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长宁帝军TXT下载长宁帝军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长宁帝军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长宁帝军txt下载     长宁帝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老子想吃饺子!

    须弥彦在他的武馆旁边真的为李不闲开了一门课程,对外宣称叫做百家千学,还宣称李不闲是他花费重金请来的,开课的第一天武备将军府大夫人就亲自来捧场,她这一出现,城里的贵人们当然都跟着来,李不闲的桑国话没问题,讲东西他又最擅长,风趣幽默且妙语连珠,一堂课下来听课的小孩子们倒是没觉得怎么样毕竟听不太懂,倒是那些夫人们一个个眼睛冒光。

    桑国人普遍对两种人极为尊敬,一种是武士,一种是学者,甚至崇拜到有些畸形,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她们可以迅速的对某个之前还完全陌生的人建立起崇拜感,并且为之疯狂呐喊。

    一堂课讲完李不闲就要走,结果被一群妇人围住请教各种问题,李不闲歪理那么多,什么问题都难不倒,结果场面一时之间有些不好控制,四周都是赞叹声。

    好不容易脱身,李不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说这地方不能久留,要是以后经常这样的话难保不会身子虚。

    他所授课的地方是个独院,紧挨着武馆,他溜出来就看到须弥彦靠着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那个家伙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可恶。

    “感觉怎么样?”

    须弥彦用肩膀撞了撞李不闲。

    李不闲撇嘴:“先说收了多少学费?”

    “都说了前面三堂课是免费的。”

    须弥彦笑了笑道:“知道什么是生意头脑吗?这就叫勾人,先给她们三堂免费的课听听,听上瘾了自然就会上赶着来交费,回头所有的学费都归你。”

    李不闲哼了一声:“要我看,还是应该尽快往桑国京都那边发展,京都那边遍地都是高官,若是我们能收买一些的话对将来一战必有好处。”

    “我知道。”

    须弥彦和李不闲肩并肩往武馆那边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桑国水师,他们的战舰内部构造咱们还没有摸清楚,所以大哥,大夫人那边你还是得多联系,争取尽快再去一次水师大营。”

    李不闲狠狠瞪了须弥彦一眼:“难道我就是一个工具吗?!”

    须弥彦:“晚上再请你去一次歌舞楼。”

    李不闲:“难道我就那么容易被收买?!”

    须弥彦:“两次?”

    李不闲想了想:“行吧。”

    两个人溜溜达达的进了武馆,天色将晚,须弥彦吩咐了一声都可以回家了,武馆的学徒们随即恭恭敬敬的鞠躬告辞,武馆里边空荡荡,两个人在台阶上坐下来,须弥彦看向远处即将落下去的太阳,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现在就盼着大将军那边尽快把水师训练出来,等打完了这一仗我就回去,真的很想念咱们大宁的酒楼,想大肘子,想炖排骨,想鱼头泡饼,贼他娘的想饺子,看我发音,贼他娘的想吃!”

    李不闲:“别的不好说,饺子还不好说?”

    须弥彦叹道:“我自己不是没试过,这么跟你说吧,大概,如果饺子没有包好的话,煮进锅里,饺子皮煮开了,那就是一锅菜汤面片对吧,可我煮出来的就是一锅菜粥。”

    李不闲:“笨蛋......一会儿看我怎么给你包饺子。”

    就在这时候须弥彦听到外边有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眉头微微皱了皱:“你先去厨房看看有啥东西能包个饺子吃,我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这么乱腾腾的脚步声,我怎么听着像是军队?”

    李不闲嗯了一声:“小心点。”

    须弥彦笑起来:“开什么玩笑,你看到我武馆外边挂着的那块牌子了吗?上面写的什么?写的是天下一武馆,天下第一懂吗?”

    李不闲白了他一眼,起身去了厨房那边。

    须弥彦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下来听了听,外面似乎没有声音了,很安静,如果是有军队经过的话也已经过去,他拉开门想出去看看,在门开的那一瞬间就看到了门外站着密密麻麻的桑国士兵。

    刹那间,须弥彦敏捷的向一侧闪了出去,无数支羽箭从外面激射进来,羽箭从门外好像挤进来的一样,院子里的树上地上,屋子的窗户上门上,很快就扎了不少。

    须弥彦闪开之后朝着厨房那边喊了一声:“缸!”

    听到声音不对劲的李不闲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羽箭还在嗖嗖的从门外射进来,他立刻后撤回到厨房,须弥彦喊了一声缸,他立刻明白过来,大步过去到了水缸那边,厨房里一共有两口水缸,之前刚到的时候李不闲还问过为什么要有两口水缸,须弥彦笑着给他演示了一下,那口只有一点水的水缸搬开下边是一个挖好的坑,人跳进去,在下边把水缸托着底部挪回来就能完全盖住。

    李不闲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能打,如果此时出去的话说不定反而成为须弥彦的累赘,他不露面,须弥彦就算打不过还能逃走,所以李不闲没有多想,立刻跳进去把水缸挪回来挡在那,可耳朵却几乎都竖起来一样听着外面的动静。

    须弥彦回头看了一眼,厨房的窗子开着,他看不到李不闲的身影所以松了口气,大步朝着院墙那边跑过去,以他的身手翻过院墙轻而易举。

    可是刚冲到院墙那边,从外边翻进来一层桑国士兵,抽刀朝着须弥彦冲过来。

    须弥彦迎面一拳将第一个桑国士兵打翻在地,顺手将他的战刀夺下,刀子一扫,两颗人头飞了起来,后边的人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那把战刀在半空之中上下翻飞,短短片刻,六七名桑国士兵全都被砍倒,院门外的桑国士兵涌进来,羽箭朝着须弥彦背后激射而来,须弥彦往前疾冲,身子拔高,手按着围墙刚要翻出去,外边又是一层羽箭射过来。

    无奈之下,须弥彦只能回来,院子里涌进来的桑国士兵已经有上百人,还有人在不断的往里边冲,不多时,正房和偏房的屋顶上也都被桑国士兵占据,无数张强弓硬弩瞄准了他。

    须弥彦将战刀横在胸前,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桑国人忽然笑了笑,扯着嗓子唱了一首他在辽北道的时候经常听百姓们唱的民歌。

    “一根筷子呦,轻易能折断,一把筷子呦,费力折不断,兄弟齐心呦,下水莫出头......兄弟呦!莫出头!”

    最后一句明显和前边的搭不上,可是桑人自然听不出来。

    矢志弥恒大步从院子外边走进来,站住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须弥彦:“你就是那个南越亡国的流浪武士?”

    须弥彦嘴角一抬,笑了。

    这句话让他放松下来,因为对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要不知道他的身份就不会牵连到天机票号的商队。

    矢志弥恒大声说道:“武备将军承人知数就是你所杀,你还杀了他的三夫人。”

    须弥彦一怔:“承人知数死了?”

    矢志弥恒自然不会让他多说什么,伸手一指:“杀了他,为武备将军报仇!”

    须弥彦忽然叹了口气:“可惜了,那个妞儿还不错,贼他娘的不错。”

    一片羽箭袭来。

    须弥彦仗刀向前,刀子舞动起来密不透风,羽箭竟然被他一支一支的斩落,一轮齐射数百支羽箭过去,须弥彦居然将大部分羽箭荡开,可身上却已经中了三五箭,第一轮齐射后那些桑国士兵再次搭箭的时候他一刀将身上插着的羽箭扫断,大跨步冲向矢志弥恒。

    矢志弥恒身前有数十名士兵,见须弥彦如此凶悍也都吓了一跳,来不及再射出第二支箭,纷纷抽刀围上来,须弥彦一刀将面前的桑人砍翻,再一刀切掉一颗人头。

    “老子难道还怕你们人多?!”

    他状若凶虎,一刀一人,瞬间就有五六个桑国士兵被他砍死,可第二轮羽箭又来了。

    至少二三十支羽箭射中须弥彦,他被羽箭上的力度射的连续后退好几步,当的一声,他用战刀戳在地上撑住身子,低头看了看身上插着的那些羽箭,眼神轻蔑,抬起头看向矢志弥恒:“就这样?”

    然后狂吼一声再次向前冲了出去,桑国士兵呐喊着拦住他,那把战刀带着血光在人群之中飞舞,一个又一个桑人被须弥彦砍死,数十人组成的防御竟是被他杀了一个通透,矢志弥恒身边的士兵接连放箭,须弥彦又身中六七支羽箭,看起来那箭多的已经让人头皮发麻。

    须弥彦眼睛血红血红的,一声嘶吼,朝着矢志弥恒大步过去一刀斩落,矢志弥恒大惊,抽出他的佩刀举起来挡住,当的一声重响,他的佩刀被须弥彦压下来后又打在他的肩膀上,矢志弥恒疼的脸色一变,大步后撤,可须弥彦第二刀已经到了,矢志弥恒立刻出刀相迎,那知道须弥彦的刀竟然在那种速度之下还能变换角度,擦着矢志弥恒的刀过来,一刀斩在矢志弥恒脖子上。

    奈何,矢志弥恒穿了甲胄,脖子上有链子甲保护,这一刀切开了链子甲火星四射,可刀子却卡在那,将矢志弥恒的脖子切开一条血口后便不能继续向前。

    四周的桑国士兵围过来,一刀一刀捅进须弥彦身体里,须弥彦暴喝一声,想把刀子拔出来,可是矢志弥恒却反应过来一把将他的刀背抓住,须弥彦连续两次没能把长刀抽出来,身上却已经被刺出来十几个血洞。

    他跌跌撞撞后撤,一把抓住一名冲过来的桑人,手里已经没有兵器,却一口咬在那桑人脖子上,桑人在剧痛和恐惧下嗷嗷的叫唤着,须弥彦猛的一抬头从桑人脖子上撕下来一大块血肉。

    “死!”

    矢志弥恒一刀戳进须弥彦心口,须弥彦的表情骤然僵硬。

    他张开嘴,那块血肉随即掉落下来。

    须弥彦低头看了看心口的刀子,缓缓的抬起头,朝着天空喊了一声:“老子!想......吃饺子!记得......摆上!”

    噗噗噗噗......数把长刀戳进须弥彦身体里,血流如注。

    厨房水缸下,李不闲双目血红,嘴唇已经被他咬出了血。

    长刀抽出,须弥彦仰天倒在地上,他看着天空,居然还能咧开嘴笑。

    李不闲没事。

    真好。

    贼他娘的好。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你需要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已经变得安静下来,在水缸下边的李不闲推开头顶的东西爬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楚,李不闲在下边藏着的时候已经适应了黑暗,出来的那一刻好像从一个小地狱爬进了一个大地狱。

    他颤抖着往外走,哪里还有什么力气,扶着墙走出厨房,借着月光能看到院子里到处都是羽箭,但已经一具尸体都没有,须弥彦的尸体也没有,黑暗中看不到血迹也闻不到血腥味,如果不是依稀可见那些羽箭的话,就好像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门口台阶上跌坐下来,李不闲脑海里全都是须弥彦沙哑的喊声。

    为了不暴露,须弥彦临死之前的呐喊用的是南越人的话,但李不闲听得懂。

    他没有看到须弥彦临死之前的壮烈,在那种情况下依然能手刃数十人,还差一点就一刀削掉了矢志弥恒的脑袋,可哪怕没有看到李不闲也能感觉的出来,在那一刻的须弥彦有多孤独多无助。

    李不闲坐在那捂着脸无声流泪,一直坐到天亮。

    微微光明降临在这个院子里,李不闲看到了地面上的血迹,大门外边应该已经被贴了封条,而此时此刻武馆的弟子们还没有到来,在这一刻李不闲忽然抬起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此后余生,我为你报仇......不死不休。”

    李不闲站起来,趁着还没有人来,他搬了把凳子到院墙那边站上去看了看,外边没有人,于是翻墙跳走。

    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进去,李不闲在屋子靠窗位置坐着,脑子太乱,所以他抬起手又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李不闲,冷静下来。”

    他使劲咬了咬嘴唇,刚刚才不流血的嘴唇再次被他咬开,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他闭上眼睛,努力的回忆着昨天听到的那些话。

    “你就是那个南越流浪武士吧,武备将军承人知数是你杀的,他夫人也是你杀的。”

    这句话从李不闲的脑子里冒出来,然后他猛的惊醒,桑人杀须弥彦不是因为已经查清楚了须弥彦是宁人,而是因为别的原因,承人知数死了,夫人死了......大夫人才刚刚离开书馆,二夫人是跟着大夫人一起来的,所以只能是在水师大营的三夫人和承人知数被杀。

    人当然不可能是须弥彦杀的,须弥彦一直都在武馆书馆。

    冷静下来的李不闲做出判断,承人知数被杀,有人用须弥彦做了替死鬼,原因是什么?李不闲这样的人一旦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很多线索就迅速被他理顺......如果是替死鬼,那么谁是杀承人知数的真凶?须弥彦曾经说过,矢志弥恒在水师,他对承人知数做水师大将军非常不服气,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矢志弥恒。

    “如果矢志弥恒杀承人知数和他的夫人,那么必然会在承人知数的大夫人面前对须弥彦栽赃嫁祸。”

    李不闲喃喃自语了一句。

    然后须弥彦的话又在他脑海里冒出来。

    “大夫人的家族实力极为庞大,是桑国数一数二的家族,而且这次筹建水师大夫人的家族出钱最多,连桑国皇帝英条泰都对她们家族格外看重。”

    李不闲猛的张开眼睛:“大夫人么......”

    他起身,大步离开。

    与此同时,天下一武馆所在的那条街外边已经全都是人,聚集在那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武馆被封了,武馆弟子们谁都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场面乱糟糟的,李不闲混在人群里仔细看了看,门上的封条写的是桑国水师的字样,所以这印证了李不闲的推测。

    水师的人要夺权?

    李不闲把头顶的帽子拉低了一些,转身离开人群,刚转过街口就被人拉一把,李不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拽进了一辆马车中,然后他才注意到马车里是天机票号的人,坐在他面前的就是把他从东疆送到桑国的票号掌柜之一,卓凛。

    为了掩护须弥彦不被发现,天机票号和他接触的人每一次都会换人,上一次是沈家的人,这次的则是当初就跟着林落雨做事的老人之一,如今卓凛已经是票号分号的掌柜。

    “怎么回事?”

    卓凛问。

    “须弥彦死了。”

    李不闲回答。

    卓凛的手猛的颤抖了一下,然后深呼吸。

    “谁?”

    “桑国水师的人,还不确定是谁。”

    “被发现了?”

    “应该不是,是嫁祸,我怀疑桑国水师的将军之一矢志弥恒想要夺权,杀死承人知数后嫁祸给须弥彦,须弥彦不是因为暴露了身份而被杀,如果是暴露身份的话,桑人不会那么急着杀他。”

    卓凛沉默很久。

    “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大宁。”

    他说。

    李不闲摇头:“我不回去。”

    卓凛猛的抬头看向他:“这个时候,你不要任性!”

    “你有兄弟吗?”

    李不闲问。

    卓凛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后长叹一声:“我常年行走江湖,我有很多兄弟。”

    李不闲道:“我不一样,我只有一个。”

    卓凛道:“你不会武功,你留下只会有危险,我负责你们的安全,所以我必须把你送回去,须弥彦的死我来接手,你相信我,虽然我和你们接触不多,但须弥彦死了我也如失去兄弟一样的难受,他的仇,我会尽快报。”

    “别劝了。”

    李不闲看向卓凛:“要么我报了仇回去,要么我死在这陪他。”

    卓凛再次沉默下来。

    马车在天机票号租住的客栈外边停下来,卓凛和李不闲下了马车进入客栈,进了房间后卓凛泡了一壶茶,茶杯递给李不闲的时候碰到了李不闲的手,卓凛楞了一下,李不闲的手冰冷的好像是个死人。

    “说打算。”

    卓凛在李不闲对面坐下来:“我不送你回去了,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也一样,要么死在这么,要么报了仇再回去。”

    “第一。”

    李不闲抬起头:“帮我查查桑国水师大营里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真的是矢志弥恒,大营里发生了什么他一定会封锁消息,放出假的消息,而我能接触到的人得到的一定也都是假的消息,大营里的人很复杂,只能能买通人就能查到真相。”

    卓凛点头:“钱能办到的事,都不是难事。”

    李不闲道:“第二,帮我查清楚须弥彦的尸体在哪儿。”

    卓凛道:“刚刚在路上听你说完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李不闲嗯了一声,喝了一口茶,茶是热的,可是喝下去后却反而颤抖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他的身子一直都很冰冷。

    “第三,我需要钱。”

    李不闲看向卓凛:“现在武备将军府一定戒备森严,我想见到承人知数的大夫人会很艰难,我需要钱来买通武备将军府人,这件事我自己做就行,我得尽快见到大夫人,她得到的消息是矢志弥恒希望她得到的消息,但我确定她一定也心有怀疑,当天她就在书馆听我讲课,所以她也确定须弥彦就在书馆,她见到须弥彦了。”

    卓凛摇头:“你现在不应该露面,如果是矢志弥恒,昨天他还不知道须弥彦来了一个朋友,但这件事很快他就会知道,他会想法设法的找到你杀了你。”

    李不闲看着卓凛笑了笑,那种苦涩的笑容让卓凛心口一疼。

    李不闲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死的差不多了,还怕什么?”

