望。
每一战都身先士卒自然是好的,那会让士兵们心在一处劲在一处,然而总这也的话也会让年轻人觉得没有机会出头。
叶云散的话让沈冷动了上战场的念头,他握住黑线刀,看了一眼黑獒:“坐在这等我。”
黑獒嗷呜的叫了一声,似乎对沈冷的话很不满意。
“坐下!”
沈冷喊了一声,黑獒随即蹲坐在那,依然气鼓鼓的样子,委屈巴巴。
沈冷催马冲了出去,黑线刀往前一指,他身后一千二百名亲兵呼啸而出。
战场上,青树带着他的人左冲右突,硬生生把李逍善的队伍打断了成了好几段,李逍善的队伍首尾不能呼应,原本已经将黑武防线破开,此时却不得不集中精力整合队伍,一个不小心
的话就会被黑武人反扑,队伍陷进去就好像进了泥潭一样出不来。
“攻敌将领!”
李逍善看到青树的位置,拨转过来战马朝着青树那边冲了过去,他身边的骑兵也纷纷调转过来跟在他身后加速猛冲。
双方的骑兵在距离还远的时候就开始用连弩互相攻击,密集的弩箭甚至在半空之中碰撞落地。
一声一声弩箭扎进人体里的那种闷响在身边响起,一声一声中箭之后的喊声也在身边响起,那支黑武人的骑兵射术极强,比之前遇到的都要强。
劲敌。
李逍善举着连弩朝着青树连续点射,青树的左臂上绑着的臂盾,虽然不大,可他的眼力惊人,反应也超绝,手臂横着挡在身前上下移动,将李逍善射过来的羽箭尽数挡开。
他疾冲之中将右手的弯刀挂在一侧,然后俯身将旁边一名士兵手里的长矛拽了过来,战马的速度加上他抽出长矛的力度把那名黑武士兵带的摔倒在地,那士兵站起来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掌心里的肉皮都被磨掉了,血糊糊一片。
飞驰中,青树将长矛掷了出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过几丈远,长矛瞬息而至,等李逍善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立刻往后猛的的仰头,长矛擦着他的鼻子激射过去,当的一声把铁盔戳掉。
一串火星中铁盔飞了出去,李逍善的头发立刻就炸开了,飘散而起。
一瞬间两马交错,青树一伸手抓住了李逍善的脖子,单手掐着脖子往前一推,李逍善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离开了马鞍,青树的战马还在往前狂奔,而李逍善就好像挂在那一样。
他在北疆历练多年,虽然当初来的时候武艺稀松平常身体条件也稀松平常,可是经历过数不清多少次厮杀之后他早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孱弱世子了。
在被掐住的瞬间李逍善却是脑袋里嗡的一声有些短暂的混乱,可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双手抬起来抓住青树的手臂,然后双脚抬起来朝着青树胸口重重的踹了出去。
青树这单臂往外伸着犹如固定好的木桩一样坚固,李逍善挂在那都没能把青树的胳膊缀下去,就在他双脚要踹的瞬间,青树却忽然俯身往一侧压下去......
狂奔战马上的青树往下这一按,李逍善的脑袋和后背就重重的撞在了地上,战马速度那么快,他的后背和后脑在坚硬的冻土上摩擦有多狠?
之片刻,后背的甲片都在飞,后脑上血肉模糊。
青树直起身子,依然单臂举着李逍善,李逍善的眼睛都已经向上翻了起来,他的脑袋后边头发都磨没了,肉皮也没了,头骨露出来,满是脏污和几条肉丝。
青树看了手里这人一眼,并不在意,如果手里抓着的是宁国一位大将军的话他自然会有些兴奋,可从这宁军将领的战甲上判断是一名从三品的将军,已经是军职很高的人了,可青树不入眼。
他甚至觉得手里这个人比起之前和他交手的那个大个子要差的远了,若他知道这人还是大宁的一名亲王世子,怕是会有几分在意。
“弱小,配不上三品将军甲。”
青树猛的一拉缰绳,战马嘶鸣中兜了个圈子又朝着来的方向跑回去,他身后的骑兵随着一起,队伍好像急转的大河一样。
李逍善被直接抓走,他手下的宁军骑兵在青树的队伍后边紧追不舍,两支队伍在战场踏起来的烟尘仿佛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浑浊起来。
青树的队伍回到本阵一侧,而此时李逍善的队伍被他这一次冲锋之中彻底打乱了。
“幸运不会一直眷顾你们宁人。”
青树单臂抬高,掐着李逍善的脖子微微发力,李逍善的脸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眼睛都开始往外凸出,舌头也已经伸了出来。
“如果将来我执掌大军,我会让你们宁人重拾敬畏。”
他听到了一阵阵骑兵冲锋而来的雷声,视线离开李逍善的脸转移到了对面,那边有一支差不多千余人的宁军骑兵呼啸而来,还没有交手青树就知道那支队伍很恐怖,那是一种只要出征就必然战无不胜的气势。
然后他注意到了那面烈红色的大旗,上面那个沈字让他心里猛的一紧。
沈冷?
他转头看向手里的李逍善,沉思片刻之后,手忽然一发力,咔嚓一声李逍善的脖子被扭断。
还在下意识挣扎着的世子表情瞬间僵硬,他的视线很快就变得模糊起来,他似乎看到了远处自己人的队伍正在冲过来,似乎看到了那烈红色的战旗就在眼前。
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那是最后的感觉。
李逍善的尸体被青树扔了出去,那尸体飞了至少一丈多远后砰地一声落在地上,尸体又翻滚了几下,面朝着天空,嘴里的血一股一股的溢了出来。
“走!”
青树喊了一声,拨马朝着本阵后方冲了出去。
沈冷带着他的亲兵营还没有到就看到李逍善被人扔了出去,在那一瞬间沈冷的眼睛骤然红了。
青树的那支骑兵迅速的撤走,不知道他是没有勇气与传闻之中从没有败过的沈冷交手,还是明知道不敌而理智的选择撤走,又或是他已经看出来这一战必败无疑,所以他朝着本阵后方逃了。
沈冷勒住战马跳下来,蹲下来检查李逍善却发现人早已经没了气息,那双眼睛还睁着,仿佛不相信自己会这样死去。
沈冷将李逍善的尸体抱起来递给身边的亲兵,沙哑着嗓子说道:“送回去。”
亲兵将尸体接过来放在马背上,拨马朝着后方跑出去。
沈冷翻身上马,把铁盔上的面甲往下一拉。
“杀!”
“杀!”
亲兵们嘶吼了一声,跟在沈冷身后冲向黑武大军的阵列。
风呼啸中,队伍踏着烟尘杀进去,像是一把能将这世界都劈开的利刃。
风呼啸中,那位曾经风流潇洒的世子走了,他用战场洗涤了自己,却没能在战场上生存。
风呼啸中,大地仿佛在马蹄下颤抖。
他曾是人如玉的世子,此时无双。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变局
大宁立国数百年来,李家皇族的男人还没有畏惧战场,哪怕平日里看起来确实有纨绔之人,确实也有不学无术之人,可他们仿佛骨血里有一种对战争的向往,也许这是历代宁帝都在不停对子孙后代的不停熏陶所致。
可是大宁立国数百年来,李家皇族的男人没有几个战死在沙场上,往前推百年都没有。
一位大宁的亲王世子战死在沙场,所以很多事似乎都要发生变化。
这一次没打算亲自上阵的沈冷冲上去了,冬日的阳光下那把黑线刀在黑武人的队列中上下翻飞,那双已经发红的眼睛闭黑线刀更加令人害怕。
刀子横扫出去,血液随着刀锋飞走,脖子上被切开的口子里白森森的骨头依稀可见,又迅速的被血液遮掩。
一个一个的敌人在倒下,队伍在一步一步的挤压。
“为世子殿下报仇!”
王阔海冲到了最前边,举着他的铁盾狠狠撞在黑武人的枪阵上,随着他这重重的一撞,黑武人的枪阵队列立刻就坍塌下去一片,发了狠的大个儿根本就不理会那些捅在他身上的刀子或是长枪,啊啊的吼叫着往前推。
黑武人的军阵后边,一层士兵掉进了河水之中,有人回身想把同伴拉起来,才一弯腰,也被撞进了水里。
冰冷刺骨的米拓河水让人瞬间就失去了力气,裹挟着冰渣的水流刮在人身上好像刀子割一样,黑武人身上的皮甲被水泡了之后好像瞬间变成了铁甲,人连动都不能动了。
前边的宁军还在不停的疯狂挤压,落水的黑武人也越来越多,哀嚎声从阵地前边到阵地后边连成了一片。
蒲落千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之前青树杀出去之后宁军的攻势一度受挫,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明明青树杀散了一支宁军,可现在宁军的共识更猛了,那不是猛,是凶,是疯,是残酷。
两边的士兵用长矛对着刺的场面若是让普通人看到的话,可能会成为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人已经变的不再是人,只是杀戮的机器,在勇气和恐惧的支撑下拼了命的把面前的人戳死。
双方的人都在这样一下一下的戳着,血让大地都变了颜色。
“大将军!”
一名亲兵朝着侧面指过去:“那边!”
蒲落千手立刻看向西侧,然后就发现一支宁军轻骑兵竟然一头扎拉进来,黑武军队最外围可是枪阵,轻骑兵扎进来岂不是当靶子一样被黑武人戳?
那是不符合常理的打法,宁军的将领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的指挥。
是的,不愚蠢,是真的狠。
沈冷带着他的亲兵营冲到了黑武枪阵的侧翼,他一把拉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马背上的沈冷嘶吼了一声:“下马!”
“呼!”
亲兵迅速的从马背上跳下来,几乎在同一时间把身子微微压低。
“杀!”
沈冷第一个冲了上去,身后是数百名虎豹。
“杀!”
以沈冷为箭头的这支利箭狠狠的戳进了黑武人的军阵一侧,一杆一杆的长矛被黑线刀砍翻,一个一个的黑武士兵被
黑线刀砍翻。
沈冷的亲兵营每一个人用的都是黑线刀。
他的亲兵,上马是龙,下马是虎。
沈冷一刀扫出去,面前的枪杆断了一片,再一刀扫过去,人头掉了好几颗。
“大将军上来了!”
后续杀上来的宁军士兵大声吼叫着往前冲,在正面猛攻的宁军士兵听到喊声之后士气大振,浪潮一样,一浪一浪的拍击在黑武人组成的堤坝上。
堤坝崩了,缺口在沈冷这边。
杀进去的沈冷身上的血液好像瀑布一样在往下淌,他的玄铁战甲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的饱饮敌人的鲜血,血液往下流动的好像是泼上去的一样。
“亲兵营!”
蒲落千手喊了一声:“随我上去。”
他喊完之后往左右看了看:“青树呢!”
没有人看到青树去了什么地方,他在带着自己的骑兵回归本阵之后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踪迹,青树在看到沈冷那个反应之后就猜到了,自己刚刚杀了的人一定非同寻常,他远远的看到沈冷抱着尸体站起来,在那一刻他仿佛被死神锁定了一样,他对自己的武艺其实无比自负,然而在那一刻他选择了逃。
也许是因为沈疯子战无不胜的名声太大了,也许是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这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打赢,所以他逃。
没有人回答蒲落千手,蒲落千手涌出来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怒,好像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样的愤怒。
“彬叶呢!”
“歌云达呢!”
他又喊了两声,可依然没有人回答。
战场另外一侧,沈冷看到了那面高高竖立着的黑武帅旗,在那一瞬间忽然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必须杀了蒲落千手,如果蒲落千手不死的话叶云散安排在黑武军中的那些人就可能被蒲落千手所杀。
想到这之后沈冷再次加速,刀子泼洒出去的血光更重。
对面,蒲落千手带着他的一千多名亲兵冲了过来,他们已经没有预备队了,所有人都上去了,他的亲兵和他就是最后的预备队。
“沈冷!”
蒲落千手看到沈冷的那一刻眼睛也红了,手里的弯刀狠狠的落下,他的武艺本就不俗,能被心奉月和辽杀狼两个人拉拢的人,自然不是凡人。
刀子瞬息而至,带着一股凛冽的气势,这一刀是暴怒之下的释放,也可能是蒲落千手一生至此劈出来的最刚猛最霸气也最快最狠的一刀。
他以为沈冷会躲,最起码会格挡。
可是沈冷没有,沈冷甚至没有看那把已经落下来的弯刀,而是脚下一踩往前冲了出去,坚硬的冻土在他脚下炸开,人犹如流星一样撞在蒲落千手身上。
当的一声,蒲落千手的弯刀砍在了沈冷的肩膀,那么坚固的玄铁战甲都被砍出来一个缺口,沈冷没打算让他多活一会儿,所以选择了最直接的打法......一刀换一刀。
噗!
沈冷的黑线刀戳进了蒲落千手的护心镜里,大将军的护心镜极为厚重坚固,可是黑线刀还是戳了进去,刀锋和护心镜摩擦发出来的
声音刺的人耳膜都一阵阵升腾,皮肤上瞬间能冒起来一层鸡皮疙瘩。
沈冷双手握着黑线刀往前疾冲,在那一瞬间蒲落千手丢掉了他的刀而是双手攥住了沈冷的刀,血在他的两只手里往下流淌,刀子似乎在那一刹那真的被他阻止继续往前刺......只是错觉。
黑线刀切开护心镜的刺耳声音还在继续,蒲落千手的眼睛睁的也越来越大,好像随时都能鼓出来一样。
蒲落千手的亲兵扑上来想要把沈冷砍死,却被一个又一个战兵挡住,刀子和刀子不停的碰撞,血液不停的泼洒。
沈冷推着蒲落千手往后退,刀子进入身体的速度远不如人退的速度快,可是终究还是在往前刺。
当刀尖戳在心脏上的那一瞬间,蒲落千手的力气好像突然就没了,那是无法抵挡的剧痛。
噗......
黑线刀穿透了蒲落千手的身体,刀尖又刺穿了背后的甲胄,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停住了,刀尖上挂着的那一滴血也停在那。
可是时间只停住了那么片刻,刀子瞬间被沈冷抽出来,然后一脚踹在蒲落千手的小腹上,这一脚重击之下,蒲落千手的身体向后翻倒,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倒下去脑袋撞在地上然后再翻过去趴在地上......
