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问
雪大无风,对于外出的人来说也是一种幸福,有些时候事为必然便不可退缩,于艰难之中劝慰自己,劝慰的动了便是开阔,劝慰不动便是逼仄,好在这次出来的大宁斥候每一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他们有着无比丰富的经验,这经验不仅仅是与敌人斗,还包括与天地斗。
斥候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拿着比寻常士兵高三倍的军饷,无战事的时候甚至还可以喝酒,他们走路都带着一股横行无忌的劲儿,那是因为他们是行走在死亡边缘的人,他们就该狂。
边军的斥候,哪一个没有经历过几次生死?尤其是面对黑武人的时候。
大宁立国一百二十三年,黑武寇边,一队十二名大宁斥候奉命靠近黑武大营打探消息,他们发现了黑武大军的粮草辎重所在,且正是刚刚搭建营地防备稍显混乱松懈的时候,于是十二个人商量了一下,回去再请示已经来不及,索性拼了命,潜入进去,一把火将黑武人的草料和粮车烧了。
后来这十二名大宁斥候没能冲出来,都被生擒,他们被打断了四肢剜掉了眼睛,黑武人架着十二个血糊糊的人到了大宁边关城外,当着城墙上将士们的面把这十二位勇士开膛挖心。
大宁立国二百零六年,潜入大宁的黑武密谍窃取了机密情报逃出边关,一路上都是廷尉府的人在追,可到了边疆出关,廷尉府的人经验远不如边军,于是斥候将这差事接了过来,斥候队追出边关,于风雪之中追上那些黑武密谍,一战全都杀了,可还没有来得及撤回来,黑武接应的大军赶来,人数至少是斥候的几百倍。
斥候队在那些密谍身上没有搜出来任何纸张或是情报,再仔细翻的话时间已经来不及,黑武人的骑兵已经从四面八方过来,于是队正下令手下斥候把随身携带的火油泼在身上,与那些尸体同时点燃,三十几名斥候和十几个黑武密谍被烧成了黑炭,身上的衣服都烧光了,皮肤烧毁了,所以便是什么秘密也都带不回去了。
队正临死之前大声说,我们不能被抓住,我们也是秘密。
于是,大火带走了三十几名英雄,甚至连尸体都无法区分出来,而黑武人愤怒之下他所有烧焦了的尸体一块砍碎,喂给了带来的一群猎狗。
当年孟长安初到北疆,作为雁塔书院的双榜第一,来的时候已是校尉,到北疆后,有将军问他你想去什么地方,孟长安说去斥候队,那将军说斥候之中已经没有校尉的空缺,孟长安只回了三个字......我当兵,于是斥候队便多了一个以校尉军衔当兵的斥候。
此时此刻,在冰原城往南数百里处,一队斥候在大雪漫天的夜里停了下来,为首的斥候队正侧耳仔细听了听,然后把右拳举高,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队正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然后将挂在腰畔一侧的连弩摘下来。
在这一刻,所有斥候都知道,生死到来。
风声来了,那不是天地风声。
每一名斥候都将连弩端起来瞄准面前,他们眼睛前边,那么大的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来,忽然间雪花开始往一侧飘开,风已经快到近前。
京畿道。
从昨天开始京畿道也下了雪,也很大,只一个时辰大地就银装素裹,到了今天,地上的积雪厚到一脚踩下去雪已经能没过脚脖子,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来的都早,这才十月份就开始
飘雪,连钦天监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上一次京畿道十月飘雪的记录还是在一百多年前。
对于百姓们来说这不算什么好消息,说是瑞雪兆丰年,可这雪来的太急,以至于田里为过冬所种的大白菜都没有来得及砍,被白雪覆盖,田里看起来便是一个一个小小的密密麻麻的起伏。
田埂上,窦怀楠蹲在那看着,脸色有些担忧,虽然大白菜抗冻,可若是真的都被冻坏在地里,这一个冬天他治下百姓们的日子就会不好过,总不能每天都光吃面食,北方天气寒冷,能种的菜本就不多,能在这个季节种的菜就更少了。
“回去之后张贴告示,让百姓们互相帮衬一下,尽快把这些白菜都收了,虽然还没有都长大呢,可收的及时还能吃,十月末就这么冷了,一场雪,再来一场冻雨,马上就能把这些菜冻成冰渣子。”
他起身,身后为他撑着伞的随从连忙后退一步。
其实地方上的官员们都还没有适应这位大人的做事风格,那可是从京畿道道府的职位上被扒下来的,曾经的一品大员,现在不过是个五品官,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若是换做别人可能早就已经崩溃,可他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就连这白菜的事他都要亲自过问,好像精力无穷。
就在这时候田间的路上又走过来三个人,每个人都撑着一把油纸伞,伞上的雪也挺厚的,所以他们三个应该走了不近的路才到这。
窦怀楠回头看到那三个人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摆手:“你们都留在这,不用跟过来。”
说完之后朝着那三个人走过去,眼神里有些很复杂的东西一闪即逝。
田间小路上,前太子李长泽停下来,回头看向那两个廷尉,歉然的笑了笑道:“我想单独和窦怀楠窦大人说几句话,不知道能不能行,若是不行的话,两位大人可以跟着。”
那两名廷尉对视了一点,然后都点了点头,其中一人道:“不可走远。”
李长泽微微俯身道谢,然后举着油纸伞走向窦怀楠,而窦怀楠也在朝着他走过来,这风雪满天之中,他们这样的两个人朝着彼此走,忽然之间让人觉得有些唏嘘,那是两个失意之人,一个被废了的太子,一个被废了的道府。
田间地头,窦怀楠和李长泽同时俯身算是行礼,李长泽直起身子后说道:“窦大人不该给我行礼,我如今是戴罪之身,连寻常草民都算不上,大人好歹还是五品官,别说是五品,就算是没品的小吏也不该给我行礼。”
窦怀楠没回答,似乎是不知道回答什么,也似乎是不想说话。
“我们两个站在这,气质和这风雪和这荒地都很配。”
李长泽看了窦怀楠一眼:“窦大人,不说点什么?”
窦怀楠也看了李长泽一眼,然后道:“欢迎。”
李长泽忍不住笑出来,指了指面前那地面上的起伏:“你曾经站在那个高度,俯瞰的可不是这一地白菜,而是人,那些高低起伏的都是人,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而现在你却只能看着这些白菜发愁,我才不信窦大人心里一点起伏都没有,一场雪下来,曾经远看着白菜地都是平整的可雪覆盖着就有了起伏,有些东西没遮掩的时候反而看不出来,有遮掩了就暴露的清清楚楚。”
窦怀楠问:“那你的意思是?”
李长泽摇头:“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来见见
你应该有些共同的话可以说,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只是想找一个心境相同的人。”
“我们的心境应该不怎么一样。”
窦怀楠指了指自己身上:“好歹还是五品。”
李长泽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所以远远的看起来两个人应该聊的很愉快,于是一路跟随着李长泽的那两个廷尉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默默记住,在这,窦怀楠和前太子李长泽相见,李长泽要求私下里和窦怀楠说话,相谈甚欢。
李长泽问窦怀楠:“窦大人,你是不是觉得我来是带着目的来的,比如拉拢你,比如想利用你,最不济也是想从你嘴里听到一些骂娘的话,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就错了,我已经这般身境,我拉拢你做什么?利用你做什么?我自己都不想骂娘了,听你骂娘又有什么意思,窦大人,不要把我想的那么肤浅。”
窦怀楠像是终于有了几分好奇,看向李长泽问:“那你来找我,是要一起想办法怎么帮百姓们尽快把白菜收一下?”
“也不是不行。”
李长泽笑着说道:“若不怕丢,把白菜都砍了然后就堆在地里,大雪覆盖不都是坏事,外面那一层或许会受冻,但里边的问题不大,我相信大宁百姓们不会做出偷白菜这么没品的事来。”
窦怀楠转身朝着那边喊了一句:“召集百姓们,把白菜都砍了堆在地里,城里的大车不够用,先堆上,然后再陆续的拉回去。”
喊完之后他看向李长泽:“还有什么?”
李长泽道:“我来,是想请教窦大人一个问题。”
窦怀楠问:“为什么问题?”
李长泽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在风雪中,这一口气白雾一样,让他多了几分妖异。
李长泽看着窦怀楠的眼睛:“犯过错的人,会被原谅吗?”
“什么错?”
窦怀楠反问。
李长泽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整理措辞,好一会儿之后说道:“打个比方......你有两个好朋友,就以甲乙来说,甲乙对你都不错,但是乙在背后做了伤害甲的事,伤害的很深,于是甲决定和乙断绝了关系,你夹在其中,此时,乙怀疑是你更偏袒甲,日日找你来闹,甚至不顾惜你的名声,然后甲知道此事劝你不可再过分亲近,你听不听?”
窦怀楠沉思:“你是想问谁原谅谁?是我该原谅得罪了甲的乙,还是该原谅得罪了乙的甲?”
李长泽摇头不语。
窦怀楠道:“用父子来打比方是不是更贴切一些?”
李长泽嘴角一勾,还是没说话。
窦怀楠也陷入沉默,很长时间后窦怀楠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笑了笑:“关我屁事?”
李长泽也笑:“关你屁事,我就不问你了。”
窦怀楠道:“我这个人比较简单,错了就是错了,给再多理由再多借口,错了还是错了,甲觉得我不应该一视同仁,乙也这般觉得,我累不累?”
他看向李长泽似乎若有深意的说道:“朋友最难相处,若是父子就好说了,不是吗?”
李长泽眼睛微微眯起来,然后再次哈哈大笑。
好一会儿后他又问了一句:“那若你是甲呢?你是乙呢?”
窦怀楠的眼睛也微微眯起来,笑呵呵:“那,若你是甲呢,还是你是乙呢?”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搞一下的时候到了
窦怀楠和李长泽对视了好一会儿,两个人嘴角上都带着笑意,可这笑意却都在刺激着对方,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李长泽打的这个比方确实有些不太漂亮,因为他当然也不好明说。
他说的那个人当然不是窦怀楠,怎么可能真的是都坏那,他想说的是他父亲,当今陛下李承唐,他说的甲指的是现在的太子李长烨,而乙自然是他自己。
他的形容不够准确,但对自己好像有了一些认知。
窦怀楠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其实他回头看到大皇子李长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忽然间就懂了为什么陛下要把他降职却还把他安排在京畿道,所以窦怀楠都忍不住快要笑出来,奈何还不能笑,想笑也只能是在心里笑一笑算了。
京畿道有多深的根,有多复杂的事,他得挖出来,这可能是陛下对朝廷动刀的最后一刀,刀子到了长安之外,京畿道就是重中之重,这一刀再切完的话,将来二皇子即位得到的大宁江山,就是安安稳稳的没有任何隐患的大宁江山了。
可是京畿道的那些人表现的太好了,藏的太深了,哪怕前太子李长泽已经落魄成了这样他们依然没有任何举动,他们像是一群已经放弃了李长泽的人,小心翼翼的把曾经和李长泽勾结的事藏在心里,也许他们觉得这样陛下就会放过他们,陛下是这样的人?
所以陛下把窦怀楠调到了京畿道任道府,希望可以通过窦怀楠的能力把这些人挖出来,连根带土的挖出来,然而那些人真的隐藏的太深,他们隔绝了一切,不露出任何蛛丝马迹,他们也许确实看破了时局,他们的目标已经根本不可能再实现,又或者他们的目标和陛下之前的预测不一样,但不管怎么样,有人犯错了,犯错的人就该被清理。
已经知道大概有哪些人,但陛下要的不是一个两个,陛下要的是全部。
陛下从来都不是一个仁慈的陛下,他的仁慈他的宽厚只给他想给的人。
所以窦怀楠在看到前太子李长泽到了的那一刻,懂了。
“窦大人似乎对我有些敌意。”
李长泽甩了甩衣袖,把身上的雪抖落。
“又或者是窦大人已经像是惊弓之鸟,知道我现在是个霉星,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窦怀楠耸了耸肩膀:“你说的不对,我才是个霉星。”
李长泽心里也笑起来,人啊......终究还是有弱点的,当年窦怀楠选择跟着沈冷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步选对了的棋,这一步走的格外漂亮,所以才有了他后来的平步青云,一个在地方军中的小小行军主簿,没几年就一跃成为京畿道道府一品大员。
这一步的选择,让窦怀楠完成了人生的蜕变。
可是李长泽觉得窦怀楠的眼界确实也就那么高,如果他再高一些就能看出来皇帝在做什么,皇帝为什么打压沈冷?那是在为二皇子李长烨铺路,沈冷的权势太重了,朝廷里如果有一个沐昭桐,想清除这样的人皇帝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一步步架空,军中有一个沈冷,想清除的话一定比清除一个沐昭桐更难。
如果皇帝现在不动手,将来二皇子登基之后谁还能治得住沈冷?那时候皇帝已经死了,二皇子初登大宝,手
里能用的人不多,能用的人权限也不重,没有一个能抗衡沈冷这样的人,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沈冷这是要失势了,而窦怀楠偏偏在这个时候傻乎乎站出来为沈冷说话,皇帝要是不拿他开刀才怪。
好在皇帝还留了情面,只是罢免了他的道府而没有杀了他,这已经仁慈了。
窦怀楠可能觉得,他是沈冷一手扶植起来的人,所以该表态的时候一定要表态,他可能还觉得这种表态会博得皇帝的好感,真的是太幼稚了,李长泽觉得自己太了解父亲李承唐,那是一个为了大宁什么人都可以放弃的人,比如放弃了他。
但是李长泽现在需要用人,他需要拉拢一个窦怀楠这样的人,所以他来了,但他不能直接表明态度,他不确定窦怀楠被陛下安排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是不是苦肉计。
当然是。
陛下何止安排了苦肉计,陛下这是连环计。
李长泽脑子里不断思考的时候,窦怀楠的脑子里也在不断思考,因为李长泽的出现,所以很多窦怀楠自己以前都没有想明白的事突然就通了,特别通,通则畅然。
现在窦怀楠明白为什么陛下要打压沈冷了,原因太复杂,但迷惑李长泽一定是原因之一,打压沈冷,进而打压了他窦怀楠,再把他放在京畿道这么个敏感的地方,陛下的安排已经很明显了。
“哈哈哈哈哈哈.......”
窦怀楠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窦怀楠大笑起来,李长泽也大笑起来,一个是真的笑一个是假的笑,但是看起来都很舒畅似的。
笑了很长时间后窦怀楠指了指田里:“喜欢吃白菜吗?”
李长泽笑着回答:“自己动手才行,自己动手砍的白菜,才不后悔。”
“吃白菜很危险啊。”
窦怀楠眯着眼睛说了一句。
李长泽道:“吃白菜确实很危险,就好像那几只羊......可我不是羊,你也不是羊,就算是羊的话,把羊角如果换成锋利的刀刃,羊也就不是羊了。”
窦怀楠又一次大笑起来,回身招手,吩咐手下人道:“取两把刀来,砍白菜。”
李长泽看到窦怀楠这个反应,终于笑的踏实了些。
三天后,北疆。
大雪终于停了下来,大地上也有一个一个起起伏伏的形状,那是枯草团,这边的风卷草很多,一团一团的,大雪覆盖之下就变成了一个一个的坟包,看过去就显得有些不吉利。
黑武将军蒲落千手走出大营,站在高坡处举起千里眼往对面看了看,雪山那边好像很安宁,雪山下宁军的营地里有一阵阵的烟冒起来,那是宁军在做饭了,他们似乎已经在这踏踏实实的住了下来,犹如算准了黑武人不敢真的怎么样,所以蒲落千手心里有些憋屈。
这是黑武人的疆域之内,宁人却好像根本就没把他们当回事,若是放在十年前,二十年前,宁人敢如此放肆?
然后蒲落千手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宁这些年的逐渐强大是因为他们出现了一个伟大的皇帝,李承唐让宁更强大,而黑武这边呢,从阔可敌完烈到阔可敌桑布吕,再到现在国家连一个真正的皇帝都没
有,黑武的衰败也就说得通了。
想到这的时候他又不得不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宗教,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蒲落千手心里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一瞬间后背都一阵阵发寒,这种想法让他觉得可怕,太可怕。
可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阻止不住,宁国为什么越来越强大,因为宁国皇帝把权利紧紧的抓在手里,而黑武这边的权利向来都是分开的,一部分在皇权一部分在神权,所以现在的黑武面临着一个重要的选择,是帝国被历史长河淘汰,还是帝国主动去淘汰一些什么东西。
他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忍不住越是去想......如果黑武帝国不淘汰掉神权对国权的干涉,那么被淘汰的必然是这个帝国,如果将心奉月淘汰,将剑门淘汰,那么黑武还可能从重伤之下恢复过来,虽然那也不是很快就能完成的事。
蒲落千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稳下来,然后他觉得眼前恍惚了一下,也许是因为把自己吓的太狠了,所以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也不是模糊,大概就是有些天旋地转那样的感觉,不严重,因为眼前的那些白色起伏在移动......