    卓凛沉默片刻后说道:“买通武备将军府的人交给我的人来办,武备将军府的人也从天机票号购买过货物,可以联络上,所以你不用插手,确定人已经买通你可以进将军府我会把你送进去。”

    李不闲点头:“好,这个不争。”

    卓凛道:“我会安排人陪你一块进去,尽力保证你不会出意外。”

    “不用。”

    李不闲摇头:“现在天机票号还没有暴露,一旦暴露就不是我一个人死,我一个人进将军府,只要我见到大夫人就可以。”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快步进来,本想卓凛耳边说话,卓凛摇头:“直接说。”

    “须弥彦的尸体有线索了,他一个人杀了至少数十名桑国士兵,尸体是一块运出城的,桑国水师那边肯定有问题,他们急着杀人,急着把尸体运走,现在还在查具体埋在了什么地方,沿途我们的人在顺着路线找,我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没有发现有焚烧过什么东西的痕迹,说明桑国水师的人急切到不想等着毁掉尸体而是立刻掩埋,很快具体位置会找到。”

    李不闲看向说话的人:“别急着过去,也许桑国水师的人会安排人在那附近蹲守。”

    卓凛嗯了一声:“听李先生的。”

    那人点了点头:“明白!”

    说完之后转身跑了出去。

    等人走了之后卓凛看向李不闲:“如果你还需要什么现在告诉我,我尽力帮你都准备好。”

    “毒药。”

    李不闲看着卓凛说道:“毒性最大的那种,吃了救都救不活。”

    卓凛心中一紧。

    “好,我帮你准备。”

    李不闲看着杯子里的热茶,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你帮我准备一下......我今天就需要。”

    “什么?”

    “面,肉,菜,油,盐......”

    李不闲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想包饺子。”

    ......

    ......

    【本来上午可以早点写完,可是新装修的房子漏水,泡了,很烦躁。】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归

    “白痴。”

    洗了手的李不闲在桌子前边坐下来,认真的挽起袖口,看着桌子上已经准备好的东西自言自语的说道:“我骗你什么你就信什么,其实我也不会包饺子,虽然那时候我在辽北道一人独居,大部分时候一日三餐都是自己解决,可包饺子这么复杂的事我又怎么会,你知道我有多懒。”

    他看着面前的这些东西,沉默了一会儿后深吸一口气:“不过,你等着就好。”

    和面。

    他在辽北道的时候自己做饭,也只是做些简单的吃食,还有时候都是百姓们请他到家里去吃饭,或是做一些吃的给他送到家里去,他最擅长的也不过是白菜汤而已,须弥彦在他家里蹭的第一顿饭就是白菜。

    “白菜猪肉,你应该爱吃。”

    李不闲不会包饺子,不过和面没有什么问题,面和好之后便开始剁馅,然后开始包,一个一个,包出来的饺子可丑,所以他忍不住笑了笑:“别嫌弃。”

    卓凛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李不闲说话,还以为他屋子里来了人,结果走到门口才发现是李不闲在自言自语,而且说话的时候总是往一侧偏头,就好像他身边坐着一个看不到的人。

    卓凛吓了一跳,顺着李不闲的视线往那边看了看,哪里会有人,旁边的椅子空着。

    李不闲坐在那一边包饺子一边说话,有时候还会笑笑,在笑的那一刻卓凛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疼,他想起来刚刚李不闲和他说话的时候,抬起手在自己心口指了指说:“这里,死的差不多了,还怕什么?”

    李不闲还活着的心跳,只是为了给须弥彦报仇。

    饺子确实不漂亮,怎么看都说不上漂亮,李不闲看着自己包出来的饺子都觉得有些过分,要是须弥彦在的话,捏起来一个会说你看这像不像个鸟?李不闲会说哪里想个鸟,须弥彦则会一本正经的说道......鸟,得一嗷鸟。

    光是这些饺子就足够须弥彦笑话他半天的,李不闲不用仔细去想就能想到须弥彦那个家伙会说些什么,他会说你看这些个饺子体现了什么叫月有阴晴圆缺,你这饺子大大小小有儿子有爹。

    想到这句话,另外一句就不由自主的冒出来......人有悲欢离合。

    李不闲的表情一僵。

    卓凛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去,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已经找到须弥彦的尸体了,我们的人在那边盯着,如果过了今夜还没有发现有人在那边蹲守的话,我们会在天亮之前把尸体挖出来,不过这个季节想把尸体保存好送回大宁有些艰难,你看是不是......”

    “能不能尽力?”

    李不闲问。

    卓凛叹道:“如果想把尸体运回大宁,怕是,会很难看。”

    用非常手段把尸体保存好运回大宁,经过处理后的尸体确实会很难看,李不闲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他不怕难看,他怕回不了家。”

    “我去安排。”

    卓凛转身出门,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桌子上的饺子:“真丑。”

    李不闲笑了笑,想着大概须弥彦也会这么说。

    卓凛走了之后李不闲重新坐下来,看了看自己这一手的面,想起来两个人在辽北道的时候真的算是相依为命,那个家伙不想再做杀手了,所以在县城里做苦力,卖力气活基本都是当天结钱,他每次回来都会得意洋洋的拎着些吃的进门,然后朝着他炫耀说:“你看,你一肚子诗书还不如我卖力气赚钱多,这是什么?这是肉!”

    那个家伙,哪里像是个杀手。

    他起身走到窗口,看着外边逐渐暗下来的夜色。

    “我以为你会死在北方,算来算去终究还是算错了,我记得我还和你说过,东边对你有利,尽量别往北走,你在北疆杀敌无数,每一次都会冲锋在前,我问你为何不怕,明明提醒你了北边是你的凶地你还要那么往前冲,你说正因为你提醒我了,所以我大概想着不知道哪天就死在这,反正也是要死的,怕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不服气什么狗扯的命相,你就是想看看,你硬还是命硬。”

    李不闲长长吐出一口气:“这里不是北方啊。”

    泪水无声滑落。

    黎明。

    李不闲站在门口等着,可是却没有等来什么,卓凛从外边进门看了看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尸体已经挖出来了,趁着天还没有完全亮所以尽快运走,毕竟距离城不算远,我们的人在城外发了个烟花,这是约定好的信号,找到尸体就会发,人就会被运走,你知道,冒着危险把尸体送进城很不理智,带你出城去看也很不理智。”

    李不闲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转身回了客栈,找到客栈的掌柜说了一声,然后端着那盘他包好的饺子进了厨房,不多时,一盘热乎乎的饺子端出来放在桌子上,李不闲端端正正的坐好,桌子上一共摆了两副碗筷,他给自己的碗里夹一个,给对面位子上的空碗夹一个,他吃一个,给对面夹一个。

    “没煮熟。”

    李不闲咧开嘴笑,笑的并不好看。

    “不过还行。”

    他吃一个,给对面放一个,没多久对面的碗里就满了,堆起来很高。

    李不闲看着那个碗,忽然之间把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

    “你吃啊!你他娘的倒是吃啊,你不是说你贼他娘的想吃饺子了吗!”

    他红着眼睛朝着碗嘶吼:“吃啊!”

    卓凛站在那看着李不闲,越来越不敢看。

    七天后。

    李不闲坐在客栈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看书,看起来似乎他已经从悲伤之中走出来,过去这几天和卓凛聊天的时候偶尔还会开句玩笑,似乎悲伤在那一天的黎明都发泄了出去,可是卓凛很清楚李不闲永远也不可能走的出来。

    “我的人已经差不多把事情办好。”

    卓凛看了看安安静静坐在那的李不闲,进门之后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的灌进去,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武备将军府不好进去,矢志弥恒以保护大夫人和二夫人为名,在武备将军府外边布置了不少水师士兵,我的人是在武备将军府的人出来采买东西的时候才联络上,那个人说要想见到大夫人,唯一的机会就是明天一早,大夫人明天就会离开这去京都,桑国皇帝为了安抚她,召她去京都皇宫。”

    李不闲嗯了一声:“明天不见。”

    卓凛一怔:“你打算?”

    “我去京都。”

    李不闲起身:“帮我安排一下,我提前走,我去京都等她。”

    卓凛跟着起身:“一起。”

    李不闲看向卓凛:“会很危险。”

    卓凛拍了拍李不闲的肩膀:“我刚跟着大掌柜那会儿,大掌柜的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做到对所有人都好,包括那些出世或是入世的修行人,她说如果有人能做到博爱众生那必然是无情人,有情的人才不会那样,大概就是在乎的就是会在乎,不在乎的人就是不在乎,做到博爱,便是不爱,只是把所有事所有人看的平等而已,那自然就是不爱。”

    他看着李不闲的眼睛说道:“大掌柜的说,逼着自己去在乎不在乎的人,是白痴,可如果为了自己在乎的人都不去做些什么,也就只不过是口头上喊着我要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虚伪小人罢了,如何能确定什么是兄弟?简单,甘愿赴死。”

    他停顿了一下,笑了笑:“我们是宁人,这里是桑国,在敌人面前,如果宁人不能为宁人报仇而赴死,不配做宁人。”

    又七天。

    东疆,水师大营。

    沈冷正在校场上练兵,东疆水师这边的士兵有一半是新招募进来的,辛疾功的练兵方式学自沈冷,又经过去渤海道那边实战,士兵们已经日趋成熟。

    看着那些年轻人在校场上操练沈冷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刚刚加入水师那会儿,人总是很奇怪,有些时候最近发生的事可能很快就会忘记,但距离已经很远的事却总是轻易清晰的想起来,那会儿在水师训练,他是一个毛头小子,大家都想要出头,所以攀比争抢,现在他站在这看着士兵们攀比争抢,两个印象逐渐重叠在一起,人生就变得有些迷离。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士兵大步跑过来,校场上那么多人在操练沈冷却一眼就看到有人朝着这边过来,这是一种发现不对劲的本能,看那士兵跑的很急,所以沈冷没来由的心里紧了一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一种他非常非常害怕出现的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可却很猛烈。

    那个士兵快步跑到沈冷面前,嗓音沙哑的说了几句什么。

    陈冉正在远处和士兵们一起训练,看到有人跑到沈冷身前后特意注意了一下,然后他的脸色就变了,即便离着不算很近,可他却分明看到了沈冷的双拳握紧。

    陈冉大步跑过去,心里也生出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

    “吹角。”

    沈冷朝着大营外边走:“让将士们列队。”

    陈冉跟上沈冷急切的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沈冷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然后就是狂奔,陈冉不知道怎么了咬着牙跟在沈冷背后往大营外边跑,跑到营门外就看到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放着一口很大的棺材。

    沈冷的脚步骤然停住。

    他看着那口棺材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回头吩咐了一句:“取一套将军甲来。”

    然后看向陈冉:“请高小样过来一趟,我有事和她商量。”

    陈冉立刻点头:“这就去。”

    他跑出去几步又跑回来,看着沈冷的眼睛:“谁?”

    沈冷看向那口棺材:“须弥彦。”

    陈冉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转身跑了出去,跑了几步竟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似的险些摔倒,却没停下,一直往前跑,声音从他那边远远的传来。

    “我-操-你们祖宗!桑人!”

    沈冷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亲兵营何在?”

    “在!”

    亲兵在沈冷身后整齐肃立。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桑人之谋

    “亲兵营何在?”

    沈冷站在棺材边上大声喊了一句,在他身后,亲兵营整齐的应了一声:“在!”

    沈冷把身上的军甲脱下来扔给亲兵:“去甲!”

    数百名亲兵随即将身上的皮甲迅速的脱下来,身上是里边的深蓝色战服,沈冷回头吩咐了一声:“换上普通人的衣服,带好兵器甲械,半个时辰之后出海。”

    “不行!”

    就在这时候,在东疆的廷尉府千办古乐和耿珊两个人急匆匆的赶来,古乐飞奔到沈冷面前垂首抱拳:“大将军,你不能去。”

    沈冷看向他:“我必须去。”

    古乐道:“大将军,请以国事为重,请以数万水师将士为重,请以大将军自身安危为重。”

    沈冷长长吐出一口气:“桑人不会把我怎么样。”

    “我们去。”

    古乐单膝跪下来:“大将军,你若离开水师大营,陛下必然重罚,此际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大将军,等着大将军再出错,大将军只要离开军营,如果被他们抓住大将军擅离职守甚至远去桑国,大将军怎么办,大将军麾下这么多将士怎么办,那是授人以柄啊大将军。”

    沈冷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我没有冲动,我很冷静。”

    沈冷看向古乐:“你说的这些我都已经想过,但我还是要去。”

    “你听他们的。”

    就在这时候陈冉和茶爷从远处跑过来,陈冉刚才就知道事情不好,所以立刻跑去找茶爷。

    茶爷跑到沈冷面前,抓住沈冷的手说道:“古乐说的没错,如果是只有你我两个,我便陪你立刻去桑国为须弥彦报仇,可你现在身上扛着数万人的重担。”

    最主要的是,这个时候如果沈冷再出错,陛下一定会再重罚,那时候受牵连的何止沈冷一人。

    “大将军。”

    古乐站起来认真的说道:“这是廷尉府的事,大将军应该知道廷尉府的职责不仅仅是维持法纪监察百官都检军纪,廷尉府还要负责打探消息,最重要的是,廷尉府历来都有刺杀敌国要员的使命,从大宁立国至今,若有宁人在大宁之外被害,都是廷尉府出面,纵杀人者万千里外,廷尉府也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凶手,大将军,我们来。”

    沈冷长长吐出一口气:“你们......”

    耿珊道:“大将军,这是廷尉府的使命。”

    良久之后,沈冷点头:“好,廷尉府接手。”

    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到马车边上,一个人把那口巨大的棺材搬起来扛在肩膀上,这棺材中不仅仅有须弥彦的尸体,还有为了保存尸体而放进去的不少东西,所以棺材极为沉重,可沈冷肩扛着棺材身子却依然拔的笔直,他大步往前走,水师的将士们往两侧分开,队列整齐。

    “回来了。”

    沈冷扛着棺材一边走一边说话。

    “他们不让我去,我知道他们说的对,我是大将军,大将军不能想干嘛就干嘛。”

    他抬起手拍了拍棺材:“好好去睡觉,不用太久,我会把桑国夷为平地为你报仇。”

    岸边,古乐转身看向廷尉府的人:“回去准备,跟我渡海去桑国!”

    桑国,京都。

    又石田斋,是桑国京都有名的一处园林,能住进来的非富即贵,承人知数的大夫人就住在这,又石田斋占地很大,外边戒备森严,她到京都后就直接住进此处,路上是水师的士兵护送,到了京都也有人接,所以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

    又石田斋门口的守卫都是禁军,没有令牌谁也不准随意出入,这地方就算天机票号想花钱买通谁都不是轻而易举能做到,所以提前到了京都的李不闲和卓凛有些心急。

    又石田斋里边有一座湖,名为金湖,金湖旁边就是京都城著名的黄楼,想住进又石田斋的人身份已经很了不得,可即便如此,进入又石田斋的人想住进黄楼也难如登天,所有住进黄楼的人都是桑国皇帝特批,没有英条泰的旨意,就算是皇亲国戚想直接住进去也不行。

    黄楼是一座三层木楼,有几十个房间,黄楼后边是一片用围墙圈起来的院落,其中还有两三个独院,能住进黄楼已经殊为不易,能住进后边独院的更显身份。

    为了安抚大夫人,桑国皇帝下旨让大夫人住进黄楼小院,不许人轻易打扰,这其中的原因也并不简单,其一大夫人背后的家族实力庞大,其二承人知数还是英条泰的小舅子,皇后承人知美听闻弟弟死了几乎疯了一样,皇帝英条泰的压力也很大。

    小院。

    大夫人坐在那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二夫人:“你有没有想过,将军大人的死很蹊跷。”

    二夫人吓了一跳,肩膀都颤了颤,她和须弥彦之间也有些不能说的秘密,冷不丁的被问起来心里就慌了,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我不认识须弥彦。”

    大夫人哼了一声,摆手,院子里伺候着的下人全都退了出去。

    “你和须弥彦之间的事能瞒得住将军还能瞒得住我?我没有追究你这件事,我是要问你,你相不相信将军大人是须弥彦所杀。”

    “我不信。”

    二夫人立刻回了一句。

    大夫人皱眉:“为什么?”

    二夫人张了张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她自然不信将军是须弥彦杀的,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她家世一般,无法和大夫人相比,而且她一旦多说什么就可能暴露她和须弥彦之间的事。

    “算了。”

    大夫人摇头:“你不足以谋。”

    二夫人叹了口气,更加不敢解释。

    “这样吧。”

    大夫人语气平淡的说道:“陛下不准我轻易离开又石田斋,但对你没有什么特别要求,从今日开始,你每日出去,我不管你去做什么,但必须从正门离开,也要在门外上车,每日在外不许低于一个时辰,需要多少银子我自会派人给你,随便你买。”

    大夫人摆了摆手:“走吧。”

    二夫人好奇:“这是为什么?”