沈冷一个大跨步,身子往下一压,黑线刀剁了下去。
刀,剁才最凶狠。
随着一声刀子切开骨头的响声,蒲落千手的脖子被黑线刀斩断,人头被脖子里喷出来的血液推开滚到了一边,翻滚着停下来的时候脸朝上,那一刻蒲落千手的眼睛里仿佛还有那么一点点生机。
“大宁战兵!”
沈冷看都没有再看一眼那颗人头,一步从人头上迈不过继续往前猛攻。
“杀!”
士兵们跟在沈冷身后,释放出来的杀气似乎比血腥味更重。
一刻左右,沈冷带着他的亲兵杀穿了敌阵,三两步到了那依然竖立着的黑武帅旗旁边,黑线刀泼洒出去一片寒芒,粗大的旗杆只是微微晃了一下,然后就坠落下去,旗杆上斜着被砍出来的刀口那么直。
轰然倒下的帅旗让黑武人在那一刻彻底绝望,他们的斗志没有了。
须臾城。
站在城墙上举着千里眼看着前方战局的心奉月在看到帅旗倒下去的那一刻手都颤抖了一下,然后颓然的垂了下来,已经没有必要再看了。
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不到,号称黑武名将的蒲落千手就被沈冷击败了,数万黑武精锐将会被宁人屠戮殆尽,看那样子就应该会被屠戮殆尽吧。
又一个时辰之后,消息从前边传回来,他派去的援兵还没有绕过破碎了冰层的河道蒲落千手就败了,而且被沈冷剁了人头。
“宗主......”
一名弟子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心奉月的脸色,然后试探着说道:“有消息说,是因为......是因为我们杀了宁国一位世子,所以......所以宁人才发了狠。”
“嗯?”
心奉月的脸色一变,再次看向河道那边......那边,宁军已经在割人头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黑武的变革
蒲落千手的军队被击败,米拓河南岸流的血似乎比河里的水还要多,看不到边际的死尸如同铺满了整片大地,还有重伤未死的人在轻声哀嚎。
蒲落千手的尸体就在数不清的尸体之中,如果不刻意去寻找辨认谁也不知道那颗人头是一位大将军的。
沈冷没有找到那个杀李逍善的黑武人,那个名为青树的年轻黑武将军,也不知道为什么沈冷心里忽然生出来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仔细想想这种感觉还是对敌人的不够重视,总是能清楚的看到自己这边的情况然后有些自豪,而对敌人那边的情况不愿意承认甚至满是鄙夷。
大宁这边,军中的后起之秀层出不穷,沈冷很开心这一点,也愿意把战场多让给年轻人一些。
可是骨子里,似乎还是在看不起黑武人的后起之秀,觉得他们怎么能和大宁相比?
李逍善被杀之后沈冷才醒悟,在之前一千年中,黑武人一直都压着中原人,从楚到宁。
楚立国之前黑武帝国就已经存在,因为强权的镇压而产生的另外一个强权......那时候世上最强大的是蒙帝国,横扫天下,黑武当时还是一片由无数小国组成的大地,在被蒙帝国镇压之后产生了力量巨大的反抗。
一个强大的帝国在战火之中诞生,他们空前的团结起来将蒙帝国击败,甚至一度入侵中原,好在那时候中原也有一头庞然大物在觉醒,就是楚国。
然而事实上,楚数百年,在北疆都是被黑武人压着打的,至后来宁取代楚成为中原霸主,前面的几百年其实在北疆的对抗也处于劣势。
对黑武人的优势才出现多久?
真真正正翻身的一仗,就是大宁皇帝陛下李承唐御驾亲征的那一仗,这才过去几年就瞧不起对手了?
不得不承认,黑武能在北方雄踞千年的底蕴和实力,他们也一样有无数优秀的年轻人会崛起,就如同当年被蒙帝国打压到无法生存的时候,诞生了那一大批名将一样。
现在的黑武面临的局面难道不是相差无几吗?宁帝国的北征让打破了两国实力的天平,宁人越发强盛,黑武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也必将会出现一大批新一代的年轻将军来扛起黑武尊严的大旗。
青树不是一个人,在未来大宁与黑武的对抗之中,可能还会遇到更多更多像青树这样的人。
这一天,满地死尸的战场上,打赢了的大宁边军却肃立在米拓河南岸默哀。
蒲落千手的帅旗就在他们脚下踩着,可是每个人心中都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这仅仅是一场为了增加筹码的战争,确实是在一个对于两个帝国来说都很关键的时间节点,但一位大宁的亲王世子战死在这,这个节点就变得更为重要。
须臾城。
心奉月在得知一位大宁的世子战死之后一样没有什么喜悦,虽然那位世子是曾经他亲自下令要杀的宁国北疆十个最重要的人之一。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杀死一位宁国世子很有意义,现在杀死一位宁国世子只会让本就复杂的情况变得更糟糕。
“传令下去。”
心奉月沉默了许久之后说道:“全军为蒲落千手将军致哀,追封蒲落千手为公爵。”
说完这句话后他再次沉默,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派人召回去见武新宇的人,从今天开始不需要再有什么谈判了,下令在米拓河北岸修建防御,给附近各部族的人传令让他们把所有男人都调派过来,我要在米拓河北岸修建一条城墙。”
“告诉将士们......明天一早,我要在这里和他们相见。”
第二天一早,十几万黑武军队在须臾城的城墙外边集结,一个一个整整齐齐的方阵,在城下显得很威严肃穆。
站在城墙上,心奉月看着下边的将士们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上前一步,手扶着城垛大声说道:“将士们!”
城墙下的黑武军队整齐应了一声,声音大的似乎能震破云层。
心奉月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将派人正式向宁国皇帝李承唐递交战书,宁人屡次侵犯我黑武帝国疆域,至今已有数千里国土被宁国霸占,我黑武帝国上至君王下至臣民再三忍让,但宁人依然得寸进尺,今日在米拓河南岸更是杀死我黑武帝国数万将士以及大将军蒲落千手,这是我黑武帝国的国仇,家仇可忍,国仇不忘,心奉月再次正告宁皇帝陛下,从今天开始,他感受一下我黑武帝国上下万民的同仇敌忾之心吧。”
“黑武万岁!”
“黑武万岁!”
城墙下边的士兵们疯狂的呐喊着,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这一战中,英勇不屈的黑武帝国边军虽然没有守住米拓河南岸的防线,但他们杀死了大量的敌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宁国的世子,李家皇族的人!”
心奉月再次提高嗓音:“这是近一百年来在战场上击杀的第一个宁国皇族的人,我为蒲落千手将军和他的部下们感到骄傲,我也将给予蒲落千手将军和他的部下们以荣耀!”
心奉月抬起手指向米拓河那边:“黑武帝国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你们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如果再退一步,你们的骄傲你们的自尊都会被敌人践踏,你们的土地你们的家园都会被敌人霸占,你们的家人你们的亲朋都会被敌人屠戮。”
心奉月举起双手:“弯刀!”
城下十万黑武士兵刷的一声抽出弯刀指向天空。
“从今天开始,我们面对敌人的方式只有这一种,那就是我们手里的弯刀!”
心奉月声音嘶哑着喊道:“我现在郑重的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黑武帝国上上下下包括我在内,不准再有一个人与宁国和谈,黑武与宁,永不和谈!”
“永不和谈!”
城下爆发出一片声浪。
“去吧勇士们!”
心奉月指向米拓河:“在那建造起来一片城墙,用你们的血肉之躯,用你们的弯刀和勇气,告诉宁人,我们从这一刻起,一步不退!”
城下的黑武士兵们疯狂起来,他们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挥舞着弯刀,在各军将军的带领下朝着米拓河方向进发。
城墙上,一直站在心奉月身后的青树面带愧色,低着头说道:“国
师大人,都是因为我.......”
“都是因为你杀了宁国一位世子,我才能有机会让将士们振奋起来,让他们明白已经没有退路了,也让他们知道退缩不会换来和平。”
心奉月转身看向青树,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在刚刚得到消息说你杀了宁国一位世子后也有些恼火有些愤怒,第一时间去想的是尽快派人和武新宇见面商量和谈的事,甚至,我可以做出很大程度上的让步,哪怕把米拓河南岸所有的土地都送给宁人也行,哪怕把你交给宁人处置也行。”
听到这句话青树的脸色一变,但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头低的更低了些。
“可是后来我醒悟过来。”
心奉月指了指前边,示意青树跟他一起走,青树在心奉月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始终低着头弯着腰。
“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的话,我将成为罪人,整个黑武帝国的人都会骂我向宁人卑躬屈膝,哪怕就是妇孺也会骂我是个懦夫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我将失去所有人对我的敬畏。”
心奉月一边走一边说道:“在醒悟了之后我才直到,之前的策略其实都错了,我们以为自己现在打不过宁人所以一再的忍让,可是忍让换不来宁人的仁慈,当初中原人千年的忍耐可曾换来我们的仁慈?”
青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这种事,历来没有什么正义不正义,公平不公平。”
心奉月道:“我们强盛的时候,压着中原人一千年,让中原人每年都死很多人,多次侵入中原之地,曾让中原北疆千里无人.......现在只是反过来了而已,宁人变成了我们,我们变成了宁人,但这难道不好吗?”
心奉月看了青树一眼:“你应该很清楚,黑武帝国的问题不只是边境上与敌人战争的问题,更大的问题在内部,纲纪崩坏,贪腐无度......所以,青树,我们应该感谢宁人,是宁人在黑武最难熬过去的这段时期,让百姓们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他们宁人身上而不是我们自己身上。”
青树垂首,他知道国师大人说的很对,黑武就算不经历战败也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内部的问题远远大于外部的问题。
“感谢宁人吧,他们让我黑武帝国的百姓们将仇恨从本国贵族和朝廷的身上转移到了宁人身上,已经有太久黑武举国上下都不会如此团结对外,上一次这样的时候还要追溯到一千多年前蒙帝国对我们的入侵。”
心奉月笑了笑:“我醒悟了过来,也希望你能醒悟过来,耻辱不仅仅是耻辱也是鞭策,战败不仅仅是战败也是提醒,从这一刻开始黑武将作出改变。”
心奉月的脚步一停:“我也将作出改变......我将宣布阔可敌沁色叛国,并且宣布我将成为黑武帝国新的汗皇,我将行使剑门宗主与黑武汗皇的双重权利。”
心奉月道:“但是在这之前,我需要人帮我稳定局面,青树......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南院大将军了,我要你去南院大营,把南院的大军调到星城,在我回到星城宣布称帝的那天,你将站在我的身边。”
“是!”
青树俯身一拜:“臣青树,遵旨!”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同一条路
突然之间,渤海道那边黑武人入侵的事就变得不再重要了,突然之间,似乎连谈判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世子李逍善的死让整个北疆的局势变得复杂起来,可是战争从来都无情,也不会因为他是世子危险就会自动躲开他。
似乎也不是所有的事都会按照预定好的方向去发展,说起来这真的只是一次增加谈判筹码的战争,黑武人打赢了他们可以底气足一些的和宁人商量停战的事,而若是大宁这边打赢了,那么就能压迫黑武人做出更大的让步。
战争之前沈冷和武新宇还有叶云散做过很多种预测,推演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有人想到李逍善会战死。
大营。
王根栋看向站在大帐门口的沈冷,欲言又止,再看向站在地图前边沉默的武新宇,也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已经派人用最快的方式往太山那边送去消息。”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叶云散,可只是这一句话后就再次沉默下来,大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叶云散继续说道:“我也已经安排人把世子殿下的尸体保存好,尽快送往长安。”
武新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们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如何让这种对峙变成长期的状态,可是没有想到会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完成了我们的目标。”
他的手按在桌子上,因为用力,桌子腿在吱吱呀呀的响着,而他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叶云散看向沈冷:“我已经派人给心奉月送去消息,让他交出杀害世子殿下的凶手青树。”
“他是不可能交人的。”
沈冷的视线从门外收回来,看起来很平静,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没错。”
叶云散道:“心奉月已经改变了策略,他想利用这个机会收拢人心,宣布沁色叛国之后,沁色已经失去了原来的作用,这不用多说什么,原本我们也打算把沁色送回国内,只是心奉月主动这样做了......局面对我们来说就显得很不利。”
他可能是现在这种状况下唯一一个来保持着绝对冷静的 人,连武新宇都不能,他们所要做的事不同,思谋不同,性格不同,所以注定了军人都不会如他这样冷静。
尤其是北疆的军人,他们的骨子里更多的是战斗。
叶云散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两个现在在想什么,也知道军人容不得这种仇恨,尤其是在北疆,但我希望这件事你们交给我来处理,你们登上几个月的时间。”
“等什么?”
武新宇问。
叶云散缓缓吐出一口气:“等陛下的旨意。”
武新宇看向沈冷,沈冷也在看他。
片刻之后武新宇看着沈冷认真的说道:“其实你我都知道,叶大人说的对,这件事现在应该等待陛下旨意......但,我在之前得到陛下旨意,陛下许我调动北疆诸道兵马之权,在等待陛下旨意的这几个月之间内,我会把兵马调集过来。”
叶云散张了张嘴,如王根栋一样,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什么。
“我会留下。”
沈冷转身再次看向门外:“我在这等旨意。”
一个时辰之后。
沈冷双手握着茶爷的手说道:“你
们都先回去,到了东疆之后想办法给我送给信回来,也派人给孟长安送个信告诉他把沁色和孩子接回来了。”
茶爷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些不用担心,你在北疆这边自己多保重身体,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了。”
沈冷叹道:“我刚十九你就嫌弃我了吗?”
茶爷笑着摇头,沈冷是怕她担心才会努力的开句玩笑,他从来都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压力,表现出不耐,也不会表现出悲伤和愤怒。
她的男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茶爷道:“是啊,你都已经十九了,而我才十五,嫌弃你是正常的 。”
沈冷笑道:“你在十五岁春心萌动的时候就遇到了我,你看你,多幸运。”
茶爷:“你就不一样咯,你都十九了才遇到我。”
两个人忽然紧紧的抱在一起,抱了很久很久。
“放心我们。”
茶爷在沈冷耳边轻声说道:“我们都会好好的,好好的回到东疆,好好的照顾孩子,也会好好的给沁色和孟无离安顿好一个家,更会好好的等你回来。”
沈冷嗯了一声,在茶爷额头上使劲儿亲了一下。
“我不会太久。”
茶爷也嗯了一声。
两个人的手再次握在一起,谁也不愿意分开。
与此同时,太山。
陛下站在山脚下看着,他已经在这站了将近一个时辰,当远处的管道上出现了一片旗帜的时候,皇帝的表情都不能压制的激动起来,他开始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
一支数百精骑护送的车队停下来,马车上有个两鬓白发的人从马车上跳下来,太心急,脚下绊了一下没能站稳摔倒在地,却立刻爬起来朝着陛下这边狂奔。
“陛下!”