“敌袭!”
蒲落千手忽然间反应过来,然后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那些白色的起伏一瞬间爆开,一个又一个身穿黑色战服的大宁战兵从雪地里冲出来,他们距离黑武大营已经不算有多远,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雪地里潜伏了多久,这几天的雪实在太大了,大到灯火照耀之处也看不清楚,能看清楚的只是密密麻麻犹如无数残蝶拥挤盘旋的雪片。
“吹角,准备迎战!”
蒲落千手一边喊着一边退回到了大营里边,巨大沉重的辕门在黑武士兵奋力的抬推下关闭,因为营地搭建的仓促根本不可能有高高的木墙,木墙很单薄,只有一层,如果是想长期驻扎的话会搭建能在上面站人的木墙。
宁军一个一个从雪地之中站起来,然后开始朝着黑武营地这边猛冲,号角声此起彼伏,大批的黑武士兵涌到了营地这一侧,弓箭手开始在木墙里边集结成方阵,一层一层的排列好。
营地后边的士兵在听到号角声之后也开始往这边快速汇聚,他们依然是训练有素的黑武边军。
“沈冷想干嘛?用一万人主动进攻我们四万五千人?”
青树跑到蒲落千手身边后问了一句,眼神里都是疑惑。
“他们可能坚持不住了,想要趁机突围出去。”
歌云达看向蒲落千手:“把军队都调集过来堵在这,他们不可能冲了出去。”
蒲落千手点了点头:“应该是等不来援军已经放弃对峙了,所以想趁着大雪突袭。”
青树却皱着眉,片刻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如果宁军想要突袭的话何必等到白天,昨夜里有大雪做掩护难道不更好?”
他转身看了看后边:“将军,立刻分派兵力守住后方!”
晚了。
黑武大营后边传来一阵号角声。
地平面上,白雪皑皑的大地上,数万北疆铁骑犹如黑色的钢铁洪流席卷而来。
在铁骑的最前边,那面烈红色的大旗上有一个散发着战意的字......武!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来的刚刚好
人最初觉得天地之威人力或可破之的时候,一定是因为战争的出现,人聚在一起会生出勇气,无数人聚在一起的勇气就可面对天地。
尤其是这一刻,当人们看到那犹如黑色巨浪漫卷而来的北疆重甲铁骑,心中的惧意大概和面对天劫时候的惧意是一样的,洪水,山崩,地裂,这些天地之劫,与铁骑相当。
“宁军铁骑!”
黑武营地的另外一侧,当望手嘶哑着嗓子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灵魂也随着他自己的喊声飞到了九霄云外,那是一种出自骨子里的恐惧,贴着地面来的铁骑踩着雷声,带着杀气。
原本的黑武帝国有一支重甲骑兵可以与宁国的北疆重甲相抗衡,然而在宁帝北征一战中,这支被黑武人寄予厚望的铁军却被宁军牵制住,完全没有发挥出威力,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排在黑武第一,那就是乞烈军。
乞烈军在前南院大将军苏盖的手中真正发挥到了极致,历次与大宁北疆铁骑交手中都不落下风,然而现在的乞烈军,只不过是一支在珞珈湖北边回忆着往日雄风的几乎被遗弃的军队,辽杀狼不敢用,这次就没有带来。
而蒲落千手的军队虽然也堪称精锐,但是这种平原之地被重骑冲击是什么滋味?
那是践踏!
“破!”
大将军武新宇将长槊往前一指。
冲在队伍最前边的一排重甲骑兵将手里的链子锤抡了起来,呼呼的在头顶转动,每一个链子锤都极为沉重,带着不可阻挡之势飞向黑武营地,砰地一声,第一个链子锤重重砸在单薄的木墙上,直接将组成木墙的木头砸断了两根,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正面的木墙被砸的破碎不堪,然后重骑就直接撞了过去。
披挂着重甲的不仅仅是马背上的雄壮骑士,战马也一样,一辆一辆的重型坦克一样撞穿了本就破碎的木墙,顷刻之间木墙开始向两侧蔓延坍塌,木屑纷飞之中,铁流喷涌呼啸。
这边不是一个黑武人都没有,防备的力量也不算太薄弱,但是羽箭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哪怕他们已经拼尽全力的把羽箭送出去。
北疆黑武重骑的士兵们身上的甲胄连刀都砍不破,原本本该是最薄弱位置的脖子也有链子甲保护,羽箭正中都射不进去,前边的重骑兵身上被羽箭崩出来一串一串的火星,场面看起来令人无比的震撼,火星四溅中,黑甲如龙,破空而出。
“啊!”
一名黑武士兵发出惨叫,重骑直接撞在他身上,倒地的黑武人根本就来不及站起来,马蹄子一个一个的踩过去之后,很快人就变成了肉泥,顺着皮甲的缝隙血缓缓的流出来,再后边的战马踏过去,就好像踩在装满了水的皮囊里似的,一脚就陷进去,马蹄子抬起来后又缓缓的鼓回来。
踩一下,皮甲缝隙里的血和肉泥就会往外挤一下。
重骑冲进步兵群中,而且是防御力最低的弓箭手群中,那就不是战争也不是厮杀,而是屠戮。
重骑皆用长槊,他们冲锋的时候将槊锋压低,瞄准着敌人的胸口位置,冲锋之下,长槊好像捅穿一个一个水袋似的不费吹灰之力,黑武人被戳死之后却停不下来,
挂在槊锋上被顶着继续向前。
洪流漫卷,从冲进黑武人大营开始就是疯狂的屠戮。
“下令弓箭手阻断败兵!”
蒲落千手在这一刻反应出了黑武名将的实力。
“歌云达,率军挡住北侧沈冷所部的进攻。”
“是!”
歌云达应了一声,跑出去指挥弓箭手阻挡沈冷的战兵靠近。
“彬叶,给你一刻的时间组成枪阵,我们演练过无数次与宁军北疆铁骑对战的战法,现在是时候用到了,一刻之内枪阵不成,我砍了你!”
“是!”
彬叶立刻应了一声,朝着对面跑出去。
“青树。”
“卑职在。”
“也给你一刻的时间,带人从侧翼打开一条通道,枪阵挡住宁军铁骑之后,你率军从侧翼绕过去攻击沈冷所部宁军,逼迫宁军退回冰原城。”
青树立刻明白过来,以长枪兵列阵对抗宁国重甲铁骑,然后他率军从侧翼猛攻沈冷所部,那么南边的宁军重骑就会做出反应,他们会迂回过来支援沈冷,宁军的目标不是消灭他们而是打通和冰原城的通道,他们是要去救人的。
将沈冷所部逼退,引诱南边的宁军重骑过去,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协助宁人打通了这个通道,重骑能够直接冲到雪山下,这样一来,他们就能迅速调整。
“卑职遵命!”
青树应了一声后招手,带着他的亲兵冲出去。
蒲落千手大步走到高处:“把我的将旗竖起来!”
两名亲兵将那面巨大的将旗立起来,就在蒲落千手身边。
另外一侧,重甲骑兵在冲锋到了营地一半的时候缓缓停了下来,那场面就犹如大规模的山体滑坡停下来差不多,虽然停了下来,但是已经吞噬进去很多很多东西,滑坡的山体把山林吞没,重甲铁骑则将黑武人的营地吞没。
“大将军!”
一名重甲将军纵马过来:“黑武人已经结成枪阵。”
武新宇点了点头:“杀的差不多了,全灭之后没得谈,留口气给他们,下令大军分两侧绕开黑武人枪阵。”
“是!”
手下人立刻转身,紧跟着呜呜的号角声就响了起来,洪流开始往两侧分开,黑武人的枪阵就像是挡在洪流前边的一块礁石,洪流绕开了礁石继续朝着前边冲,稍作停顿之后的洪流速度再次提起来,组成枪阵的黑武人其实一个个脸色发白,远远的看起来这枪阵很严整,可是仔细看每个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并不自信,面对大宁最强大的骑兵,他们又怎么能自信满满?
他们侧头看着铁骑冲过去,而铁骑也侧头看着他们,两军就这样互相注视着分开。
如果真的要打起来的话,以武新宇指挥作战之强,以重甲铁骑厮杀之烈,就算不能把黑武人这四万多军队全灭,杀个两三万总是可以,但战斗开始的很快结束的也快,铁骑屠戮了超过一万名黑武士兵后随即抽身离场。
雪山下,沈冷看到铁骑到来大步迎过去,大将军武新宇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看到沈冷之后就哈哈大笑起来:“你到哪儿就到哪儿搞事,我就猜到了你大概会来,半路上遇到了你派的
斥候我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沈冷是不是在。”
沈冷也大笑起来:“不是我到哪儿就搞事,是事追着我。”
武新宇道:“我信吗?”
沈冷笑道:“凑合信吧,反正我也没想解释太多。”
武新宇摇头叹道:“现在你可是求人办事,居然这么敷衍。”
沈冷道:“你这想法很不对啊,明明是我跑来北疆帮你办事的。”
武新宇:“脸呢?”
沈冷:“要不然咱们就等到以后看朝廷通报,看看我是不是官方认证的来你北疆帮忙的。”
武新宇道:“我错了,我居然问你脸呢,你哪里有过脸。”
沈冷居然认真的说道:“你的理解是不对的,没脸和脸皮厚不一样,没脸一般都让人厌恶,而我却人见人爱,所以......”
武新宇:“滚......”
两个人并肩往雪山上走,沈冷笑着指了指身后:“为什么打一半就不打了。”
武新宇:“你真不知道?以你的能力,带着一万多大宁最精锐的北疆边军,若是要突围不出去才怪,那你为什么不突围?”
沈冷哈哈大笑,武新宇也笑,像是两个老狐狸。
“不能打完啊。”
武新宇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要是一口气把蒲落千手的几万人吃进去,你走不走?前边都没挡路的了,你再不走的话岂不是没道理,心奉月和辽杀狼都不傻,蒲落千手的人挡不住你了你都不走,那肯定是有问题,我杀一部分留一部分,只要蒲落千手不跑的话那我们就还能留在这,黑武人的援兵还没有到呢,这就打完了,多没意思。”
沈冷道:“何尝不是一样呢,如果我率军突围的话也不是出不去,只是真突围出去了以后还怎么玩。”
两个狐狸又对视了一眼,再次笑起来。
武新宇道:“你跑到我北疆来,就不怕朝中大人们参你?”
沈冷耸了耸肩膀:“你觉得我还怕什么,俸禄这种事,对我来说就是浮云......”
武新宇哈哈大笑:“其实你算定了,陛下知道我会来,也知道你会来,所以会帮你我找个理由让朝中大人们骂不痛快。”
沈冷:“你笑的那么开心干嘛?就好像你不会被扣俸禄似的,你又不是经常被扣。”
武新宇想了想,点头:“也对,我开心什么......”
就在这时候有斥候从后边追上来,因为跑的太急所以有些气喘吁吁:“大将军,北侧发现黑武大军踪迹,距离雪山还有不足四十里。”
他的话刚说完,又一名斥候跑上来:“大将军,西侧发现黑武大军踪迹,兵力不详,距离雪山大概只有三十里。”
武新宇和沈冷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点了点头。
这大场面,来的刚刚好。
......
......
【这两天情绪起伏很大,一度想请一阵子假,昨天打开了纵横后请假的话也打了出来,想了想,那大概是最不负责任的决定,今天是三更的第四天,我说了三更十天就一定能做到。】
【人无信不立,人无念不活。】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内讧
一座规模不大的雪山,一座规模不大的宫殿,其中的人却有些大,此时此刻在这冰原宫里的已经有一位黑武汗皇,一位大宁公主,两位大将军,将军就多了,光是铁骑军中就有几十个。
山下的大人物也不少,黑武南院大将军辽杀狼算一个,更大的自然是黑武国师心奉月。
沈冷靠窗看着外边,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似乎完全不在意外边汹涌而来的黑武大军,原本几个人凑在一起是要议事的,可现在这场面不太像是议事的样子,沈冷站在窗口嗑瓜子,茶爷和阔可敌沁色坐在一边交流着育儿心得,而远道而来的大将军武新宇因为太累靠在一边睡着了。
这倒不是真的轻视黑武人,而是现在能做的准备已经都准备好,以最大限度的重视来应对眼前的局面,接下来要做的反而只是等。
等黑武人如何出招。
“你说,他们是会一块派人来还是分开派人来?”
沈冷忽然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本来都在轻轻打呼的武新宇睁开眼睛看了沈冷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你居然认真思考这样不值得思考的问题?”
沈冷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咱们这没有一点如临大敌的气氛不太好。”
武新宇:“那你继续想,我继续睡。”
沈冷唔了一声,扭头再次看向窗外。
沁色抬起头看向沈冷,笑着说道:“他们当然是谁都不会先派人来,尤其是心奉月,他如果先派人来谈,就是他认怂的表现,他是黑武国师,怎么能对宁人认怂,辽杀狼当然也不会先派人来,如果他派人来被心奉月知道了他怎么解释?还没有直接撕破脸呢。”
沈冷叹道:“终于有个人认真起来了。”
武新宇听到这句话也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多想补一觉?”
沈冷:“你补你补。”
武新宇坐起来:“现在还补什么,你都说没人认真了。”
他活动了一下双臂,起身走到窗口那边,把沈冷手里的瓜子抓过来自己嗑着吃,一边吃一边说道:“长公主说的没错,心奉月和辽杀狼都不会先派人来,但是他们俩都会盼着对方派人来。”
沁色:“请叫我陛下。”
武新宇道:“行,陛下。”
沈冷道:“你心还真大,外边你的臣民们都难受成什么样了,身为陛下你居然坐在这跟我们一起看笑话,还看的津津有味。”
沁色道:“我自己家的笑话我还不能看了?”
沈冷想了想:“还真的是有道理。”
武新宇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还有瓜子吗,吃完了。”
沈冷摇头:“没有。”
武新宇一伸手从他衣服口袋里抓出来一把,继续嗑瓜子。
“心奉月会先沉不住气。”
武新宇继续说道:“但他不会直接派人来,而是会派人召见辽杀狼。”
他看向沈冷:“我就是想不明白,如果我是心奉月这会儿应该已经想着怎么除掉辽杀狼了,为什么辽杀狼还能带着数万大军安然无恙的来了?”
沈冷摇头:“我哪儿知道。”
“我知道。”
就在这时候叶云散叶大人从外边进来,把大氅脱下来挂在一边,伸手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刚刚我的内应从黑武那边送过来消息,确定辽
杀狼在半路上遇到了刺杀,动手的是心奉月的人。”
叶云散说的事,那就必然是真的。
沈冷只是好奇,特别好奇,所以忍不住问了一句:“叶大人,你在黑武那边到底安排了多少内应?”
“我不知道。”
叶云散的回答让沈冷有些不信,但叶云散的表情不像是随意敷衍一下,也不像是说谎。
“你别那么看我。”
叶云散一边喝茶一边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大战之前我安排的人不够多,如果我能那排的更好,大军北征就能更快更顺利,但那时候条件有限,黑武的实力也很强,所以安插人有些艰难,那时候的最大限度也比现在的最低限度人少多了,大战之后,黑武人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顾及这个,所以我的机会就多了不少,安排的人也就越来越多,而且我安排进黑武的人自然是分很多条线,而对线的又是专人,我要求的是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这些线上的人彼此都不会有交集,如果我是最高处的线头,到下边就分出来无数的线头,我当然有一份名单,而且名单会随着人员的不断发展而不断增加,但这份名单我从不记住都有谁,因为我要做好我也会被黑武人抓住的准备,抓住我手下一个人,可能死一条线上的人,抓住我......”
叶云散笑了笑:“我得做到让黑武人抓住我没什么意义。”
沈冷和武新宇全都肃然起来,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就站的笔直。
“你们俩别这个样子。”
叶云散摆了摆手:“说黑武人的事。”
然后他看向沁色:“你也可以听,毕竟你现在黑的不纯粹了。”
沁色哼了一声:“什么话!”