    大夫人摇头:“你无需知道。”

    与此同时,皇宫。

    桑国皇帝英条泰一脸愁容的看着他夫人,皇后这半个月来都没有消停,她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因为家丑而被所杀,这件事传扬出去后也让皇后一族名声大损,她逼着英条泰仔细调查,可英条泰怎么查?况且英条泰就没想查,承人知数的死,他很满意。

    又好好劝慰了几句,英条泰从皇后屋子里出来,手下的几位重要朝臣已经在外边等着了,宰相上村孝,近卫将军上村雨都在,看到他俩,英条泰的头就又大了,宰相上村孝是承人知数大夫人的哥哥,近卫将军上村雨是大夫人的弟弟,这两个人在这等着还能有什么事。

    “我知道我知道。”

    不等他们开口,英条泰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也不相信承人知数会是因为那般丑事被杀,更不相信一个南越国的流浪武士能够溜进水师大营里杀人,这事确实漏洞百出,但你们得给我时间,难道我能变戏法把真相变出来?”

    上村孝一摆手,其他人随即后退。

    “陛下,臣不是要说这些。”

    英条泰一怔:“那你想说什么?”

    “陛下,承人知数......死了就死了吧。”

    听到这句话英条泰以为自己听错了,驻足回头看向上村孝:“你什么意思?”

    上村孝俯身道:“陛下其实心里也很清楚,承人知数并非水师大将军的不二之选,最合适的还是矢志弥恒,矢志弥恒最了解宁人,不管是想击败宁人还是救出太子殿下,都离不开矢志弥恒,承人知数的死不管矢志弥恒如何掩盖,想查清楚也不难,可是......他得活着。”

    上村孝道:“臣当然希望查到真凶,但臣首先要为大桑帝国考虑,如果没有这件事,陛下根本没有办法将承人知数调离水师,皇后那边不会答应,皇后一族也不会答应,借着这件事把水师交给矢志弥恒,然后请陛下给他下旨,再将西征的日期提前,让他尽快率军出征,他带着水师远征之后这件事也就能压一压,至于臣的妹妹那边,臣自会去劝她,若她不懂事,臣自会教导。”

    英条泰哈哈大笑:“你能成为大桑帝国的宰相,是我的福气,是大桑帝国的福气,是桑国百姓的福气......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却先说了,你放心就是,矢志弥恒若是打赢了这一仗,我会杀了他,若是打输了,他会死的更惨。”

    “不能输,只能赢。”

    上村孝道:“陛下,这是赌上了我们大桑帝国的全部啊。”

    英条泰嗯了一声:“我知道,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输。”

    就在这时候有人快步过来,在上村雨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什么,上村雨看向上村孝,上村孝对他点了点头,上村雨随即施礼告辞。

    出了宫门,上村雨问:“你是说,二夫人今天离开又石田斋了?”

    手下人连忙回答:“是,在又石田斋外上了马车,但看起来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在京都闲逛,还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似是要与谁接触。”

    “姐姐啊......你在犯错。”

    上村雨摇头:“二夫人不会自己出来闲逛,是我姐姐授意她出来的。”

    上村雨沉默片刻:“我来处理,你回去吧。”

    他登上马车,马车里坐着一个身穿纯白色衣服的武士。

    “去盯着承人知数的二夫人,盯紧了。”

    上村雨一摆手,那人立刻出了马车,很快就消失不见,这大白天的好像鬼魅一样。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轮廓

    承人知数的二夫人按照大夫人的吩咐离开又石田斋,并且特意在正门外上车,她上车之前围着马车走了一圈才上去,上车之后又把车窗打开,桑国的马车和大宁的马车不同,他们的马车车厢很小,最多可以坐两个人,但是车窗很大,打开车窗大概半个身子都能看到。

    二夫人即便再笨也能猜到大夫人让她出去转是为了给什么人看到,所以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谁会突然冒出来和她说些什么,又或者根本就没有人会来,她转也白转。

    马车离开又石田斋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而此时此刻,马车早已经被很多人盯上,桑国皇帝英条泰的人,上村家族的人,承人知数家族的人,天机票号的人,矢志弥恒的人,无数双眼睛都在观察这二夫人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个人能接触到二夫人,怕是很快就会被擒住。

    附近的茶舍里,李不闲看着二夫人的马车经过,他微微皱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光是这茶舍里除了他们之外就还有至少三波人也在盯着那辆马车,好在因为盯着的人多,谁也不知道彼此是谁派来的,各方的人又不敢直接起冲突,所以反而没有什么危险。

    “接触不到。”

    卓凛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李不闲盯着那马车过去,眼睛微微眯起来:“二夫人为什么要出来?”

    卓凛想了想:“就是在给人看的?”

    “她做不得主,又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家族一般,人又没有什么头脑。”

    须弥彦说过,大夫人最有心机所以他不敢接触,因为他肚子里那点东西很容易暴露,但是李不闲不一样,三夫人仅次于大夫人,她虽然年轻但是心思很灵活,相对来说二夫人就很笨,唯一的优点就是真的很大。

    车窗很大,所以上半身都能看到,李不闲特意看了看二夫人,确实很大,如果不是车窗够大的话都不能完全显示出来。

    “你是说,是大夫人故意让她出来转转?就是为了让人看到她,但目的呢?”

    “也许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李不闲道:“你看看四周这些人显然不是一家的,咱们到京都这些天虽然没有买通又石田斋的人,却接触到了一些官员,从他们的言谈话语之中大概可以推测出,承人知数的死,似乎正合皇帝英条泰心意,英条泰只是没有理由换掉承人知数罢了,现在他死了,英条泰绝对不会下令严查,所以大夫人明知道自己的丈夫死的冤枉也只能被软禁在又石田斋,说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才能住进去的地方,可实则就是软禁。”

    卓凛嗯了一声:“本来你的想法是接近大夫人,借助大夫人的家族力量除掉矢志弥恒,然而现在看来,连大夫人的家族都未必肯站出来帮她,她也很无助,所以我们想杀矢志弥恒就得换个办法了。”

    他看向李不闲:“我的人打探到消息,英条泰已经下旨,封矢志弥恒为水师大将军,矢志弥恒这个人,只要出门,身边的六个亲信护卫最少会有四个跟着,这六个人武艺极强,对他忠心耿耿,况且他几乎不出水师大营,想除掉他得仔仔细细寻找机会。”

    “机会也许会自己找上门。”

    李不闲忽然把头上戴着的帽子摘下来,走到茶舍窗口位置站好,面朝着大街,卓凛吓了一跳起身跟过去,然后就看到二夫人的马车回来了,二夫人显然看到了李不闲,她的表情明显变了变但立刻扭头看向别的地方。

    李不闲重新戴上帽子:“明天还来这里。”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茶舍,而茶舍里的人也都逐渐散去。

    “她没有你说的那么笨,如果那个二夫人真的和我们接触,怕是我们早就已经死了。”

    卓凛一边走一边说道:“刚刚茶舍里的人都带着兵器。”

    李不闲嗯了一声:“但他们不确定我们是哪边的人,这是好事。”

    不多时,二夫人回到又石田斋,急急忙忙到了黄楼后边的独院,大夫人正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喝茶,看到二夫人那急切的样子她就知道应该有收获,二夫人刚要说话,大夫人不动声色的微微摇头,视线往两边飘了飘,二夫人立刻把嘴巴闭上。

    两边的院子里,隔着院墙,每个院子里都有几个人贴着墙站在那侧耳倾听。

    二夫人在大夫人对面坐下来,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京都果然比咱们那边繁华,我一路上看到许多不曾见过的店铺,东西琳琅满目,看的都花了眼,而且京都之繁华还在于五湖四海皆有人来,我在大街上还看到了身穿奇装异服的人,应该是外邦来的。”

    大夫人点了点头:“京都之地,自然会有各国使节,也有外邦经商之人。”

    “还有讲学的呢。”

    二夫人貌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大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就恢复过来:“我们那边也有讲学的,这有什么稀奇。”

    二夫人道:“就是不敢在外边多停留,不然的话真想再往更远的地方看看,以后要走走,怕是也只能在近处,好在又石田斋外边店铺也齐全,想买什么东西都能买到,路过茶舍的时候闻到茶香,明天应该去买一些回来,闻着香气不似我们常喝的茶。”

    大夫人嗯了一声,起身:“你先去歇着吧,皇后派人来明日让我入宫,可我陛下又派人来说皇后身体不适,明天不用过去了,我不想出门,你明天替我进宫去拜会问候。”

    二夫人一惊,然后注意到大夫人起身的时候指了指桌子,石桌上用茶水写了几个字。

    二夫人随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明日进宫问候皇后娘娘。”

    夜里,李不闲和卓凛在房间里商量明天应该怎么做,他忽然问了卓凛一个问题:“上次我跟你要毒药的时候,还跟你要了别的,你给了我一种毒药一种蒙汗药,沈家的?”

    “沈家医馆才不会出这种东西,那是他们的大忌。”

    卓凛道:“毒药和蒙汗药都是从江湖上踅摸来的,怎么了?”

    “毒药管用吗?”

    “那谁知道,我又不敢试,不过据说毒性很烈。”

    “蒙汗药呢?”

    “我没事试药干嘛?”

    李不闲往前凑了凑,看了看卓凛的眼睛:“你有你没有什么头晕的感觉?你仔细感受一下,仔细。”

    卓凛一怔:“你什么意思。”

    李不闲道:“你的眼睛已经有变化了,对不起兄弟,我给你下了两个人的分量,估计着你会睡好一会儿......明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有人在茶舍那边等我,很危险,我不想再失去身边的朋友了。”

    李不闲起身,卓凛跟着站起来,可是身子摇晃了几下又跌坐下去,李不闲取了一床被子给卓凛盖好,笑了笑:“前几天我和你聊天,问你有没有妻儿,你说有,你还说你的妻子很漂亮很贤惠,你的两个孩子都很听话而且很可爱,那时候我就想着,这件事不能把你拖进去,须弥彦是光棍一个,我也是。”

    他在卓凛肩膀上拍了拍:“如果这次我没死活着回来了,我给你认错。”

    卓凛张了张嘴,可是已经发不出声音。

    李不闲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走到窗边坐下来,推开窗看着外边的月色,如果等夜来,夜来的会很快,如果等夜走,夜走的会很慢,他坐在窗口发呆,不时会回头看看卓凛,有时候还会起身过去在卓凛鼻子下边触碰一下,他是真怕把卓凛给下迷药迷死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卓凛睡的还很深沉,李不闲换了一身新衣服,对着镜子好好看了看自己,越看越觉得果然不怎么帅,于是怒而把镜子翻过来,他洗漱后出门,还顺手把房门关好,回头看了看卓凛依然睡着,李不闲心说自己做人确实有些不地道啊。

    出客栈,顺着清晨的大街一直走,桑国这边很少有早起出摊卖早饭的人,他们都习惯了在家里吃饭,熬了一夜的李不闲觉得肚子有些饿,走到昨天的茶舍发现门都没开呢,嘀嘀咕咕的骂了一句桑人真特么懒,然后忽然一黑,头顶上被什么东西蒙住,紧跟着后颈上一阵剧痛传来他便昏了过去。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觉得一阵摇摇晃晃,好像是在马车上,他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被蒙着头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大概感觉到对面应该坐着个人。

    “你是南越人?”

    有人问他。

    李不闲抬起手揉了揉后颈:“你是王八蛋。”

    那人应该是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又一掌切在李不闲的脖子上,李不闲脑袋一歪又昏了过去。

    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感觉不是摇摇晃晃而是飘飘忽忽,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被人抬着走,他一动就被人发现,于是脖子上又挨了一下,李不闲在昏过去之前还想着,这些桑人果然都是王八蛋,尼玛的就不能换个地方打?

    第三次醒过来的时候很稳定,身体都很稳,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躺在地上,脖子后脑都疼,疼的他想骂娘。

    “解开他。”

    有个女人说话,从说话的语气就能听出来是个很有威严的人。

    眼前随即亮了起来,李不闲的眼睛不适应光线睁不开,有人伸手抄起来他的脖子往上拖,李不闲心说还尼玛来,于是猛的一个鲤鱼打挺......咣当一下子摔地上了,没打起来。

    睁开眼睛,逐渐适应光线,然后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女人弯腰看着他,视线还模糊着看不清楚那女人的脸,但是从她弯腰后上半身某处的轮廓他反应过来。

    “二夫人?”

    大,真大。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角斗

    此时此刻的李不闲已经无所谓生死,反正已经看淡,不管是什么人把他抓来的,既然抓来了还没杀,就必然有机会,李不闲告诉自己大步往前走吧,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追上须弥彦,要么告慰须弥彦。

    眼睛才恢复过来一些就看到面前一片波涛,很汹涌,二夫人弯着腰的样子有些诱人,在这一刻李不闲居然还能想到这个姿势之下二夫人还没有趴下去也算不容易了,那得多坠的慌。

    “是他。”

    这时候他听到二夫人说话,声音带着些胆怯,所以在这一瞬间李不闲就判断出来,把他绑来绝非二夫人派的人,不然的话二夫人语气之中没必要有这样的反应。

    他转头看向之前有人说话的地方,在那边椅子上端坐着一个妇人,看起来个子不高,穿戴华美,不过说实话桑国女人这妆容确实让他不适应,涂抹的白的过分,还在脸上一左一右点个红点,这种妆容如果在大宁出现的话,估计能把茅山道士引出来。

    “李先生。”

    二夫人道:“这是皇后娘娘。”

    李不闲听到这句话一怔,装作很惶恐的样子连忙起身,朝着皇后那边俯身,皇后承人知美按照辈分来说是二夫人的大姑子,二夫人是她弟妹。

    “你是南越人?”

    皇后问。

    李不闲连忙回答:“是。”

    皇后点了点头:“须弥彦是你朋友?”

    “是。”

    李不闲的回答很快也很干脆。

    皇后似乎对他的态度比较满意,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问了一句:“所以,如果你有机会为须弥彦报仇就绝对不会放过对不对。”

    李不闲抬起头:“是。”

    连续回答三个是,没多一个字。

    皇后嗯了一声,起身,她的个子真的有点矮,看起来与十二三岁的孩子身高差不多,她围着李不闲一边走一边说道:“所以,哪怕你说谎话,甚至故意设骗局,这些你都不在乎,只要能为须弥彦报仇,你不管去做什么都不后悔。”

    李不闲这次沉思了片刻,点头:“是。”

    皇后看向二夫人:“这就是你要介绍给我的人?杀了他吧,我不喜欢这个人。”

    二夫人一惊,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皇后身边的两名近卫已经抽刀出来,李不闲闭上眼睛:“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杀了我之后劳烦派人把我尸体运回去,埋在须弥彦旁边。”

    皇后一摆手:“等下。”

    那两个近卫随即停住,可刀子却依然没有回鞘。

    皇后问:“为什么你愿意送死?”

    李不闲没回答,而是反问:“你有兄弟吗?”

    他故意的。

    皇后怔了怔,看向窗外:“我有。”

    李不闲立刻追问了一句:“如果皇后娘娘也有兄弟的话,他被人陷害所杀,还要背上一个被人人唾弃的骂名,皇后娘娘你能忍耐吗?我的兄弟,虽然说不上是个多好的人,可正正经经本本分分,亡国之后逃到桑国谋生,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勾引武备将军的三夫人,怎么可能去杀了武备将军?死了,还要背上与将军夫人私通的骂名,我非但觉得我兄弟死的冤枉,武备将军死的何尝不冤?”

    皇后沉默片刻:“李不闲,武备将军死的当然冤枉。”

    她看向李不闲的眼睛:“他是我弟弟。”

    李不闲顿时张大了嘴巴。

    他当然知道皇后是承人知数的姐姐,但在这个时候他需要表现的很惊讶才对,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演戏的天赋,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演好这场戏,须弥彦的仇能不能报,全在他身上。

    皇后叹了一口气:“如果你知道什么,请你现在告诉我。”

    李不闲立刻说道:“承人知数将军绝对不是须弥彦所杀,那几日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武馆。”

    他说完这句话后看向二夫人,二夫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皇后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二夫人:“你应该也有事情瞒着我?”

    二夫人扑通一声跪下来,不住的磕头:“没有,真的没有。”

    可她的反应已经出卖了她,皇后问李不闲:“你知道什么,说!”

    李不闲道:“二夫人......二夫人应该也是知道的,她那段日子一直都在和须弥彦学习武艺和烹茶,其实武馆里一些弟子也能证明,不过据我所知,武馆的弟子大部分都已经被水师大营的人抓了,生死不明。”

    皇后哼了一声,看向二夫人:“你的事,我以后在处置。”

    她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动,此时此刻也已经明白过来,皇帝英条泰是准备就这样把事情翻过去,并没有打算为承人知数报仇,矢志弥恒是最适合领兵的人,大战在即,皇帝不会为了这件事把矢志弥恒杀掉,他还一直都在欺骗她,说必然会彻查。

    “我会安排。”

    皇后看向李不闲:“你们都离开京都吧,回去之后的事,我会安排好。”

    “回去?”