庄雍一边跑一边喊,嗓音发颤。
皇帝也在跑,跑到一起后皇帝就用力抓住了庄雍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庄雍的样子,上上下下的看,当他看到庄雍已是满脸皱纹,看到那两鬓的白发,皇帝忽然忍不住了绷不住了,原本还想开句玩笑的他眼泪流了下来。
“你.......你怎么都老成这样了?”
皇帝看着庄雍的脸:“啊?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庄雍笑着落泪:“陛下,臣已经不年轻了,本就不年轻了。”
皇帝摇头:“不是,是朕不该让你去南疆,朕不该让你去啊......”
他抬起手触碰了一下庄雍鬓角的白发:“你不该老成这样的,你必朕还要小一些呢。”
庄雍道:“臣并不是老了,臣只是这一路上过来有些疲乏,臣好着呢,好着呢。”
皇帝回头:“来人!”
代放舟连忙跑过来:“陛下,奴婢在。”
“让人抬庄雍上山。”
听到皇帝这句话庄雍吓了一跳,连忙垂首道:“陛下,臣没有事,臣并不劳累,臣愿意与陛下同行上山。”
“朕陪你走着。”
皇帝道:“咱们一路走一路聊。”
不多时,过来两个壮硕的大内侍卫,两个人抬着一杆滑竿过来,皇帝不由分说把庄雍按坐在滑竿上,两个大内侍卫把滑竿抬起来往前走,皇帝
就一直不松开庄雍的手,拉着手走在滑竿一侧。
在场的所有人看了,无不动容。
皇帝一边走一边说道:“朕当年觉得让你留在那边最合适,有的人善战,有的人善治,而你又善战又善治,不管怎么看朕把你留在那边似乎都没错,可是朕现在后悔了......”
庄雍连忙说道:“陛下,臣真的很好,看起来有些白发只是因为......只是因为.......”
他只是了两次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所以更加惶恐起来。
“朕知道,你是想念大宁,想念家里,想念旧友,也想念朕。”
皇帝走在滑竿一侧,握着庄雍的手说道:“朕这次不放你走了,哪儿也不许你去了,等过阵子和朕一块回长安,到长安镇会后朕让太医院的人给你好好调理身子。”
庄雍道:“臣......谢陛下,陛下你让臣下来和你一起走着上山吧,臣身子骨没事。”
“老实坐着。”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朕准备了酒,你爱喝的酒,朕今日要和你多喝两杯......朕想喝酒了。”
京畿道。
窦怀楠倒了一杯茶递给前太子李长泽:“你今天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心事?”
李长泽接过来茶杯后笑了笑道:“我现在还能有什么心事,只是矫情,人到了冬天都会有些矫情,觉得万物颓废,满目苍凉。”
窦怀楠道:“冬天是蛰伏期。”
他看了李长泽一眼:“过了蛰伏期,你再看,就是满目翠绿,欣欣向荣。”
李长泽笑道:“窦大人现在也是蛰伏期,虽然你现在不过是个五品小吏,但我知道,以窦大人之才,早晚还会得到重用,将来的内阁首辅说不定就是窦大人你的。”
窦怀楠苦笑:“怎么,你还学会了看相算命?”
李长泽道:“我这个人历来都不信命。”
窦怀楠像是怔了一下,然后问道:“听说昨天你见了朋友?”
“是啊,从长安城里来看我的朋友。”
李长泽抿了一口茶:“虽然我已经不是太子了,也已经不是皇子了,可我在长安城里还是有几个朋友的,知道我回了京畿道他们特意来看我,你说巧不巧......”
他看向窦怀楠:“他们也和窦大人你说了差不多一样的话,说现在啊,是蛰伏期,既然是蛰伏期就老老实实的猫冬,让身上长点肉膘,好好的,多吃肉多散心,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没准就都是好事了。”
窦怀楠往前凑了凑:“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好事可不能藏私,告诉我一声,也让我开心一下。”
李长泽道:“那就看......窦大人的乐趣,和我的乐趣,是不是在同一件事上,是不是在同一条路上,如果不是的话,我那点乐子说出来窦大人也不会觉得可乐。”
窦怀楠往窗外指了指:“你看,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条路,我现在出门就这一条路,你也在这,你出门也是走这条路,你我原本没在一条路上,可现在都在这,所以出门就必然会走一条路了.......”
他看向李长泽:“只一条路的时候,是不是没得选?”
李长泽哈哈大笑:“那我们的乐子可能就一致了。”
窦怀楠也哈哈大笑起来:“有乐子,总比没有的好。”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斗李家的还是李家人
两个月后,长安。
在过年之前陛下回到了长安城,长安城里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说起来这一年一年的时间过的飞快,马上就要迎来大宁天成三十二年了。
东暖阁。
皇帝看了看堆积如山的奏折人不为微微叹息了一声,看向缩在东暖阁椅子上的那两个人有些无奈:“你们两个的样子现在看起来可真像。”
一个是老院长,一个是庄雍。
一个是真的老了,一个是身子骨虚弱。
两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守着火炉的样子,确实有几分相似,所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后也都笑起来。
“陛下快批阅奏折吧,再堆就要堆到东暖阁外边去了。”
老院长道:“别的倒也不怕,就是堆的太多了关不上门,臣会有点冷。”
皇帝瞥了他一眼:“先生真是会说话啊,朕现在怎么觉得你不是来陪朕的,而是贪图朕东暖阁里的火炉比你家里的好,比你家里炉火旺,先生丝毫也不心疼朕辛苦不辛苦,之说别开了们冻着你......朕回头把这东暖阁让你,朕去别的地方办公事。”
老院长道:“倒也,不是不行。”
这话也就老院长敢说。
皇帝又瞥了他一眼:“若不是你家里没什么钱财,你又那么老了,朕觉得抄家都没有什么油水捞,就定先生个谋逆之罪。”
老院长大笑道:“陛下可以可着劲儿的赏赐老臣,等老臣肥了再来抄家。”
皇帝:“你以为朕傻的?何必多此一举......再说,朕赏赐送了先生一对碧玉壶,先生转手就送给孟长安和沈冷一人一个,上上次送给先生一些西域玩意,先生难道不也是送给了孟长安的妻子和茶儿?”
皇帝哼了一声:“朕送先生的东西,先生倒是做了人情。”
老院长叹道:“送孟长安......毕竟是老臣的得意门生,送沈冷那份儿主要是他不要脸硬要,还有茶儿公主,总是在老臣那哭穷,说陛下扣他们家俸禄扣的太狠了,看到陛下的赏赐就悲从中来......”
皇帝噗嗤一声笑了:“唉......要不然朕回头想个什么法子,再把你送给沈冷的东西罚没回来,朕应该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
正说着,代放舟从外边快步进来,双手捧着一份奏折:“陛下,这是北疆送来的战报,原本往太山那边送,走到半路知道陛下回长安又加急送过来的。”
皇帝嗯了一声:“应是捷报。”
他笑着把战报打开,看了几眼后脸色就变了。
老院长和庄雍看到陛下的脸色变了同时站起来,皇帝的视线慢慢的离开战报,沉默片刻之后把战报递给老院长:“李逍善......战没。”
老院长去接战报的手在半空之中颤了一下,脸色也瞬间变得发白。
他低头看着那战报:“这事......先压一压吧。”
然后俯身:“陛下节哀。”
皇帝转身背对着老院长,肩膀似乎微微颤了一下。
“那是......朕的亲侄儿。”
好一会儿之后,皇帝道:“代放舟,问问谁知道信王在什么地方,朕......请他回长安。”
代放舟在门口应了一声:“奴婢这就派人去查问。”
皇帝再次沉默下来,又是好一会儿后才说道:“信王已经许久都没有消息了,信王妃上次在京郊农场遇到伏击受了
重伤,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信王就带着她四处去求医问药,朕特意嘱咐过让沈家的人去看,沈家的人看过之后也说没什么好法子,只能是尽量把信王妃的身子补一补,拖一阵是一阵。”
皇帝闭上眼睛:“朕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夫妻二人说。”
庄雍还不知道那时候在京郊农场里发生的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老院长,老院长便解释道:“信王和陆王在京郊农场遇到伏击,陆王.......遇刺身亡,信王受了重伤,伤还没好就开始带着信王妃四处求医,陛下曾多次派太医院的人的会诊,得出的结论也只是希望能信王把信王妃送到南方温暖之地,或可靠气候让王妃的内伤逐渐好转。”
庄雍心里紧了一下。
两位亲王同时遇袭,陆王还死了。
“只怕不太好找到信王的下落。”
老院长道:“若是真的去了南方,地方太大了,就算沿途有线索可查,但找到人绝非易事,说不定要找上一年,两年......”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信王世子李逍善战没的消息,是不是先不要公布全国?”
皇帝沉默片刻,摇头:“朕的侄儿是为了大宁而战没的,朕难道还不让天下人知道?”
老院长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那是一百年来唯一一个战死在北疆的皇族子弟,大宁的百姓们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
与此同时,京畿道。
官道边上有一家特别简陋的茶室,只有三间茅棚,除了卖给路人一些粗茶之外,掌柜的两口子也能做一些简单的饭食,买的不归,量大实惠,所以生意还不错。
今天京畿道还是有风雪,所以官道上不见行人,这路边的茶室就显得有些孤零零,往前往后十几二十里都再没有一个做生意的,到了冬天就更显得萧条。
好在这茶室倒也不是没生意,桌子上的铜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桌子上摆着的都是肉食,毕竟这寒冬腊月的天气想找些新鲜蔬菜来比找肉要难多了。
掌柜的两口子拿了十两银子回家去了,这茶室里只有相对而坐的两个人,茶室外边则有一些江湖客看守,远在几里外都有人。
同存会的东主伸筷子从铜锅里捞出来一些肉,放进蘸碟里来回蘸了蘸,他似乎很满意这些羊肉的味道,毕竟是刚刚杀的,很新鲜,味道就很正。
“怎么样?”
他问。
坐在他对面的李长泽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能怎么样?我的戏他的戏加起来可算精彩,就看谁的戏有破绽,可是看来看去,他没有我也没有,所以就很完美,两个人都觉得很成功。”
东主噗嗤一声笑了:“两只狐狸互相骗,都以为成功了。”
“我是真的成功了,他不是。”
李长泽喝了一口酒,看了外边一眼:“我托那两个廷尉府的人去买东西,他们最快一个时辰就能回来,所以半个时辰之内我就得回去,你有什么事尽快说。”
“没什么大事。”
东主道:“只是想问问窦怀楠的情况。”
李长泽道:“我那位父亲以为这样的小手段就能瞒得住我......说到小手段,他比我母亲差得远了,他先是借着打压沈冷的由头打压了窦怀楠,窦怀楠也配合,在未央宫里骂了皇帝,呵呵......所以皇帝把他贬职也就顺理成章,然后再把他扔回京畿道,有些假聪明的人就会去想,陛下这怕是要借别人的手除掉窦怀楠了。”
“可是我父亲又把
我从西北召回仍在京畿道了,那些假聪明的人又会去想,大概是父亲要看看各方什么反应,其实他只是想让我接触窦怀楠,两个都失意的人,一个是原来的国之储君,一个是本有希望成为内阁首辅的重臣,多完美?”
“父亲希望我接触窦怀楠,希望窦怀楠能取得我的信任,我就随了他的心意。”
李长泽把杯子里的酒喝完,看了看锅里的沸汤:“你怎么这么爱吃这玩意?”
东主耸了耸肩膀:“冬天正是吃这个的时节,况且我爱吃肉怎么了,总比吃草的人强一些。”
李长泽笑起来:“爱吃肉的人可别太贪了。”
东主眼睛微微一眯:“你的意思是?”
李长泽连忙摇头:“我没有什么意思,四叔......我的意思就是你也不再年轻了,吃肉太多不好,平日里得荤素搭配着吃。”
东主笑道:“你是怕我死在你前边,还是怕我死在你后边?”
“我们为什么要死呢?”
李长泽道:“我们是有同样目标的人。”
东主道:“我们的目标可不一样。”
他往后靠了靠:“你想做皇帝,而我不想。”
李长泽道:“所以我一直都很好奇,你谋这些是为什么?难道单纯的是为我?四叔你也是有儿子的,逍善还在北疆呢,据说已经是三品将军了,大有可为,前途无量。”
东主道:“若是你信我呢,那以后就还接着合作,若是你不信我呢,你可以自己接着去谋。”
他伸筷子继续夹肉吃,依然吃的津津有味,他似乎真的是爱极了这涮锅的味道。
“肉你吃。”
李长泽道:“四叔你也知道,我现在除了靠你已经没人可以靠了,我知道三叔当年和同存会的事,但三叔他所谋之事太小,他儿子被架在火上烤,他真的那么不在乎自己儿子?当年沐昭桐把逍然接到长安,到城门口就被堵了回来,在那之前,四叔怕也是心潮澎湃吧。”
他笑了笑说道:“四叔暗中串联各大家族重新张罗起来同存会,是为了帮他儿子,结果他隐藏的太深了,他儿子不信他,他自己又把自己玩死了。”
啪!
李长泽的脸上挨了一个耳光,很响。
东主收回手,拿起桌子上的手帕擦了擦手:“你应该心有敬畏,那是你四叔,哪怕你还是皇子还是太子,也该心有敬畏,他已经去了,你说话放尊重些。”
李长泽愣在那,沉默片刻后垂首:“侄儿记得了。”
“很好。”
东主起身:“窦怀楠得利用好,我们都不能让陛下的判断出现失误,他能,因为陛下相信他,所以你利用好了窦怀楠事情会变得简单起来。”
“你该回去了。”
他指了指门外:“记得回去路上自己买一壶酒,不然的话你身上的酒味没法解释。”
李长泽也起身,俯身拜了拜:“好,四叔,再会。”
“你得长进些了。”
李长泽转身之后,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你要是再那么肤浅,那么刻薄,那么不知轻重,我就真的去扶自己的儿子而不是你,你问我为什么.......我的兄弟惨死在农场,我的妻子身负重伤,我的儿子被人夺走了妻子成为笑柄,我的女儿没死但疯了.......”