叶云散道:“内应刚刚冒险送出来消息,辽杀狼在半路上遇到了袭击,对他动手的是心奉月手下最得意的两个弟子,一个叫幻剑一个叫迷剑,两个人联手的话连黑武剑门的大供奉都未必挡得住,可是辽杀狼没死。”
武新宇看了看沈冷,沈冷看了看武新宇,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那心奉月就尴尬了。”
黑武辽杀狼大营。
辽杀狼正坐在椅子上吃饭,面前摆着一大盘烤好的羊肉,他用匕首切下来一块手拿着往嘴里塞,吃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而在大帐两侧,他的手下们也都在吃饭,也一样的烤肉,没有人说话都在大口大口的吃,所以站在大帐正中的那个人就显得有些尴尬。
“大将军。”
站在那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叫了一声。
辽杀狼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脸歉然的笑道:“你看我,肚子饿了就什么都顾不上,一路上跑过来确实太急了,大供奉苏埠多让派人给我送信说是情况危急,我立刻就召集人马往这边赶路,结果还是来的太晚了,大供奉已经死了,可是肚子确实太饿了,赶紧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报仇。”
他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你们这些人都他妈的是瞎了吗?禁军未卜天将军在这呢你们看不到?加桌椅,再上一份肉来。”
门外的亲兵们应了一声,可没人动。
禁军将军未卜天越来越尴尬,也越来越恼火,但还是得压着性子,辽杀狼这次带来了冬长山六七万大军,再加上蒲落千手的残部,加起来也有十余万人。
“大将军你吃你的,不用在意我,我说几句话
就行。”
“噢,那好,我不在意你,我吃我的,你别见怪啊。”
辽杀狼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对了,在你说之前,我有件事特别想知道。”
未卜天刚要说心奉月的意思,听到辽杀狼说好奇什么事,于是回了一句:“大将军只管问,若我知道的,必会知无不言。”
辽杀狼嗯了一声:“你知道大供奉苏埠多让怎么死的吗?”
“死灵契大人?”
未卜天仔细想了想辽杀狼是什么意思,摸不准,所以用最稳妥的方式回答道:“当然是被宁人杀的。”
“据我所知不是。”
辽杀狼把匕首放在一边,抓了一块布擦了擦嘴:“国师大人是不是也以为大供奉是宁人杀的?虽然我很仇恨宁人,比绝大部分人都仇恨宁人,因为我的部下有太多是被宁人所杀,但我不得不说,大供奉和白骑将军曾须儿都不是宁人杀的。”
未卜天皱眉:“大将军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有证据。”
擦完了手,辽杀狼把双手举起来拍了拍,啪啪啪啪的几声之后,外面有数名亲兵撩开帘子进来,两个人架着一个,一共架进来两个血糊糊的人,看起来都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似的,动静大一些都没准能把这俩人送走。
“认识吗?”
辽杀狼指了指那两个血糊糊的家伙,他从桌子后边出来,走到其中一个血人身前,抬手抓住血人的头发把头拉起来,一张已经几乎已经没有一点生气的脸就出现在未卜天面前。
“禁军将军大人,你之前也是剑门的人,虽然不是剑门寻常弟子是白骑大指挥使,但是对剑门之中重要弟子还是都认识的吧,这个人认识吗?”
未卜天当然认识,哪怕面前的血人已经被打的快要支离破碎,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应该没有几根好的,可偏偏那张满是血的脸并不怎么破碎,认出来是谁没问题,那是国师大人的弟子幻剑。
“认识。”
未卜天回答。
“这个呢?”
辽杀狼又抓起来另外一个人的头发:“这个也认识吧。”
未卜天点头:“认识。”
辽杀狼道:“那就好,这两个人招供了,他们说,他们是奉国师大人之命来杀我的,真是笑话,国师大人难道想杀我?未卜天,你知道吗?你知道国师大人要杀我吗?”
未卜天脸色有些难看,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国师大人怎么可能会杀大将军你。”
“就是,我反正不信。”
辽杀狼围着那两个血糊糊的人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你们剑门内部出现问题了,有人要把国师大人身边的亲信杀光,然后篡位,你回去之后可得好好替我提醒国师大人要小心,剑门内部出了叛徒,不得不防啊。”
未卜天皱眉:“那这个叛徒又是谁呢?”
“是国师大人的爱徒仆月。”
辽杀狼走到未卜天面前,距离很近,他就那么直视着未卜天的眼睛说道:“就是那个不是黑武人的仆月,他想篡位,想当宗主,想做国师。”
未卜天眉头皱的更深:“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也在我这啊。”
辽杀狼招了招手,于是外边又进来一个人,一身白衣,正是仆月。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你了解他吗
当仆月从外边迈步进来的那一刻,黑武禁军将军未卜天的脸色就变得无比难看起来,在仆月进门之前他还想着辽杀狼大概是因为被剑门的人刺杀所以要气疯了,他也可以理解,幻剑和迷剑两个人去杀辽杀狼是宗主大人的授意,换做他是辽杀狼也会愤怒,现在还没有率军杀过去,已经是很沉稳了。
可是当仆月进门的那一刻未卜天突然有些迷茫,辽杀狼这是什么意思?
辽杀狼先说让他回去之后提醒宗主大人仆月有可能造反,然后又跟他说仆月就在这,未卜天觉得辽杀狼有点分裂。
忽然间他醒悟过来,原来辽杀狼是在宣战。
仆月笑眯眯的从门外进来,走到辽杀狼的座位旁边,用手撕下来一些肉开始吃,一边吃一边说道:“你不用太担心,作为南院大将军辽杀狼当然知道什么是轻重,什么是可为什么是不可为,我在这就像是一个囚犯,你就这样想大概就明白了。”
未卜天不明白。
仆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后笑道:“你只需回去之后如实对师父他老人家说,就说仆月不孝,竟然有了忤逆之心,大将军辽杀狼帮师父把我囚禁起来,这就够了。”
未卜天皱眉,他看向辽杀狼,辽杀狼点了点头道:“仆月说的没错,我身为黑武南院大将军,自然不能看到有人试图分裂这个帝国,仆月还有很多事没有交代清楚,所以人不能交给你带回去,我会对他严刑拷打,问问他到底剑门的人想做什么,是要杀汗皇陛下吗?”
未卜天眼神一凛:“宗主大人怎么可能会动陛下!”
“噢,不会吗?”
辽杀狼笑起来:“那我就放心了,我身为黑武的大将军,当然要以维护帝国完整保护陛下安全为第一要任,谁试图分裂我们的国家,谁试图谋害陛下,如果我这个大将军坐视不理,那么我就是黑武帝国的罪人,仆月想要行刺陛下,这种事我必须调查清楚,回头我会把调查结果派人禀告国师大人。”
他看向未卜天:“对了,你是要来说什么的?”
未卜天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没什么,只是国师大人派我来看看大将军如何,大将军远来劳顿,辛苦了,你好好歇着,若是有什么事的话国师一定会派人来。”
辽杀狼道:“那我就多歇会,不去拜会国师大人了,回去之后还请替我说一声,望国师大人海涵,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未卜天俯身一拜:“大将军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等未卜天走了之后,仆月忍不住想起来:“我师父那个人接下来就会想着怎么尽快除掉你我了吧。”
“你还真是不了解你师父。”
辽杀狼回头看了仆月一眼:“我说的那些话如果未卜天带回去的话他就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我们还没有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他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去做的话,他能是国师大人?仆月,你和你师父相比差了不是一个层次,你如果觉得是我看不起你,那么你可以等等看。”
“等什么?”
仆月问。
“等你
师父的态度。”
心奉月的态度来的很快,快到仆月没有反应过来,在未卜天回去后也就是两个时辰之后,有人急匆匆从外边进来,看到辽杀狼后俯身一拜:“大将军,收到一些消息。”
辽杀狼先看了看仆月,又看向报信的人:“什么消息?”
“不久之前,国师大人在他率领的大军之中宣布了一件事,说经过彻查得知,大供奉苏埠多让和白骑将军曾须儿竟然已经暗中勾结了宁人,他们欺骗了无辜的剑门弟子,也欺骗了无辜的白骑士兵,将数千人送进了地狱,苏埠多让与曾须儿与宁人合谋要杀害汗皇陛下,如果不是国师大人的弟子仆月及时赶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仆月听到这句话都懵了,脸色一瞬间有些难看起来。
“瞧瞧。”
辽杀狼笑着说道:“现在你相信我说的了吗?心奉月比你老辣一万倍,他当然很清楚现在什么局面,如果他派来的人把我杀了,那局面自然被他掌控,可人没杀的了我还落在我手里了。”
他没有把话说完,而是问那个报信的:“还有吗?”
“有。”
报信的人继续说道:“国师当众说,他很痛心,没有想到剑门之中居然有那么多人已经被宁人所收买,不仅仅是大供奉苏埠多让和白骑将军曾须儿,还有苏埠多让带来的大剑师和剑师,可国师最痛心的是他的爱徒幻剑和迷剑居然也被收买了,他们和苏埠多让沆瀣一气,苏埠多让带人去杀汗皇,而幻剑和迷剑则去刺杀大将军你.......国师在将士们面前痛哭流涕,说他对不起黑武,对不起汗皇,也对不起大将军,更对不起剑门弟子,他没有想到就在自己的眼前发生了如此卑劣之事。”
辽杀狼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仆月,现在你看懂了吗?有时候我都不理解你,作为心奉月的爱徒,还是被人称为将来有可能会继承宗主之位的爱徒,你怎么能对你师父一点了解都没有?”
仆月深呼吸,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为什么?”
辽杀狼摆了摆手示意报信的人可以出去了,那人随即再次施礼然后退出大帐。
辽杀狼把装奶茶的铁壶放在炉火上烤着,挨着炉子坐下来后说道:“你师父很清楚现在的局面,他夹在中间了,为什么我把大军摆在这?故意还比他迟了那么一点点到?因为我得帮他看清局势,他一侧是宁人的北疆铁骑,领兵的是两个宁人的大将军,另外一侧是我,此时和我撕破脸,他不怕我和宁人联手直接干掉他?”
辽杀狼稍显得意的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动手杀幻剑和迷剑吗?有用,这两个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手里,我就能让他们两个在黑武诸多豪门贵族们面前说出来,是他心奉月派人要去杀汗皇的,是他心奉月派人来杀我的,他只是想成为帝国之主。”
辽杀狼看向仆月:“你觉得贵族们会选择相信是剑门出现了叛徒,还是相信我?”
“但他们还是畏惧我师父。”
“是,他们依然畏惧,哪怕明知道我说的更可信他们对心奉月还是
畏惧,因为剑门太强大,帝国之内剑门的信徒太多,可是你想过没有,只要我战局不败,我害怕什么吗?战场上心奉月不能击败我,我就能控制局面,到时候我率领大军进入星城的时候,你真的以为那些剑门信徒会组成人墙拦在那不让我进?就算真的会,刀子砍下去,人就散了。”
辽杀狼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所以我现在很喜欢这样,这样看着心奉月的表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派人来向我示好,然后也会派人来重新拉拢你,人没有那么恒定不变,仆月......就包括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仆月的脸色一变,眼神也跟着闪烁了一下:“我想做什么?”
“你想做皇帝。”
辽杀狼笑了笑:“别否认,你眼神和我的眼神一模一样,我看不错,想做皇帝好,每个男人都想,但敢于付诸行动的都是有实力的,没实力的都是偷偷想,众生如此,你我不如此,是因为你我站得更高实力更强,所以你好好的跟着我吧,你能去哪儿扩充自己的实力呢?你没地方,你只能寄希望我分给你,你想做皇帝我想做皇帝,那是以后你我的不死不休,现在不是,现在你需要我的大军我需要你的剑门身份,咱俩凑合着过。”
仆月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一句咱俩凑合着过,很好......我确实需要你的庇护,你需要我剑门少主的身份,我们这也不算太凑合着过,最起码此时此刻是天作之合。”
他看向外边:“大概,我们和宁人才是凑合着过。”
“也对。”
辽杀狼走到大帐门口,听着外边呼呼的风声:“宁人应该在等着我派人去联络,那你说我派谁去联络最好?”
仆月仔细想了想,然后抬起手指了指他自己的鼻子:“我?”
辽杀狼大笑道:“不然呢?如果不是你去的话,我要用什么方式才能说服宁人让他们相信我已经掌握了黑武之内很大的力量,甚至有可能得到剑门一部分人的支持?”
仆月摇头:“不去。”
辽杀狼眼神微微一寒:“确定不去?”
“确定不去。”
仆月嘴角扬起来:“不要试图威胁我,我现在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我没能力和心奉月斗也没能力和你斗,但我不想死,我去宁人那边,我会马上死,做皇帝?活着才行。”
辽杀狼沉默许久后说道:“你为什么那么相信宁人一定会杀了你?宁人也要顾全大局,他们看到我和心奉月斗会很开心,你作为我的使者,他们没必要杀了你。”
“是吗?”
仆月长长吐出一口气:“你确定你了解宁人?”
辽杀狼皱眉道:“我和宁人打交道的时间比你多多了,宁人善谋略顾大局,为了分裂和打压我们黑武他们会针对你?和整个黑武相比,你确实微不足道啊,你认为我不如你了解宁人?”
仆月又问了一句:“那你了解沈冷吗?”
辽杀狼一怔。
忽然间懂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沈疯子
一时之间辽杀狼和仆月就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辽杀狼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是我疏忽了......我忘了沈冷。”
仆月有些恼火:“你算计了那么多,忘记了沈冷?”
辽杀狼道:“他一开始又不在我的算计之中,是突然来的,我算计了宁人在北疆这边的全部实力,包括武新宇在内,都是我可利用的,怎么可能会想到沈冷突然在这,所以你说的对,那不是一个理智的人,理智的人会不在东疆渤海那边打仗,跑到这来做什么?”
他起身,越想越恼火:“你刚刚说我算计了那么多为什么没有把沈冷算计进去,你以为我真的没有算到?我为什么会下令大军进入渤海道,第一是为了让宁人没有过多的精力应付这边的事,如果我们的军队站稳渤海,就好像在宁人身边插进去一颗钉子,宁人的海路都会被断一半,所以这是一举两得的计策,我算定了东疆刀兵大将军孟长安会去渤海道,也算定了水师大将军沈冷会去渤海道,他不去,我他妈的有什么办法!”
仆月看着辽杀狼那个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冷就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啊,这个人永远都不在正常思维之内办事。
“你说计划的有问题吗?”
辽杀狼大步走到仆月面前,像是努力在举证自己不是什么都不想的人。
“打渤海是必须要打的,哪怕黑武现在国力不允许大战也必须打黑武,因为我们现在唯一的盟友是桑国,如果将来桑国再被宁人轻而易举的灭掉,我们将独自面对越来越强大的宁人,有桑国作为盟友,他们大力发展水师,我们则恢复陆战实力,控制着渤海道,和桑国连成一线,我们就变成了一把钳子,狠狠的夹住了宁人。”
辽杀狼说完之后等了一下,他看着仆月的眼睛,希望仆月可以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那么看着我,我又不是个孩子,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意思是什么,越是因为宁人强大起来就越不能再放松,钳制住宁国东北一线,我们就有机会反扑,如果钳制不住,桑国一灭,宁人专心致志的对付我们......”
辽杀狼点了点头:“所以我才会调遣兵力南下,而且我调遣的兵力是心奉月的人。”
他叹了口气:“你说沈冷是正常人吗?”
仆月摇头:“不是。”
辽杀狼道:“你还是别去了,换个人去吧,如果真的是你去了的话,他哪里还会去管什么大局大势,他就不是一个有大局观的人。”
仆月也叹了口气:“谢谢理解。”
与此同时,冰原宫。
沈冷站在冰原宫的高处往下看着,雪山下就是北疆重甲铁骑的营地,连绵一片,在对面是黑武人的营地,分成了两部分,一边是心奉月的大营,一边是辽杀狼的大营。
“有意思吗?”
沈冷伸手指了指外边:“辽杀狼的营地位置。”
武新宇嗯了一声:“肯定有意思,他把心奉月架在火上烤了。”
沈冷道:“人终究不能什么事都会什么事都懂,
心奉月的心机和武功都是一流,叶大人说这个人的口才更是一流,我想了想也对,不然的话怎么能忽悠黑武举国上下的人越来越信奉剑门,可是他对军事不在行,他的大营位置太差了,仅仅是从地势上来说,那里平坦四面四面开阔,做营地没什么问题,但问题在于此时此刻地势不是最重要的,他被夹在那,一旦辽杀狼反了,他会被内外夹击。”
武新宇道:“所以你猜着,辽杀狼什么时候会派人来?只要你我在这点点头,辽杀狼说不定立刻就会宣布心奉月是叛国之人,是他下令杀阔可敌沁色,也是他下令派人想杀了辽杀狼,哪怕这个理由不足以让人信服,但只要这一战能把心奉月杀了他还管什么信服不信服。”
“辽杀狼......”
沈冷忽然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辽杀狼应该不会急着派人来,他得思考一下,如果我不在这的话还好,可我在这......你知道的,我名声不那么好。”
武新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的已经很委婉了,在敌人那边你的名声确实不那么好。”
就在这时候叶云散走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笑着说道:“你自己也知道?前阵子我安排在黑武星城的内应派人送回来一个消息,说是心奉月在离开星城之前曾召集星城的黑武贵族和将军们开了一个会,这个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尽快重新训练出更多的军队以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局面,会上不知道怎么就有人提到了咱们大宁的名将,于是心奉月让人做了一个评估。”
叶云散站在两个人身边道:“你们两个都在评估之内,他们评估的很全面,还很详尽的列举了一分名单,是他们已经知道的大宁各军将军,很多人都在其中,你们也知道不只是我们往黑武派遣密谍,黑武也在不断的往大宁派遣密谍,这份名单之详细连我看了都觉得有些惊讶。”
叶云散继续说道:“心奉月的人把名单列为三等,按照将军们领兵作战的胜率,风格,个人武艺,还有对大宁的忠诚,以及其他方面综合评估,一共评选出来十几个厉害对手,六个一等厉害对手,两个超一等厉害对手。”
这话一说完沈冷和武新宇都好奇起来,武新宇道:“六个之中有我?”