    二夫人和李不闲同时抬起头,都有些疑惑。

    皇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我会让他死。”

    两个时辰后,李不闲被送回到茶舍,他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就看到卓凛在茶舍里站着,就站在门口那,看到卓凛李不闲就尴尬的笑了笑,满脸都是歉疚,卓凛看到他只是哼了一声,迈步下了台阶往前走,李不闲故意走在后边,等到没什么人了他才追上去,挠了挠头发:“我......”

    卓凛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李不闲被踹倒在地,他叹了口气:“新衣服,都脏了。”

    卓凛被他气的都快炸了,好一会儿后俯身把他拉起来:“你想求死,没求成?”

    “傻子才想求死。”

    “你他妈的就是个傻子。”

    “我......算是吧。”

    李不闲看向卓凛笑了笑:“宁人,在这种事上,大部分都是傻子。”

    五天后。

    牧野道,武备将军府。

    二夫人坐在院子里发呆,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皇后给了她一条路,这条路九死一生,如果自己按照这条路走了可能跌进深渊万劫不复,可如果不按照皇后给她指明的路去走,她会马上死,而且死的极为难看。

    坐在院子里像是在看着什么,可精神无比的恍惚,她期盼着皇帝不答应皇后的要求,可没有想到的是,皇帝居然准了,她被送回武备将军府,皇帝还亲自见了她宽慰了几句,让她回去之后好好持家,还说大夫人因为要紧事不能离开京都,家里的事就全都靠她了。

    家里事,家里还能有什么事,武备将军死了之后尽显人情冷暖,大门紧闭,她也不想见人。

    皇后给她指的路太危险,她知道自己可能最终也难逃一死,可是......她这样的人又能怎么选?她不似大夫人那样家世显赫,如果她此时寻求娘家人的帮忙,怕是连娘家人都会立刻选择远离她,说不定会把家都搬走。

    阳光照在院子里也照在她身上,可是心里却阴寒无比。

    人啊,这辈子最幸福的是能左右自己,可是绝大部分时候谁也不能完全按自己的心愿去走,她多渴望阳光可以温暖自己,毕竟,已经没有人可以温暖她,经历了这些事之后她才确定人是最寒冷的东西。

    大夫人是打算牺牲她来为将军大人报仇,皇后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她无足轻重。

    与此同时,水师大营。

    矢志弥恒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一个其貌不扬的矮子,不过这个人在桑国朝廷里却举足轻重,身上没有官职,但皇帝陛下的很多决策都和这个人有关,虽然他并不是桑人。

    这个人叫付归吾,经历有些复杂,他是渤海人,曾是渤海贵族出身,年少时候曾到宁国长安四海阁求学,后来被黑武人征召,去了黑武星城,他游走于黑武贵族之间如鱼得水,可是却一不小心卷进了黑武国师和汗皇之间的争斗,他意识到黑武汗皇和国师必有一死,于是连夜逃离黑武跑回了渤海,结果渤海被灭国。

    这个人闲不下来,渤海被宁国所灭之后,他便自荐到了桑国皇帝面前,筹建水师的事是他最早向皇帝谏言,这个人对宁人很仇视。

    “归吾大人。”

    矢志弥恒笑了笑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代表陛下去武备将军府上吊唁?人都已经死了那么久,此时才去吊唁岂不是晚了些,承人知数将军已经被害快一个月了。”

    “他的二夫人回来了。”

    付归吾道:“将军应该知道,这件事皇后不想善罢甘休,而陛下的意思是,这件事能缓一缓就缓一缓,毕竟大战在即,所以如果有人影响了大战之前的布局,那么陛下当然不开心,不管是谁都一样,有些人啊总是会觉得离开自己不行,所以就会跋扈,可大桑帝国之内,陛下不许的,就是一定不许的,陛下要求的,就是绝对要求的。”

    矢志弥恒脸色一变:“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准备一份厚礼。”

    付归吾道:“把厚礼送交给二夫人,然后代表陛下慰问,另外......武备将军府那边要重设灵堂,这是皇后娘娘的要求,她要求你在灵前跪拜祭奠武备将军,你能做到吗?”

    矢志弥恒沉默片刻:“如果我去做了,是不是这件事就过去了?”

    “你应该懂。”

    付归吾起身:“我还要去武备将军府拜会二夫人,你自己准备吧。”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能让皇后暂时忍耐的是陛下而不是你,你知道的。”

    矢志弥恒脸色有些难看,却起身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其人之道

    矢志弥恒带着一队亲兵到了武备将军府门外,将军府大门关着,他微微皱眉,本来就不愿意来,人是他杀的,难免会有些心理阴影,可是付归吾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陛下给了他一个台阶,也给了皇后一个台阶,皇后下来了,如果他不下来的话,天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

    “把门打开。”

    矢志弥恒抬起胳膊,让亲兵把黑纱绑好,然后又吩咐了一句:“给城中那些有头面的人送信,让他们都来武备将军府吊唁。”

    亲兵们应了一声随即分散出去,两名亲兵上前从偏门进去把大门打开,矢志弥恒这样跋扈之人怎么可能走小门进院子。

    进门就看到院子里已经在搭设灵堂,他看到二夫人跪坐在灵堂外,穿着一身白衣,从侧面看过去,腰部细的盈盈一握,而到了胸口......

    矢志弥恒心里叹了口气,承人知数这个废物,不管是练兵还是当官都不怎么样,但是他的几位夫人都漂亮的不像话,三夫人最年轻貌美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已经死了,大夫人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容貌依然美艳,那种成熟女人的气质也颇为诱人,二夫人相貌不算太出众,气质也一般,但这个身材......

    付归吾站在一侧看了看矢志弥恒,这个人的眼神里就有一股子邪念,他微微叹了口气。

    “刚刚我和二夫人商量过,将军府里只有她一个人撑着,大夫人有要紧事不能回来,所以守夜也只是她自己,如果将军愿意的话,在这里守灵一夜,我想这样的态度若是陛下知道了,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会大为欣慰。”

    矢志弥恒点了点头:“守灵一夜,无妨。”

    付归吾朝着二夫人拜了拜:“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我还有些别的事要回去处理,明日一早就赶回京都,二夫人节哀顺变。”

    二夫人跪坐在那俯身:“多谢归吾大人。”

    付归吾嗯了一声,走到矢志弥恒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守灵一夜后,这件事到此为止,这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商量好的,所以不管将军大人多不愿意还请配合一些,我也就能安安心心的回京都向陛下复命。”

    矢志弥恒道:“归吾大人放心,我明白。”

    付归吾点了点头,迈步离开。

    矢志弥恒回头看了他一眼,心说你一个渤海人得意什么?

    因为有矢志弥恒放消息出去,所以城中那些有头面的人开始陆续到来祭奠,这已经冷清了一阵子的武备将军府再次热闹起来,二夫人看着那些人貌似热情温善的嘴脸,心里却越发的寒冷,她只是个普通人,也是个无辜的人,可正因为如此她的命运才不在自己手里。

    耳边是一句一句问候的话,可那些话听起来貌似温暖实则如一把一把的刀子刺在她心上,如果不是矢志弥恒放出去消息让人来,那些人谁敢随便登门。

    如果是在京都还好,毕竟有皇后一族撑着,至少还不会显得太过凉薄,可在牧野道这边矢志弥恒大权在握,他们看的是矢志弥恒的脸色。

    矢志弥恒在二夫人身边也跪坐下来,压低声音说道:“将军大人的过世我很悲痛,所幸凶手很快就被我找到,也算是能告慰将军大人在天之灵,夫人你不要太过悲伤,将军大人往生天国,人去不回,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才对。”

    二夫人微微颔首:“多谢将军大人。”

    她衣服上沾了些稻草,矢志弥恒心里一动,伸手把稻草拿下来,二夫人往后缩了缩,可是这怯生生的样子却让矢志弥恒心里更加燥热,二夫人伸手:“我自己来。”

    矢志弥恒趁机在二夫人手上碰了碰:“你的手太凉了,我在这里就好,你回屋去休息吧。”

    他握着二夫人的手,二夫人连忙把手往回抽了抽,抽了两下没抽回来,她便不敢再动的剧烈唯恐被人看到,下意识的把手往自己身后藏了藏不敢让那些宾客注意,矢志弥恒一看她这种反应自然得意起来,于是就在二夫人身后一直握着她的手,二夫人低着头不敢言语,矢志弥恒却忍不住笑起来。

    他看向面前的空棺,不屑的哼了一声。

    入夜。

    二夫人说有些不舒服随即起身,矢志弥恒倒是没有再阻拦,吊唁的人都离开之后二夫人更加害怕,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灵堂里,矢志弥恒更加放肆,不断说一些过分的言语,二夫人也不敢回话,只是默默忍着,矢志弥恒却觉得她可欺,于是更加过分,上下其手。

    二夫人也是实在忍不住才借口不舒服离开,矢志弥恒长出一口气,心说也不是一无所获,那个女人,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桑人,在这种事上,从来没有什么底线。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一阵阵水声,侧头往外看了看,旁边屋子里点上了灯烛,窗子是一层薄纱,隐隐约约能看到二夫人的身影,她在洗澡。

    矢志弥恒嘴角一扬,这个女人,摆明了是在勾引自己啊。

    他跪坐在那直接起身,双腿之力可见一斑,看了一眼那空棺,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承人知数,你该谢我,你死了,你家人我还要帮你照顾。”

    说完之后朝着偏房过去,伸手推了推,门居然没有插着,矢志弥恒心里大喜,一推门闯了进去,然后屋子里就传来二夫人的惊呼声。

    “你喊什么!”

    矢志弥恒冷笑道:“你这样子不就是在故意引诱我吗?我听闻承人知数根本就不行,是不是真的?”

    二夫人扯了一件衣服挡住自己身体不住后退,矢志弥恒不断向前,二夫人看到旁边可以冲过去随即跑出偏房,身子前边被衣服挡住,可是后边没有,矢志弥恒回头看到二夫人那背影顿时邪火上升,哈哈大笑着追出房间。

    院子里,矢志弥恒一把将二夫人抓住,二夫人想挣脱可是却好像吓坏了,力气使不出来一样,矢志弥恒一把将二夫人按在空棺上,低头就是一阵乱啃。

    就在这时候,四周忽然有火把亮起来,一群身穿皇宫内卫锦衣的人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大胆!”

    为首的那人喊了一声,提刀朝着矢志弥恒冲了过去。

    矢志弥恒看到这些人大惊失色,忽然间反应过来,他一脚把二夫人踹开,伸手去抓他自己的衣服:“你这个贱人,你想害我!”

    四周火把越来越多,原来武备将军府里早就藏好了不少大内禁卫,这些人把矢志弥恒围了一圈,为首的那人是皇后亲信服部丛。

    服部丛以长刀指着矢志弥恒:“想不到将军居然是这样的人,灵堂之上侮辱死者的妻子,这件事你要到京都去解释一下了。”

    矢志弥恒大声道:“是她勾引我!”

    就在这时候,院子外边,李不闲和卓凛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在他们身后的小巷子里,矢志弥恒的亲兵倒在地上,至少十几个人,卓凛和他的手下人全都换上了矢志弥恒亲兵的衣服,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卓凛刚往前一冲却被李不闲拉住:“再等等。”

    卓凛看向他:“等什么?”

    不多时,大街上几匹马冲了过来,有人跑去找付归吾报信,付归吾闻讯之后立刻赶来,他带着几个随从冲进武备将军府,进门之后就看到矢志弥恒光着身子站在那,而二夫人也一样光着,趴在灵堂地上正在痛哭。

    “矢志弥恒!”

    付归吾一看到这一幕便急了:“你太过分了!”

    矢志弥恒怒道:“明明是你们算计我!”

    付归吾的眼睛都几乎要冒出来血:“陛下给你一步出路,也已经下旨把水师交给你,你居然欺人太甚到如此地步,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我看谁还能救你!”

    矢志弥恒弯腰将刀子捡起来:“我看谁敢动我,你和他们联合起来给我设局,我自会在陛下面前解释!”

    付归吾大喊:“把你刀弃了!”

    矢志弥恒呸了一声:“你一个亡国之奴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桑国的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就算我要到陛下面前也不会被你们绑了去,若是被你们绑了,我活不到陛下面前!”

    “拿下他!”

    付归吾嘶吼一声,那些皇宫内卫随即压刀向前,矢志弥恒倒也不敢真的砍死这些内卫,一旦先杀了人就更解释不清楚,况且他有什么好解释的。

    爬伏在一边的二夫人处于矢志弥恒身后,她抬起头看着矢志弥恒咬着牙说道:“你活不了了,就算死我也会把你拉进地狱。”

    “那你死!”

    矢志弥恒听到这句话暴怒,转身一刀朝着二夫人劈下去,就在这时候外边忽然一阵乱,李不闲和卓凛带着人冲进来,他们身上穿的是桑国水师的军服,手里拿着的是水师的兵器,进门就开始用弓弩朝着那些皇宫内卫射击,羽箭来的突然,靠近大门的几个内卫立刻被射翻。

    “救将军出去!”

    李不闲大喊一声:“保护将军回水师大营,皇帝要杀将军,咱们跟着将军杀进京都!杀掉狗皇帝,辅佐将军称帝!”

    他扯着嗓子喊,这一下矢志弥恒的脸色就变得惨白无比。

    “他们不是我的人!”

    矢志弥恒那一刀没能劈下去,用刀指着李不闲他们:“那些人不是我的亲兵!”

    被袭击的内卫人数比李不闲他们多,反应过来之后开始朝着李不闲他们还击,李不闲和卓凛又放了几箭后就退出大门,一部分内卫追了出去。

    矢志弥恒朝着付归吾冲过去:“你这贼人,安排人陷害我!”

    付归吾大惊失色急忙后退,就在此时,屋顶上有几名身穿黑衣的武士用弓箭瞄准了矢志弥恒,他往前一冲,羽箭从他背后袭来,矢志弥恒身上连衣服都没有哪里挡得住羽箭,三四支箭从他背后扎进去,疼的他踉跄了一下,转身看向屋顶那边,黑衣人的第二轮羽箭已经来了,矢志弥恒嘶吼一声,挥刀将飞来的羽箭斩落,身边不远处的内卫冲了过来,他此时也已经红了眼睛,哪里还管那么多,一刀一刀劈砍出去,连续五六个靠近他的内卫都被砍翻在地。

    噗噗!

    两支羽箭偷袭过来,一箭射在他胸口一箭射在他大腿,矢志弥恒身子摇晃了几下,右手往下一压,当的一声,用长刀戳着地面撑住。

    “你们这群混账东西,我是水师大将军,我死了,谁能击败宁人!”

    噗!噗!噗!

    又三支羽箭射过来,一箭射中他的脖子,一箭射中心口,一箭射中小腹。

    矢志弥恒嘴里往外溢血,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冒出来那个叫须弥彦的人,也是这样被乱箭射死的,这才过去多久?

    付归吾吓的脸色发白,被人保护着退出院落,那些内卫冲上去围着矢志弥恒乱砍,一刀一刀落下,几十刀之后人都被砍成了肉块,满地都是血污和内脏,那些内卫的同伴被矢志弥恒砍死了七八个,他们怎么可能还会留情,刀子劈砍下去还有骨头被斩断的声音,钻进人耳朵里,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得把你带回去

    几辆囚车离开牧野道进入京畿道,囚车里的人看起来一个个面无血色,最前边三四辆囚车里的人都是水师大营中矢志弥恒的亲信部下,出了事之后,他部下六个近卫高手跑了两个,一个在被内卫抓捕的时候受伤,三个束手就擒。

    最后边的囚车里是承人知数的二夫人,她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还带着血迹,衣服还是那天的白衣,几日没有换过,又在这囚车里摸爬滚打,哪里还会好看的了。

    她知道自己这次必死无疑,回到京都之后,陛下和皇后都不会让她活下来,她活着,皇后算计矢志弥恒的事就会暴露,别说他们,便是大夫人也不会放过他。

    人啊,有些时候除了能自己可怜自己之外,身边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整个布局之中,二夫人好像是最卑微的那个,可她却是关键。

    皇后娘娘说,如果这件事做好了的话,许她家里人荣华富贵,她死之后,她的家族将会获利,可实际上二夫人不在乎这些,她都死了,那些也不在乎她的家里人获利再多她也开心不起来。

    车队在士兵们的看押下往京都方向前进,而与此同时,在牧野道丘米山下,数十名内卫和数百名士兵围住了山下的小村子,村子里的村民吓得全都蜷缩在家里不敢出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街口,两个天机票号的汉子往外看着,其中一个笑了笑说道:“这次怕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回不去。”

    另外一个汉子道:“我们这一次干掉的桑人是我们至少三四倍还多,早就赚了,更何况还为须弥彦兄弟报了仇,你看这地方还不错,山清水秀。”

    卓凛从村子里大步走出来,身后跟着李不闲他们,一路从城中撤至此处,他们也折损了三四个人,还有六七个人都在这了。

    “一会儿我带两个人从村子正面冲出去。”

    卓凛伸手指了指后边:“村子后边虽然也有桑人把守,不过运气好的话能钻进山里,至于能不能逃出山就看命了,你们几个护送李先生进山,我冲出去之后会引动那些桑人,你们趁机离开。”

    李不闲站在卓凛身后,跳起来在卓凛后劲上用力切了一下,姿势倒是看起来还不错,可是他又不会武艺,这手掌切在卓凛脖子上也无济于事。

    卓凛也就感觉到有些疼,回头:“你干嘛?”