李长泽的肩膀颤抖了一下,缓了一口气后收到:“侄儿记住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好歹试试
李长泽出了小茶舍后看了看四周茫茫雪原,虽然挨了一个耳光,可心境忽然开阔起来。
他又回头看了看那几间茅棚,忽然间想起来这莫非是天意。
小时候他就听说过很多次大宁太祖皇帝茅棚起事的故事......那时候太祖追随的一位枭雄战败身死,太祖皇帝和他的结义兄弟等人落魄躲避追杀躲进了废弃的茅棚里,那时候太祖皇帝的结拜兄弟唐匹说,楚朝廷不义,所以天下反楚,然后发现这义军也不义,再反天下义军,我们何去何从?
那时候太祖皇帝沉思许久,然后说......总有人是正确的。
唐匹敌问太祖皇帝说,那这个正确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太祖皇帝出身寒微,哪里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候的他只是想成为他仰慕的那位大英雄的左膀右臂,协助那位大英雄创造一个新世界。
可是后来,当那位原本处处时时都让太祖皇帝觉得应该敬仰的大英雄,为了能坐上皇帝位而不惜牺牲那么多兄弟性命,不惜背负骂名,不惜把数十万百姓送进地狱的时候,他迷茫了。
即便是迷茫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自己去争这天下,一直到后来发生了另外一件让太祖皇帝彻底改变看法的事之后才有了那句与其把这天下交给你们这群蝇营狗苟,还不如我自己来取。
但不得不说,那次在茅棚里唐匹敌对太祖的话影响很大,所以后来许多名士在重新讨论那次太祖皇帝和唐匹敌的谈话之后,都觉得那才是大宁诞生的开始。
于是那次茅棚谈话,又被称为茅棚起事。
此时此刻从三间茅棚里出来的李长泽觉得自己现在就有一些当初太祖皇帝的心境,当然他也不觉得四叔是唐匹敌,他更不相信四叔能如唐匹敌那样没有任何私心辅佐太祖皇帝那样辅佐他。
然而四叔现在确实是他不能离开的人,同存会的实力有多强大?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同存会的人在朝中已经没有一人手握实权,可他们拥有着相加起来近乎无与伦比的财富。
财富并不肤浅。
财富永远都不肤浅。
肤浅的人可能以为财富只不过是权利的附属品,认为地位在财富之上,而这种表现只是财富隐藏起来自己獠牙的手段而已,财富可以让权利站到台前来,而它在背后狞笑。
皇权......
这世上至高无上的权利,大部分时候和财富也脱离不了关系。
李长泽很清楚拥有无穷无尽一样的财富支撑意味着什么,他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失去了,他母亲苦心经营的那一切,包括暗中维持的生意,包括大批的死士,这些都已经烟消云散。
可若是能得到同存会的支持,那么何愁没有死士?绝对的财富之下,武装多少人都可以。
大宁朝廷里的人也都没有看起来那么清高,人是一种会追随潮流或者说随大流的生物,真正清高的人并没多少。
比如窦怀楠。
李长泽一边催马向前一边想着窦怀楠那个可笑的家伙,窦怀楠以为已经骗了他,取得了他的信任,所以在李长泽递给窦怀楠两颗很大很完美的东珠的时候,窦怀楠几乎想都没有想就接了过去,但是李长泽又怎么看不出来的窦怀楠的想法?
贪婪的人眼睛里是有光的,可是窦怀楠在看到那两颗东珠的时候没有那种光,他是一个真正清高的人,所以李长泽有些时候都想笑,他的父亲安排一个这样的人来接近自己,其实选人并不恰当。
相反,李长泽甚至想着,哪怕他的父亲是让沈冷那样的人来接近自己都比安排窦怀楠来要好一些,最起码沈冷是真的贪财,一个贪财的人总是会有弱点。
窦怀楠的清高不是表现出来的,而是骨子里的。
一路纵马,李长泽脑子里一刻都没有停下来,他需要构思好接下来的每一步怎么走,窦怀楠在他身边是一把双刃剑,用不好窦怀楠,他父亲就真的能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用好了窦怀楠,他父亲的判断就会出现失误。
在他离开茅棚之后不久,同存会东主从茅棚里迈步出来,他张开双臂,天空上飘飘洒洒下来的雪花落在他身上,他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不知道他在这一刻想到了什么。
“东主,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一名身披白色大氅的手下过来问了一句,他们身上的白色大氅和天雪融为一色,远远的看过去,不太容易发现这边站着几个人。
“回长安。”
东主嘴角勾了勾:“你们知道长安是什么地方吗?”
手下人回答:“是大宁的国都。”
“确切的说,是权利的国都。”
东主招手:“马。”
手下人连忙把战马牵过来,东主翻身上马后说道:“分一组人,去把跟着李长泽的那两个廷尉杀了。”
其中一个手下有些惊讶:“东主,若是把两个廷尉杀了,岂不是暴露了?”
“暴露谁了?”
东主笑道:“暴露的自然不是我们。”
他一抖马缰绳:“照我说的去做,杀了人之后尽快回长安汇合,长安城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
他的话刚说完,远处有几匹快马飞驰而来,明显是朝着他们这边过来的,东主似乎是认出来那些人是谁,所以并无戒备。
那几个人纵马到了东主身前,坐在马背上同时抱拳,其中一个人对东主说道:“东主,刚刚接到消息......世子,世子......出事了。”
东主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凝固起来,比冰雪还冷。
长安城。
青衣楼。
韩唤枝左手拎着一个茶壶右手捏着一个茶杯走进二楼的那间关着人的房间,推开门的时候,墙上挂着的那个人已经麻木的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可是这种反应反而让韩唤枝觉得有些开心,一个人的麻木不一定说明他已经抱有死志,也许是已经崩溃,也许是一种接受。
“太浪费了。”
韩唤枝看着地上的那些馒头和包子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每次来他都会带着一个热乎乎的馒头或者香喷喷的肉包子,但每次都是扔在地上再踩一脚,这好像已经成了必备的项目。
但是每次都在徐少衍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都会有个叫小青衣六的家伙进来,很粗暴的给他灌进嘴里一些米汤,他就又能苟延残喘下来。
已经被关在这多久徐少衍完全不记得了,他只盼着自己能早点死。
韩唤枝把茶壶和茶杯放下,找了个扫帚过来把地上的那些东西扫了扫。
这也就是冬天,这要是夏天,屋子里的味道指不定有多难闻。
“我知道你是个勇士了,我觉得我之前用那样的方式折磨你很不对,我很追悔,你看看这些食物,前前后后几个月了,糟蹋了多少。”
韩唤枝又叹息一声:“我还以为,我是那个没有破不了的案子的都廷尉,是那个天下任何犯人落在我手里都会乖乖开口的鬼见愁。”
他一边扫地一边说道:“是你让我知道,我并不是无所不能,也应该谢谢你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意志如此坚定,不会被任何方式摧毁击溃。”
韩唤枝看了徐少衍一眼:“你值得我的敬佩。”
徐少衍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韩唤枝这次来说的是这些,所以他有些迷茫,但他懒得开口,他只是看了韩唤枝一眼就再次低下头。
他也确实很虚弱,这么多日子了还能吊着一口气活着,真他妈的不容易,有时候想想自己死了该多好,何必每天面对这个鬼见愁。
“徐少衍。”
韩唤枝把地扫干净之后坐下来说道:“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不是逼问你是什么,只是商量。”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徐少衍的眼睛:“我刚刚说过了,我很敬佩你的为人,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只要是犯罪的人都有弱点,有弱点就能击破,但可惜的是你摧毁了我这样的认知,所以我要和你商量的是......”
他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刚刚已经吩咐人去准备一桌酒席,一会儿也会有人把你放下来,我还让人烧了一大盆热水,你先洗个澡换件衣服,好好吃一顿饭,然后我们会体体面面的把你送走。”
“送......”
徐少衍有些恐惧的看着韩唤枝:“你说的送走是什么意思?”
韩唤枝认真的说道:“给予你最基本的尊重,我已经在你身上尝试过无数次得到我想得到的答案,但都失败了,我用过各种各样的方式,逼问,严刑拷打,乃至于后来的饥饿,还有故意对你的不理不睬,这些都失败了,我承认你是个勇士,你是个大丈夫,我不想再尝试了,我打算换个人试试。”
他起身:“这壶茶是给你泡的,茶水里放了药,但不会有什么太大太难喝的味道,你酒足饭饱之后喝杯茶就走了,我们给你体面,也会好好安葬你。”
徐少衍立刻摇头:“不是不是,韩大人,你再试试,你可以再试试,万一成了呢?”
韩唤枝道:“不试了,累了。”
徐少衍:“你别累!你可以的,你再试试!”
韩唤枝:“这个......”
徐少衍:“你就好歹试试,随便问一些什么?”
......
......
【我昨天往回看了一天,找到了修改前文最少也最合理的方式,就是把农场伏击的时候,死去的信王和陆王的名字换换,其实这么改也会有影响,后面的和前面的铺垫的东西我会慢慢再改,对不起大家昨天断更了,今天三更明天三更。】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原来是我们
徐少衍可怜巴巴的表情都释放不出来,这几个月被关在青衣楼里的日子过的比在地狱都要艰难,到了后来他甚至都盼着能有人再过来折磨折磨自己,打一顿什么的,最起码证明还活着。
人最怕被放弃。
韩唤枝重新坐下来,朝着外边招手:“把他放下来。”
青衣楼除了门卫什么都干的小青衣六从外边进来,一脸不满意的看了徐少衍一眼:“酒菜都准备好,城外的坑也挖好了,现在不杀了?”
徐少衍:“把坑填了!”
韩唤枝这样的人都差一点忍不住笑出来,还得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小青衣六扭过头看向门外假装在辨别是不是外边有人的样子,实则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他们都是专业的,专业的有时候也忍不住笑。
小青衣六把徐少衍从墙上摘下来,扶着他坐好,已经很久没有坐着这么舒服过了,徐少衍一下子都没能适应。
“把酒菜先送上来。”
韩唤枝看了小青衣六一眼:“别绷着脸吓唬人了。”
小青衣六心说我特么才不是绷着脸吓唬人,我是绷着脸不笑出声,他连忙点头出去,到了外边深呼吸才缓过来。
不多时,桌子上摆了一些酒菜,韩唤枝指了指那一碗鸡蛋羹:“先别吃太油腻的东西,你会受不了,喝点。”
徐少衍咽了口吐沫,强忍着饥饿感说道:“还是先说事吧。”
韩唤枝道:“一边吃一边说。”
徐少衍连忙应了一声,艰难的挪了挪凳子到桌子边上,手颤抖着拿起来碗里的勺子,好像都不会正常拿了,大把攥着往嘴里送鸡蛋羹,一口一口不间断,下巴的胡子上都是汤汁。
“我听闻。”
韩唤枝等了一会儿后说道:“你们暗地里有个组织,大概的名字是叫同存会还是什么?”
徐少衍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是,叫同存会,是在大概四十几年前组织起来的......我,我, 我跟你说完了之后你会不会杀了我?”
韩唤枝摇头:“廷尉府对于有重大立功表现的人都会减刑,你到现在为止所查明的罪行还不足以诛九族,也不足以灭族,所以只是你个人的死罪,立功之后,死罪可免,若陛下有特赦,你连牢狱之灾都可免了。”
他看向徐少衍认真的说道:“我是韩唤枝,希望你能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
站在门口的小青衣六又把头扭向门外那边,脸上的表情又有些扭曲,肌肉又有些抽搐。
可此时的徐少衍已经没有什么选择,几个月的折磨让他对任何活下来的机会都觉得无比美好必须抓住,经历过这么多后他的心态也早就已经变了。
“我信我信。”
他一边吃一边把四十年前关于同存会的事说了一遍,但他又不是苏忠茂那样的老人,自然不是知道的特别详细,只是把他的推测说了说,这些推测和韩唤枝所掌握的有极为吻合。
“所以.......”
韩唤枝道:“现在的同存会又被一个人重新组织起来,这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是谁,我被排挤在外了。”
徐少衍摇头:“上次我安排杀手的事暴露之后,同存会就把我排挤出去了,我只知道他们经常在林妙斋里议事,每次都不喊我,林妙斋里有个女人被他们称为夫人,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林妙斋。”
韩唤枝重复了一遍,然后
又问:“你们最近在长安城有没有什么谋划?”
“几个月前有,现在不知道。”
徐少衍道:“他们的目标其实还是前太子李长泽,因为他们无人可用无人可捧,当年皇后为什么要杀珍妃的儿子?就是想把权利拉回到同存会,李长泽是她的儿子,她会倾尽全力的让李长泽把权利交给更值得相信的人,也就是说......”
徐少衍看了韩唤枝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也就是说我们。”
韩唤枝嗯了一声:“说说你们前个月的计划。”
徐少衍道:“当时青衣楼已经让我们警觉,所以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试探青衣楼到底是不是陛下的人,如果是的话,那就把青衣楼的人打掉。”
韩唤枝微微皱眉:“既然明知道是陛下的人还要动手,你们不怕?”
“不怕。”
徐少衍道:“我们有准备,所以在长安城暗道上扶植起来的势力不小,我们这些家族加起来很富有,只要钱给的足够多,江湖上可以买到的人命就多,每个人都可以用金钱明码标价,能不接受价格的人其实真不多。”
韩唤枝知道这句话说的没错,能不接受价格的人真的不多。
“原本准备利用江湖势力把青衣楼除掉。”
徐少衍继续说道:“可是后来说是让再等等,因为有消息说前太子李长泽要回到京畿道了,至于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因为我被排挤了。”
徐少衍吃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好像一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死鬼。
“京畿道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们要除掉窦怀楠。”
徐少衍抬头看向韩唤枝:“还有澹台草野。”
韩唤枝的脸色一变:“除掉澹台草野?”
除掉窦怀楠他可以理解,但是除掉澹台草野,他们就不怕吗?禁军大将军澹台袁术的分量有多重,傻子都知道。
徐少衍道:“他们有一个很完整的计划。”
他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韩唤枝起身:“你吃着吧。”
他大步走出房间,出了门之后看向小青衣六:“上三楼。”
不多时,韩唤枝,叶流云,叶抚边还有小青衣六他们四个人就都在三楼了,韩唤枝把徐少衍的话大概说了一遍,叶抚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们想杀澹台草野是为什么?”