叶云散点头:“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你们两个都在,六个一等厉害的对手,包括北疆大将军武新宇,东疆大将军孟长安,西疆大将军谈九州,禁军大将军澹台袁术,将军海沙,还有新任的西疆大将军唐宝宝,和黑武人暂时解除不到的不在他们评估之内。”
沈冷一怔:“这不是没有我吗?”
“你不在这一等厉害的六个人之中。”
叶云散道:“你开心吗?你在那超一等厉害的两个对手之中。”
沈冷立刻咧开嘴:“开心啊,那另一个超一等厉害的人是谁?”
叶云散道:“陛下。”
沈冷和武新宇同时吓了一跳,把沈冷和陛下列在一块,这......
叶云散蹲下来,在地上画了个草图:“黑武人根据这些来平定的。”
他在地上画了一个五边形。
五边形的五个角上分别
写上字,武力,谋略,性格,用人,勇气......写完了之后他开始在五边形里涂,把整个五边形几乎全都涂黑了,然后说道:“这是黑武人对陛下的评估,五种他们认为最主要的评估方向全都是满的,他们称陛下为宁国史上最强皇帝。”
沈冷点了点头:“这没错,那为什么把我也列在和陛下同级别之内?”
叶云散叹了口气,又在地上画了一个五边形,同样的写上武力谋略等五个词,然后开始涂黑,武力这一块是陛下唯一没有全满的地方,但是沈冷这块全满了,关于沈冷谋略这块,叶云散没涂,关于性格这块,没涂,然后勇气和用人也几乎涂满了,光是这个三边形全满其实也已经足以证明一个人的实力很强,但不涂确实有点过分。
就在沈冷准备问的时候,叶云散忽然用手把刚刚画好的五边形抹掉了一个角,就是性格那个角,抹掉了之后突然延伸划出去,画了一个很尖很尖的角出来,这个图形就看起来很别扭了。
“别那么看我,这是黑武人画的,我只不过是照着画而已。”
他指了指那个没有涂色的谋虑位置:“黑武人认为你没有什么谋虑,又或者说根本看不出来你的谋虑是什么,他们说你不是正常人。”
沈冷:“......”
叶云散又指了指那个突出的尖叫:“黑武人之所以把你和陛下这样各种能力几乎全满的人放在一起,只是因为这个......性格,他们说你是疯子,你做事不管不顾,别说不管敌人是什么态度,你连自己人是什么态度都不管,惹到你的人,就算是大宁皇帝陛下的话你也不会听,嗯......这是黑武人的原话,他们的意思是,他们揣摩不出来疯子的想法。”
沈冷:“我啐!”
武新宇:“哈哈哈哈哈......刚刚才听到的时候略微有些不服气,现在忽然服气了。”
沈冷:“我啐啐啐!”
叶云散道:“我来之前其实就想到过,黑武人最忌惮的就是你了,只要你在这,因为他们会不得不去想,到底他妈的应该怎样那个沈疯子才不会打,黑武人知道大将军武新宇性格沉稳老练,知道他大局观很强,知道他能分清楚什么是国家利益什么是个人利益,所以还是有迹可循的,但你......”
叶云散道:“你看看敌人对你的评价,你长点心好不好?”
沈冷:“黑武人脑子有屎。”
武新宇和叶云散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笑起来。
叶云散道:“所以现在辽杀狼应该会很头疼,你应该在渤海道打仗呢,跑到这儿来干什么,他们会认为大将军武新宇无法制衡你,因为你们两个级别相同......”
他的话刚说完武新宇就摆了摆手:“不是,我比他高,他正三品,我正二品。”
沈冷:“我啐。”
......
......
【我好友烟斗老哥的新书今日上架,书名为《大国名厨》,喜欢都市赘婿类的朋友可以支持一下,谢谢大家,如果去了的话在书评区也留个言,么么哒。】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如风一样
“都是大将军,一个正二品一个正三品。”
武新宇道:“所以我还是比他高一些的。”
沈冷指了指地上那个畸形五边形:“我比你排的高啊,你看,这图形唯有我一个不一样,你那个图形料来也一样寻常无奇,你看我这个,凸出的这一块,是不是很强?”
武新宇道:“我觉得你是想敲掉凸出的那一块。”
叶云散看了武新宇又看了看沈冷,再看看地上他画的图,叹息着摇头:“我觉得你们两个说的凸出,和我画的这个图没有什么关系。”
沈冷:“大人你矜持些,你德高望重......”
叶云散道:“你特么还是大将军呢,你矜持什么了。”
他把地上的图形擦掉,起身后说道:“现在黑武人就是摸不准咱们这边什么情况,所以我会先派人去联络辽杀狼,让他知道这边做主的是大将军武新宇和我,而不是你。”
沈冷撇嘴。
武新宇道:“你还不服气?你个畸形的。”
沈冷:“......”
武新宇道:“辽杀狼得到消息之后就会派人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能在这除掉心奉月的话,对于黑武来说是致命打击,黑武国内,如今有能力和心奉月抗衡的其实不多,沁色都算不上,真正算得上的只一个辽杀狼。”
“对。”
叶云散道:“沁色手下那几万兵,一多半不敢对剑门的人动手,所以真打起来也会输的很惨,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沁色也不会被囚禁在冰原宫,她自己应该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我看她这两日的态度都有些转变,或是......或是想着要做一个寻常人回大宁去了。”
叶云散用了一个回字,所以沈冷觉得心里有点舒服。
“其实我一开始是要杀她的。”
叶云散看向沈冷:“你应该已经想到了。”
沈冷耸了耸肩膀:“我一直都在等大人的人动手。”
叶云散问:“然后呢?”
沈冷:“然后我尽量想办法多给你的人一些医药费,大人也知道我是个没俸禄的人,可能到四十岁都没有俸禄可拿,人穷则气短,所以我一直都在考虑如果大人的手下出手的话,我应该尽力克制些,打的轻一些,毕竟赔银子这种事我很不乐意。”
叶云散叹道:“黑武人对你的评价有问题吗?”
沈冷不说话,扭头不看他。
武新宇道:“一点儿问题都没有,黑武人看的可真准。”
沈冷:“你能不说话吗?”
叶云散道:“我想到了,只要我的人对沁色下手,你一定会管,所以我放弃了之前的打算,虽然我知道那是最正确的做法,只要沁色一死,辽杀狼立刻就有借口对心奉月动手,相当于我给了他最合适的理由,这对大宁是多好的一件事?可是当我知道你在这,一路上我都在思考,想了想......算了吧。”
叶云散道:“你一定会管,我要杀沁色就得先干掉你,太麻烦。”
沈冷撇嘴。
叶云散道:“好在心奉月给了我们另外一个办法,他派人杀辽杀狼不成,这已经把辽杀狼逼到无路可走,我们只需要表示一下支持即可。”
他看向
沈冷:“你这个人啊,非但对于辽杀狼来说是个变数,对于我来说也是个变数。”
沈冷道:“好在大人没动手,不然的话大人你会挨骂。”
叶云散看着他:“为何?”
“陛下会怎么看你?”
沈冷道:“叶大人,你确实是为国思考,很冷静很全面,但你却忘了想想陛下怎么对孟长安说,陛下不会愿意失信于孟长安,哪怕就算是杀了沁色孟长安也没办法。”
叶云散沉默下来,若有所思。
“所以还是想想怎么正面干掉心奉月的好,沁色的事不要再想了。”
沈冷道:“还是商议一下应对辽杀狼。”
叶云散忽然抬起头看向沈冷:“你错了。”
沈冷一怔:“何处错了?是我说陛下的那几句话错了吗?”
叶云散道:“不是,刚刚你说你到四十岁都未必能领到俸禄错了,我大概想着,你到五十岁应该都不会领到俸禄了。”
沈冷:“......”
武新宇道:“五十,我觉得也说的有点少。”
沈冷:“......”
与此同时,黑武辽杀狼大营。
辽杀狼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宁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年纪,他笔直的站在那,并不是谦卑也不是恭顺,而是像一棵青松,孤身在这黑武大营里就像是青松不畏寒。
“你叫什么名字?”
辽杀狼问了一句。
年轻人摇头:“我没有名字,叶大人手下的人大部分都没有名字,名字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多大意义,所以大将军如果要问的话,为什么不问一些有用的事?”
辽杀狼笑了笑:“那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死在这的话,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你们宁国的百姓都不知道,你死于无名,那么就是一个无用之人,进不了史书也成了不英雄,何必呢?”
年轻人嘴角一扬:“我们身份地位不同,所以时间对于我们来说价值也不同,如果大将军觉得你时间浪费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我也没有任何问题,我可以陪你聊很多事,我经受过很多训练,包括读书,读书可以让人博学,而且我这样的人读过的书有很多是黑武人的书,我尽力配合的话,我们能聊几天,话题都不重样。”
辽杀狼怔住,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叶云散训练出来的人,都是疯子吗?”
年轻人摇头:“不是,比疯子还要严重一些。”
辽杀狼转身:“那好,就说正事,我也直接了当的问你,如果我现在对心奉月动手的话,北疆大将军武新宇会不会亲自率领铁骑从背后袭击心奉月的大军,如果你能现在给我一个保证,我立刻就去布置兵力,我与宁军两面夹击之下,心奉月必败无疑。”
年轻人思考了片刻后点头:“大将军武新宇一定会。”
辽杀狼:“可我没有制衡你们的地方,我就没有底气,我怎么能相信武新宇会真的与我联手?你回去之后跟叶云散说,我需要一个保证,最直接的保证就是一个人质,这个人质的分量还必须足够重,如果叶云散叶大人愿意亲自来我军中的话,我自然不胜欢迎,只要叶大人到了,我就能明白宁人的决心。”
年轻人冷笑:“是我们求你吗?”
辽杀狼眼神一寒:“你们当然不必求我,但我现在还有的选择,若我现在立刻对武新宇进攻的话,心奉月大概会很开心,我甚至不需要去和他说什么,他立刻就会下令他的军队与我联手,武新宇确实能征善战,但他只有三万重甲,而我们有二十几万大军,你们宁人不是喜欢算计吗?怎么就没有想过武新宇这是只身犯险?若能杀掉宁北疆大将军,这一战怎么看都是我们黑武人赢了。”
他走到年轻人面前,看着年轻人的眼睛说道:“而且一旦我这样做了,心奉月就会觉得我是在示好,是在向他表达忠诚,叶云散一定对我研究的很透彻,他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得为自己着想......我不会为难你的,你走吧,如果三天之内叶云散不来,我会立刻下令进攻武新宇的军队。”
“大将军。”
年轻人也往前走了一步,和辽杀狼近在咫尺的对视。
“你安排斥候了吗?”
“什么斥候?”
年轻人笑了笑道:“叶大人来之前就想到了你会说什么,甚至每一句话他都想到了,几乎是一字不差,所以我根本就不用回去请示叶大人怎么办,因为他已经告诉我该怎么办,他让我转告大将军,还是应该让你的斥候往更远的地方走一走,说不定你就会改变看法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向后退了一步,抱拳,然后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向辽杀狼:“大将军自诩为最了解宁人的人,那么你应该记得宁人对待敌人的态度......宁人从不向敌人妥协。”
辽杀狼脸色一寒,面带杀意,可是这个杀字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年轻人迈步而出,依然笔挺。
等那个年轻人走了之后,辽杀狼立刻朝着门外喊了一声:“立刻增派斥候向西南东南正南三个方向搜寻,如果发现宁军踪迹立刻回报!”
冰原宫。
叶云散把自己的计划对沈冷和武新宇说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所以有些口干舌燥,于是他看向沈冷:“就不打算请我喝一杯好茶?”
沈冷:“我一个没俸禄的,你让我请你,你怎么不让武新宇请你。”
武新宇道:“因为我虽然有俸禄,但我不是一个出门连麻酱都带的人,你说你一个万里迢迢来救人的人,出门的时候居然还带着火锅底料和麻酱,所以你带着好茶当然就是很合理的事,我出门风餐露宿,别说好茶,与战场无关的东西我大概都不会带。”
沈冷叹道:“你可真不了解我,我出门肯定是要喝好茶的,但我什么时候带过茶......”
武新宇看着他的表情好一会儿,又看向叶云散:“我怎么觉得他说的应该信?”
叶云散道:“应该信。”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沈冷嘿嘿笑了笑:“叶大人好像最喜喝茶?”
武新宇立刻懂了为什么叶云散转身就走,他立刻选择转移阵营跟上沈冷:“叶大人好像确实很喜欢喝茶,我之前去他房间,看到桌子上有几个茶叶罐,还贴着不同的字,好像有大红袍,有雀舌,还有莲心......”
叶云散脚步越来越快,如风一样。
沈冷和武新宇也跟的越来越快,如不要脸的风一样。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杀一半吧
茶确实是好茶,叶云散是一个不会有什么特别爱好的人,因为他要做的事必须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明显的弱点才行,而他的任何爱好都可能被人利用,如今他已经从暗地里转到了明面上,黑武人也好桑人也好,都知道整个大宁最大的密谍头子就是他。
所以他就不得不让自己看起来密不透风,可是喝茶除外。
叶云散说,我这样的人如果不找一个方向对自己好,可能会心理失衡,进而变成怪物。
一开始武新宇和沈冷都没有很深的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是过了那么一会儿后沈冷才反应过来......叶云散长期生活在一种黑暗压抑的环境之中,长期让自己保持着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状态,长期谋划的又是最危险的事,长期下去,心里不出问题才怪。
他看的很透彻,知道自己面临的最大的敌人其实正是自己的内心,所以他才有了如果不在某一件事上对自己好一些的话,真的容易出问题。
“我以前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大宁。”
叶云散看着被子里的热茶轻声说道:“从陛下到长安开始我就走了,东南西北的漂泊,唯一给我些慰藉的就是茶,喝茶可以让我安定下来,人安定心也安定,看到茶就想到故乡,说来说去,茶啊,还是我们西蜀道的茶最好。”
他本不是西蜀道的人,但他在西蜀道云霄城的那些年是最重要的记忆,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西蜀道云霄城的人。
“云霄城的人最爱喝的是岩茶。”
叶云散道:“我不太一样,我什么茶都喜欢,湖见道那边有一种不是特别名贵但是味道特别有意思的茶叫鸭屎香,特别适合在吃饱之后喝一下,味道让人能舒适的仿若躺在云端。”
武新宇道:“我一般就是喝大了才会有这种感觉。”
叶云散看了他一眼:“表面上来看,心急的人喜欢喝酒,心慢的人喜欢喝茶,可在我看来应该反过来,心急的人应该多喝茶,最好是煮茶,可以让人心慢下来,心慢的人倒是应该喝喝酒,可以让流动慢的血液加速。”
武新宇叹道:“喝茶和喝酒总是会让人生出很多理论,且大部分时候都觉得有道理。”
叶云散:“我说的难道没道理吗?”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然后注意到沈冷始终没说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注意到沈冷已经把那些好吃的点心吃了一多半,自己一杯一杯的倒茶喝,真是不用人照顾的一个好孩子,然后叶云散和武新宇对视了一眼,第一反应都是再不吃点就真没了。
沈冷拍了拍肚皮,舒服的吐出一口气。
“我对茶的理解很肤浅。”
他笑了笑说道:“在我看来吧,如果闲来无事的时候喝茶,最好配上看书,光喝茶不看书是浪费时间,我就是个心急的人,心急的人大部分时候都会觉得时间不够用,如果时间够用了又不舍得只做一件事,喝茶读书是我理解的最雅致的事,但归根结底,茶也是水,比白水好喝一些,如果吃东西太快噎着了灌一大口茶进去,食物被冲下去的那一刻,最爽
。”
叶云散:“这就是你为什么把我点心都吃完了的理由?”
沈冷:“主要是饿......”
武新宇叹道:“你的意思是想告诉我们,你为了体会噎住然后喝水灌进去的那种快感,你才不听的大口大口吃东西,也不管斯文不斯文,只是想体验那种快感?这个理由......脸皮没有半尺后的人说不出口。”
沈冷抹了抹嘴笑道:“行了,吃饱了喝足了,现在说说正事。”
他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不管是辽杀狼派人来谈还是心奉月派人来谈,我想加个条件。”
武新宇和叶云散再次对视了一眼,心里都生出一些担忧,黑武人对沈冷的评价其实还算有些道理,因为这个家伙为了某些事某些人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管。
叶云散道:“你说。”
沈冷道:“心奉月有个关门弟子叫仆月,也被黑武人视为将来的剑门之主,所以不管是心奉月派人来还是辽杀狼派人来,如果没把仆月送到我面前,那就没得谈。”
叶云散沉默,武新宇也沉默。
“沈冷。”
许久之后叶云散认真的说道:“你应该知道,现在不管是我们还是黑武人都在很小心翼翼的去寻找一个平衡的点,我们在找的这个点是如何最大限度的打击黑武人,而黑武人寻找的点则是如何最低限度的被打击,当两边的这个点重合,那么事情自然变得顺利起来,你说的这个人如果在心奉月手里自然好说,心奉月会立刻把人杀了把人头给你送过来,可是如果这个人在辽杀狼手里......”