    李不闲看了看自己的手:“为什么别人打我脖子我就能昏过去?”

    卓凛:“......”

    他看了看李不闲的脖子,李不闲立刻后撤,可他哪里能比卓凛快,卓凛的手掌啪的一声切在李不闲后颈,李不闲嗓子里挤出来一声闷哼倒了下去。

    李不闲本来是想把卓凛打晕带走,大家一起生一起死,绝不能牺牲卓凛而换自己活命的机会,奈何......

    “他们上来了。”

    街口的两个汉子快步撤回来:“前边,人数不少。”

    他们算计了矢志弥恒后一路边打边退,抢来的弓弩早已经用尽,此时手里只剩下长刀,卓凛把李不闲推给身边手下:“带李先生走!”

    他大步向前,刚到巷子口外边一片羽箭射来,靠在墙上躲开这些羽箭,再看时,巷子口两侧木墙上都是箭。

    “你们出来吧。”

    外边有桑人高声喊话,正是内卫首领之一的服部丛。

    服部丛大声喊道:“你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出来的话还能有一个全尸的机会,若是再抵抗的话依然会死,而且会死的很难看。”

    卓凛叹了口气:“打早了。”

    一开始大伙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卓凛说的是李不闲,他把李不闲打晕了,结果现在他冲不出去。

    羽箭还在放,好像无穷无尽一样,卓凛探出头往外看了一眼,外边的人已经快到巷子口,这些桑人士兵身上穿的甲胄有些特殊,一部分穿的是皮甲一部分是藤甲,皮甲倒是还好说,羽箭可以射穿,可是藤甲坚韧,羽箭根本射不进去,好在他们的甲胄只是半身甲,腿上没有。

    “我断后。”

    卓凛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这把已经砍出来不少缺口的长刀:“尽力把李先生带走,如果实在没办法,他也必须是最后一个死。”

    “是!”

    天机票号的兄弟们应了一声,两个人架着李不闲往后退。

    就在这时候李不闲却醒了过来,那种飘乎乎的感觉再次出现,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是什么个姿势,立刻挣扎起来,那两个汉子没想到他这么快醒了被他挣脱开,李不闲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后颈:“再打就特么出茧子了!”

    卓凛:“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不应该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质疑自己的掌力。

    李不闲道:“挨多了,适应了。”

    他晃了晃脖子:“别争什么先死后死了,要死一起死。”

    外边的桑人开始往前冲,羽箭压制之下,卓凛他们出不去只好后撤,可是这村子里的街道又不宽阔,两侧的院墙也不高,还多是木墙,才后撤没几步,后边街口就被桑人堵住,几十个人堵在那,羽箭已经瞄准他们。

    再回身,这一头也被桑人堵住,为首的服部丛走到最前边看着他们在冷笑。

    “你们走不掉的,我说过了。”

    服部丛指了指李不闲他们:“现在丢下兵器跪在那,不然的话乱箭射死你们。”

    卓凛一把将李不闲拉到自己背后,右手长刀横陈在胸前。

    服部丛皱眉,他知道要想让这些人自己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应该是没机会了,所以把手抬起来往下压了压:“杀了他们。”

    呼的一声,羽箭破空而出。

    噗噗噗......

    随着一片闷响传出,服部丛背后的士兵倒下来一层,一支弩箭射在服部丛的肩膀上,他立刻回头,身后有一群凶悍的黑衣人出现,他们手里用的不是他常见的连弩,击发速度很快,而且准的离谱,那些人压低上半身往前疾冲,快步向前的同时点射连弩,服部丛身后的桑国士兵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去。

    另外一边,一群黑衣人从四周冒出来,突然出现在桑人士兵身后,横刀上下翻飞,堵在巷子那头的几十名桑人士兵很快就全都被砍翻,这些出手的黑衣人每一个都强悍的让人咋舌,他们蒙着脸,可手上的横刀早就已经暴露了身份,然而他们却并不在意。

    黑线刀之下,这些还没有和大宁军人有过接触的桑人士兵死的极快,刀光消失,血线消失,地上多了几十具尸体。

    “走!”

    其中一个黑衣人喊了一声。

    李不闲和卓凛对视一眼,带着人发力向那边跑过去。

    巷子口的黑衣人在他们冲过去之后却没有跟上,而是朝着前边冲出去,那边一群黑衣人还在和桑国士兵厮杀,他们过去之后立刻把桑人压制下去。

    “耿珊,你带他们走,去河边等我们。”

    用黑线刀砍死数人的黑衣人喊了一声,然后一刀朝着服部丛砍了过去,服部丛的刀斜着劈出将黑线刀荡开,左手一翻,也不知道从哪儿抓出来一摞薄薄的刀片,他一抖手那些刀片旋转着飞向古乐,古乐眉头一挑,刀子在面前扫出来一片刀光,那些暗器被荡开。

    服部丛人翻滚着过来一刀扫向古乐的双腿脚踝,古乐跳起来避开,可他跳起来在服部丛计算之内,古乐刚起身,服部丛的左手又甩出去一沓刀片,正是古乐跳起来的高度。

    古乐在半空之中黑线刀急速来回横扫,暗器再次全都被他劈开,服部丛显然楞了一下,再次往前翻滚横扫古乐双腿,古乐这时候刚刚落地,那把刀子就扫了过来。

    当!

    一把长剑戳在地上挡住服部丛的刀,耿珊端着连弩朝着服部丛就点射了几下,两个人近在咫尺服部丛说什么也躲不开,身中数箭后往后倒退,耿珊一口气将连弩打空,十二支箭全都刺入服部丛身体里。

    “和他打什么打!”

    耿珊瞪了古乐一眼,古乐讪讪的笑了笑:“我错了。”

    耿珊拉了古乐一把,一群黑衣人跟着他们撤走。

    三天后。

    运送囚车的队伍傍晚的时候在官驿停下来,此地距离京都已经没多远,明天午后就能到,士兵们在官驿内外例行布防,一部分人留下一部分进了官驿休息,囚车就在官驿院子里停着,车里的人是不会被放出来的,他们蜷缩在车里连互相看看的心情都没有,谁也不比谁好一些。

    二夫人裹紧了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囚车很小,蹲着大概都会触碰到膝盖,坐着的话就更憋屈,这一路上走到这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死了。

    天黑之后,有人过来扔进囚车里一个黑了吧唧的菜团子,二夫人机械的伸手把菜团子捡起来,然后机械的一口一口吃下去。

    就在这时候从官驿四周有不少黑衣人冒出来,他们纵掠而来,犹如鬼魅,那些负责戒备的桑国士兵迅速被放翻,一群黑衣人冲到囚车附近,朝着囚车里的人用连弩不断点射,囚车里,矢志弥恒的那四个手下很快就被射成了刺猬一样,射空了连弩那些黑衣人还不停手,用刀子又捅了几下。

    二夫人惨笑一声,知道这是皇后派来的人,她闭上眼睛等着。

    当的一声,她所在的囚车锁链被劈开,有人一把将她来出来扛在肩膀上就走,一群黑衣人来的快走的也快,迅速融入进夜色之中。

    一里外,一群黑衣人牵着马等在那,人回来之后上马就走,二夫人被扔在一匹空马上,还没坐稳,旁边坐骑上的黑衣人伸手压拉住她的马缰绳一拽,马随即发力奔跑起来。

    就这样跑了半夜,二夫人也不敢说话,只是死死的抱住马脖子唯恐摔下来,到了一条河边她的马被人拉停,有人扶着她从马背上下来,二夫人借着火把的光亮看了看,吓了一跳。

    “李先生?”

    李不闲笑了笑:“桑人利用完了你就要杀你,宁人不会,虽然我们也利用了你,但最起码得尽力保证你活着。”

    “宁人?”

    二夫人一怔:“你们不是南越人,你们是宁人!”

    李不闲嗯了一声,微微昂起下巴:“宁人!”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都将在船上顺河南下。

    二夫人靠在船舷上坐在那,偷偷看了一眼李不闲:“咱们要去哪儿?”

    “是你,不是咱们。”

    李不闲站在甲板上抬头看着月色:“我的人会把你送到大宁,最起码能让你活下去,我还有些事不能走,那是我和须弥彦该做的事。”

    二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有你这样的兄弟应该很幸福。”

    李不闲看着夜空:“活着的人才能明白什么是幸福。”

    二夫人问:“你真的就叫李不闲?”

    “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小泽火舞。”

    “唔。”

    李不闲道:“你们桑人的名字都很难听。”

    二夫人苦笑,过了一会儿后她看向李不闲:“你为什么不也回宁国,你应该知道留下来会很危险。”

    李不闲摇头:“我不走,我还有事没做完,男人的事,你不懂。”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哎呦了一声,抬起手捂住脖子后边:“又来?!”

    然后软软的倒了下去。

    古乐歉然的看着倒下去的李不闲:“抱歉,得把你带回去。”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给你带礼物了

    桑国的海岸线太长,毕竟是个岛国,所以要想避开桑**队离开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以桑国现在的国力也没办法做到让他们的水师四周皆有巡航,所以很快李不闲就被送上了天机票号的商船,商船进入大海后会有大宁水师的人接应,而古乐和耿珊没走。

    两个人带着几十个廷尉留在了桑国,有些事,终究还是得有人做。

    古乐和手下百办于衙两个人换了衣服回去转了一圈,到处在检查,看来武备将军府里的事闹的太大,以至于桑人不得不尽力盘查可疑之人。

    于衙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的桑国话说的不够好。”

    于衙是个二十三四岁岁的年轻人,古乐一手提拔起来的,选自大宁东疆边军,这个小伙子十八岁就做了团率,二十岁就做了校尉,在北疆战场上立下不少战功,孟长安也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古乐在东疆筛选人手的时候自然也会去刀兵挑人,如果不是因为有陛下的旨意孟长安也不会轻易放人。

    廷尉府有夺职之权,校尉以下,凡是被廷尉府选中的人各地军方都必须放人。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开朗,古乐看到着你小子就会想到二十来岁时候的自己,可是又不完全一样,古乐的骨子里有一种阴郁,而于衙是个看起来永远都那么阳光那么爱笑的家伙,只是如果有人见过他在战场上厮杀时候的狠厉,就会发现人真的不止一面。

    可于衙的心态真的好。

    他嘴里叼着根鸡腿一边啃一边和古乐说话,就算是盘查的人也不会刻意去拦住他,他太自然了,根本就看不出来有丝毫紧张。

    “我们的桑国话说的不好,大概只有两个办法。”

    古乐回答。

    于衙问:“哪两个。”

    古乐道:“第一,我跟着沈将军时间不短,如果你和他说我们的桑国话说的不好,沈将军的办法大概是以后灭了桑国,让桑人说宁语就好了。”

    “第二呢?”

    “第二是廷尉府的办法,什么干不好就学什么,学到精通为止。”

    于衙撇嘴:“我还是喜欢第一个办法。”

    他一边走着一边思考,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咱们在桑国,如果被人问起来叫什么名字,总不能我说叫于衙,大人说你叫古乐,所以得取个桑国人的名字,我仔细想了想,桑人的名字大概都是三个字四个字或者五个字,就没见过有两个字的。”

    古乐道:“那你想,也顺便帮我想一个。”

    于衙道:“我看桑人的姓氏多是复姓,两个字的,什么上村,上野,英条,还有什么井上,田间,树下,炕沿,被窝......”

    古乐:“......”

    于衙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鸡腿:“要不然我就姓真鸡得了。”

    古乐:“那我姓霸大,又霸又大。”

    于衙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这名字容易招人揍。”

    两个人随便进了一家茶舍,随便点了一壶茶一些点心干果,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距离桑国水师大营不远,水师将军前后死了俩,承人知数和矢志弥恒都死了,所以水师里边也必然是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皇帝会派哪个来接管水师,可估计着不会太迟,毕竟水师这边已经在筹划向西进军的事,现在没了水师大将军,还进什么军。

    “趁着水师现在乱糟糟的,想办法查清楚那些战船的底细。”

    古乐喝了口茶,看向大营那边:“真鸡先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于衙叹道:“霸大先生,我还没有想到。”

    古乐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卓凛已经回去了,天机票号配合我们的人还得一阵子才能来,所以我们现在面临的最重要的难题是......没什么钱。”

    于衙:“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古乐:“说!”

    于衙:“武备将军府现在被查封,虽然有当地官府的差役看守,可那些家伙本事一般,我们若是能潜入武备将军府偷一些什么东西出来换钱应该可行。”

    “不行!”

    古乐道:“不能偷!”

    他看了于衙一眼:“我是廷尉府千办,我怎么能纵容手下偷东西,廷尉府有严律,偷是肯定不行的。”

    于衙:“那怎么办。”

    古乐:“你换个词试试?”

    于衙:“我们去武备将军府拿一些出来?”

    古乐点了点头:“可以。”

    七天后。

    新任的水师大将军上村雨到了,桑国皇帝英条泰想了两三天谁来接管水师合适,想来想去,朝中还算有指挥船队作战经验的就是上村雨,上村家族当年在英条泰率军统一全国的时候就大力资助,而上村家族靠的是做海盗积累起来的资产,上村雨年轻的时候不止一次出海劫掠,后来英条泰成立了一支三四千人的水师队伍,上村雨就是这支队伍的将军。

    古乐和于衙打探情报的时候发现,在桑国一统之前,这片地方,大大小小的有数千个诸侯,有的地方一个村子就是一个诸侯的领地,手下有百十口人就号称领主,所以被桑国人自己传扬的轰轰烈烈的战国诸侯大战,于衙和古乐分析了一下,大部分时候可能就是两个村长带着各自村子的人拿着扁担斧头的干一架。

    上村雨这个人虽是海盗出身,但他眼光高远,不然的话也不会支持矢志弥恒成为水师大将军,说到远近亲疏,他和承人知数自然更亲近一些,毕竟那是他姐夫。

    当地的官员引领着上村雨到了武备将军府门外,官员看起来样子很卑微,弯着腰低着头,指着院子说道:“这就是武备将军府,以后将军大人不再水师的时候可以住在这里,一切都已经重新整理过,院子也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屋子里陈设完备,都很齐全。”

    上村雨嗯了一声,让人打开门进去,院子里早就已经收拾过看不到一丝血迹,连那些被打坏的地方都修补过,他推开卧房的门:“我就住这里吗?”

    “是的将军大人,这里我专门派人给你准备了崭新的被褥,所有的桌椅,家具,陈设都......”

    地方官看了看,懵了个逼。

    “没了......”

    屋子里空空如也。

    都被搬空了,连个毛都没剩下。

    城里新开了一家茶舍,店铺不小,也很整洁雅致,所以刚开业不久生意就红火起来,桑人喜欢喝茶,也喜欢喝酒,而且桑国男人有个很自欺欺人的习惯,如果他们从各自工作的地方到了时间回家,不会立刻回家,而是会约上三两人随便找个茶舍坐一阵子,约不到人自己也会来,点一壶酒,或是一壶茶,两三样小菜,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因为在桑国男人看来如果下了工马上就回家的话,说明没有交际,那就代表着他们人际关系不好,会被鄙视。

    坐在书房里,古乐拍了拍面前的雕花桌子:“不错,不错。”

    于衙叹道:“是不错,就是不好偷......不好搬出来,太特么沉了。”

    这屋子所有东西都是从武备将军府里搬出来的,天天晚上去搬,还可着一个书房搬,特别耿直,主要是那个书房里的东西都很不错,还齐全。

    “我已经让人想办法接触到了水师将军之一的井上株,以后水师大营的茶我们来送,为了表达诚意,我把从武备将军府里偷......拿的一些珠宝送给他了,这个家伙原本在水师里不得志,承人知数觉得他不会溜须拍马所以不待见他,而矢志弥恒又觉得他不是亲信所以也颇疏远,没想到那两个家伙挂了之后井上株成了暂代职权的人,这个人很贪,贪财好色,什么都贪。”

    古乐点了点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从武备将军府拿出来的东西直接送人,应该去卖了,然后用卖了的钱换东西再送,万一被追查到岂不是暴露了?”

    于衙道:“大人你放心,我有准备,送给井上株的一共三件东西,一件是十八颗珠子的项链,我抠下来九颗,一件是金镶玉的配饰,我把玉抠下来了,镶进去一块打磨过的珊瑚,还有一件是纯金的如意,把如意头锯下来了,在拐弯那块锯出来几个豁口,告诉他说是纯金痒痒挠。”

    古乐叹了口气:“这事回大宁后别说出去。”

    于衙嗯了一声:“知道了......”

    古乐伸手:“你抠下来的,见一面分一半。”

    于衙叹了口气:“大人,我这也算是劳心费力......”