叶流云点头:“没道理去触怒澹台大将军。”
“如果他们有一个很正经的人选是能接替澹台大将军的,那么他们除掉澹台草野还可以理解,毕竟从目前来看,虽然陛下把澹台草野调去了京畿道,但他依然是未来禁军大将军的最佳人选。”
韩唤枝道:“很多人都猜想着未来的禁军大将军可能是沈冷,其实不是,陛下心目中的人选是澹台草野。”
叶流云道:“不管怎么说,趁着还没有出事,现在过去找澹台草野说一声的好。”
“谁去?”
小青衣六问。
那三个人全都看向他,小青衣六忍不住摇头:“又是我?”
韩唤枝道:“毕竟你是除了门卫什么都干的人。”
小青衣六起身:“行吧,我走一趟京畿道去见澹台草野,我出去的这段日子我倒是看看你们还能指望着谁除了门卫什么都干。”
“我和你一块去。”
叶流云道:“如果那边动
用了很多江湖客的话,他们的手段我比较了解。”
韩唤枝点头:“也好,另外再去看看窦怀楠,陛下对他另有安排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还是顺便看看的好。”
叶流云道:“明天一早我们出城。”
林妙斋。
姚美伦斜靠在窗口看着外边,她身上的衣服有些不整齐,毕竟刚刚有过一场很激烈的冲突,她还没有从那种快意之中恢复过来,年轻人的体力果然要比东主好多了。
刚刚穿好衣服的余满楼满意的吐出一口气,这个女人虽然不那么年轻,却有着少女绝对不会有的风姿,这也是为什么他更喜欢成熟一些女人的原因,少女太青涩,没有什么意思。
“你就不怕?”
姚美伦看向余满楼:“若是被东主知道了,他应该不会放过你。”
余满楼笑了笑:“你舍得?”
姚美伦把肩膀上的衣服往上拉了拉,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说话的声音更像是呻吟。
“我倒是不怕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么好的人儿若是没了会可惜。”
她看向余满楼:“所以你还是做一些让东主开心的事比较好,毕竟现在他才是能统筹全局的人,你又凌云志,他又运筹帷幄的能力,你还不能把他得罪了。”
余满楼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想让我去做什么?”
姚美伦起身:“我想让你去一趟京畿道,杀个人。”
余满楼有些不满:“我只是杀人的工具?”
姚美伦笑道:“那你现在能展现出来的除了杀人之外还有什么?”
余满楼沉默良久,点头:“好。”
第二天一早,叶流云和小青衣六上了马车,马车可不是原来叶流云那辆舒舒服服的马车,也不是韩唤枝那辆天下人一看就知道是谁的马车的马车。
普普通通随随便便,两个人出了长安,小青衣六赶车,叶流云如以往那样坐在马车里看书,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只要是一个人的时候,唯有书能进入他的世界,他看书不是进入书的世界,而是找个什么事让自己安静下来。
马车离开长安后顺着宽敞平坦的官道一直往前走,走了一天的时间到方城县,再走两天的时间就能到京畿道甲子营驻地。
方城县真的不算很大,但真的很繁华。
马车在天黑之前进了县城,大街上灯火很亮,人来人往,店铺的吆喝声充满了市井气,也是人间气。
“吃驴火。”
叶流云在马车里说了一声:“进了京畿道不吃驴火是犯罪。”
方城县里有很多专门卖驴肉的小饭馆,每一个小饭馆里的人都不算少。
马车在一家名为孙记全驴宴的小饭馆门口停下来,叶流云下车之后活动了一下,往四周看了看,于是看到了对面街上有一把特别大特别大的伞,伞下站着一个特别大特别大的人,他见过的最高的男人叫王阔海,但这个男人比王阔海还高半个头要多。
叶流云回头,在后边看到了另外几把油纸伞,伞下的人手里还都拿着一把伞,所以有些奇怪。
于是叶流云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是我们。”
小青衣六伸手去拿马车上的那把长刀,笑了笑:“徐少衍不是疯了,就是被人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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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我不是
徐少衍交代出来的情报是同存会的人要杀小将军澹台草野,所以叶流云和小青衣六才会从长安城里出来直奔京畿道甲子营驻地,他们要去的地方距离长安城要走三天,第一天必经之地就是方城县。
好像算好时间似的,天黑之前叶流云的马车进了城,才刚进来没多久城门就关了。
这方城县规模算不上有多大,足够繁华,几乎全部的从南边来要进长安城的客商和行人都要经过此地,而此地距离长安城又恰好不到一天的路程,在这住一晚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所以方城县一直很富裕,虽然是天下脚下,不过为了能吸引更多的人花更多的钱,所以县衙总是对一些比较隐晦的生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地方上的官员也不容易,尤其是方城县这样就在长安城旁边的县,如果没有政绩被揪出来敲打太稀松平常,去年往户部交上去多少钱,今年少了些,户部的大员们三言两语就能把地方官的所作所为驳的一无是处。
所以每年都得比去年稍稍多一些,而不是完成了任务就算完事,这些钱从哪儿来?当然不能从老百姓们手里抠出来,那就只能仰仗过路的商客和旅人。
所以方城县又有很多绰号,有人称这里是小江南,有人称这里是小小淮河,还有人称这里是江湖客的安乐窝。
再比如镖局,长安城里的大镖局要价都高,虽然生意做得大安全也有保证,可并不是每一个客商都愿意花那么多银子雇佣大镖局的人,从长安城出来到方城县这一段肯定是没人敢为非作歹,所以到了方城县再雇佣江湖客或是小镖局的人,价钱最少低一半。
所以如果方城县里有很多江湖客并不会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这里本来每天进进出出的江湖客就多的数不过来,况且还有常住于此的。
所以除了叶流云和小青衣六之外,并没有谁在意大街上分站在两头的人。
左边的是一个壮汉,方城县里的人不认识他,应该是新来的,惹眼的是他的身高,叶流云第一眼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做了一下判断,这个人是大一号的王阔海,那人手里擎着一把巨大的伞,像是举着一座凉亭。
在右边出现了大概十几个人,身上的衣着差不多,每个人手里都有两把伞,一把伞举着挡着落雪,一把伞在手里拿着并没有展开。
“选一边?”
叶流云笑着问小青衣六。
小青衣六看了看人多的那边,又看了看壮汉的那边,很快做出了选择:“我去找那个大家伙一挑一,叶先生,那些小喽就交给你了。”
叶流云叹道:“你确定自己选的是对的?”
小青衣六皱眉:“选人少的还能错?”
叶流云道:“若我告诉他是原开元呢?”
小青衣六眼神闪烁了一下:“江北巨鹿原开元......”
他走到了另外一边:“我还是选人多的吧,毕竟我年轻。”
江北巨鹿原开元曾经是个囚徒,他不是宁人而是越人,出生在南越国江北郡,当初大宁灭南越的时候他是南越国皇帝杨玉的擎纛将军,南越被大宁所灭之后这个人就销声匿迹,大概已经有二十年没有他的消息了。
“为什么叶先生你
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原开元?”
叶流云淡淡的说道:“因为我只听说过原开元有那么高,不过......虽然原开元号称生裂虎豹,是南越国大内第一高手,也是南越国第一勇士,但是在灭国的时候他跑了,所以多半是徒有虚名,另外,算算年纪,他已经大概有五十岁了。”
小青衣六指了指另外一边:“那些人呢?”
那边是十几个擎伞的人,看起来除了伞多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昭理国的人,昭理国有铁伞门,号称十个人可破千军。”
叶流云道:“大概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真的那么厉害的话,昭理国也不至于现在每年九月初九那天还是皇帝带头朝着大宁的方向三拜九叩。”
小青衣六算计了一下,那个原开元如果已经五十岁了,哪还有什么可怕的,拳怕少壮。
“我还是选他。”
小青衣六说完之后就朝着原开元大步走了过去,叶流云微微摇头:“傻孩子,五十岁了,也是原开元啊。”
原开元已经失踪了二十几年,当初南越皇帝杨玉被生擒的时候,为了对付原开元,南疆狼猿大将军石元雄还调集了他的亲兵营进宫,结果根本就没有看到他。
那时候便有传闻,原开元生裂虎豹,掌可碎石。
他最著名的一件事就是让师匠用了几年的时间给他把一块大石头掏出来个能钻进去的洞,套在身上当甲胄,据说这件石头铠甲达数百斤,刀枪剑戟皆不可破。
小青衣六想试试传闻是不是真的,于是大跨步向前,在距离原开元还有大概三步的时候突然掠起来,半空之中刀锋一抖,裹着长刀的青布随即碎裂,刀锋乍现,寒芒落在了原开元的脖子上。
当的一声,长刀被震了回来,原开元的脖子上迸发出来一串火星,被斩断的衣服领子飘到了一边。
“我凑......”
小青衣六的眼睛都圆了。
那哪里是什么石头甲胄,衣服里边是一套重甲。
以他的刀上之力,以他的刀锋之利,居然没能把脖子上的链甲展开,刀子还被崩的向后扬起来。
原开元在这一刻出手,手里的大铁伞转着落下,小青衣六立刻向后撤,大铁伞的边缘在地上豁出来一条沟壑,旋转着的大铁伞好像绞肉机一样,锋利且沉重。
原开元转着伞追过来,那伞实在太大,比凉亭的盖子也不小,扫起来带着呼呼风声。
轰!
一座木楼的前边柱子全都被扫断,半座木楼轰然倒塌,烟尘炸起中也不知道人被砸下边。
哀嚎声中,小青衣六的长刀犹如一条长龙般从烟尘之中穿了过去,等到原开元看到的时候,那把刀已经到了他脖子前边,这次小青衣六没有砍,而是刺,因为他注意到原开元脖子上的链甲防护,每一环都不算小。
啪!
在那把刀即将戳进脖子的瞬间,原开元的左手好像蒲扇一样扇了过来,小青衣六人在半空躲都躲不开,那只大手仿佛有他一多半上半身那么长,一巴掌扇在小青衣六肩膀上,人直接被扇飞了出去。
刀尖在距离原开元的脖子不过五分之一
寸的地方停下来,然后加速向后,随着小青衣六的人飞了回去,砰地一声,小青衣六落在坍塌的那座木楼上,下边还没有爬出来的人又被他给砸了回去。
落地之后小青衣六迅速起身,手臂发力的时候才发现胳膊已经被打的脱了臼,长刀也飞到了另外一处,他立刻后撤,原开元的大铁伞又下来了,好像大铲子一样把废墟刨出来个大坑,非但把废墟刨掉了一块,地皮也被挖掉了一块。
小青衣六在电光火石之间双脚在大铁伞上蹬了一下,身子向后滑出去,后背蹭着地面急速滑行,就在这一刻忽然间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的身子骤然停了下来。
小青衣六大惊,心说这次可能要完蛋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妈妈般慈爱的脸,那是叶流云在低头看着他,满满的都是母爱。
“打疼了吧?”
叶流云伸手把小青衣六扶起来,抓着他那条脱臼的胳膊抖了抖,胳膊随即挂了回去。
“你没打?”
小青衣六往另外一边看了看,那十几个擎伞的人还在那站着呢。
叶流云道:“他们不过来,难道要我自己过去吗?”
小青衣六:“他们不过来,你就不能帮我吗?”
叶流云点头:“好的,你留在这,我去。”
说完之后叶流云朝着原开元走了过去,白衣飘飘。
小青衣六疼的嘴都咧开了,晃了晃肩膀,回头看向那十几个擎伞的人,然后发现他们开始朝着这边冲过来,小青衣六看了看叶流云又看了看那些人,心说这特么倒霉的。
叶流云站在这的时候他们半天不动,他刚站这这帮王八蛋就冲了过来。
小青衣六看向远处的刀,比那些擎伞的人还远呢。
另外一边。
原开元大步走过来,每一步仿佛都有地动山摇之势,本要追击杀了那个青衣客,可是却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家伙走过来,在那一瞬间原开元停下来,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叶流云。
因为叶流云的两条大袖已经鼓了起来,像是吃饱了风的风帆一样。
“你是叶流云!”
原开元沉闷的发声问了一句,他说话的声音就如同人把头伸进水缸里说话似的。
“我不是。”
叶流云回答,人已经到了原开元的近前,原开元的铁伞朝着叶流云顶过来,这不像是进攻,更像是防御,因为那两条鼓起来的大袖让他有些恐惧,让他来杀人的人可没有告诉他要杀的是叶流云。
轰!
叶流云的左手大袖撞在铁伞上,大袖飘飘,看不出来是手按在上边了还是袖子砸在上边了,可是一声很大的闷响之后,那把大铁伞上的厚厚帆布炸碎了,连坚硬的伞骨都凹下去。
原开元被震的向后退了一大步,低头看了他的伞,又看了看叶流云,然后咆哮一声:“你还说你不是叶流云!”
叶流云想了想,回答:“我不能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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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你不知
没柰何,曾经在长安城暗道中极为神秘的流云会大当家叶流云其实是个标志性很强的人,除非他不出手,只要出手的话就有可能会被人认出来。
叶流云的流云袖,见识过的没几个人,但是传遍江湖的速度却很快。
世人皆说,叶流云出手的时候两袖灌风状若巨木,有神威。
轰的一声之后,那面犹如凉亭一般的大铁伞伞面上被他拍出来一个洞,无比坚韧的伞面崩碎,伞骨塌陷。
江北巨鹿原开元被震的向后退了一大步,脸上已经满是惊惧之色。
“虽然我不是叶流云。”
叶流云想了想,很认真的问原开元:“但我有些好奇......叶流云应该从来都没有去过平越道,还是南越国的时候也没有去过,更不曾与你们南越国的江湖客有过什么交集,所以你和他应该也没有接触,你也不会认识,为什么你见了我会说我是叶流云?”
原开元道:“江湖传闻,叶流云白衣如雪大袖飘飘,有谪仙之姿。”
叶流云笑起来,想着要不然我认了吧,人家那几句词说的怪好的,尤其是那五个字......有谪仙之姿。
江北巨鹿原开元之所以被称为江北巨鹿,江北两个字的出处是他出生在南越国江北郡,少年时候就因为个子大而出名,十五六岁已经有万夫莫敌之名,后被南越国皇帝杨玉得知,将他召入宫中做禁卫。
至于巨鹿这两个字,是因为当时有行商从不知某地带来一个杂耍的队伍回来,在南越国内四处游荡表演,倒是场场火爆,其中有一种被称为域外巨鹿的东西,极高大,能吃到树上的叶子,人人见了都很惊叹。
大概是觉得,原开元这般身高也能吃到树上的叶子,所以就送了他巨鹿的称号。
原开元道:“你就认了你是叶流云又如何?这里如此多的人见过你出手,你能让我们所有人当哑巴?”