沈冷笑道:“必然会在辽杀狼军中,不然的话,幻剑迷剑两个人联手可杀剑门大供奉,辽杀狼是怎么安然无恙的?”
叶云散道:“那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虽然猜到了仆月在辽杀狼军中,但我需要一个证明。”
沈冷道:“请叶大人安排人去心奉月大营那边问一下,如果心奉月没办法把仆月送过来,那就证明仆月就在辽杀狼那边。”
“证明之后呢?”
叶云散紧跟着问了一句。
“先证明了再说。”
沈冷起身:“吃饱了,有些困倦,我回去眯一会儿。”
说完之后居然真的走了,所以叶云散心里的担忧就变得越来越重,他看向武新宇,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我买通你,你把沈冷干掉吧。”
武新宇大笑道:“我加倍出银子买通你,你去把他干掉吧。”
叶云散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总觉得现在的大局会坏在他手里。”
“那你是不了解他。”
武新宇也起身,活动了一下后说道:“我也有些困倦了回去眯一会儿......叶大人,黑武人说沈冷冲动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黑武人这样去想就对了,他们需要这样的敬畏,确切的说需要这样的恐惧,因为这其实也是对沈冷的一种低估,但如果沈冷真的是一个不理智只是冲动的人,那么陛下真的会那么重用沈冷?他所有的看似冲动,其实都很
冷静。”
说完这句话后武新宇走出房间:“除了陛下之外,可能每个人都低估了他。”
叶云散怔住,他看着武新宇走出门的背影,想着自己是真的低估了沈冷,还是武新宇他们高估了沈冷?
与此同时,东疆。
渤海道这边的战事并不复杂,因为打这一仗的是孟长安,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让大部分人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只会有很深的无力感。
一种拳法,别人打就寻常无奇,在他手里打出来便威力巨大,一种战术,别人用就效果一般,他用就会显得威力巨大,你若是说这种人纯粹就是得天眷顾,那其实也不公平,可哪怕你见到了他的努力远超常人,也还是觉得这非努力就可得。
孟长安就是这样的一种人,他似乎永远都很强势。
渤海道这边的战事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那并不是因为黑武人太难打,而是因为这次兵力对比确实有些大,孟长安的刀兵和沈冷的水师配合一口气吃下去黑武人数万大军之后,战局就变得有意思起来,原本还是一副猛攻态势的黑武人,已经在想着怎么才能撤回去了。
“报!”
一名校尉从外边飞奔而来,进门后俯身一拜:“大将军!渤海道多地逃离的官员前来求见大将军。”
“渤海人?”
看着地图的孟长安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
“是,渤海人,都是之前的地方官,黑武人进来后,这些人要么直接逃走了,要么就投降了,大将军击败黑武人之后,他们应该是很害怕,所以跑过来想请大将军见他们一面。”
“唔。”
孟长安依然没有抬头。
“水师大将军沈冷之前下的命令你们还记得吗?”
大帐里的将军们互相看了看,然后同时回答:“记得。”
“说!”
“沈冷大将军说,但凡渤海族男子,我大宁战兵所到之处,见一人杀一人。”
“那就去办。”
孟长安终于抬起头看了报信的手下一眼:“沈冷的话就是我的话,沈冷的军令就是我的军令,出去告诉那些渤海人,大宁皇帝陛下曾经给过他们脸,但他们没要,他们自己选择的路就一直走下去吧,让他们拿起武器来......但凡有亲善黑武人迹象的人,不管男女都杀,我会考虑着如果亲善黑武的渤海人全都死光后停手不再杀人,但不是现在。”
说完之后孟长安一摆手:“去吧。”
报信的校尉立刻转身:“遵命!”
孟长安的视线离开地图,站直了身子晃了晃脖子,他指了指地图:“挂起来。”
亲兵将这张地图挂在墙上,大帐中的所有将军们都凑过来,他们看到地图上已经画出来很多地方,孟长安一边活动着脖子一边说道:“我画上圈的地方都不要了,总不能真的把渤海灭族,那就先灭一半,圈里的人杀光。”
“呼!”
大帐中的将军们站直了身子。
“尊大将军令!”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如此逼我!
黑武,辽杀狼大营。
辽杀狼坐在主位上冷冷看着下边吵的不可开交的手下,眼神里冰冷之中还夹杂着几分愤怒,手下人总是这样,遇到什么问题只会吵架,谁也不能拿出来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像是看着一群小丑一样看着他们,除了愤怒之外有些一些无力。
曾经的黑武也是将星熠熠,与宁人一场大战之后,非但丢掉了三四千里的疆域,也丢掉了一部分极为优秀的将领,更主要的是黑武人已经丢掉了自信,曾经在宁人面前也自觉高人一等的自信。
下边,年轻将军歌云达听另外一位年轻将军青树说完之后就急了:“你什么意思?你说此时不宜开战?现在宁人不过才三四万人而已,就算是有三万重甲骑兵又如何?我们的兵力是宁人的五倍还多,这种情况下还要按照你说的小心翼翼来行事?”
他看向辽杀狼抱拳道:“大将军,此人若不是宁人的奸细,我请大将军砍了卑职的脑袋。”
站在他对面的青树还没有说话,彬叶已经站了出来:“我看你他妈的才是宁人的奸细,现在大局情况不明,斥候探查得知宁人的援兵已经就在不到百里之外,非但是从格底城苏拉城来的援兵,还有从宁军息烽口大营那边来的,加起来的兵力也不下于十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宁国至少四道的战兵也会赶来,四卫战兵加起来至少有十三四万人,我们猛攻武新宇,身后就会被人捅一刀!如果你不是宁人的奸细你怎么可能说出如此误国之言!”
歌云达大怒:“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把畏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大将军此人留着只能是祸害!”
彬叶也越来越生气:“要砍就把你我一块砍了,我愿意为黑武付出生命,杀了我带着你一起死,黑武就少一个威胁!”
“你们两个够了!”
辽杀狼猛的喊了一声,下边吵架的两个年轻人立刻闭嘴,同时向后退了一步俯身低头。
辽杀狼起身,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都是国师大人亲手选出来的年轻将才,去年的时候,国师曾经下令兵衙组建了战备筹划司,你们在星城的时候都曾进入筹划司,当时国师大人让你们每个人拿出来一份对宁国的策略,你们写的东西都很好,每一个人写的都很出彩,国师还把你们写的东西通传各军,我当时看到你们两个写的策略也赞不绝口,还曾对人说过,你们不愧为黑武帝国的未来,可是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
辽杀狼脚步一停,眼神凶狠的扫过歌云达和彬叶。
“让你们在纸上谈兵的时候一个个都精彩绝伦,可是真正到了和宁人两军对垒的时候你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连辱骂对方都找不到什么新鲜的词语,除了会职责对方是宁人的奸细之外你们还会什么?!”
“大将军息怒!”
歌云达和彬叶同时俯身下去,看起来都有些惶恐。
“你们都是黑武帝国的栋梁之才
,最快五年后,最迟十年后,你们将会真真正正的结果黑武帝国的尊严,帝**人的尊严,如果我下次再听到有人在我面前指着对方骂是宁人的奸细,那我就把两个人都砍了,绝不姑息!”
“是!”
歌云达和彬叶同时应了一声,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辽杀狼怒道:“职责对方是敌人的奸细,这是最无能的体现,要想证明自己就去战场上击败敌人,让敌人难受,而不是彼此之间如此污蔑谩骂!”
他转身走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
“是!”
两个人又应了一声,然后退后一步站回去。
辽杀狼道:“宁人为了让我黑武灭国,什么样的手段都已经用出来了,前阵子朝廷里有几位大人被国师处死,因为被查出来他们暗地里勾结宁人,从宁人手里拿了不少银子,可是后来没多久又查出来那几位大人都是被冤枉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和宁人奸细有过什么接触,宁人把银子以他们的名义存入钱庄,然后再安排人举报,这也算是证据在,国师一怒就把他们全都杀了,还都是满门抄斩,加起来几百口人就那么冤枉的死了,都是帝国朝廷里的柱石之臣,结果这么冤枉的死了,除了宁人开心之外谁还开心?”
辽杀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和你们都说过无数次了,对自己人多一点信任,而不是把所有的怀疑和敌意给自己人,我们的敌人是宁人不是我们自己人,你们两个这样互相诋毁谩骂,难道宁人知道了不会笑掉大牙?”
缓了一口气之后,辽杀狼把手抬起来往下压了压:“现在继续心平气和的商量对策。”
就在这时候,蒲落千手忽然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那几位大人确实死的很冤枉。”
原本辽杀狼提到这几个人的时候每个人心里还都紧了一下,那说的可是国师,如果这是以前的话有人提到这些话,也立刻会有人站出来说这是对国师大人的污蔑,然而今天大家只是很沉默,没有人站出来表忠心,以往哪怕国师不在,站出来表忠心的人不在少数。
“蒲落千手,你说什么?”
辽杀狼皱眉问了一句。
蒲落千手抬起头看向辽杀狼,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卑职知道,这些话说了就是砍头之罪,但既然已经开口,那卑职就索性说完......这段日子以来卑职始终都在思考一件事,为什么宁人会越来越强而我黑武帝国会越来越弱?有人说是因为战败,可实际上,战败之前我们也已经落后于宁,在这之前,长达千年,我们的帝国都远远的把中原国家甩在后边。”
辽杀狼道:“那你说是为什么?”
“因为国师。”
蒲落千手这话一出口,大帐里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蒲落千手上前一步,看着辽杀狼大声说道:“也许有人会说,黑武帝国已经屹立千年,之前也有历代国师在,为什么
偏偏我提到现在的国师大人,那是因为以往历代国师都深知本分,他们知道自己是臣,剑门的权力绝对不能凌驾于皇权至上,可是现在的国师大人呢?大家都不敢说,但是大家对心奉月做了些什么都心知肚明,如果到现在我们还不能反思,还不能认清楚现状的话,黑武帝国距离灭亡真的没有多远了。”
他一脸悲愤的说道:“我说完这些话,若你们害怕,可把我捆绑了交到那边去,国师应该会给你们奖赏,你们拿着奖赏能过上更滋润的日子,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这样滋润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十年前,你们可曾有人想到过宁人居然敢如此猖狂的在我黑武帝国的疆域内杀人放火?这是什么地方?这里距离宁国北疆至少有七八百里,可我们居然还在小心翼翼的害怕着宁人先开战!”
这句话一喊完,所有人都低下了头,耻辱,这确实是每个黑武军人心中的耻辱,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让洗刷这耻辱。
“大将军,唯有将剑门的权力关起来,黑武才能恢复往日的雄风。”
蒲落千手跪倒在地:“蒲落千手,愿意拥护大将军为帝,重振黑武,剿灭宵小,振奋朝纲,鼓舞民心!”
他这一跪,吓得多少人瑟瑟发抖。
“蒲落千手!”
辽杀狼猛的站起来,怒视着蒲落千手:“别人不把你送到国师大人那边,我也会派人把你绑了送过去!”
“大将军!”
站在一侧的将军铁颜也跪倒下来:“我觉得蒲落千手说的没错,大将军忠君爱国之心我等都有目共睹,可是大将军,黑武已经撑不下去了,唯有大将军这样的人才能力挽狂澜,只要大将军点头,我等必将誓死追随!”
铁颜这一跪,他的部将全都跟着跪了下来。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因为蒲落千手的人都没有跪下来。
辽杀狼在这一刻往那边扫了一眼,青树紧紧的皱着眉头,他知道辽杀狼在看他,可是他硬撑着就是不肯这样跪下去,将军蒲落千手说的没错,但如果现在内战的话对黑武帝国的伤害更重。
“我皇万岁!”
歌云达忽然就跪了下去,头顶着地面:“光罩日月,泽被苍生!”
歌云达这一跪下去,蒲落千手的手下陆续也有人跟着跪了下去,彬叶拉了拉青树的衣服,青树不为所动,彬叶无奈自己也跪了下去,他和歌云达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看不起对方,但都有些无奈,所以视线迅速的离开对方。
良久之后,青树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也跪了下去。
“你们......”
辽杀狼看起来确实有些急,也有些恼火。
“你们这样不是逼我吗!把我逼到了绝路啊,你们这样做,是要逼我成为黑武帝国的千古罪人啊。”
他的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你们怎么能如此逼我呢?!”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我是天命
辽杀狼的手在桌子上重重的拍落,一下一下,听起来那声音就很愤怒,看起来那表情也很愤怒,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没那么愤怒,应该是入戏不深吧。
“你们这是把我逼上了绝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会成为千古罪人!”
他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然后用特别愤怒的眼神扫过下边跪着的人。
歌云达立刻说道:“卑职深知大将军绝没有这样的心思,一心为帝国操劳,可是大将军,帝国如大厦将倾,如大堤将溃,如大山将崩,此时还能救帝国的只能是大将军你,还请大将军委屈自己,为帝国着想,为百姓着想,也为我们这些心甘情愿追随大将军的人着想。”
蒲落千手侧头看了看歌云达,心说这个王八蛋为什么词比我说的还顺,我特么可是昨天夜里对过词的。
但是既然戏到了这,蒲落千手自然不能落于人后,他觉得自己必须用一种比歌云达更激烈的状态表现出来他的心愿和挚诚,于是突然就站起来大声说道:“若大将军不想背负骂名,不愿救帝国与水深火热,卑职也就不必送到心奉月那边去了,与其让他折磨我,羞辱我,还不如我一头撞死。”
喊完了之后他立刻往前猛跑几步,朝着辽杀狼的桌角就撞了过去。
辽杀狼一看这架势,心中大喜,但不能不管,连忙过去拦住蒲落千手:“将军何必如此呢?你深知我的为人,当年大将军苏盖多次想把大将军之位让给我,还在先皇陛下面前数次提及,都被我婉言谢绝,就算是大将军我都不敢贸然接受,更何况是你们说的帝位。”
蒲落千手心说这会儿我应该是要痛哭流涕了才对,可却是不好哭出来,只好一脸悲戚的看着辽杀狼,眼神里的意思是大将军你要是再不答应的话,我这戏不好继续下去了。
“大将军!”
另外一位将军铁颜也站了起来:“大将军不答应,我也不活了。”
说完朝着桌子也撞了过来,辽杀狼连忙要去拦他,蒲落千手恰好正在拉着他的胳膊摇晃着喊:“大将军,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天下苍生你就答应了吧!”
他这一摇倒是好,原本辽杀狼要去拦一下铁颜,铁颜当然也觉得辽杀狼一定会拦他,可是蒲落千手把辽杀狼给拉开了,于是铁颜一脑袋撞在桌角上,那叫一个准,正好在两眉之间,辽杀狼的那桌子沉重,他撞的又用力,没多久脑门上就起来一个包,人都晕乎乎的。
辽杀狼一看这架势,连忙挣脱开蒲落千手,跑过去一把将铁颜扶起来:“你这又是,唉......你这是何必如此呢?你们何必如此逼我呢?你们如此伤害自己,我怎么能坐视不理,罢了罢了罢了,我就答应了你们!”
蒲落千手连忙跪下来:“汗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个喊出来,大帐里跪着的那些人全都跟着喊了处来,场面一时之间有些不好控制了,歌云达跪在那高呼万岁,彬叶不甘落后,扯着嗓子喊,两个人就跟较劲似的,谁也不想自己喊万岁的声音被对方压过去,
唯独是青树虽然跪在那,可却一脸的悲戚。
青树很清楚,从这一刻开始,黑武帝国再也不是一个完整的强大的帝国了,作为黑武军中年轻人的佼佼者,虽然被宁军北伐击败让他觉得很耻辱,但是黑武帝国依然有着庞大的疆域,依然有着深厚的底蕴,他坚信只要黑武休养生息一些年,依然能和宁国争雄。
哪怕心奉月确实破坏了帝国的平衡,让皇权变得没有了那么大的统治力,可现在这种局面之下,心奉月就是那个能稳定黑武帝国的人,而非辽杀狼。
他之所以跪下来,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态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往好的方面去想,如果辽杀狼真的能一统黑武剿灭剑门,对于黑武帝国来说无异于破而后立,那时候的黑武虽然虚弱,虽然狼狈,但只要好好治理,在将来还是有能与宁国并肩之希望。
所以他跪了,他在那个瞬间甚至想到了,自己好好辅佐辽杀狼吧,尽快结束黑武的内乱,剑门一灭,黑武重归皇权统治,也好,也罢。
可是在看到辽杀狼最后那一刻不加掩饰的欣喜,他越来越愤怒越来越伤感,辽杀狼只是想做皇帝,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想好怎么改变这个国家。
“青树!”