    古乐:“你六我四。”

    就在这时候耿珊大步从外边进来,看了看这两个家伙:“什么六-四?”

    于衙看了看古乐,然后比划了一下:“螃蟹一呀爪儿八个,两头尖尖怎么大的个,五魁首啊六啊六,我先溜了......”

    “站住!”

    耿珊瞪了他一眼:“新来的水师大将军上村雨到了,想个办法,除掉他。”

    她转头看向古乐:“大战之前,让桑人派来一个水师将军死一个。”

    古乐点头如捣蒜:“你说了算,你先别生气,你看于衙出去还给你带礼物回来了呢,多有心。”

    耿珊:“唔,带什么了?”

    古乐:“带了九颗珠子,一块玉,还有一个如意头儿......”

    于衙:“狠,真狠!”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说话算话

    茶舍。

    古乐递给于衙一杯茶:“第一次在大宁之外做事,觉得怎么样?”

    于衙摇了摇头:“说不出来的感觉,我刚进廷尉府那会儿,在大宁之内做事也会紧张,毕竟我们面对的多是官场上的大老爷,或是地方豪绅,这跟我在边军不一样,在边军日子其实很简单,无战训练,有战杀敌,每天累死累活的训练是为了能在战场上多一些机会活下来,多一些机会击败敌人。”

    “在战场上我面对的是生与死,在廷尉府面对的是罪与恶,心累,战场上我们这些当兵的考虑的简单,而在廷尉府面对每个人每件事都不简单。”

    他看向古乐:“还有就是,我在大宁面对案子的时候也会紧张,真的会,那种紧张和上战场的紧张还不一样,而到了桑国后发现,在国外的紧张和在大宁之内的紧张又不一样。”

    古乐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后说道:“是啊......这就是廷尉府,廷尉府的职权很大,大到令文武百官忌惮,但你应该不知道当初太祖陛下并没打算建廷尉府,太祖陛下说,以廷尉府监察百官是酷政,会让百官心生抵触,可是皇后娘娘不这样想,确切的说,咱们廷尉府不是太祖所创,而是皇后所创。”

    “那时候太祖征战,不仅仅是与楚国争雄,还要与各地举旗的义军争雄,所谓义军不过是好听些罢了,其实就是一群流寇,杀人放火也一样无所不作,逼着百姓成为他们的一员,要么死要么成为义军,各地义军数百支大大小小,最初的时候咱们太祖陛下没有什么立国创世的雄心壮志,他受恩于当时一支义军的首领,所以只是想好好辅佐这位首领,可是随着征战的年头越来越多,太祖陛下见到的残暴不仁也越来越多,就连那位他所敬重的义军首领也会为了称帝而不断犯错,在那位首领死去之后,太祖陛下又辗转多地,他看清楚了那些所谓的义军首领的面目,所以才会有当时那句震撼天下的话。”

    古乐看向于衙:“太祖陛下后来看清楚了那些人的面目,在北疆与黑武人厮杀之际,却有其他义军从背后偷袭太祖陛下,太祖将敌人击败后大声说.......与其将这天下交给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还不如我来取之!”

    于衙听的心里热血上涌:“说的好!”

    古乐道:“但是那时候情况复杂,在太祖军中,自然会有数不清的其他各路人马派进来的奸细,还有楚朝廷那边派来的奸细,时刻伺机杀死太祖,还破坏大军粮草辎重,于是皇后娘娘提议,抽调亲信力量组建了廷尉军,廷尉军负责保护太祖陛下安全,调查军中细作,后来廷尉军规模扩大有了千余人,又多了新的职责......打探敌人情报,刺杀敌人将领。”

    他看向于衙:“再后来大宁立国,太祖陛下打算裁撤廷尉军,归入皇宫禁军,可是皇后娘娘没答应,和太祖陛下大吵了一架,太祖陛下没吵赢,太子陛下和皇后吵架就没赢过,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廷尉府,不过那时候也不叫廷尉府,只是刑部中的一个分衙而已,不似现在这般职权如此之大。”

    古乐道:“我们廷尉府的前身廷尉军,曾经为大宁开国立下了汗马功劳,而到了后来,大宁强盛,廷尉府就是维持这强盛的最有力量的衙门,有我们在,百官不敢懈怠轻慢,不敢贪赃枉法,而到了战时,有我们在,就相当于多了一支斥候队伍,甚至做的比斥候更远更直接,我们会潜入敌军内部。”

    他看向于衙:“说到这,我不得不说以为我最佩服的人,他不是廷尉府的人,可他做的却比廷尉府任何一个人都更好......叶云散,叶大人。”

    于衙毕竟才调入廷尉府没多久,而且他在军中的时候也只是个校尉,接触不到那么多秘密,听古乐说这些的时候于衙无比的感兴趣。

    “叶大人怎么了?”

    古乐叹道:“那年,南越国皇帝杨玉试图组建一个反对大宁的联盟,南疆诸多小国几乎都有参与,廷尉府的人打探到了消息,但是无法确定,必须有人打入南越更高层来获取情报,叶云散大人便去了南越,他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得到了南越高官的重用,甚至委派他成为联络诸国的人其中之一,又半年,叶大人一跃成为皇帝杨玉身边的亲信谋臣,专门负责和其他小国联盟之事,把这些事,这些人,这些国全都搞清楚了之后,叶大人一封信送回大宁。”

    “于是,大宁十二万虎狼南下,你真的以为是因为几颗白菜?”

    古乐笑了笑:“叶大人之神,可见一斑。”

    于衙立刻问道:“后来呢?”

    “后来,叶大人根本就没有返回长安,南越被大宁所灭之后,叶大人以南越亡国之臣的身份一口气绕路跑到了黑武那边,用了几年的时间,成为黑武汗皇阔可敌完烈的亲信之臣,他在黑武朝廷里的一言一行,甚至能影响到黑武朝局。”

    于衙长大了嘴巴:“我的天!”

    古乐道:“之所以陛下北征那般果决,就是因为有叶大人那些年的默默付出,咱们东疆大将军孟长安靠一己之力硬生生摸索出来黑武数百里地图,可是和叶大人相比,数百里真的就不算什么,不是说大将军做的不够好,他那样做已经前无古人,而是叶大人用别的办法得到的更多,北征的时候,咱们几乎掌握了黑武全境地图,那就是叶大人的功劳,如果说,这功劳在北疆大将军武新宇之上也不为过。”

    于衙嗯了一声:“确实,没有地图,不知道黑武布防,北征就没法打。”

    古乐道:“所以你知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有多重要了吧。”

    于衙这才反应过来:“知道了。”

    古乐道:“因为叶大人,咱们大宁灭掉南越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因为叶大人,北征之战我们的损失少之又少,如果没有叶大人的话,你想想,北征黑武,会有多少战兵兄弟死在那,损失会是几倍......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将来大宁进攻桑国的时候,损失也少之又少,因为我们在这,让战兵兄弟的伤亡降到最低。”

    于衙道:“大人!”

    他站起来:“请大人吩咐!”

    古乐嗯了一声:“看到你的热情已经被点燃我很欣慰,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有如此重要的使命,也知道了我们在桑国当一力同心,那么你难道还不应该把你抠下来的那些东西分我一半?这是一种信任你懂吗?耿珊千办没要你的东西,我要啊。”

    于衙:“......”

    他叹了口气道:“大人,你说了这么多就为了黑我点东西,我真的被你感动了。”

    古乐瞥了他一眼:“开句玩笑而已。”

    他起身:“耿千办已经带人去查那个上村雨的底细,可是什么时候杀还得看机会。”

    于衙一怔:“耿千办不是说越早杀了越好吗?”

    “那是最简单的做法。”

    古乐道:“她做事有些直接,也相对简单,廷尉府做事得更精细一些,我们得搞清楚这个上村雨是不是个合格的领兵之将,如果他是个废物的话,杀他干嘛?如果他领兵能力一般,但是还有更比他适合领兵的人能接替,那也不能杀,最起码不是现在这个时候杀。”

    于衙反应过来:“临战之前!”

    “对。”

    古乐道:“临战之前再杀,让桑国朝廷临时调派将领过来,却根本就不了解水师。”

    他看向于衙:“我们有一个人在桑国,那就做一个人分量的事,我们有几十个人在桑国,不久之后还会有天机票号的支援,那么就做更多的事......”

    于衙猛的醒悟过来什么:“大人,你是不是要走?”

    “是。”

    古乐笑了笑道:“就知道你没那么笨,我跟你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告诉你,廷尉府从创立至今,从不曾辜负过陛下的信任,从不曾辜负过军队的信任,也从不曾辜负过大宁百姓的信任,我说的那些是想告诉你,叶大人为了大宁可以做的事,廷尉府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觉悟也去做,要想协助大宁水师东征击败桑国水师,不仅仅是要破坏他们的水师,还要破坏他们的朝局,我之所以让耿千办出去打探上村雨的消息,就是怕她拦我......”

    古乐道:“我一会儿收拾一下行礼带几个人去京都,我得打探出来,除了上村雨之外还有谁更适合成为桑国水师将军,你告诉耿珊,咱们的计划改为两套,第一套,我到京都去打探,如果打探出来什么,我在京都动手,提前除掉那些可能过来领兵的人,第二套则是在大战之前除掉上村雨,这边更危险,所以你留下协助耿千办。”

    古乐看着目瞪口呆的于衙,拍了拍他肩膀:“别这个样子,活动经费来资助一下?”

    于衙眼睛微微发红:“大人,我去吧。”

    “你是百办,我是千办,所以轮不到你。”

    古乐举步往外走,刚要出门,外边有个廷尉快步跑进来递给古乐一封信:“耿千办派人给大人送回来的信。”

    古乐一怔,脸色顿时变得发白,他手微微颤抖着将信打开,里边只有一张信纸,信写的也很简短。

    “我去京都了,我知道,你必去,所以还是我去的好,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是大宁,第二在乎的是你,所以不管是为了大宁还是为了你,我都要去,国事当前还能兼顾私情,很开心,你我从军,不谈儿女私情,等打完这一仗再谈,好好谈,我耿珊女子汉小丈夫,说话算话。”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图个啥?

    东疆。

    沈冷坐在一片草地的高坡上,身边放着两个酒壶,一个空了,一个还有半壶,空了的那一壶酒是泼洒在地上,因为他身后就是须弥彦的坟。

    消息已经从桑国传回来,须弥彦的仇已经报了,李不闲此时在大营里,医官正在为他检查,沈冷听他说完大仇得报后自己走了出来,寻了两壶酒,产自北疆的一杯封喉。

    他坐在这已经有小半个时辰,其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很早之前,在他还小的时候,他曾经问过沈先生,为什么有的人在已故之人的坟前可以说那么多话,明明人都已经死了,哪里还能听到什么,沈先生说那些话不是说给已故之人的,是说给自己的,你看那些在坟前哭的越是伤心的,便越是不舍,越是矫情。

    这个不舍又分成两种,其一不舍的是人,其二不舍的是情,这个情说的不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而是活着的人的感情。

    说那么多话,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人的矫情。

    沈冷问何解。

    沈先生说,你看,许多话活着的时候不好意思说,羞于启齿,或是有些劝慰的话不敢说,怕影响感情,总之这些话人活着的时候都不说却在人死了之后说个没完,那不是在告慰死者,是在告慰自己,你说矫情不矫情?

    那时候的沈冷还不理解这些道理,这些道理未必是对的,那道理是沈先生自己的道理。

    可是现在想起来,沈冷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矫情的人,也发现很多事情不似沈先生说的那么绝对。

    比如远嫁的女儿,到母亲去世之后趴在坟前痛哭失声,不停的说些什么,甚至还有埋怨,未必是她在母亲生前不想说不敢说,而是忙于她婚后的生活,忽略了这些,又或者是根本没有经历去顾及,人不是万能的,人会忙于自己活着,忽略了别的活着的人,顾老不顾小,顾小不顾老,是人就有无奈。

    老人去世之后,那些话自然而然就会说出口,也算不得矫情。

    沈冷想着,自己应该算是矫情的,须弥彦自己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死在做正确的事的路上,那就不用遗憾也不用悲伤,他还说去北边都没死,也就没那么容易死了,于是沈冷就信了他,想着大概应该是这样吧,李不闲说北方是须弥彦的凶地,结果须弥彦在北疆那般厮杀中都好端端回来了,命相一说,也就不可全信。

    “你可能自己会觉得有些憋屈。”

    沈冷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也觉得有些憋屈,若桑人是发现了你的身份然后精心布置也就罢了,你已经提防着这些,可你又怎么可能提防桑人自己之间的争权夺利,憋屈.......”

    沈冷端起酒壶喝了一口,然后笑:“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特么居然还是忍不住想哭,跟你说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其实挺爱哭的,尤其是小时候,受了委屈就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哭个没完没了,那时候好像除了哭也不能做些什么,等到后来跟着沈先生学艺,然后便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可不能再多哭,害怕不能哭,委屈不能哭,什么事都不能随便哭,到了我后来领兵就更不能哭了,那么多人看着我,让他们知道其实我没有看起来那么强大,多丢人。”

    他和空酒壶碰了一下:“妈的,给你倒快了,应该一口一口给你倒。”

    沈冷喝了口酒后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其实茶爷和沈先生看的还算准,他们说我骨子里有些软弱的东西,确实有。”

    就在这时候沈冷看到茶爷从远处走过来,于是他将酒壶里的酒喝完,起身迎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投胎转世去吧,还在大宁,别的地方配不上你,我以后再来看你。”

    远处,茶爷手里捧着一把野花,走过来后放在须弥彦坟前,沈冷笑道:“他一个大男人,应该觉得你的花不够艳丽。”

    “为什么?”

    “但凡男人,大多更喜欢艳丽的色彩,所以我准备过几天烧给他几个穿花衣服的纸人。”

    茶爷瞪了他一眼:“满嘴胡说八道。”

    沈冷耸了耸肩膀,回头看了看须弥彦的坟:“他应该喜欢。”

    就在这时候又有人来,沈冷和茶爷对视了一眼,认出来是天机票号从桑国带回来的那个桑国女子,她穿了一身素白长裙,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纸钱之类的东西。

    沈冷长叹一声,茶爷也跟着长叹一声。

    小泽火舞走到近前后对沈冷和茶爷俯身行礼,茶爷连忙扶了她一下:“来看看须弥彦?”

    “来看看。”

    小泽火舞蹲在坟前,学着宁人的样子烧纸:“我特意问过李先生,宁人这边应该如何祭奠故去之人,用心记住,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错,他大概不会喜欢我用桑人的方式祭奠他。”

    沈冷摇头:“他喜欢自己喜欢的,所以不会不喜欢你祭奠他的方式,任何方式。”

    小泽火舞摇头:“他和我?我是对他动了情意,他对我未必,可没关系,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欢愉,他动不动情意我都欢愉,只是这欢愉太短暂了些。”

    她把纸钱点燃,也许是烟灰熏了眼睛,所以眼睛微微发红,终究是没哭。

    “我会每年来,所以我请李先生帮忙在附近安排个住处。”

    小泽火舞起身:“希望我没有打扰他,没有打扰到大将军你们。”

    “这是他家。”

    茶爷看向小泽火舞:“所以也是你家。”

    就在这时候小泽火舞干呕了几下,似乎有些痛苦。

    与此同时,长安。

    肆茅斋里有些冷清,以往皇帝想和谁聊聊的时候会有老院长会有澹台袁术会有韩唤枝和叶流云,会有赖成,还会有其他人,可是明明只是少了韩唤枝和叶流云两个,却显得这肆茅斋里空荡的有些可怕。

    皇帝很少会觉得可怕,哪怕是那年他刚到长安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前路迷茫,走就是了,畏首畏尾,一直都是迷茫。

    可是最近皇帝偶尔就会有一阵阵的害怕,尤其是看到那些自己熟悉的人自己在乎的人,这种感觉就会不可抑制的冒出来。

    坐在一边的老院长似乎是看到了皇帝的心事,所以他也有些害怕。

    按理说到了老院长这个年纪还有什么可怕的,他不在乎自己,已经这么老了,便是死了都是喜丧,可是他怕皇帝有什么事,还不愿意和他说。

    “今天一早收到从东疆送来的加急奏折。”

    皇帝回头看了老院长:“须弥彦在桑国被杀。”

    老院长仔细想了想,须弥彦是谁?

    皇帝从老院长的疑惑看出来他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所以摇了摇头:“朕的士兵。”

    老院长点头,这四个字就足够了。

    “朕已经着内阁拟旨,封须弥彦为渡海候,他没有子嗣,但朕还是给他封爵世袭罔替。”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总是会有很多大宁的年轻人为了大宁而死,所以朕一直都没有放弃过独霸之心,朕就是要让大宁独霸,朕不需要那些小国敌国所谓的敬畏,没必要,朕让他们怕就足够了,说敬畏不过是好听些,朕在位,就不会放弃独霸之路。”

    老院长有些心疼,放眼大宁数百年来的历史,从来没有一个皇帝如面前这位皇帝一样如此的勤勉,可正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心疼。

    “先生。”

    皇帝看向老院长:“刚刚也收到了从西疆虎骨塔送来的奏折,说是长泽自己不愿意与其他流放的囚徒有什么不同,每日戴上枷锁去干活儿,吃住也和那些囚徒在一起。”

    院长道:“这是大皇子有悔过之心,该当欣慰。”

    “嗯?”