叶流云道:“不能,但是有别的办法,比如我不认,比如传扬不出去。”
就在这时候小青衣六朝着这边跑过来,那边十几个手持双伞的江湖客朝着他冲气势汹汹的样子,他的刀又不在手里,在刚刚摔倒的废墟那边,只好先跑过来想拿刀,所以这就显得有几分狼狈。
他曾是南疆武府举荐入京参加诸军大比的新秀,对昭理国铁伞门自然有所耳闻,但并没有见过,所以一开始也认不出来,从现在来看,这昭理国铁伞门后来突然崛起几乎成为昭理国江湖霸主级别,可能正是因为二十年前原开元逃到了那边。
小青衣六不是没有自信打不过那十几个铁伞门的江湖客,而是为了稳妥起见,手里有刀和没刀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两个概念。
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手里有刀,也会有几分底气,觉得没准可以杀鸡呢。
他跑过来,叶流云看了他一眼:“又想换换吗?”
小青衣六道:“不想,我就想躲开。”
他纵掠到了废墟那边将他的长刀捡起来,一刀在手,心中安定,回头朝着那十几个持双伞的人看过去,却发现那十几个人根本就没有朝着他追过来,而是到了叶流云身后。
小青衣六一
惊,想喊一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而一向稳妥谨慎的叶流云,居然好像没有注意到那些人似的。
他们手里的伞都很特殊,金属打造,伞尖犹如剑尖一样很锋利,伞骨外侧也打磨过,犹如一根一根狭长的刀刃,这东西可攻可防。
叶流云的正面是江北巨鹿原开元,身后是十几个江湖客,一瞬间就陷入重围。
原开元大笑,蒲扇般的大手抬起来一指叶流云:“杀了他!”
随着他话音一落,几个江湖客同时纵掠起来,伞尖朝着叶流云......可是却并没有刺向叶流云,他们从叶流云的头顶上掠了过去,在原开元惊诧的目光中,那几个人的铁伞戳向这个犹如铁塔一般的壮汉。
“你们干什么!”
原开元的大手横着扫出去,一巴掌将靠近的两个江湖客扇飞,可是却没有顾及到脚下,两个铁伞门的人翻滚着到了他脚边,铁伞狠狠的扎进他的大腿里,刺进去之后伞骨就迅速撑开,伤口便立刻豁开。
原开元疼的大喊一声,他的大铁伞往下一砸,直接将其中一个江湖客的脑袋砸成了肉泥,一脚将另外一个江湖客踢飞。
可他身后也有持双伞的人出现,跑到他背后,有人高高跃起抱住他的脑袋,铁伞朝着脖子位置猛刺,他脖子上有链甲,但铁环有些大,伞尖又很尖锐,虽然不能全都扎进去,可连续几下脖子上就开始冒血。
这些江湖客的实力自然不如小青衣六,单打独斗没有一个是小青衣六的对手,可原开元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自己人偷袭。
没多久,他身边就围了至少十几个人,铁伞朝着他身上不停的猛戳,他的上半身穿着重甲,下半身没有,那些人就朝着他的双腿不停的刺,没多久两条腿全都是血糊糊的。
原开元大手乱挥,不时将其中一个人扇飞,可是埋伏于此的铁伞门江湖客何止之前的十几个,全部加起来至少有四五十人,扇飞一个上来一个,他身边始终围满了人。
铁伞一下一下的扎进他身体中,铁甲再厚重也有被戳开的时候,原开元拳打脚踢至少杀了十几个,然而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发了狠,依然在围攻。
他像是一头巨大的野象被无数的猎豹围攻,身上挂着十几头猎豹。
“你是叶流云!为什么不与我单打!”
原开元眼睛血红血红的,大步朝着叶流云走过来,似乎是想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叶流云身上,此时的场面看起来便有些血腥残忍,他身材极其高大魁梧,挂着好几个人往前走,还有人抱着他的腿,他依然能大步向前。
“你愧对叶流云之名,居然偷袭!”
原开元在怒吼。
叶流云微微叹息一声:“人是你带来的人,他们动手也不是我安排的,何来我偷袭你?是你要带着他们偷袭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太傻,又太自信。”
原开元却不管他说什么,只是想过来一伞把叶流云拍死,他好像杀不死一样,那么多人围着他不停的刺,身上已经全都是血,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巨大的血脚印,可就是不肯倒下去。
“你只是忘了一件事。”
叶流云看着原开元说道:“昭理国那样的小国又怎么敢得罪大宁?或
许你们觉得,是大宁的人邀请你们的人过来帮忙,而邀请你们的人将来可能会成为大宁之主,所以你们无须顾忌。”
他摇头:“也只有你这么想,昭理国的皇帝现在每年九月初九那天还会带着文武百官朝着大宁的方向三拜九叩,每年都会写几份奏折送过来,恨不得想认大宁皇帝陛下做父亲,有人去接触他的那天,他就立刻向大宁皇帝陛下送来一份密报。”
“他还没有忘记你们南越国是如何灭国的,所以你带着这些人来以为可以杀宁人为你们南越国报仇......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叶流云道:“你们离开昭理国的时候大宁这边就已经接到了消息,你们能安然无恙的进来,也是因为故意放你们进来的,如果不这样的话,怎么能让有些人自己冒出来。”
他转身看向对面的酒楼,酒楼二楼位置站着一个身穿湛蓝色长衫的年轻人,他手里拿着一把剑,原本有些戏谑的看着下边的激斗,但此时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
叶流云看向那个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好像见过你一次,在青衣楼外。”
二楼的那个年轻人缓了一口气,点头:“是。”
叶流云道:“你还和我青衣楼的看门人打了一架。”
年轻人再次点头:“是。”
叶流云问:“那你觉得你能有把握打赢我青衣楼的看门人吗?”
年轻人自然是余满楼,昨日在林妙斋夫人姚美伦让他到京畿道来杀一个人,要杀的自然不是澹台草野,而是青衣楼的人。
几个月之前,同存会的人就开始制定计划怎么除掉青衣楼,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把握确定青衣楼是陛下的人,现在也没有,所以必须试探,必须逼出来真身。
于是姚美伦想了一个办法,她与同存会的人都说过这个计划,但这个计划是杀澹台草野的计划,她相信如果青衣楼的人是陛下的人,那么一定也会动手,不管同存会的人谁落在青衣楼手里,又或者同存会中有陛下的奸细,那么这个消息都会传出去。
只要青衣楼的人离开长安,她就能安排人伏击。
来自昭理国的江湖客不是她找来的,但她知道这些人早就已经到了京畿道等着,那是东主暗中派人联络,东主这些年奔走,已经联络了很大一批可用之人。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管从青衣楼里出来的是谁,都会死在方城县。
她只是忘了,昭理国对大宁的敬畏,最直接的敬畏,是对大宁皇帝陛下的敬畏。
一个每年都不庆祝本国立国之日,而是大张旗鼓庆祝大宁立国之日的小国,敢触怒大宁皇帝陛下?
昭理国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懂事。
站在二楼的年轻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虽然笑容有些苦涩。
“还好。”
他看着叶流云说道:“我曾想名满天下,还好我没有名满天下,所以你不知我是谁。”
......
......
【作为一个智力非常没有问题的人,我现在面临一个困惑,我之前往回翻看要修改的章节,但是现在想不起来农场刺杀是哪一章了.......有没有好心人?】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这才是
余满楼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们坐在一起商议事情的时候总是感觉胜券在握,总是觉得天下间的英豪都聚于此地,总是觉得自己人都比别人聪明。
站在这座木楼的二楼俯瞰大街上的生死,余满楼真的觉得可笑,甚至都没有觉得自己可怜可悲。
只是可笑。
不远万里从昭理国找来的江湖客居然是对方的人,这个笑话其实一点都不好笑。
“我倒是不希望和你打,我更希望是那个看门人。”
余满楼道:“我回去之后路上就一直在想,如果再与他交手的话应该能赢。”
叶流云道:“其实你不必死,你还有的选。”
“没有。”
余满楼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间有些释然。
“我此时在这,你劝我说还有别的路可选,若我回去的话,怕是反而没有路选。”
他从二楼飘身而下:“不过也好,能与天下闻名的叶流云交手也算是一件幸事。”
叶流云摇头:“你以为,我有必要和你打?”
余满楼忽然间反应过来,他看向四周,其实四周还有很多他的人在埋伏着,不仅仅是那些昭理国铁伞门的人,还有他从长安城带出来的人,可余满楼很清楚,这些人应该不会动手了,现在叶流云只认出来他一个,其他人还有走的机会,不管他是死还是被抓,其他人也能青衣楼是叶流云在主持的消息带回去。
“牺牲我自己么?”
余满楼道苦笑着自言自语。
他不认为自己的人生就该到此结束,虽然看起来最理智的做法就是到此结束,他了断了自己,其他地方潜伏着的人就不必暴露。
可是谁也不能轻而易举的做出了结自己的决定。
生死之事,看不淡。
“你是想让我跟你回去吗?”
余满楼问叶流云。
叶流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看向原开元那边,那头野象已经被几十头猎豹撕咬的再也坚持不住,他身上到底中了几百下已经没办法数清楚,浑身上下全都是血,倒在那的壮汉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嘴里的血就在鼓起来一个一个的血泡,然后破开。
他杀了至少二十几个人,可依然没能走到叶流云身边。
“你觉得他这样的死法怎么样?”
叶流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余满楼沉默了片刻,微微摇头:“太丑了,我这样一个在乎自己的容貌,在乎自己的气度,甚至连自己的衣服鞋袜都在乎的人,绝对不会选择那样的死法。”
叶流云上上下下的看了看他,然后问:“你看起来二十岁上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还有大把大把的好日子能过,会很享受。”
余满楼道:“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意的,你看,这意外不是来了吗?”
他想着,好在昨天把姚美伦睡了,而且还睡了不止一次,现在想想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后悔的事,他此生二十几年到现在为止,其实最爱的莫过两件事,一是美女而是剑。
至于权利倒是排在第三位,他对权利的**没有那么大,他想名满天下,在进长安之前想的,大概应该是以剑与风流之名满天下。
那该是多快意的事。
“要不然你试试说服我?”
余满楼笑着说道:“我现在确实有
些摇摆。”
叶流云道:“也好。”
说了这两个字之后他却没有再说话,也不像是在整理措辞,他甚至没有继续站在那,是去了一边选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一脸平静的看着余满楼。
余满楼道:“这样说服?”
叶流云摇头:“靠说的,应该不足以让你做出决定。”
“说服说服,你连说都不说,怎么能服人。”
余满楼道:“都说叶流云是个很写意的人,看起来确实如此。”
叶流云忽然问了一句:“你刚刚在想什么?”
“想什么?”
余满楼道:“想你怎么说服我,没有想到你是坐在那看着我,打算用眼神说服我。”
叶流云道:“之前。”
“之前?”
余满楼又想了想,之前大概想的是,牺牲自己......牺牲自己,死在这,虽然有些窝囊有些不甘,可想到他父亲之后,想到自己的家族之后,再做出这个决定就没有那么艰难了。
他没回答叶流云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回答不回答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叶流云看着余满楼,等不到答案,于是微微叹息:“你不是你以为的那么重要,这是我要说服你的话,只此一句。”
余满楼皱眉,心说这算什么说服的话?劝降啊......劝降不应该是要么花言巧语要么声色俱厉吗?要么利诱,要么威胁,但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你其实不重要算什么?
“你真的太写意了。”
余满楼将长剑抽出来,他特意没有带他那把漂亮到让人嫉妒的长剑,那把剑的剑鞘上镶嵌着名贵的宝石,镶金边,那把剑也是一把名剑,出自几十年前大宁一位非常著名的铸剑大师之手。
此时他的剑也不是凡品,可和他的爱剑想比差得远了,自杀都不能死在那么完美的一把剑下,真的有些可惜。
那把剑在他手里其实还没有杀过人,他自信可以杀很多人,到头来连杀自己都没能用得上,也真是有些讽刺。
“你先等一下。”
叶流云抬起手指了指远处,那边是一座酒楼,距离余满楼大概有十几丈远,那座酒楼里应该有十二个人埋伏着,不是昭理国的人,而是重金买来的江湖杀手,这些人的实力怎么样还不知道,毕竟也确实是第一次为同存会做事。
叶流云抬起手指过去的时候,那家酒楼的二楼窗户打开了,一个一个被的捆的结结实实的人从二楼扔下来,捆的像是粽子,所以摔的很重,看着从二楼滚落到大街上啪叽那一下就很疼。
先后十二个人从那家酒楼里被扔出来,摔的七荤八素,嘴巴都被堵住,疼的喊不出声音。
叶流云的手指向刚刚他要进去的那个地方,孙记全驴宴,那是个不大的饭馆,整个饭馆全都坐满了的人的话也就是能坐下三四十个人,而刚巧,那家驴肉馆里只剩下一张桌子没有人,若是刚刚叶流云和小青衣六进门的话,一定会也只能坐在那张桌子旁边。
围着那张桌子一圈的桌子都是人,每一桌都有人,有的有两三个有的四五个,这一圈人大概有十二三个,在叶流云把手指过去的那一刻,这十二三个人全都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跑,然后围着他们一圈的人也都站了起来,比他们人数多一倍。
站起来的人看看四周又看看外边的叶流云,很快这些人的脸色就变得绝望起来,他们想冲出去,但门口也被堵住了,堵门的是一群持硬弓的汉子,
这些硬弓绝对不是大宁的制式武器,而是草原上的人善用的黄杨木弯弓,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些人也确实长得很像是草原人,本和宁人没有多大区别,但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来。
驴肉馆里的十二三个同存会的杀手动也不敢动,不过好在比被人从二楼扔下来的那十二个同伴要好一些。
叶流云的手又指向刚刚余满楼所在的那座酒楼,余满楼的脸色已经很白,回头看的时候脸色就变得更白,几无血色。
他刚刚一直都在这座酒楼里,却没有注意到除了他的人之外原来都是人家的人。
在这家酒楼里有二十个人是余满楼的手下,在余满楼被叶流云用手指出来的时候这二十个人都没有动,现在也没有动,是因为他们不敢动。
从酒楼后门进来不少身穿白衣的汉子,他们手里拿着的可不是看起来略显粗糙的黄杨木弯弓,而是大宁武工坊精工打造的连弩。
这个江湖上,只有一家江湖宗门敢用大宁军队的制式兵器......那只能是流云会。
从后门进来的白衣汉子们将酒楼里的人挡在那,围了一圈,一圈的连弩之下,还有谁敢乱动?