就在这时候歌云达忽然喊了一声:“我注意你好一会儿了,所有人都因为大将军同意了我们的请求而欣喜若狂,只有你一脸的悲愤,你现在的样子足以说明,就算你不是宁人的奸细你也是心奉月派来的!”
彬叶立刻直起身子:“你放屁!”
青树看了歌云达一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跪拜下去:“汗皇万岁!”
歌云达张了张嘴:“你这敷衍的态度!”
“够了!”
辽杀狼很开心,所以不打算看手下人继续吵架,他大声吩咐道:“立刻去找医官来为铁颜将军治疗伤势,另外,传令各军,严加戒备,稍后我会有军令下达,既然你们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就有责任带着你们重振黑武。”
“是!”
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行军礼后转身离开。
青树缓缓的起身,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机械般的转身往外走,看起来失魂落魄。
“小人!”
歌云达朝着青树的背后啐了一口。
彬叶大怒,上去就要动手手臂却被青树一把拉住,青树回头看了彬叶一眼:“不要闹了,我们回去吧,还有大战要应对。”
“好。”
彬叶答应了一声,然后狠狠的瞪了歌云达一眼。
等人都走了之后,辽杀狼把铁颜扶起来:“你看你还来真的,这要是撞坏了自己可怎么行,我现在身边能用能信的可就你们两个,谁伤了我都心疼。”
铁颜偷偷瞪了蒲落千手一眼,蒲落千手则一脸没事人似的站在那,看到铁颜瞪他,他扭头看向别的地方。
辽杀狼把铁颜扶起来之后说道:“现在有几件事必须尽快去做,事情看似顺利,但哪有那么简单,军中会有不少人不服气
,只是不敢说而已,蒲落千手,你吩咐下去,让歌云达和彬叶各带五千人来回巡视,不可松懈,今夜之内不准任何人离开大营,除了他们两个的队伍和当值的队伍之外,所有士兵不准离开帐篷,违令者斩,另外再让青树带三千游骑在营外探查戒备。”
“青树?”
蒲落千手道:“这个人,可信吗?”
“可信。”
辽杀狼笑道:“别看他表现的有些不满意,但这个年轻人不管是自身的实力还是对帝国的忠诚都比歌云达和彬叶要高,歌云达和彬叶那两个家伙咋咋呼呼的,但你们应该记住,容易跪下的人才不可真的信。”
他本是一句无心之言,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铁颜和蒲落千手两个人心里都有了几分不舒服......容易跪下的人不可真的信?
他们两个是不是都算容易跪下的人?
辽杀狼因为太兴奋所以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眼神里一闪即逝的东西,他起身,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说道:“现在还有两件事是必须要做的,第一......立刻派人去宁军那边联络,找叶云散和武新宇,就说我在部下的拥戴下已经决定向心奉月开战,并且部下还为我准备了皇袍以示决心。”
“是!”
蒲落千手应了一声:“我立刻安排人去宁军大营那边,争取尽快见到武新宇和叶云散。”
辽杀狼点了点头:“另外一件事,派人去心奉月那边告诉他,如果他愿意为我加冕,我依然承认他黑武国师的地位,但是必须削减剑门的人在朝中的权限,他愿意承认我的皇帝地位,我就愿意维护他的国师地位,派去的人跟他说清楚,我这样做也是为了黑武帝国着想,他不要再指望阔可敌沁色了,从那个女人为孟长安生下孩子开始,她就不可能再真真正正纯纯粹粹的为黑武帝国考虑。”
铁颜一怔,有些为难的说道:“国师那边......应该是不会答应的吧。”
“你派人告诉他,如果他不答应的话,我会立刻率军攻打他的后方,而在我进攻的同时,宁军也会对他发起进攻,心奉月未必会真的怕我,但他会担心被宁军困死在这,宁军的援兵最多再有一天就到了,他没得选。”
辽杀狼嘴角一勾:“况且,我就是想把他勾到此地来的,他来了,大事也就算成了七七八八,我才不会真的去和宁人合作,我既然要做汗皇,就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和宁人合作杀死本国国师这种事,传出去让我名誉受损......”
他缓步走到大帐门口,看着外边的夜色说道:“先去做我交代你们做的事,分别派人通知宁人和心奉月,等人都派出去之后,我会让你们知道我的真实想法......我答应过你们,不会让你们跟着我冒险,我们的目标是心奉月,而不是送死。”
他深呼吸,然后张开双臂:“有一件事我自己也很确定,此时的黑武,没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做汗皇,没有一个人,能比我更好的让黑武迅速重振,我是天命。”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你要的人质请签收
辽杀狼是个将才,如果他不是的话当初黑武南院大将军苏盖也不会那么重用,苏盖明知道辽杀狼野心勃勃还是用了他,就是因为这个人确实可用,战场上的事他的想法总是会和别人不一样,而且苏盖是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只是这个人确实太心急了些。
苏盖也许在死的时候都没有能理解,辽杀狼为什么要这么心急,大将军的位子不早晚都是他的吗?
他不理解的是人心,能早得到的为什么要等?
辽杀狼安排了人去见心奉月,也安排了人去见叶云散,如今他手下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身边,不管是蒲落千手还是铁颜,两个人都觉得大将军一定会等这个回复,心奉月的回复或者是叶云散的回复。
可是辽杀狼没等。
“我刚刚安排过的,都执行下去了吗?”
辽杀狼问。
蒲落千手垂首道:“大将军......不,是陛下,陛下,刚刚安排的都已经交代下去,歌云达和彬叶带五千人马巡视大营,非有关之人不许离开营房,另外下令青树带游骑三千在营外来回巡视。”
“嗯。”
辽杀狼道:“现在执行另外的军令,下令歌云达个彬叶各带五千人马出营,点火把,朝着心奉月大营靠近,不要进攻,只靠近即可,下令青树的三千游骑兵转而为他们两个提供侧翼支援。”
“啊?!”
蒲落千手和铁氧两个人都懵了。
“铁颜!”
“在!”
“现在你去集合队伍,你所带来的大军,一个时辰之内必须集合完毕,然后立刻向星城进军......蒲落千手,带你的人暂时断后,等铁颜的队伍离开大营之后,你立刻下令歌云达他们三个撤回来,然后赶上来与我汇合。”
“大将军,这是何意?”
蒲落千手一脸的惊惧:“我们,要走了?”
“本来就没打算真的打。”
辽杀狼冷冷笑了笑:“心奉月在我军中一定安排了不少内应,尤其是在南院大营,指不定多少人暗中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利用这次机会引心奉月来,如果我不出南院大营的话,心奉月不会心急着赶过来,哪怕他已经离开了星城,还是会派人先过来打探消息,他不敢让自己遇到危险,哪怕一丁点的危险都不行,但是我来了,他就必须要来。”
“我就是要让他安排在我身边的那些人给他报个信,告诉他我来了,这样他才会安心,但我来了又如何?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这,也不是杀心奉月,而是夺取星城,让歌云达和彬叶各带五千人打着火把朝心奉月大营靠近,宁人就会以为这是我要开战的信号,不管他们信不信,宁人的铁骑都会动起来朝着心奉月那边施压,只要他们动了,心奉月就必然会分派兵力戒备抵抗。”
“今夜会很乱,宁人也好心奉月也好,都会小心翼翼的不敢轻举妄动,但又不敢放松警惕,所以......”
辽杀狼嘴角一扬:“我的计划既然已经成功了,就没有必要留在这了。”
他朝着门外招手:“来人,取我的
甲胄来,为我穿甲。”
门外的亲兵立刻进来,将架在一旁的铁甲摘下来为辽杀狼披挂,而铁颜和蒲落千手却都已经有些懵,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之前的所有布局原来都是假的,辽杀狼根本就没有打算在这和心奉月决一死战,所以看着辽杀狼的那自信的表情,他们俩却都慌了起来。
“陛下,如果此时退兵的话,宁军一旦放弃从后边心奉月而从后追杀,我们会很被动。”
“是啊陛下,现在局面未定,不如先看看再说,若是想走的话以后也不是没机会。”
辽杀狼笑了笑道:“当然没机会,你们以为宁人是真的来演戏的?宁人那么多军队出来,如果无功而返的话,你觉得他们会来吗?我和宁人打交道的时间太久了,这个世界上也许最了解宁人的就是我,他们要么搞死我,要么搞死心奉月,要么两个都搞死。”
他穿戴好甲胄,伸手把弯刀抓过来挂在腰畔:“我连自己人都不给机会反应过来,宁人也就反应不过来,二选一的话,让他们去搞心奉月吧。”
他挂好弯刀,戴好铁盔:“一个时辰之内,放弃所有粮草辎重大军立刻撤离,我已经安排人在往西北一百里的地方支援,携带了大量的粮草物资,一百里而已,跑一跑就到了。”
“是!”
蒲落千手和铁颜同时应了一声,此时此刻也已经没有什么别的选择,辽杀狼已经都布置好了,他们两个既然选择了栖息在辽杀狼这棵大树上,那就只能服从。
可就在时候外边忽然有人急匆匆的跑进来,差一点撞在辽杀狼身上,按人脚步一停,见是辽杀狼吓了一跳,连忙又后退几步单膝跪下来:“大将军,有宁人的使者求见。”
“宁人?”
辽杀狼一怔:“这个时候宁人的使者为什么会突然到了......”
他沉思片刻,一摆手:“直接杀了。”
“大将军!”
蒲落千手连忙劝了一句:“此时杀了还为时尚早吧,大军集合起来需要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大将军何不拖延一下?一个时辰之后大军已经可以开拔,那时候再杀宁人使者也不迟。”
辽杀狼沉思片刻:“你说的也对,不能杀,还得利用。”
压吩咐铁颜:“你不用去管这边的事,立刻去调集你的队伍,务必在一个时辰之后能离开大营,你是大军的开路先锋,这里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铁颜应了一声,连忙大步离开去调集他的手下军队。
辽杀狼回到大帐里故意等了一会儿,确定铁颜已经在调动军队了之后才对外边吩咐道:“把人带进来!”
不多时,外边有一个身穿大棉袄大棉裤的男人迈步进来,没有甲胄,但是这身衣服确实很保暖了,看起来人臃肿的给背着一个棉花包似的,两只手还揣在袖口里,头上戴着一顶厚厚的毛绒帽子,围巾堆在脖子上挡住了半张脸,这人进来后先是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注意力转移到了辽杀狼身上。
“你是谁?”
辽杀狼问了一句。
“我是人质。”
宁人的回答让辽杀狼有些意外。
那宁
人活动了几下,跺了跺脚震掉了靴子上的残雪,一边跺脚一边说道:“之前大将军你不是让我们的人回去说,只要叶云散叶大人过来给你做人质,你就会立刻对心奉月动兵的吗?叶大人确实太忙了些,而且也确实太重要,军队需要大将军武新宇来指挥,其他事需要叶云散叶大人来安排,分量够而又是个闲人的,也就是我......”
说话的人把脸上堆着的围巾往下拉了拉。
当辽杀狼借着大帐里的灯火看清楚那个人样貌的时候,吓得心里一震,然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一瞬间手就握住了腰畔弯刀的刀柄。
“沈冷?!”
“唔,你还认识我?”
沈冷把围巾解开,一圈一圈的从脖子上绕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叠好放在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这围巾我贱内亲手织的,可不敢碰坏了,也不敢碰脏了,贱内送给我的东西,样样都珍重,对了大将军,你可知道为什么如此吗?”
不等辽杀狼说话,沈冷笑着继续说道:“因为那对我来说真的是超级无敌在乎的一个女人啊......”
明明是在黑武人的大营里,明明是在辽杀狼的中军大帐里,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辽杀狼心里那种惧意真的就不由自主冒出来,心跳开始加速,他似乎一时之间都忘了,只要他此时一声令下,就有至少几百人对这个宁人乱箭射过去,大帐外边都是他的亲兵,而沈冷只是一个人来的。
“你......你什么意思?”
沈冷看了看桌子炉火那边,烧着铁壶,铁壶里飘出来的是奶茶的香气,于是他过去拎着铁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双手捧着热乎乎的杯子似乎很享受,吸溜吸溜的喝了两口后说道:“我来了,是因为你说需要个人质,你想要那就给你,我比叶云散的分量重,毕竟叶云散不是大将军,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你能不能也表示一下诚意?我听闻心奉月的爱徒仆月在你这,我把我送来了,你把仆月送给我,这才算公平。”
“为什么?!”
辽杀狼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然后才醒悟过来仆月之前想对沈茶颜动手,可他就是无法理解,沈冷身为宁国大将军,一举一动牵动战局,他居然会为了给自己女人出气而一个人跑到黑武大营里来?他真的就没有想过他可能连出气的机会都没有吗?
他武艺就算再强,挡得住几百人同时发箭?就算能避开几百人发箭,几千人呢?
辽杀狼问完了之后又紧跟着说了一句:“沈冷,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沈冷没回答,而是往外指了指:“我刚刚进门的时候看到有兵力调动,是不是你要对心奉月动手了?”
他拉着凳子在火炉旁边坐下来:“你动你的,如果你真的对心奉月动手的话,我不介意等一等,如果动手比较实在的话,我也可以不跟你要仆月。”
辽杀狼冷哼:“你难道不觉得,你自己送上门来,是给我手里多送来一张底牌?”
沈冷看着火炉像是昏昏欲睡:“你忙你的,等你想好了再和我说话,打心奉月,还是交仆月。”
辽杀狼一怒!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只能是你
沈冷好像才是这中军大帐的主人似的,那表情似乎是还在嫌弃这凳子坐的有些不舒服,于是起身过去,把帅位上辽杀狼的那把椅子拉到火炉边上, 穿着那么厚的棉服,两次也没能缩进椅子里显得有些急躁,一抬手把椅子扶手掰断扔进火炉里,这下坐着就宽敞多了。
“沈冷,你说你是来做人质的,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像是个人质?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辽杀狼现在就想弄死面前这个人,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弄死,只要弄死就好,可是一时之间又不敢轻举妄动,他暂时还不敢和宁人真的撕破脸,最起码在他撤走之前,还得寄希望于宁人干掉心奉月,如果此时他杀了沈冷的话,宁人会马上和心奉月联手干掉他。
他的计划是故意做出向心奉月动手的样子,然后促使宁军进攻,而这个时间点必须把握好,他已经派人时刻拧着宁军援兵的动向,根据斥候送来的消息,大量的宁军援兵最迟明天就会到,所以今夜是最好的机会。
而偏偏是这个时候,沈冷来了。
宁人的信使出入他这边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连他的亲兵都没有太怀疑什么,毕竟之前叶云散的人经常会出现,只是谁能想到这次来的是宁国一位大将军。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是吗?”
沈冷所在椅子上,看起来好像下一息就没准睡着了。
“现在你向心奉月进攻,或者把仆月交给我。”
他眯着眼睛看了辽杀狼一眼:“不然的话,你若是还有什么更好的提议,不妨说说。”
辽杀狼道:“你也看到了我大营里的兵力调动,我已经下令铁颜所部数万兵马对心奉月的大营发起进攻,如果你想表达诚意的话,应该现在回你们宁军大营里,带着你的人也去打心奉月。”
“我刚才说了,我是一个闲人。”
沈冷道:“叶云散叶大人有他的事,大将军武新宇有他的事,就我没什么事,所以我才会来做人质,我都已经到这了,请你正视我人质的身份好么?”
辽杀狼摇头:“我现在不需要人质了,你走吧。”
沈冷哦了一声,往外看了看:“可以,但是我累了,骑马过来一路上跑的有些急,磨的屁股疼,我歇会儿再走。”
辽杀狼问:“你到底在等什么?”
“等你的人进攻。”
沈冷道:“铁颜所部的数万兵马真的离开营地了,我自然会走。”
辽杀狼立刻回头吩咐了一声:“去看看铁颜将军的人马集合好了没有!”
“是!”
他手下的亲兵立刻答应了一声,转身加速奔跑出去。
“沈冷。”
辽杀狼也拉了一把凳子在沈冷对面坐下来,看着沈冷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你有恃无恐什么?无非是你觉得现在我要依仗你们的铁骑才能击败心奉月,如果我突然改变主意和心奉月联手的话,你觉得你还能安然无恙?”
沈冷耸了耸肩膀,没回答,也不打算说话。
辽杀狼又自顾自的说了一些,沈冷连一个字都没有回,所以连辽杀狼都觉得自己这样继续说下去有些无趣。
过了一会儿后亲兵从外边跑进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先是看了沈冷一眼,然后朝着辽杀狼说道:“大将军......不是,陛下,铁颜将军的人马已经集合完毕,随时都能出营。”
辽杀狼立刻说道:“给铁颜传令,立刻出发!”