    皇帝看向老院长:“怕不是先生的心里话。”

    老院长选择不说话。

    皇帝哼了一声:“老狐狸。”

    老院长摇头:“修行不够,不然陛下看不出来。”

    皇帝道:“可不管他真心还是假意,他表明的态度朕很喜欢,所以朕打算等半年之期到了的话,随他自己出去走走,然后朕让他定居在京畿道吧。”

    老院长心里一震......京畿道?

    长安城的眼皮子底下。

    大宁立国以来还没有哪位皇帝的封地在京畿道,就算是留居长安的那些皇族子弟,封地也都至少远在千里之外,陛下当初封地西蜀道云霄城,距离长安有几千里远。

    皇帝看向老院长:“先生觉得不妥当?”

    “妥当。”

    老院长笑了笑:“陛下的安排都妥当。”

    “呸。”

    皇帝坐下来:“你是越老越不愿意多说话,就会是是是对对对。”

    老院长耸了耸肩膀:“不然呢,难道老臣还能说陛下你错了。”

    皇帝:“你还不是说了?”

    老院长心说陛下你明知道大皇子和京畿道一众官员以及甲子营的某些人不清不楚,还要把大皇子安放在京畿道,到底陛下是在想什么?然而老院长不敢问,皇帝没打算说他就不敢问。

    只是依稀觉得,陛下也没有完全相信大皇子吧。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不怕

    按理说大皇子什么时候去京畿道还是很遥远的事,他在虎骨塔半年囚徒做完,按照他自己的意思是要云游大宁这天下,走上两年是他,走上十年也是他,说实话如今大宁的天下他一辈子游历也不可能全都走完。

    老院长从肆茅斋离开之后就一直在思考另外一件事,韩唤枝去了草原,叶流云去了北疆,安西都护府的事已经万事俱备,韩唤枝过去就能直接把控全局,可是叶流云去北边那么仓促,这绝非陛下做事的风格,朝廷里的人都在说是因为叶流云和沈冷走的太亲近所以被牵连,可老院长却一直都没有这么想过,陛下会因为沈冷而牵连叶流云?

    陛下不可能糊涂,不可能荒唐。

    更主要的是,即便要建安北都护府也不应该是叶流云去啊,北疆那有合适的人选......对北疆更为了解的叶云散难道不适合?

    况且,陛下要建安北都护府也绝不是今日想到今日办,当初把叶云散调到北疆去负责北征大军粮草后勤之事,权限大到可以节制诸道,这不就是在为安北都护府的事铺路吗?

    如果说为叶云散铺了那么多路最终给了叶流云,岂不是多此一举。

    所有人都说老院长不操心朝政,可实际上如果老院长真的不操心朝政只管着书院那一摊子事,甚至到后来人们说老院长纯粹是仗着陛下的看重连书院都不管了,那么为什么陛下问及什么事老院长都能对答如流?

    说老院长没能力只是靠陛下关系的人,才是真的没能力也没眼界。

    老院长需要时时刻刻保持思考,他知道陛下把他当精神依靠,然而这个精神依靠真的那么好当?

    刚出肆茅斋上了马车,还没有走几步远马车又停下来,老院长还没等他撩开帘子看看什么情况,车帘子被人挑起来,一个身上些许汗臭味的人直接钻进来。

    老院长一看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多久没回家了?”

    进了车的赖成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找找安全舒服的姿势,他看起来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过衣服,在内阁那个房子里摸爬滚打几天,再不洗澡,屋子里还有人抽着烟斗,那味道自然不好闻。

    百姓们会以为内阁大学士们有多光鲜亮丽,真要是让他们去内阁里看看,在内阁里闻闻那味道,他们也许会惊讶的觉得一切都是假象。

    “有十几天了。”

    赖成缩在那眯着眼睛回答。

    老院长道:“拦我的车是有事?”

    “没事,纯粹蹭个车回家,我要是回未央宫还得耽误会儿,正好刚刚给陛下送奏折,知道先生刚要走所以追上来。”

    老院长叹道:“堂堂内阁首辅大学士,你看看你这衣服,你这身上的气味。”

    赖成叹道:“南屏道那边闹了水灾。”

    他看了老院长一眼:“为这事,内阁争的不可开交,陛下让内阁尽快议出个结果来,可是两边谁也说服不了谁,南屏道原来是求立这才归顺没几年,事实上也说不好有多归顺,求立人骨子里有一些阴狠不服气,如果不是大将军庄雍压的住,求立人隔三差五就会闹事,即便庄雍大将军在那,那些偏远地方还是时不时的闹出些动静来,所以内阁一大部分人都说不该救,朝廷的赈济,从长安发出到南屏道那边损失就得有一多半,若是从平越道等地调粮赈济,这事没法开口,当初的时候这些求立崽子在平越道为非作歹杀人放火,仇恨怎么可能解的开,让平越道调粮......怕是纵然有朝廷调度也会故意拖延。”

    老院长:“就为这事你就愁的胡子拉碴?”

    “这是其一。”

    赖成道:“其二,陛下打算让内阁议一议刀兵向东挪的事。”

    老院长的脸色一变:“为什么?”

    赖成道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个方框:“原来大宁这么大,四疆战兵东西南北镇着,可是现在大宁不管是向东西南北都扩充了极大的疆域,陛下为什么要建安西都护府,安南都护府,安北都护府?他把比划的方框放大,四疆虎狼在原来的位置,都护府是一个大方框的框架,原本四疆虎狼是第一道防线,现在四疆的都护府是第一道防线。”

    老院长明白过来:“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只有东疆没有都护府。”

    “对。”

    赖成看向老院长:“按理说,如果要设置安东都护府的话,渤海道那边最合适,闫开松将军镇守渤海道,以他为安东都护府的第一任都护也没问题,问题是陛下就是不打算设这个安东都护府,马上就要对桑国动兵了,大家都猜着会不会将来灭了桑国后,在桑国设立安东都护府,可这不妥当啊。”

    赖成道:“如果放在渤海道,与大宁相连,不算飞地,可若是放在桑国,若有什么万一的话支援很难。”

    老院长摇头:“安南都护府更远。”

    赖成:“先生,你不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老院长当然明白,所以叹了口气:“陛下想把孟长安调走。”

    “是。”

    赖成有些无奈:“陛下虽然没有明说,可我猜着大概如此了,陛下想把孟长安放倒渤海道或者是桑国,如果这样一来的话......”

    他后边的话没有说出口,可老院长也会明白,这才是赖成为什么会说不妥当的原因。

    这样一来的话孟长安可就长期驻军海外了,这事粗粗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联想到陛下这阵子依然还有打压沈冷的意思,就能大概推测出陛下是要把孟长安放在更远的地方以防万一。

    老院长看向赖成:“刚刚和陛下聊了几句,陛下说以后想让大皇子定居京畿道。”

    赖成一惊:“京畿道?!”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视线有些飘忽起来:“陛下这样安排是图什么?”

    老院长耸了耸肩膀:“我也想知道。”

    把大皇子放在京畿道,威胁难道不比沈冷大多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陛下有些不对劲,就连赖成都不得不去怀疑,陛下是不是有些糊涂了?

    就在这时候两个人看到一辆马车在御园外边停了,有个身穿一品大员官服的人从马车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后-进了御园,显然是去觐见陛下的。

    “窦怀楠?”

    老院长看向赖成:“陛下让窦怀楠回来,内阁知道吗?”

    “不知道。”

    赖成脸色有些难看起来:“陛下从没有提及过。”

    各地道府都是正二品,唯独京畿道的道府是一品,窦怀楠当初是沈冷军中的一个行军参事,这些年提拔的速度比沈冷还快,先是到内阁做事,然后外放出去成了府治,没两年调任道丞,然后又两年调任道府,再两三年就调到了京畿道,说平步青云也不为过。

    “陛下这个时候召见窦怀楠。”

    老院长嘴角一扬:“有点意思了。”

    赖成着急:“先生,到底什么意思啊?”

    “看看吧。”

    老院长看向车窗外:“陛下可能要拔京畿道的钉子了,估摸着,陛下连我也骗了,刚刚陛下说大皇子回京畿道最少是几年后,我看八成没多远了。”

    肆茅斋。

    窦怀楠快步进门,然后俯身拜倒在地:“臣窦怀楠,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皇帝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坐下说话。”

    窦怀楠随即欠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皇帝一边翻阅着赖成刚刚送来的奏折一边说道:“朕让你急匆匆的回长安,京畿道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臣接到旨意之后就紧着安排,大抵上都安排妥当了。”

    “那就好。”

    皇帝道:“窦怀楠,你可知道朕为什么召你回来?”

    “臣不知。”

    皇帝放下手里的朱笔:“朕前阵降了沈冷的封爵,也降了他的军职,满朝文武,连御史台都没有人上书提出异议,唯独是你先后三次上奏,朕想问问你,你为沈冷说话,是不是出于私情。”

    谁都知道窦怀楠是沈冷一手提拔起来,虽然到后来论官职他比沈冷还高,可若没有沈冷的提携举荐又怎么能有他今时今日之地位。

    窦怀楠垂首:“二八。”

    “嗯?”

    皇帝看了窦怀楠一眼:“二八?”

    “是。”

    窦怀楠道:“二分是以论国事之心,八分是念及私交。”

    皇帝皱眉:“你不怕朕办了你?”

    “臣不怕。”

    窦怀楠道:“臣第一次上书,心里想着大概陛下是会责罚臣的,第二次上书之后,臣就等着降职的旨意了,第三次上书之后,臣觉得可能臣的仕途也到此为止,但臣仔细问过自己,确实不怕,臣这个人怕很多事,唯独不怕对得起良心。”

    皇帝皱眉问:“那朕要是杀了你呢?”

    窦怀楠:“若因为臣上书为沈冷说话而降职,臣觉得无可厚非,毕竟陛下也有糊涂的时候,若是因为此事而致臣丢了性命,那更无可厚非,大宁还没有出过昏君,难免出一个。”

    “窦怀楠!”

    皇帝一声暴喝。

    窦怀楠慢慢起身,跪伏在地:“臣在。”

    皇帝皱眉:“你是真的以为朕不敢动你?”

    “陛下刚刚问臣都安排好了吗,臣来的时候确实安排的差不多了,身后事都安排了。”

    窦怀楠抬起头:“臣,为官多年,所存下的银子一共七百二十六两,都已捐赠给京畿道道府学堂,宅院一座,来之前也送给了京畿道抚军司用以安置残缺孤寡,这宅院不是朝廷分给臣的,朝廷分给臣的那宅子臣退回去了,这宅子是臣自己攒银子买的。”

    说完这些话之后窦怀楠看向皇帝:“如果陛下再问臣一次怕不怕,臣还是不怕。”

    皇帝看着窦怀楠眼睛微微眯起来,连一边伺候着的代放舟都吓得瑟瑟发抖。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文人表率

    皇帝怒视着窦怀楠,窦怀楠却故意求死一样和皇帝对视,皇帝转身拂袖:“你回吧,代放舟,让内阁拟旨,京畿道道府窦怀楠目无法纪公私不分,降职为京畿道廊城府治。”

    窦怀楠跪在那:“谢主隆恩!”

    这四个字说的声音极大。

    皇帝看也没看他,回到书桌那边坐下来继续批阅奏折,窦怀楠起身退出肆茅斋,出门的时候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长叹一声。

    没多久朝廷里关于窦怀楠被降职的消息就传遍了,从一品大员直接降为四品府治,这么大跨度的降职纵观大宁数百年历史都不多见。

    继韩唤枝叶流云,窦怀楠成为又一个因为和沈冷关系匪浅而被皇帝调任的官员,韩唤枝和叶流云还好,两个人虽然远调可官级不低,都护府都护职权还在一道道府之上,是升了。

    窦怀楠不一样,一品到四品,这种落差能把任何一个人的心境击碎。

    这样一来京畿道的道府就有了空缺,陛下一道旨意传达下去,京畿道道丞武仲暂代京畿道道府,这道旨意一下去,所有人又都懵了一下。

    京畿道道丞武仲已经六十几岁了,按理说已经到了该退下去的年纪,他在京畿道做了十二年的道丞都没能往上再迈一步,结果因为窦怀楠触怒陛下这一步就这么迈上去了,也许连武仲自己都会觉得人生充满了不可思议。

    道丞是一道之内理论上的最高军事长官,各地道府是正二品,道丞从二品,而各道的战兵将军都是正三品,然而道丞没有调动各卫战兵之权,所以这个从二品也没法给正三品的下令。

    京畿道的不同之处在于,京畿道的厢兵数量是其他各道厢兵数量的一倍还多,京畿道拱卫长安,厢兵数量一直就是个迷,除了道丞之外没有人更清楚,厢兵又称为农兵,这些士兵闲时练兵,农忙时务农,但是厢兵的训练主官,从团率到校尉大部分都是战兵老兵,尤其是京畿道的厢兵训练更为严苛。

    京畿道是大宁北方的产粮重地,虽然比不上辽北道也比不上连山道,但京畿道的粮食直供京城,长安四周六大粮仓,有四座粮仓在京畿道内,而厢兵又有护粮重任,虽然把守各地粮仓的是户部粮兵,一种不隶属于兵部也不归地方节制的特殊兵种,可粮兵数量本来就有限,大部分时候厢兵都会分担护粮之事。

    道丞武仲这一上调,道丞的职位又空缺了,内阁忙着从官员之中筛选,而陛下却在此时下了第三道旨意,禁军将军澹台草野调任京畿道道丞。

    这道旨意让更多人迷糊了,很多人都在猜测澹台草野会继承澹台袁术的禁军大将军,陛下对于澹台草野的信任和重用也有目共睹,这个时候突然把澹台草野调离禁军,虽然看起来是升了官,可那和正三品将军将军怎么比?

    人们不得不联想到前阵子茶公主殿下的铺子被人捣乱澹台草野带禁军出面的事,难道还是因为和沈冷有关?因为澹台草野为沈冷出头,所以陛下干脆把他调离禁军,成了京畿道的道丞,根据以往惯例分析以后再想调回禁军任大将军基本无望。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都很迷茫,也很惶恐,陛下这三道旨意来的很突兀,看起来没有什么大过错的窦怀楠被降职,他敢骂陛下也出乎预料,武仲升任道府,澹台草野调任道丞......不管怎么看好像都和沈冷有关,于是更多人的在暗中议论,这种议论也不可避免,大部分人都猜着陛下这是真的要清洗和沈冷关系密切的人了。

    长安城。

    澹台草野坐在迎新楼里看了看面前的赖成,笑了笑道:“赖大人看起来比我还颓丧,我这可是升了官的,从正三品到从二品,升了半级。”

    赖成瞥了他一眼:“你这是强颜欢笑?”

    澹台草野耸了耸肩膀:“不然又哭又闹?”

    赖成问:“大将军怎么说?”

    澹台草野又耸了耸肩膀:“他能怎么说,大概说在哪儿都是为国效力,在哪儿都是为陛下尽忠,所以不要有什么想法,踏踏实实兢兢业业。”

    赖成叹道:“这些话用屁股想都能想到。”

    澹台草野噗的一声笑出来:“你好歹尊重些。”

    赖成道:“大将军哪儿都好,就是一样,从不会据理力争。”

    “理?”

    澹台草野压低声音说道:“我的首辅大学士,朝廷里,什么是理?”

    赖成哼了一声:“少跟我这装深沉,我比你见识的多多了,你倒是应该表现的对我尊敬些,毕竟我来见你一面冒着很大风险,从现在的局面来看,我可能都会因为见你而被罢免了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

    “那不会。”

    澹台草野道:“哪有人比你更能胜任,况且哪有人比你有意思。”

    赖成道:“我还要赶回内阁,你去了京畿道后自己多小心,京畿道的水有点深......”

    澹台草野眉角微微一扬:“到我脚面吗?”

    赖成:“看怎么说,到你脚面,把你倒立过来都能到你脚面。”

    澹台草野表情肃然下来:“那确实很深了。”

    赖成起身离开,上了车之后却没有直接回内阁,而是去了位于渭城巷的窦怀楠居所,这个小院子是当初沈冷帮窦怀楠买下来的,毕竟如果直接送的话,那是真的结党营私证据确凿,那时候窦怀楠还在内阁,不是什么次辅一类的大人物,只是个帮笔。

    马车在巷子口停下来,赖成摆了摆手示意马车先走,他的马车有些醒目,在巷子口停留的时间久了不太好,他一个人顺着巷子走到最里边,然后发现那个小院的门居然开着,他迈步进门,一眼就看到正在自己收拾院子的窦怀楠,挽着袖子,手里拿着把镰刀正在清理院子里的野草。

    “你倒是还有闲心。”

    赖成进了院子后左右看了看:“当朝一品大员,要说家里寒酸的你能排进前三。”

    窦怀楠回头看了看,先是行礼然后笑道:“大人你能排进前二。”

    赖成问:“第一是谁?”