余满楼沉默了好一会儿,摇头苦笑:“这么看的话我确实不是很重要了。”
他问:“所以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叶流云?这地方已经被你们控制成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不敢承认自己是叶流云?”
“不能乱认。”
叶流云道:“得有原则。”
余满楼愣在那,没理解这是什么狗屁的原则。
“我现在懂了。”
余满楼道:“陛下让你去了北疆,还让你带走了绝大部分流云会的人,而你只是带着他们去北疆溜了一圈,什么都没干就又回来了,但是流云会的人却没有进长安,而是放在了距离长安城不过一天路程的方城县。”
叶流云摇头:”不是什么都没干,去看了白山和黑山,去看了冰湖,去看了莲池,去看了千里白桦林,本来还想去看看珞珈湖,钱用的差不多了,就没去,总之转了很多地方,毕竟是公费旅游,多走走多看看是好的。”
余满楼觉得心里很堵得慌,他缓了好一会儿后心情才没那么压抑了,然后他看向那边驴肉馆,有些无奈:“那边应该是韩唤枝从草原上带回来的帮手,他也是真的去了草原,只不过是带回来一批人,而不是留在那。”
叶流云没回答。
余满楼道:“这才是青衣楼的实力。”
叶流云摇头:“这不全是。”
他转身往回走:“收队!”
“呼!”
整条街上的人全都应了一声,那些行人,那些过客,那些商人,整整一条街的人,这条街其实早就已经封了,只是看不出来罢了。
他看向余满楼:“这才是青衣楼的实力。”
小青衣六也很懵,追上叶流云:“我现在不是那个唯一一个干活的了吧?”
叶流云道:“不是。”
小青衣六:“工钱不许减啊。”
叶流云:“唔......”
小青衣六回头看了看那气势,忽然笑起来:“这才对啊,我们是官方混黑,不靠人多怎么行。”
叶流云一边走一边认真的说道:“回去之后别告诉净崖先生,他以为我们青衣楼日子可苦逼了......那么好用的看门人还不用发工钱......”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多久没回来了?
余满楼怎么都不会想到方城县里的这一条街上都是青衣楼的人,当他看到那些人举起手的那一刻才明白,青衣楼不是流云会,而是比流云会更恐怖的东西。
流云会的一部分调入军中,但陛下不是强制性的要求,愿意去军中的去了军中,不愿意去军中的则回到了长安,只是他们没有进长安而已。
方城县这个地方足够特殊,这里三教九流汇聚,南来北往经过,这里如果有一些江湖客自然不会被人怀疑。
只是一天的路程而已,余满楼觉得真是个让人觉得讽刺的笑话。
青衣楼在长安城里寒酸的没几个人,谁知道人家的实力都在长安之外,而自以为有着绝对财富和实力的同存会却被这样低级的手段蒙住了眼睛,只是一天路程而已,就在这摆着呢。
“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小青衣六揉着酸疼酸疼的肩膀,跟在叶流云身后问:“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多了不起的大人物,动用了咱们青衣楼如此多的人手,万一暴露了的话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万一。”
叶流云看了小青衣六一眼:“是肯定会暴露。”
小青衣六更加不解:“既然明知道肯定会暴露,为什么还要这般炫耀实力?我们可以有无数种手段对付追杀我们的人,这样暴露会让同存会的人更加小心翼翼。”
“他们不会知道的那么快。”
叶流云道:“这条街已经封了,整条街上没有一个外人,就算我们会暴露实力也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他们需要摸索一段时间才能发现什么。”
他问小青衣六:“如果你是同存会的人,你派来了近百人追杀两个人,可是这近百人却失踪了,你会怎么办?”
“继续派人来方城县查。”
小青衣六眼神一亮:“我们就在这等着?”
“是我。”
叶流云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我在这等着,而你要跑一趟甲子营去见澹台草野,见过他之后再去见一见窦怀楠。”
小青衣六哼了一声:“我受了伤,我还在疼,这里满大街都是我们青衣楼的人,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去?”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提钱的人。”
叶流云很认真的说道:“所以你得多干活儿。”
小青衣六道:“现在退钱还来得及吗?”
叶流云刚要说话,小青衣六已经迈步向前:“想都别想,我去就是了。”
一个时辰后,方城县灯水楼。
这是一家新开的酒楼,据说老板是从南方过来的,具体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灯水楼的饭菜味道应该是偏向于息东道那边的口味,有些淡,菜品倒是不少。
灯水楼才开张营业不到一年,生意还算可以,最起码每天往里边看都能看到不少食客。
叶流云坐在一个雅间里喝茶,给他泡茶的是一个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颇为虚弱的中年男人,气质上和叶流云有些相似之处,两个人都带着些书卷气,叶流云更重一些,而这个看似虚弱的人偶尔抬眉的时
候那江湖气就跃然眉间。
“生意怎么样?”
叶流云一边品茶一边问了一句。
“差的很。”
这个虚弱的中年男人并无自责的说道:“你知道我并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去少年堂教人,我记得刚进流云会,你把码头的生意交给我,还说完全信任我,然后我一个月亏了上千两银子,然后你说让我去接手别的生意,一个月亏了七八百两......”
叶流云道:“你还是直接说这里亏了多少了吧。”
“还好。”
虞白发笑了笑道:“每个月也不过是几十两的事。”
叶流云道:“北方人口味偏重,你偏偏想开一家息东道那边口味的馆子,要是生意能好才怪,所以......每天来吃饭的都是托儿?”
虞白发:“不然每个月亏的那几十两银子怎么亏的。”
叶流云笑起来:“这要是让叶抚边知道了得跳着脚的骂你败家。”
虞白发笑道:“所以我才不回长安而是留在方城县这边,我受不了他那个扣扣索索的性子,沈冷是假扣扣索索,他是真的。”
“我们还要在这多久?”
虞白发问。
叶流云道:“应该还要一阵子呢,方城县是我和韩唤枝商量好的地方,这里是给那些人挖的一个大坑,他们要想查明自己人为什么都失踪了就一定会再派人来,而最方便也是最直接的,当然更是他们擅长的手段,便是去方城县的县衙找关系问。”
虞白发道:“所以呢?”
“所以你还得守着这个坑,来一批就失踪一批,同存会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该抓的人已经不少了。”
虞白发沉默了一会儿后问:“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
叶流云地图看着手里的水杯,许久之后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虞白发也沉默下来。
“这个人很可怕。”
叶流云看着杯子里冒出来的热气:“连韩唤枝都没有任何办法,也没有任何头绪,这么多年来韩唤枝从来都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对一个人毫无办法,他像是个影子。”
叶流云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们回到长安的事很少有人知道,哪怕同存会的人怀疑却没有任何证据,他们不确定是我回来了还是韩唤枝回来,甚至不确定是不是我们俩其中一个回来了。”
虞白发道:“但是那个人知道,他像是知道一切。”
“嗯,像是知道一切。”
叶流云道:“第一次察觉到这个人存在是回长安之后没多久,小青衣六出去买早点,回来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烧饼里夹了一张一条,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我会帮你们把人都挖出来。”
虞白发看了他一眼:“这就是让人担心的地方,他知道你们回来了还知道你们就在那,甚至还能在小青衣六买的烧饼里做手脚。”
叶流云道:“之后又陆陆续续的收到
了好几张纸条,有的是买回来的东西里夹着的,有的是故意放在门口的,第一张纸条出现之后小青衣六立刻回去,可那家卖早饭的摊贩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虞白发道:“这个人到底想干嘛?”
“还不确定。”
叶流云道:“他说要帮我们把人都挖出来,然而知道陛下要挖人的人并没有多少。”
“更让人疑惑的是他对我们了解......他对同存会也很了解。”
叶流云继续说道:“包括这次......之前有人送到青衣楼一个包裹,包裹里边是一件衣服,衣服没有任何问题,普普通通,衣服里边夹着一张纸,那个人告诉我们,会有从昭理国过来的江湖客要在方城县设伏,而对方的手段大概就是假意对澹台草野动手,引我们的人离开长安。”
他看了虞白发一眼:“韩唤枝从徐少衍的嘴里证实了这个消息,所以我们才会出长安。”
虞白发叹道:“如果这个人也是陛下的人,何必要装神弄鬼?这并不好玩。”
叶流云道:“确实一点儿都不好玩。”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他们这样的人物眼神里都有些茫然和担忧。
第二天一早,几辆马车鱼贯进入县城,门口的厢兵仔细检查过,马车里运的是海货,就是从域外运来的商品,大宁的水师强大之后,做海货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从各地运来的商品也越来越多。
这样的商队并不少见,证件都齐全,沿途所经各地的官印清晰,从路引上来看,这支商队是从南疆湖见道登陆,一路从湖见道走到这,他们的目标是进长安。
马车进来之后顺着大街走了一段停下来,几个年轻男人站在路边等着,看到车队后立刻迎上去,在第二辆马车旁边站好,同时俯身一拜。
“东主。”
马车里有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有些轻柔。
“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如果东主要尽快到长安的话,在方城县吃过早饭后可以立刻上路,天黑之前就能进城,只是要稍稍赶一些,若是不急,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住处,明天更早一些出门再去长安会松快些。”
“去住的地方,马需要休息,之前已经赶路好几天,人也需要洗漱更衣,到了地方不要打扰我,我想好好睡一下。”
马车里的女人淡淡的吩咐了几句,外边的人随即俯身一拜。
一刻之后,车队在城中最大的那家客栈外边停下来,客栈的伙计们已经等着了,协助车夫将马车赶到了后院,第二辆马车上下来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脸上有几分风霜之色,可却还有少女模样。
“姐,到了。”
她往四周看了看,眼神里都是戒备。
“笑笑。”
马车里的女人扶着车门下来,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服,披着貂绒大氅,她比刚刚下车的女子年纪还要大那么一些,可是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她已经不再年轻,气质又很从容。
她下来之后活动了一下肩膀,看向那个年轻些的女孩子:“笑笑,多久没回长安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想打架
这是方城县找最大的一家客栈,平日里也是生意最好的一家客栈,但是今天这客栈被人包了,用全部房费两倍的价格包下来,只因为包下客栈的人说,他们东主不喜被人打扰。
所以连客栈的人都有些好奇,他们什么样的客商没有见过,按照官府交代的规矩,入住客栈要登记,从路引上看这支商队是从湖见道那边过来的,要是这么一路包客栈的住,做什么生意能赚钱?
那马车里拉的又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
那位看起来极有气质的女子登楼上去,所有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女人说容貌并非国色天香,可偏偏就是让人觉得她美,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
颜笑笑在前边走,上楼之后把所有的房间都再次检查了一遍然后才让林落雨上楼,两个人这么多年来都一直在一起,相互之间的默契和信任非别人可比。
“姐。”
颜笑笑看向林落雨:“怎么非要在这住一晚?距离长安城也不过是一日路程,稍稍赶得急一些天黑之前肯定能进长安,这客栈的环境说不上有多好,毕竟只是个小县城,比不得长安城里的客栈住着舒服。”
林落雨笑了笑道:“不进长安是因为方城县这边现在可比长安有意思。”
她寻了靠窗的地方坐下来,脸色有些疲惫,一路上急着赶回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这么远的路又怎么可能不累人,哪怕她的马车里已经足够舒适。
“方城县有什么好玩的?”
颜笑笑把身上披着的大氅脱下来,里边的长裙极为合身,她个子很高,比寻常男人还要高一些,高挑而又不显得笨拙,身材自然没的说,尤其是那两条长腿,是真的又长又美。
“这里啊,现在龙蛇混杂。”
林落雨道:“虽然表面上咱们天机票号的生意停了,可实际上,江湖上的消息也好朝廷里的消息也好,我们还是比别人更灵通一些。”
她推开窗往外看了看,对面的一家酒楼三楼也有人在看这边,林落雨把窗子又关好,笑了笑说道:“你看,咱们才住进来就被人盯上了。”
“现在还有什么人敢盯我们?”
“有啊,笑笑,别把大宁的江湖水看的那么浅。”
林落雨接过来颜笑笑递给她的茶,谢意的笑了笑后继续说道:“咱们这段日子一直都在查同存会的事,从他们大宁之内的生意查到他们大宁海外的生意,这两年多来我们查实的消息足够多,然而查实的消息其实用处并不直接。”
她解释道:“我们现在知道了同存会的很多生意往来,也着手安排人和他们做生意,但这些都是大宁国法之内允许的事,是他们不怕暴露的事,所以并无太大帮助,要想查的更仔细些就只能回长安了。”
“方城县这......”
林落雨笑道:“说不定会遇到一些老熟人。”
颜笑笑道:“姐,大将军率军在西域的时候和你谈过了那些事,因为二皇子而谈及,所以你开始调查同存会,现在已经过去两年了,大将军又去了北疆,咱们票号的生意在长安城里也断了,想和他联系上都比以往难一些,消息走的也慢,所以你说这里的老熟人,怕也是大将军的老熟人吧,不然的话你才懒得见人。”
林落雨白了她一眼:“就你聪明。”
颜笑笑道:“这几年来你越发懒得见人,尤其是男人,你能见的要么是他要么与他有关。”
林落雨叹了口气,像是开玩笑似的说道:“主要是这世上的男人,大多无趣。”
颜笑笑嗯了一声,点头:“大多无趣。”
林落雨看向颜笑笑:“可你为什么也不爱见人?”
颜笑笑:“姐你
说的对啊,这世上的男人大多无趣,既然无趣,何必要见。”
“所以有时候我就忍不住想......”
林落雨声音很轻的说道:“这些年东奔西走的带着你,倒是坑了你,你和我不一样,我这些年奔走是为了做自己该做的事,你总说我耽误了自己,其实并不是,我乐在其中。”
她看向颜笑笑:“那个男人不属于我,但这不妨碍我想保护他,想帮他,想做很多事,这没有冲突,可是......”