亲兵连忙跑了出去,然后辽杀狼注意到沈冷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冷抱拳:“恭喜恭喜。”
辽杀狼道:“你恭喜什么。”
“恭喜你都是陛下了。”
沈冷道:“你看我这也来的匆忙,提前也不知道消息,所以没给你准备什么贺礼,你不要怪我,这样,一会儿我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下给你补上,一定得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
辽杀狼:“你现在可以走了,我的人已经去攻打心奉月,如果你还有一点契约精神的话,请你现在回去配合我的军队进攻。”
沈冷摇头:“不急,等一等,等铁颜将军的人马全部离开大营之后我会走的,既然是我带着这个任务来,我得完成任务再回去,不然的话我回去之后若叶云散叶大人问起来,我不好交代,毕竟我现在虽然是大将军,可级别只是正三品,不管是叶云散还是武新宇都比我级别高。”
辽杀狼只觉得烦躁无比,他恨不得沈冷现在就能滚蛋,再不走的话他就真的忍不住要动手了。
“你是在考验我的耐心?”
辽杀狼站起来看着沈冷的眼睛说道:“很多人都说你的刀法很厉害,你我之间却没有机会真真正正的交手过,虽然以前也见过面,但那个时候谁都没把谁当回事,我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也没把我放在眼里,以前的事可以不提,现在的事你若是觉得你能要挟我,我会让你知道你错了。”
沈冷叹道:“还没到说这个时候你急什么。”
“你走不走?!”
辽杀狼懒得再多说什么,铁颜的大军已经出营,他必须做后续的安排,沈冷赖在这不走后面的事就什么都办法继续交代,如果沈冷真的再赖着不走,他的耐心也已经到了极致,可能马上就要下令乱箭射过去了。
“你想好国号了吗?”
沈冷忽然问了一句。
辽杀狼正想着别的事,冷不丁被沈冷问了一句有些没反应过来,看向沈冷:“你什么意思?”
沈冷认真的说道:“你看你现在都被拥立为帝了,大概是这样吧?我猜着以你的脸皮还不至于直接自己称帝,得好歹走过个过场,让手下人拥护,还得是带着点你是被逼的那种意思才行,不然的话显得你不够档次......我想着既然你军中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那么你应该也会派人去通知叶云散,是不是我来的太早了?”
说完这句话后沈冷起身,走到辽杀狼面前不远处站住,笑眯眯的说道:“所以说还是怪我太心急,如果我多等等,知道了你已经被迫称帝,那我就带着厚礼来了,我刚刚是出于好意问你一句,你都称帝了,难不成不
改国号还叫黑武?”
辽杀狼皱眉:“你管的着吗?”
沈冷:“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好心......虽然你态度不好,但我作为现在有合作关系的盟友,还是要尽一份心意,这样吧,我帮你想想......黑武这个国号不好,你要想超越宁国一定不能再也黑武这个名字,不吉利,毕竟黑武都被大宁打服了,你这样,你反着来,我给你想个国号,黑改成白,就不能和原来的一样,得反着,武什么武,有武但是怂也不行,那就直接干,叫白干怎么样?不怂,就是白干。”
辽杀狼的眼睛里都能喷出来怒意了,这种羞辱别说是在如此场合,就算是在两军阵前,沈冷这番话一出口也一定干起来了。
“你看你。”
沈冷叹道:“不满意?不满意你说啊......国号的事我只是随便建议一下哈,年号想了吗?国号很重要,年号也很重要,要不然我们现在商量一下你的年号是什么,毕竟我是拖延时间来的,再不找点什么事的话我可能完不成任务了。”
“你什么意思!”
辽杀狼心里一惊。
沈冷不再和辽杀狼对视,在中军大帐里溜溜达达的走动着:“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知道心奉月来了,可你见过心奉月了吗?”
沈冷问辽杀狼,辽杀狼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
“你没见,你只是知道他来了,为什么呢?”
沈冷道:“因为这是人的一种习惯性的思考方式,你看到了心奉月的十万大军到了,但你没有看到他的人,既然十万大军都到了,那么人应该到了才对,然而让我来告诉你,心奉月根本就没有来......心奉月走到半路的时候派他的两个弟子来刺杀你和仆月,一个叫幻剑一个叫迷剑,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个人是不是在你这?”
辽杀狼有些慌。
沈冷往外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的话,铁颜的军队已经离开你的营地了,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几万大军不是去攻打心奉月的,而是往西北方向撤离,不出意外的话,大将军武新宇的铁骑已经堵在那边了,不出意外的话,心奉月的十万大军也去追了,辽杀狼,现在明白了吗?”
他脚步一停:“心奉月在半路上停了下来,但是却让他的军队继续过来,这只是要演给你看的,大宁想找人合作除掉你和心奉月其中之一,而心奉月比你派人早一些,其实我知道的也很迟,因为叶云散真的是个嘴巴太严的人,不到现在他都不告诉我和武新宇。”
“大宁不会做选择,当然是连你们俩一起除掉更好,可心奉月不来,他比你狡猾,其实就算他来了而且必须二选一的话,也当然是你,只能是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冷长长吐出一口气,解开厚厚的棉服,从里边取出来一块木牌走到桌子那边放好,后退一步,朝着木牌俯身一拜。
木牌上写着一行字......大将军铁流黎之灵位。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过不去了
辽杀狼一开始只感觉沈冷穿着那么厚厚大大的一身棉服有些夸张,他们这样的军人,何惧风雪?
当沈冷把棉服解开,从里边取出来大将军铁流黎牌位的那一刻,辽杀狼的眼睛骤然睁大,尤其是在看清楚那几个宁字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走,他似乎在那牌位上看到了原大宁北疆大将军铁流黎的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沈冷把牌位放下,回头看了辽杀狼一眼:“怕了?别急,还有。”
他又从棉袄的另外一侧取出来一个牌位放在桌子上,那牌位上写的是大宁东疆大将军裴亭山之灵位。
“本打算杀两个,杀你为大将军铁流黎报仇,杀心奉月为大将军裴亭山报仇,奈何天不遂人愿,好在杀你一个也能告慰大将军在天之灵,至于心奉月,早晚也会割下来他的脑袋摆在牌位前。”
沈冷转身面向辽杀狼,辽杀狼的脸已狰狞。
“沈冷,你真的以为你在这可以杀了我?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辽杀狼朝着身后喊了一声:“来人!”
“在!”
门外,黑武将军蒲落千手大步走进来,辽杀狼指了指沈冷:“杀了他!”
“是!”
蒲落千手又应了一声,然后抽刀向前。
噗的一声,刀子戳进辽杀狼的后腰。
“感觉怎么样?”
沈冷看着辽杀狼那张已经扭曲的脸,扭曲到了极致的脸,辽杀狼被捅了一刀,被他认为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捅一刀的部将捅了一刀,他怎么都不会相信这一刀是蒲落千手通进来的。
蒲落千手的弯刀在辽杀狼的后腰里来回拧了几下,辽杀狼的拼了命的想挣扎,可是被蒲落千手从后边搂住脖子根本就挣扎不出去,这一刻辽杀狼爆发出来的力量足够凶悍,如果不是蒲落千手的武艺和力气也都很强的话,说不定就能被辽杀狼冲出去。
又是一声轻响,刀尖最终从辽杀狼的肚子刺穿过来。
“你当初算计你们的南院大将军苏盖的时候,他应该也想不到会死在他看重的部下手里,杀苏盖虽然不是你亲自动手,但是你筹谋参与。”
沈冷看向蒲落千手:“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蒲落千手点了点头,将弯刀抽出来向后退了出去,他退出大帐,大帐外边,辽杀狼的所有亲兵都已经被放翻在地,死法几乎都差不多,都是被人突然袭击捅死的,他们也不会怀疑蒲落千手的人居然会对他们下手。
“给你留口气,听我说一些话。”
沈冷拉着椅子到辽杀狼面前,凶狠的辽杀狼在这种时候还能朝着沈冷猛扑过去,一只手还去抽他的弯刀想砍死沈冷,可是他巅峰状态下也未必是沈冷的对手,何况是现在这样,沈冷侧身避开辽杀狼的扑击,顺势把辽杀狼的弯刀夺过来砰地一声戳在地上,冻土那么坚硬,直接被刀子戳的裂开。
沈冷拉着椅子坐在一边,看向扑倒在地的辽杀狼叹了口气:“其实我没有报仇的那么大的快感,真的没有,因为这一切都不是我算计的,是叶云散叶大人算计的,而且是事到临头才让我知道,所以觉得差了点什么......”
沈冷坐在那看着辽杀狼:“我理解叶云散的想法,他做的事确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到最后时刻连我和武新宇都不能说,所以你也理解一下,你死的不是那么适合成为一个被报仇的对象,就是不够惨。”
沈冷往外看了一眼,蒲落千
手已经走了,外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轻,人可能都已经散去。
“这是叶云散和心奉月之间的事。”
沈冷往后靠了靠:“如果是我来做,可能更直接一些。”
“杀了我!”
辽杀狼朝着沈冷吼了一声,眼睛都是血红血红的。
“不杀呢。”
沈冷看着辽杀狼的眼睛:“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一命吗?我真的不是话多,我是一个话很少的人,尤其是对敌人,我不杀你是因为不该我杀你,我在等人。”
辽杀狼瞪着沈冷,他已经直不起身子,一只手撑着地面呼哧呼哧的喘息,腰上的伤口在不断的往外淌血。
沈冷起身朝着辽杀狼走过去,辽杀狼也想起身搏斗,沈冷一手按住辽杀狼的脸把他按了回去,然后从辽杀狼身上撕下来一条衣服,他把辽杀狼翻了个身,用衣服勒住辽杀狼的伤口。
“再这么流血就死了,肠子也都快流出来了。”
沈冷把辽杀狼的伤口捆好,也把辽杀狼的两只手两条腿都捆起来,因为一开始撕的布条不够用,他还把辽杀狼裤子扒了,好在裤子里边也不是光着的。
把辽杀狼绑在那,沈冷看了看自己捆绑的技术忍不住有些惊讶。
“这个姿势绑的有些龌龊。”
沈冷啐了一口:“呸,我对你龌龊什么。”
他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看着被绑的结结实实的辽杀狼说道:“反正也是等人,我现在帮你解释一下都发生了什么......心奉月走到半路的时候大概反应了过来,一旦他到了,他就会陷入那种被你和我们夹在中间的困境,他也反应过来,如果你想杀他,就必须和大宁合作,所以他选择比你快一步。”
“在他派出人杀你之后他就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反应过来我也不知道。”
沈冷耸了耸肩膀:“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没来,但是他把军队派来了,因为他知道他想联络上叶云散并不容易吗,但只要他的军队到了,叶云散一定会想办法联络到他,他之所以不联络我不联络武新宇,是因为他知道我俩其实都不冷静,叶云散才是最冷静的那个。”
沈冷看着辽杀狼说道:“叶云散捂的太严,不到今天也没有告诉我和武新宇应该怎么做,那个老狐狸啊,让我也有些不爽......”
他似乎是怕辽杀狼会死,还问了一句:“需不需要上点药?”
辽杀狼噗的一声喷出来一口血,沈冷叹道:“还是算了吧,要来的人应该很快就来了,唉......还是给你上点药吧。”
他起身从带着的鹿皮囊里取出来一些伤药,过去给辽杀狼敷在伤口上,辽杀狼不断扭动,可绑的那么结实又怎么能避开,沈冷看得出来辽杀狼现在有多憋屈有多愤怒,可是辽杀狼确实还不能死呢。
把药敷好,沈冷又回来坐下,看了看手上的血,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很愤怒,应该用那种义愤填膺的方式杀了你为大将军铁流黎报仇?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也确实没有那么愤怒,能杀了你就好。”
他又撕下来一块衣服,用满是血的手指在那块衣服上写了一些字,看起来很丑,但勉强能认出来是什么。
写完之后他擦了擦手:“此时此刻心奉月应该很开心,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开心,弄死了一个黑武的大将军,黑武元气大伤,他开心什么呢?就是开心自己不死吗?我和武新宇断然不会跟他合作,但是叶
云散会,算了我也不多说了......”
沈冷闭上眼睛:“我歇会儿。”
辽杀狼怒吼一声:“你说!”
沈冷摇头:“我就不。”
辽杀狼:“我杀了你!”
沈冷:“别吹牛-逼。”
辽杀狼的眼睛都好像能滴出血来似的,就那么怒视着沈冷,那双眼睛赤红赤红的,白眼球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可是这种狰狞难道就能把沈冷吓唬住?
他居然真的什么都不再说了,真的闭上眼睛休息,就好像这里不是黑武大营,好像外边没有任何威胁......外边确实没有,蒲落千手动手之后就下令撤军,他的队伍迅速的和心奉月大营那边的黑武军队汇合,似乎怕极了会被大宁的军队袭击,十几万人的队伍朝着西北方向退走,然而他们退不走。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大帐的帘子被人从外边撩开,武新宇迈步从门外进来就看到闭着眼睛躺在那的沈冷,又看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辽杀狼。
于是武新宇将黑线刀抽了出来,大步朝着辽杀狼走过去,走了几步忽然被沈冷伸出手拦住,武新宇看了沈冷一眼:“干嘛?”
沈冷道:“五十两银子。”
武新宇:“凭什么?为什么?”
沈冷:“别那么多话,赶紧给。”
武新宇道:“谁打仗的时候出门带银子!”
沈冷把自己刚刚写好的欠条递给武新宇:“我知道啊,我打仗的时候出门也不带银子,但我都准备好了,来,按个手印,回去若是把银子还我,我就把欠条烧了。”
武新宇接过来看了看:“我欠你五十两银子?为什么就欠了你五十两银子了。”
沈冷起身,拉着武新宇的手到辽杀狼身边,拉着武新宇的手在辽杀狼的伤口上抹了一下,然后拉着武新宇的手在欠条上按了个手印,按完之后他满意的笑了起来:“刚刚辽杀狼都快死了,我给他上了点药,药钱,因为没有进货价,所以也不好加太多,我也就多跟你要了五倍左右,公道。”
武新宇:“......”
沈冷回到那把椅子那边坐下来:“行了,我的事干完了,现在你该你了,你报仇之前应该说几句什么,说什么都好,最起码得有个仪式感。”
“说个屁!”
武新宇一转身,黑线刀直接从辽杀狼的脖子上扫过去,黑线刀留下了一道残影,而人头向上飞起来,在刚刚离开脖子的那一瞬间,武新宇一把将人头抓住,大步走到桌子那边把人头放在大将军铁流黎的牌位旁边,然后退了两步扑通一声跪下来,当当当的磕了三个头。
“义父!辽杀狼杀了!”
磕完头之后武新宇起身,把两位大将军的牌位拿起来,仔细的用袖口擦了擦上面沾上的血迹,他转头看向沈冷:“你为什么非要等着我来才杀他?”
沈冷耸了耸肩膀:“就为了赚点零花钱,俸禄被扣的太狠了......”
武新宇走过去,忽然一把抱住沈冷,抱的很用力。
“谢谢。”
沈冷怔住,长长吐出一口气:“抱抱就得了,抱时间长了不好解释,本来我们家那娘们儿就怀疑我对男人感兴趣了,你这样让她看到......”
话还没说完呢,茶爷从外边进来,看到这一幕后楞了一下,然后大声喊了一句:“呔!抓奸成双,这件事没有一百两银子过不去!”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友情一百五十两
宁军大营。
沈冷和茶爷两个人坐在火炉旁边烤红薯,香气弥漫了整个中军大帐,两个人脑门顶着脑门在那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像是两只在商量着怎么屯粮的松鼠,而且商量的应该还是怎么从别的松鼠窝里往外顺。
“你说,武新宇抱了你多久?”
茶爷压低声音问。
沈冷连忙回答:“就一下!”
“就一下还被我看到了?”
“真的就一下。”
“那还行。”
“怎么了?”
“一下一百两,两下得加钱。”
沈冷:“......”
茶爷叹道:“在你脸上我看到了愧疚之色,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沈冷:“我愧疚是因为费了那么大的劲才讹来五十两银子,你这随随便便就一百两还想加价,我愧对沈先生的悉心教导,愧对娘子你的栽培。”
茶爷:“啐.....”
正说着呢,武新宇和叶云散两个人从外边进来,一撩开帘子,跟着两个人的风雪就从外边猛灌进来,放在茶爷膝盖上的借条被风吹起来,茶爷一把抓住,险些掉进火炉里,武新宇看到那欠条飞起来的时候眼睛都亮了,看到茶爷一把抓住的时候刚刚燃起来的希望随之破灭,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茶爷把手里的两张欠条朝着武新宇晃了晃,没错,是两张,一张五十两的一张一百两的,武新宇一边走一边说道:“自从陛下开始扣沈冷俸禄后,你们两口子就如此艰难度日了吗?”
沈冷:“倒也不是那么艰难,主要看好讹不好讹。”
武新宇:“呸!”
沈冷:“别这样,让我们平常心面对好么?”