颜笑笑道:“姐,哪有什么可是,我跟着你也一样乐在其中。”
这些年朝夕相处,她们两个早就已经无话不谈。
林落雨不会对别人提及的话,对她说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多顾忌。
“当年还在长安的时候,你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说过,可是你暗中打听过不少次关于流云会大当家叶流云的事,那时候我没有阻止也没有赞成,是因为我觉得你们两个年岁相差的着实大了些,况且他那样的男人,往往都对女人并不在乎,这世上的傻小子可不多。”
她说的傻小子,当然只能是那个傻小子。
颜笑笑道:“所以啊,我自己都不觉得可惜,倒是姐姐你现在替我觉得可惜,我对叶流云只是好奇更多,一个什么样的人才会放弃本可前途无限的仕途选择了暗道。”
林落雨摇头:“男人的选择和女人的选择往往都不一样。”
颜笑笑凑过来,用肩膀撞了撞林落雨:“你不用替我瞎操心,说到好奇,我对那个傻小子也好奇呢,他是我认识的男人当中唯一一个始终只爱一个女子的人。”
她在林落雨身边坐下来,双手捧着茶杯晃着腿的样子,依然少女。
“可能......”
林落雨笑了笑:“在他眼里,除了茶儿之外别的女人都很丑,丑的让他觉得没兴趣。”
“屁。”
颜笑笑道:“姐姐就好看,我也好看。”
林落雨噗嗤一声笑出来:“好看,都好看。”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人说话,敲了敲门后说道:“东主,外边有客人要求见,说是东主故识。”
林落雨笑道:“请进吧。”
她看向颜笑笑:“你做好准备。”
颜笑笑下意识的看向她放在一边的长剑:“好。”
林落雨道:“可不是让你拿着剑做准备,你的剑这会儿没用的。”
不多时,外边再次响起敲门声,颜笑笑带着戒备的去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站在外边的叶流云,那一身白衣的男子看起来如几年前她见过样子完全没变一样,风采依然。
在那一瞬间颜笑笑愣在那,然后忽然之间就慌了。
“叶......叶先生。”
“你好。”
叶流云微微俯身,他看到那女孩子眼神有些闪躲,然后她的脸不由自主的扭向一边,所以他也看到了她的耳垂有些发红,于是稍稍有些不解。
“大概想着是你们回来了,所以过来拜访。”
叶流云问:“可以进去吗?”
颜笑笑慌乱的把门口让开,下意识的看向林落雨,却发现她正在一脸老母亲般的笑着看着她,于是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林落雨坑了。
与此同时,北疆。
入冬两个月,北疆的气候变得更加寒冷,数着日子就到过年,所以大家心里难免都有些思乡,虽然四疆的边军就算是过年也不能回家,可在军营里的气氛和在外边征战的气氛肯定不一样。
世子李逍善战死的事没有被淡忘,可是悲伤的情绪已经不那么强烈,对峙
的日子也稍显无聊,每天的日子也有些单调,训练,休息,吃饭,睡觉,起床,吃饭,训练,休息......如此反复。
对面的黑武人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每日摩擦不断可谁都绷着那个劲儿,不会真的出现大规模的冲突。
沈冷蹲在米拓河的冰层上正在用黑线刀钻洞,他两只手夹着刀柄钻木取火一样来回转,冰层终于被他钻头,一股水冒出来。
陈冉蹲在他旁边看着,有些感慨的说了四个子:“打洞出水。”
沈冷侧头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陈冉一脸无辜:“为什么你的眼神里有些猥琐?”
沈冷:“是特么我猥琐?”
陈冉:“不然是我?”
王阔海站在旁边瓮声瓮气的问:“大将军,钻洞冒水干嘛?”
陈冉:“你这个冒字用的比我那个出字要好。”
王阔海:“哎呀真是谬赞了。”
“你们俩滚......”
沈冷叹道:“我只是想钓鱼而已。”
王阔海道:“那这个洞太小了。”
他从背后讲那面巨大的铁盾摘下来:“我给你钻个大的吧。”
沈冷看了看他那个盾牌,要是钻出来那么大一个洞,冰层没准都裂开。
“做个人好吗?”
沈冷道:“你们俩一边玩去吧,我就想安安静静的钓个鱼。”
王阔海把巨盾有挂回自己后背上,然后一把将陈冉抓过来往下一按,陈冉连反抗都不能,直接给按地上了,王阔海一屁股坐在陈冉身上:“垫着点,要不然屁股凉。”
陈冉:“我-日-你......”
“大将军!”
远处王根栋纵马而来,到了河边跳下战马跑过来,先看了看王阔海,又看了看王阔海屁股底下的陈冉:“坐垫不错。”
然后到了沈冷身边:“心奉月派人送到大营一封信。”
他把信递给沈冷,信还没有拆开。
沈冷看了看那封信:“怎么是给我的,不应该是给武新宇送去吗?”
“武大将军那边也有,黑武那边过来送信的人说,心奉月写了两封信。”
沈冷把信拆开看了看,居然是一笔漂亮的宁字。
“恶心。”
沈冷看着那漂亮的字瞪了一眼,然后看着看着就微微皱眉。
“他这么做不觉得有些幼稚?”
“怎么了?”
王根栋,王阔海还有陈冉三个人一块问了一句。
“打架。”
沈冷长长吐出一口气:“憋了两个多月,他就憋出来这么个办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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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陛下的旨意到了
沈冷看着手里这封信心情有些许的复杂,他也没有想到心奉月想了两个月之久的解决方式居然是打架,这么江湖的手段亏他能想的出来。
可再仔细想想,心奉月是剑门宗主也算是江湖中人,只不过是剑门在黑武被神化了,神化到能左右国权的地步,于是门派就再是门派,而是宗教。
可心奉月的格局确实不算多大,如果他的格局足够大,或许黑武的朝廷结构会更稳定。
“打架?”
王阔海一听这个就来了兴趣,往前凑了凑,他不是站起来往前凑了凑,而是蹭着屁股往前凑了凑,主要是陈冉还在他屁股底下呢,跟个大墩布似的在冰层上蹭着动。
“过分了啊。”
陈冉喊了一声。
王阔海吓了一跳,连忙起来:“哎呦我草,把你给忘了。”
其实王阔海又不会真的把全身重量都压在陈冉身上,只是欺负陈冉习惯了,不然的话陈冉怎么可能还能好好说话,必然是要被压的一边叫爸爸一边拉粑粑。
沈冷把那封信递给距离最近的王根栋,王根栋看完了之后也有些吃惊:“确实挺幼稚的。”
他看完了给王阔海,王阔海把陈冉拎起来两个人一起看,看完之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陈冉有些疑惑的说道:“要是两个江湖门派之间有了纷争用这样的方式处理倒是可以理解,毕竟那是江湖规矩,存在了许多年,江湖中人解决问题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还显得比较公开公正,上档次......”
他看向沈冷:“可是两国之间这么玩,不显得幼稚可笑了?”
心奉月在信里态度很认真的告诉沈冷,两国这样的对峙下去对两国其实都不利,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样的消耗其最终是让两国百姓受苦。
他对于世子李逍善的死感到遗憾,不过两国交兵,战死在沙场上的人不分贫富贵贱,这很正常,但只要是战死在沙场的人都是本国的英雄,他也向世子李逍善致以对军人的敬意。
心奉月说,这两个多月来黑武与大宁两国在米拓河岸的对峙一直都在冲突不断,每天都有士兵在牺牲,他感到十分痛心,所以想找到一个让两国能够归于平静的办法,那就是......擂台比武。
两国挑选军中高手,仅限于军中,着重表示不允许有任何江湖实力的人参与其中,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举行一场比试,比试的详细规则可以再进行商量确定,如果武新宇和沈冷同意的话,他会派专人来协商。
比试的目的是尽快的结束争端,为了能够让黑武的百姓军人都满意,也为了能让大宁的百姓军人都满意,所以这次比试的结果严格执行。
输了的人交给对方来处置,另外一个条件则是......黑武那边,杀死了世子李逍善的青树必须参加比试,而大宁这边,杀死了蒲落千手的沈冷则必须参加比试。
“想用一个青树来换大将军你?”
王根栋摇头:“这样的事我们根本就没有必要理会。”
沈冷的视线回到挖出来的那个冰洞,沉默片刻后把鱼钩和鱼饵挂好顺进冰洞里:“等武新宇大将军的消息。”
王根栋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沈冷在这并不是做决定的那个,武新宇才是,不管在任何时候,沈冷都必须给武新宇足够的尊重。
武新宇来的很快,在接到心奉月的信不到半日之后就进了沈冷的大帐,而沈冷此时刚刚冰钓回来,钓上了的鱼此时正在炉火上烤着。
黑獒跟着茶爷回东疆去了,不
然的话此时应该在温暖的炉火边上趴着,如它年少时候一样竖着耳朵,哪怕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也会戒备着外边的一举一动。
“真冷。”
武新宇搓着手进门,看了看炉火上的烤鱼:“来的真巧啊。”
沈冷:“掐着吃饭的时间来,怎么来都巧。”
武新宇:“你这么聊天容易吃亏。”
沈冷:“比如呢?”
“比如我一不开心不但午饭在这吃了,晚饭也在这吃了,我记得某人还欠我两坛好酒一顿饭。”
沈冷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的说道:“你看,这一顿饭不就在你眼前呢吗?”
武新宇:“这特么的也算?”
沈冷道:“我亲手做的,基本条件达成。”
武新宇:“还有个基本条件,我点菜的那种。”
沈冷瞥了他一眼:“那你下次点菜的时候不能再点鱼了,鱼你已经吃过了。”
武新宇挨着火炉坐下来,搓着手说道:“心奉月的信你已经看过了吧。”
沈冷点了点头:“看过了。”
武新宇问:“怎么看?”
沈冷:“用眼看的啊。”
武新宇:“啐!”
沈冷道:“我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心奉月的目标究竟有几个,如果仅仅是他字面上的意思这事其实没多少诱惑,不算好玩,杀世子的凶手虽然是个诱惑,但分量不够,况且他还表明了态度我必须参加比试。”
武新宇道:“看来咱俩的信不一样,我那封信里可没有让我参加比试的话。”
沈冷:“你的意思是?”
武新宇:“心奉月怕他们那边没有人打得过我,又不想跌了面子,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你。”
沈冷:“送客。”
武新宇:“......”
沈冷笑了笑说道:“那你又没有想到为什么心奉月要求我参加比试而没有要求你?”
武新宇道:“因为你是疯子我不是,他知道你和正常人不一样,而我就比较正常,这么没好处且幼稚的事我当然不会打答应,但他猜着你一定会答应,所以他才会在给你写的信里特意写明了,青树会参加比试,你也必须参加比试。”
沈冷:“为什么捏?”
武新宇:“因为在心奉月眼里,你自大,冲动,暴躁,疯。”
沈冷:“当我没问。”
他递给武新宇一壶酒,武新宇把酒接过来闻了闻,从味道上就能判断出这是一壶老酒,而且不是北疆的酒,所以他有些好奇,这酒沈冷是怎么带来的,前前后后,沈冷在北疆已经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就算他来的时候带了酒难道喝不完?
他并不知道,沈冷是有自己供需系统的人,不管沈冷到什么地方,天机票号的人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跟上来,长安城里天机票号的生意断了,但是除了长安城之外天机票号的生意还在继续。
陛下当初的旨意是查封长安城里天机票号的生意,下边执行的人又不是傻子,谁会傻乎乎的把这旨意执行到全国之内,毕竟沈冷还是大将军呢。
所以沈冷真的是一个很特殊很特殊的人,他到北疆之后不久,天机票号的特殊支援队伍就立刻离开了北疆驻地,带着所需的物品到达,速度比大宁边军的支援速度也不慢。
林落雨接手天机票号这些年来,组建了两个特殊的队伍,一个队伍是专门保护茶爷
的,一个队伍是专门支援沈冷的,她的要求是......如果沈冷在率军出征的时候有什么需求,天机票号的支援队伍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如果......如果沈冷率军出征的时候遇到危险,天机票号的支援必须比大宁边军的支援更快。
其实就连沈冷自己都不知道,他每到一个地方后,到底会有多少人在暗中时刻准备着保护他。
林落雨在拼了命的让天机票号赚钱,而赚来的钱有几乎一多半用在了这两支特殊队伍的维持上,为了尽快达到支援的目的,她在大宁各道都在养人。
这些事她根本就没有对沈冷提过,沈冷只是每到一处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接到天机票号的联络,问他需要什么,有需要就能送到。
他以为把天机票号交给林落雨是让林落雨在做她喜欢做的事,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林落雨在做的确实是她喜欢做的事,只是两个人认为的事不是一回事。
沈冷确实是一个心很大的人,而他遇到了一个心也很大的林落雨。
武新宇灌了一大口老酒,胸腹之中暖和了不少,他眯着眼睛看向沈冷:“其实......心奉月是把你猜准了对吧?”
沈冷笑了笑,没回答。
“那年。”
武新宇低头看向炉子里的炭火,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义父被杀,我很悲痛,但我还是在军中指挥,是你去把义父的遗体抢了回来......”
沈冷看向武新宇,刚要说话就被武新宇摆手阻止。
武新宇继续说道:“我这个人总是好像很理智的样子,其实那叫不近人情,不管做什么都会去想对大局影响如何,所以当时哪怕我已经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去亲手报仇亲手把义父遗体抢回来,可最终我还是控制住了。”
他吐出一口气,又灌了一口酒。
“所以我知道,这次心奉月写信说要比试,还说青树一定会上,你心里也就有了决定......我有时候理智的不像是个人,你不一样。”
他看了沈冷一眼:“所以......”
沈冷道:“所以你是来鼓励我,如果我真的已经做出了决定你会支持我吗?”
“不是。”
武新宇道:“所以,你走吧。”
“走?”
沈冷一怔:“去哪儿?”
“回你的东疆水师。”
武新宇坐直了身子,看着沈冷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来不是告诉你我会同意心奉月的条件,而是告诉你我不答应,我们没有必要冒那个险,就算是陛下在这也不会同意你去上台和黑武人比试,十几万黑武军队的人命加上青树的命再加上心奉月的命,都配不上你。”
武新宇道:“我来,是要告诉你,你可以走了,这边的局面我能应付。”
沈冷沉默了好一会儿,摇头:“我在等陛下的旨意。”
武新宇皱眉,刚要说话,外边有人大声喊了一句:“千里加急,陛下旨意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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