武新宇路过火炉,看了看快烤好的红薯:“这个,算回扣怎么样?”
茶爷点头如小鸡啄米:“只要尽快把一百五十两银子兑现了,烤红薯算什么,冷子都能让你继续抱一会儿。”
叶云散:“你抱沈冷干嘛?”
武新宇:“说军务吧......”
沈冷捡了一块差不多烤好的红薯扔给武新宇,武新宇一把接住,他们这样的人这样的双手,哪里还会惧怕什么烫,接住之后就坐在一边剥皮,剥下来的皮还得用牙齿啃啃。
叶云散伸手:“我的呢?”
沈冷:“老狐狸不把怎么回事先说清楚,别说烤红薯,烤红薯皮都不给你,武新宇嘬过的都不给你。”
叶云散:“他嘬过的我还要?”
武新宇:“我没嘬过的你要吗?”
叶云散:“赶紧把银子给人家。”
武新宇:“说军务吧......”
叶云散一伸手把沈冷扔过来的红薯接着,也像武新宇那样一边剥皮一边啃,刚从风寒雪大的外边回来,两口热乎乎的食物下肚后人都舒服了不少,他吃一口烤红薯,喷出来的白气好像龙在喷火似的。
“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
叶云散一边吃一边说道:“大概的你们也知道了,我就再跟你说说细节上的事......我利用的也只是心奉月和辽杀狼的心思,其实好人的心思不好利用,坏人的心思更好利用一些,辽杀狼要想借我们的手杀心奉月,就必须得让心奉月知道他来了,为什么心奉月知道辽杀狼来了心奉
月就一定会来?”
沈冷道:“沁色。”
“是。”
叶云散道:“我也是在自己想到了之后反推出来的,我后来和你说过,辽杀狼到了第一件事就会想办法杀死沁色,沁色死了他才能名正言顺的起兵,所以我想到了的心奉月也一定能想到,辽杀狼虽然没有带走南院大营的兵马,而且是故意晚上离开了大营,但他很清楚,他身边心奉月派去的人太多了,他只要一离开心奉月就能知道。”
叶云散继续说道:“看起来心奉月真的很在乎沁色。”
沈冷和茶爷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心奉月对沁色的这种感情让人不好评价,你说心奉月这个人要多坏有多坏,可是他对沁色的感情应该是真的,可惜的是这种感情从一开始就很畸形,他喜欢沁色的时候沁色还没有长大,只是个小姑娘。
“心奉月在想明白之后,就一定会思考如何反制辽杀狼。”
叶云散继续说道:“第一,他确定沁色不会出事了。”
茶爷嗯了一声:“他已经知道我们来了,所以沁色不会有事。”
叶云散点了点头:“第二,知道沁色不会有事之后,他剩下要做的就是除掉辽杀狼,要除掉辽杀狼当然是借我们的手最合适,死在大宁的人手里,辽杀狼的名声没有那么臭,黑武的百姓也不会对他们的朝廷失望透顶,最主要的是......辽杀狼并不知道他认为可以信任的两个人之一已经不是他的人了。”
沈冷道:“蒲落千手。”
“是。”
叶云散继续说道:“蒲落千手曾经是辽杀狼的手下,后来被调走,为了稳住这个手下,辽杀狼请求心奉月为蒲落千手封侯,心奉月答应了,非但为蒲落千手封侯,而且还赏赐了很多东西,并且以安抚的名义把蒲落千手的家人接到了星城。”
沈冷听到这句话后点了点头:“明白了。”
叶云散道:“心奉月走到半路的时候得到消息说沁色已经安全,而且他也没有把握从咱们手里把沁色抢回去,所以临时改变了主意,他没来......但是他密令蒲落千手促使辽杀狼称帝,如此一来才会让辽杀狼对蒲落千手更加的放心,蒲落千手则暗中派人送信到冰原城给我,他说会创造机会让我们杀辽杀狼,所以我才会放心大胆的让你一个人去辽杀狼大营。”
沈冷嗯了一声:“心奉月想借咱们的手除掉辽杀狼,然后他的军队立刻往回跑,可是他也被辽杀狼算计了......辽杀狼是算准了时间的,我们的人已经快到了他才称帝,这就导致心奉月的十万大军和蒲落千手的队伍想撤已经来不及。”
他看向武新宇:“你是打算打?”
武新宇摇头:“不打。”
他吃完了烤红薯,又眼巴巴的看向火炉那边,茶爷立马张开双臂好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把剩下的烤红薯保护起来,一脸的认真和坚定:“钱没兑现,薯在人在!呸,人在薯在!”
武新宇叹了口气道:“其实如果我耍无赖的话,那一百五十两银子我肯定不会给你们兑现,所以你们现在应该巴结我一些。”
茶爷:“我不,我们小气!”
话说着,一块红薯已经飞向武新宇。
武新宇接住红薯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一仗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打起来,辽杀狼的计划已经很明显,他为什么要去打渤海
道?他是在做两手准备,第一手准备......如果进星城顺利的话,打通渤海道那边的利益就在于和桑国有了联盟,第二手准备是他如果和心奉月之间的交手不顺利的话,他能把渤海道作为他的第二个窝。”
沈冷嗯了一声:“所以现在我们在中间砍了一刀,辽杀狼死了,还把渤海道那十余万渤海军队的支援给掐断,接下来只需要死死拖住心奉月的那十几万军队,就能把黑武人拖的狼狈不堪。”
武新宇道:“所以现在不打,只是拖着,拖到心奉月派人来谈判,虽然大宁从不谈判。”
“目的呢?”
沈冷问。
武新宇走到地图边上,手一划:“从冰原城到格底城苏拉城这一线,大概也有七八百里的疆域划归大宁。”
“一大块肉啊,虽然是一大块冻肉。”
沈冷道:“心奉月会心疼的受不了,如果他放弃这么大一块肉,他会要求你把蒲落千手那边的十余万军队放回去,逼急了的话他也就真的打了,总不能又丢了地又丢了军队。”
“他打我们就打。”
武新宇道:“大宁又不会做选择,当然是能要的都要。”
茶爷使劲点了点头:“能要的都要,五十两是钱,一百两也是钱,为什么非要选择是要五十两还是要一百两,当然是一百五十两都要。”
武新宇:“......”
沈冷:“这个比喻很恰当了。”
叶云散哈哈大笑:“茶公主殿下说的浅显易懂,我都听懂了,不知道大将军听懂没有。”
武新宇:“说军务事......”
就在这时候武新宇的亲兵校尉从外边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布袋,进门之后朝着众人行礼,然后准备把布袋交给武新宇,武新宇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沈冷拦着那校尉把布袋接了过去,还用手掂量了一下分量。
“那是什么东西?”
武新宇问。
他的亲兵校尉回答:“刚刚沈大将军说大将军你让我去辎重营那边取一百五十两银子来,说是急事要用,所以属下立刻跑到辎重营那边领了一百五十两银子送过来......”
武新宇:“......”
沈冷把银子收起来:“多谢。”
茶爷:“咳咳......”
沈冷把银子取出来递给茶爷,茶爷抱拳朝着武新宇道:“多谢,大将军欠债还钱光明磊落,佩服佩服,这里还有几块红薯已经烤的差不多了,还要不要?来,冷子,给大将军把皮剥了。”
武新宇:“要!不要白不要!”
沈冷:“你看,这显得多不好。”
武新宇:“咱们现在说件正事吧......我觉得渤海道那边的战事还没有结束,水师调度是重中之重,要不然沈冷你先回去吧,军务事要紧,这边也没有什么惦记的。”
沈冷叹道:“友情就那么不重要吗?”
武新宇:“友情标价一百五十两,你已经祸祸完了。”
沈冷哈哈大笑:“其实你不说我也要回去了......”
他看向叶云散,叶云散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转身就往外走:“我去看看我的茶。”
沈冷道:“别客气别客气,上次我顺了两罐,你看你,那么客气干嘛,不用再送了。”
叶云散一个踉跄。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吓坏了的大学士
大宁,太山。
太子李长烨把批阅好的奏折规整好,按照轻重缓急排序,然后把需要加急处理的先放在皇帝面前,一种一种,一类一类,井井有条。
其实太子殿下来批阅奏折并不能让皇帝更轻松一些,因为每一分奏折太子的批复皇帝都要看一遍,看一遍奏折内容,再看一遍太子批阅,所以耗费的时间比以往还要稍稍久一些。
对于这些奏折绝大部分的批阅皇帝都没有置评,也没有去说什么,李长烨的天赋在处理这些奏折上展现出来,一个十几岁孩子的大局观已经足够让许多成年人汗颜,甚至包括一些自以为是的朝臣。
“有没有从长安送来的消息?”
皇帝忽然问了一句,坐在一边批阅奏折的李长烨连忙起身:“父皇的意思是,长安那边的人所写的奏折?有几份,儿臣已经梳理过,放在父皇左手边第二摞奏折中,从上边往下数第七本到第十一本都是,因为事情都不是很急,所以儿臣放在第二摞里了。”
皇帝笑了笑道:“没有问你,看你的奏折就是了。”
李长烨这才明白过来皇帝问的是代放舟而不是他,笑了笑坐下来继续看那些奏折。
代放舟俯身道:“这两天没有新的消息过来,前两天送过来的陛下已经看过。”
皇帝嗯了一声:“去把赖成叫进。”
“是。”
代放舟应了一声,连忙跑出去。
皇帝看着面前那一摞一摞规规整整的奏折,心里有些舒心,二皇子李长烨比他大哥李长泽真的不只是强了一点半点,从处理这些事上就能看出来,李长烨可以说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材料,大局观,是非观,还有对事情表面以及内里的分析都极好,所以皇帝怎么能不舒心。
他对于李长烨处置这些国事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担忧,此时心里更惦记着的是长安城里那些老伙计,一些为了大宁甘愿隐姓埋名的老伙计。
韩唤枝回来了,叶流云回来了,还有叶抚边,他们三个人要在太子即位之前把长安城的江湖重新捋一遍,皇帝不担心他们三个把事情办砸了,那点江湖事,随便交给他们三个之中的一个都能办的漂漂亮亮,更何况是三个人都在。
他担心的其实是那些他不愿意看到会冒出来的勋贵家族,当年李家先祖在楚国末年那种天下大乱之中能力挽狂澜,最终成就中原霸业,哪能都是靠自己,人再强大也终有力穷,有太祖皇帝的结拜兄弟,有那么多为了帮助太祖皇帝实现心中理想和报复的好兄弟,才会有现在的大宁江山。
所以皇帝有些心疼,他是真的不忍心对这些勋贵的后代动手。
大宁的每一寸江山都是那些太祖皇帝的老兄弟们一刀一刀,带着血拼了命打下来的,太祖皇帝不是什么名门贵族出身,最初的时候也谈不上有什么远大理想,是那时候已经得势的一些人的做法让太祖皇帝对他们无比的寒心,于是才说出那句后来震荡天下的明言。
这大好河山与其交给你们,还不如我自己拿。
就因为这句话,他的多少兄弟为之振奋,然后开始了那浩荡激烈的争霸之战,他们打赢了
一个又一个看起来不可能打赢的对手,那时候太祖皇帝并不是什么兵强马壮的一方诸侯,他的实力在群雄之中甚至可以说不值一提,然而就是因为那理想那抱负,那些汉子们用命帮太祖皇帝把这江山打下来了。
为什么大宁立国已经数百年,西北唐家的地位依然那么超然,现在随随便便拉住一个大宁的百姓去问,哪怕是个刚刚懂事的半大孩子,他们也能告诉你,那是因为当初大宁的江山有一半是唐家那位先祖打下来,太祖皇帝说过,他就是不一样,他什么时候都不一样,这江山我都能分给他一半,别说一半,他要说你那龙椅换我来坐下试试,我一样让。
太祖皇帝这话不是虚情假意,因为他真的做的到,所以唐家那位先祖才会自己跑到西北去,在西北那边养养狗逮兔子,养养兔子遛狗,总是无聊的消遣他都已经玩出来花儿,但他就是不务正业,练兵的事交给他手下当初带出来的几个老部下,他整日要多闲有多闲,可是他很难受。
他难受他不说,他一个人蹲在树杈上拿着酒壶喝酒,然后会朝着长安城的方向遥遥敬一下,自言自语一句兄弟干杯。
太祖皇帝能把江山让给他,不会有任何反悔,也不会有任何不情愿,但他不能有这样的想法,皇帝可以有臣子不能有,他飞快的溜了,可是他很怀念很怀念和兄弟一起的日子,所以到了晚年还有那么一点疯疯癫癫,整天坐在山头上看着长安城的方向,一壶一壶的喝酒,然后被家人捡回去,第二天又会跑到山头上继续喝酒。
这些往事当今陛下李承唐都知道,他更没有忘记太祖皇帝的遗训第一句......李家后代不许忘恩义。
江湖事都好处理,不好处理的是这些勋贵家族,一个不小心,李家皇族就会背上骂名,哪怕犯错的并不是李家的人。
其实皇帝也理解为什么那些人会有些坐不住了,都是因为皇帝的选择,李承唐登极之后开始重用寒门出身的人,逐渐将把控着朝权的各大家族都一点点的压下去,这也是无奈之举,皇帝到现在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如果当初不这么选择的话他如何能让大宁在三十年内就达到了一个如此辉煌的高度。
太子李长烨不时看一眼他父亲的脸色,父亲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知道父亲沉默的时候大抵上会心情不好,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父亲解决不了的问题,为难只是因为父亲不愿做取舍。
“长烨。”
皇帝忽然看向太子,沉默了片刻后问:“如果有一天,父皇被很多人唾骂,你会吗?”
太子李长烨吓得脸上脸色,连忙起身:“父皇,儿臣永远不会。”
“如果别人都说父皇错了呢?”
“那是别人的事,儿臣不会。”
“为什么?”
皇帝问。
李长烨缓了一口气后认真回答:“因为我是父亲的儿子。”
皇帝一怔,然后笑起来:“亲情不代表对错。”
李长烨道:“那也是亲情。”
皇帝问:“若对错凌驾于亲情至上呢?”
李长烨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没能找到答案,他本就不是个成年人,
就算做事稳妥思维缜密,可很多事他依然没有办法找到答案,比如现在的这个问题就是他从不曾考虑过的问题,是亲情凌驾于对错之上,还是对错凌驾于亲情之上。
“对错凌驾于亲情之上。”
李长烨看向皇帝:“父亲,你做到了吗?”
皇帝笑着摇头:“我没有。”
李长烨也笑起来,他找到答案了。
“那儿臣知道怎么办了。”
皇帝抬起手揉了揉儿子的脑门:“回去继续处理奏折,别让我发现你走神了所以做的不够好,不然明天和你母后约好的一起去钓鱼就不去了。”
李长烨连忙跑回去:“儿臣明白。”
就在这时候赖成从外边进来俯身一拜:“陛下,臣来了。”
“随朕出去走走。”
皇帝伸手把大氅拿起来,大宁的冬天也到了,太山这边虽然不似北疆那么冷,可是山里阴寒,尤其是山风一吹那种凉能钻进骨头缝里。
“庄雍到哪儿了?”
“从昨天送来的消息推算,最迟后天就到了。”
赖成道:“有安阳船坞的新船舰队开路很快,比预计的快两天到官补码头,从码头再到太山行宫要走半日不到,所以臣算计着,后天午后应该就到了。”
皇帝嗯了一声,出了门后回身看了一眼太子那边,李长烨起身恭送他出门,此时已经坐下继续批阅奏折。
“你觉得长烨如何?”
皇帝问。
赖成垂首道:“天纵之才。”
皇帝笑道:“这个马屁有些过了,但是朕听了还是欢喜。”
皇帝一边走一边说道:“朕将来把大宁交给长烨也放心了......但是朕把江山交给他之前,有些事还是得朕亲自去做,朕来背一些骂名,得罪一些人,触痛一些人,将来再让长烨去安抚。”
赖成心里一紧,他知道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陛下,其实若他们......若他们做的不过分,也可......也可在宽待......”
赖成后边的话没有继续说出来,不是不敢,因为说的没有底气。
“赖成啊,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你也是心太善了。”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浊气吐出去了,但是心里的淤积似乎没有轻松下来。
“以你知道的,其实你也能够做出判断应不应该继续宽待,朕始终都想宽待朕身边人,对李家有恩的人,若朕告诉你一些事之后,你可能就更容易做出判断了......当年朕为什么会被贬去云霄城,当年王妃为什么会到朕身边来,后来王妃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不理智的事,乃至于后来为什么朕子嗣那么少。”
皇帝再次吐出一口气:“朕若是不掌权,就不会有能力查到那么多事。”
“赖成啊,朕相信大宁是光明的,绝大部分人也都是光明的,但是大宁之内,不是每个人都光明,也不是每件事都光明,赖成,你真的以为,王妃当年是一个人吗?你真的以为,到了后来她也只是一个人吗?”
赖成吓得胆战心惊,连话都不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