    窦怀楠道:“大人你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赖成呸了一声:“就你这张嘴,陛下把你变为四品府治还是罚的轻了。”

    窦怀楠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笑容就逐渐消失,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看向赖成:“如今长安城里,和沈冷关系走的亲近的还有谁?”

    赖成指了指自己鼻子:“我。”

    窦怀楠:“那就是没有了。”

    赖成走到一边坐下来:“你这是真不把我当回事。”

    窦怀楠抱起割掉的野草堆放在院子里角落:“大人你和沈冷的亲近是陛下允许的,因为陛下很清楚大人你会把所有关系都摆在明面上,而且摆的很明白,一五一十,条理清晰,谁都能看清楚,所以如大人这样的,算不得是和沈冷关系亲近的。”

    赖成看着窦怀楠:“你说的有道理。”

    窦怀楠耸了耸肩膀:“有道理的话大部分都不好听。”

    赖成叹道:“你先是惹怒了陛下,然后又讥讽了当朝首辅大学士,你是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大人觉得呢?”

    窦怀楠忽然又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老狐狸一样的狡猾。

    他洗了手后给窦怀楠泡茶:“我才不相信大人你看不出来陛下要做什么。”

    赖成认真的回了一句:“我必须看不出来。”

    窦怀楠怔了怔,点头:“不在同位,不存同思,大人说的对,我必须得看出来,大人必须看不出来,如果你我换换的话这事还怎么办?我若是必须看不出来,陛下的棋都没法走,大人若是看得出来,陛下的棋盘都没办法放。”

    赖成满意的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说,窦怀楠这个人坏得很。”

    窦怀楠:“若是论坏,我只能排进前三,大人排进前二。”

    赖成扑哧一声:“又是我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不是,沈冷第一。”

    赖成想了想,还真他娘的有道理。

    他指了指大门:“你猜到了我会来?”

    “也就大人你会来,其他人巴不得离我远些。”

    窦怀楠道:“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了大人爱喝的茶,放了大人爱吃的点心,另外知道大人的习惯,所以我还另外准备了两罐茶叶放在一边,大人走的时候拿着就是。”

    赖成:“我是首辅大学士,天下文人的表率,所以我不能直接骂街,那样显得我很不斯文,也显得我不矜持,毕竟我身份比你高些。”

    窦怀楠:“又没别人。”

    赖成:“那我也忍了。”

    窦怀楠:“真不骂?”

    赖成:“真不骂。”

    窦怀楠道:“那行,我那接着说了啊,你看我为大人准备了这么多,大人作为唯一一个愿意来给我送行的朋友,是不是也要回礼?”

    赖成:“你看我像是慷慨的人吗?”

    窦怀楠笑起来:“你是首辅大学士,天下文人的表率,身份又比我高些。”

    赖成叹了口气:“说吧,你想要什么?”

    窦怀楠道:“两件事......第一,京畿道那边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怕是不会太迟了,如果我被卷进去,大人帮我照顾一下家眷,妻儿老小,托付给大人了。”

    赖成肃然起来:“我会照顾到。”

    窦怀楠道:“第二......我来之前散尽家产,把妻儿也送回乡下老家,那是我以为陛下会把我罢官入狱,可能会被关上一阵子,而且我也想表现的决绝些,总得像个样子才行,哪想到陛下只是给我降了职,唉,钱散的太早了,能不能借个二百两用用?”

    赖成起身,窦怀楠以为他要走,有些无奈的说道:“你看,你这是多不体面。”

    结果赖成是过去把门关上了,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窦怀楠骂了一句:“我他娘的就日你大爷了,不关门我都不好意思骂,你这个家伙居然跟我伸手借钱......二百两?不行,最多一百两!”

    窦怀楠:“一百八。”

    赖成:“一百五!”

    窦怀楠点头:“行!”

    赖成:“......”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有人在家吗?

    窦怀楠沉默了一会后肃然道:“陛下以如此大的决然布局,我等当为陛下鞠躬尽瘁,经陛下之手,大宁将再开数百年盛世,我们又算什么?”

    赖成朝着窦怀楠俯身一拜:“院长大人说过,人生于世,所遇之人皆可为师,听一言而有所悟,见一行而有所感,便是受授之情,今日听你这一言,便是我师。”

    窦怀楠回拜:“你这样说,也不能亏了我那一百五十两银子,此去廊城身无分文,你不借我,我便去内阁门口赖着不走,就说是你欠我银子不还。”

    赖成:“我这点敬意还没有表现出来你就硬生生的给我憋回去了。”

    窦怀楠笑道:“那时初识将军,我问他,为何你如此年少却如此通达,将军说......他不管遇到什么人什么事,要做什么,只在心里问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都过了那便去做,第一是问自己,问自己是否亏心,若连自己都觉得亏心那还有什么可问别人的,第二还是问自己,不过是问自己如果这件事做了会不会伤害在乎的人,在乎的事”

    “问己问人,都无愧于心,那便去做,所以大人你说听我一言可为师,你应该去谢沈冷。”

    赖成:“沈冷啊......”

    他看向窦怀楠认真的说道:“我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这世上大部分都不如我,若是仔细说起来,沈冷那样的人自然也不如我,你且想想,他那般做人做事真的算精巧细致真的算思谋缜密?他不管是为人的态度还是做事的风格,哪一样适合在官场生存?”

    窦怀楠想了想,摇头:“没有一样适合。”

    “可他偏偏被许多人敬重。”

    赖成叹道:“所以无愧于心这四个字,真的很难,我们敬重他,是因为我们做不到事事无愧于心。”

    他说完之后往四周看了看:“这院子留着吧,别又送了别人。”

    窦怀楠道:“我才不送,这是将军当年送我的,算是借给我的银子置办,可那银子他又不会要回去,和大人你说的一样,若是别人送我一个院子我会想着这个人会不会有求于我,若是将军送我这个院子,可我只觉得他是心疼我。”

    赖成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先走了,你需要的银子我会派人给你送来,若是不够的话......你再找别人想想办法,我反正是不会多借。”

    窦怀楠噗嗤一声笑出来:“就这句话让人听了去,别人就能直接给你定成沈冷那一系的。”

    赖成耸了耸肩膀:“我怕?”

    他迈步出门,走了几步后又回头:“你是通达之人,所以当然也明白陛下不是真的要罚你,你所经历的是沈冷也在经历的,你们都是国之重臣,也是国之忠臣,你知道的,陛下心里也会难过也会自责,以委屈沈冷和你这样人在谋事,非陛下所想,只是别无他法。”

    窦怀楠道:“那你记得以后和陛下说,窦怀楠那边还亏五十两银子,让陛下补一下?”

    赖成哈哈大笑,大步离开。

    窦怀楠站在门口看着赖成走远,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连将军都不怕,连将军都不觉得委屈,连将军都在顺着路走,我怕什么。”

    他这辈子,不管有多大成就,又或者是没有出头一辈子籍籍无名,他都觉得自己牛-逼,因为他是沈冷的朋友。

    就是牛-逼。

    是谁都能做沈冷朋友的?

    窦怀楠回去继续收拾那个院子,他没有什么可整理的东西,几件衣服,一个水壶,一个钱袋还是瘪的,明日去户部领了给他制作的官印就可上路离京,有印绶便是有身份,廊城虽小,也是一方天地,是一方天地,别可有作为。

    把院子收拾好已经快天黑,他在台阶上坐下来喘了几口气,好久没有做力气活儿,这才多大点的运动量竟是有些气喘吁吁。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人敲了敲门,赖成走的时候窦怀楠没有关门,之前没关门是因为他觉得赖成一定会来,现在没关门是因为除了赖成谁也不会来所以不在意,正因如此敲门声把窦怀楠吓了一跳,他抬起头往外看了看,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锦衣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很面生,粗粗看就是面生,仔细看看......窦怀楠猛的站起来:“代公公?”

    代放舟笑呵呵的进来:“我还以为窦大人会认不出我。”

    窦怀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院子里刚收拾过,到处都是泥土还没有来得及扫。”

    “不用收拾,我一会儿就得回去。”

    代放舟从袖口里取出来一些银票放在桌子上,然后注意到桌子上的茶具:“有人来过?”

    窦怀楠没说谎:“赖大人来了一会儿。”

    “嗯,大概也就是赖大人会来了。”

    代放舟道:“这些银票窦大人明日上任的时候带着用。”

    窦怀楠道:“我可不能用公公的银子。”

    “我?”

    代放舟道:“我哪里有什么银子,我那点银子每个月除了留下自己花的,大部分都给了抚军司,我虽然是个不全之身,算不得完整的男人,这身子这身份都让我不能上阵杀敌,可是啊,男人就他妈的是男人,就得做些男人该做的事,将士们在边疆守着着大宁,他们战死了,我们享福了,苦的哭的都是他们家里人。”

    代放舟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能做的,却只这么多,我那点银子做不了什么大事,能让战死将士们的家人多吃一口肉,多买一件衣服,我心里好受,窦大人你不知道,便是这等小事,每每念及我在做,我就觉得有些自豪骄傲。”

    窦怀楠俯身一拜:“代公公受我一拜!”

    代放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窦怀楠:“窦大人你可别吓我,你这样会折我寿......这银子是陛下让我送来的,大人来京之前卖了家产也把自己半生积蓄都给了抚军司,陛下说,窦怀楠这个人嘴巴比赖成还臭,所以若再吃不好嘴巴会更臭,银子给他,让他吃好点穿好点,省的以后见了朕再骂朕昏君。”

    窦怀楠看着桌子上的银票,手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片刻之后,他转身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跪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头。

    代放舟道:“大人此去廊城多保重,陛下虽然是降了你的职,可陛下何尝不是要保护你?我这个身份不便多说什么,大人只管去,他日大人回来,天下谁人不识君?”

    说完这句话后代放舟俯身拜了拜,然后转身走了。

    窦怀楠一直送出门,代放舟回头说道:“到这就好,出了巷子被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于是窦怀楠停下来,看着代放舟那瘦瘦的背影,忽然觉得勇武起来,怎么看怎么像个真真正正的大将军,给他一把刀一匹马,他也能在战场上往来冲杀所向无敌。

    代放舟出了巷子往左右看了看,登上等在巷子口的马车,坐好之后打开车窗看向窦怀楠,窦怀楠依然站在门口看着这边,代放舟想着自己是不是话多了,自己这样的身份不该说的话可不能多说,马车缓缓前行,代放舟坐到另外一边靠窗的地方往外看着,然后就不由自主的被大街上的一个人吸引了注意,那个人可真奇怪。

    穿着一身很宽大的黑色长袍,个头比一般人高上一头还多些,瞧着肩宽的样子就是个雄武至极的壮汉,只是也许腿有些问题,瞧着迈的步子应该不大,这种身高的人腿长步大才对,他走路的步幅却有些小,也就让这个人看起来行为和身材有些不对称。

    那人转头也看向这边,代放舟连忙挪开视线,盯着人看毕竟是不礼貌的事。

    那壮汉在马车旁边经过,代放舟也没有多想。

    马车顺着大街远去,而那壮汉则在代放舟出来的那个巷子口站住,他看着马车走远,咧开嘴笑起来,笑的莫名其妙。

    入夜。

    长安城的喧闹稍稍变得安静了些,大街上已经没多少行人,这个天下,除了大宁没有宵禁之外,怕是任何一个国家的都城都不敢。

    虽然没有宵禁,可巡城兵马司的巡逻队伍到了晚上就会变得密集起来,每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队列整齐的士兵经过。

    壮汉随便找了一家铺子买了七八个烧饼,这烧饼个头不小,寻常人吃两个也就饱了,所以卖烧饼的小贩还特意多看了他两眼,一看到这块头也就明白过来,这个身高这个体态,别说吃七八个烧饼,就算是吃十几个他也觉得正常。

    壮汉买了烧饼后就又到那巷子口背靠着墙站着,卖烧饼的小贩多注意了两眼,心说好像这个家伙一直都没有坐下过,路边店铺都已经关了门,纵然不在他的烧饼摊这吃也可坐在路边台阶上吃,而这人偏偏就喜欢一直站着,那么大的块头总站着也不觉得辛苦?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大街上已不见行人,小贩也在收摊准备回家,往巷子口那边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家伙居然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完全没注意到。

    窦怀楠家门口,壮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起手在院门上敲了敲。

    “有人在家吗?”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一刀不两断

    黑袍大汉在一队巡城兵马司的士兵过去之后就转身进了那条小巷子,巷子里很昏暗,不似大街上灯火长明,大宁太富有,所以才有长安的繁华,长安太繁华,所以才会有天下的向往,长安城主要大街上的灯火一直到天明方熄,而且不宵禁,这就是长安的自信。

    可是这个世界上不会因为有光明就没有黑暗,不会因为这里是长安就没有罪恶。

    黑袍壮汉走到窦怀楠的小院子门口,貌似很礼貌的抬起手敲了敲门:“有人在家吗?”

    在窦怀楠小院的对面,前边一排房子的屋顶上,那个身材瘦小比正常人矮不少的刀客蹲在那,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屋子里那个人影。

    他已经在这潜伏了很久,赖成来的时候他在这,代放舟来的时候他也在这,但他并不急于动手,以他和他兄弟的实力,杀窦怀楠再加上一个赖成难道还会很费力?自然不是,只是他不能杀赖成,那是当朝首辅大学士,死个窦怀楠朝局会震一下,死个赖成?

    那是大地震。

    与此同时,徐家。

    徐少衍坐在椅子上品了口茶:“这是意外的事,谁想到窦怀楠会被陛下降职处置的这么狠,传闻他在肆茅斋里骂陛下是昏君,这样的人胆子也未免大的离谱,他还以为自己是赖成?难道赖成就是随随便便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就敢骂陛下的?赖成骂的时候,是陛下需要他骂的时候,那是陛下在做做样子也是赖成在做做样子,陛下需要赖成这样一个人来彰显他明君的气度,被大学士指着鼻子骂昏君都不生气,这气度写进史册里后世会有多少人称赞?赖成也一样,将来看到这一段历史的人会赞叹一声,赖大学士真纯臣也!”

    徐少衍笑了笑:“可窦怀楠算什么?沈冷把他举荐起来,一口气如飞似的从一个五品的行军参事到了一品的京畿道道府,结果自己玩大了。”

    高明堂笑道:“这不就是也给了咱们一个机会吗?他还是京畿道道府谁敢动他?那是一品大员,除非是谁不想活了才会动他,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只是一个四品府治,而且陛下那边还在生着气,就算死了陛下也不过是着廷尉府查一下,可廷尉府能查到咱们?”

    高明阳道:“窦怀楠这个人还是死了的好,这样的人只要不死将来就有机会再爬起来,他爬起来,我们的人怎么占位置?况且最该死的地方在于,我听闻陛下虽然罚了他,但是有想法让他做东宫詹事府詹事,历来这个职位都是朝中重臣兼着,窦怀楠这一被降职,将来陛下从太山回来的话东宫初立,陛下一道旨意把他从廊城调回来做詹事,我们的计划就会被他一个人拦住。”

    “窦怀楠和赖成一样,又臭又硬,买不通,吓不怕,所以还是死了的好。”

    徐少衍道:“这个时候他死了,陛下最多是震怒,不用怕。”

    他起身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这世上就是会有很多我们预想不到的事,窦怀楠是一个,你们想想,我家那残废难道不算?当初赶他们出家门的时候,谁能想到有一日他们的武艺居然会如此厉害。”

    高明阳好奇:“当年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不好。”

    徐少衍道:“按理说,那是我亲兄弟,虽然他们的母亲出身不好,可也都是父亲的孩子,如果他们正常些,父亲纵然不会太在乎也不会太冷淡,庶出的孩子也是孩子,毕竟那是骨血,一开始他们长不高,父亲还因此而动怒过,怀疑是管家私吞了父亲分给那个院的月例银子,等到十来岁的时候想不承认都不行,那就是残废。”

    徐少衍继续说道:“残废就残废,养着吧,结果有一天不知道怎么了,他们的娘居然敢当众顶撞父亲,骂父亲狼心狗肺,所以父亲一怒之下执行了家法,打了他们的娘几棍子,谁想到那女人居然那么不禁打,死了......他们的娘死了,他们就跑去找父亲哭闹,像是猴子一样在面前叽叽喳喳的,谁不烦心?父亲大怒,于是让人把他们逐出家门。”

    徐少衍笑了笑:“也该着他们命好,居然没死。”

    高明阳点了点头:“如果他们的母亲本本分分的,哪里会有后来的颠沛流离。”

    “就是。”

    另外一个人说道:“在徐家,一个出身不好的女人还当众顶撞家主,怎么可能不被家法处置。”

    徐少衍道:“不重要,他们杀了窦怀楠之后还有用,什么时候他们没用了,我自然会想办法除掉他们,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么多事的人活下去。”

    高明阳嗯了一声:“小心驶得万年船。”

    与此同时,小院。

    爬伏在屋顶上的刀客往下看着窦怀楠,屋子里的灯火有些昏暗,大概可以看到窦怀楠正坐在那吃饭,他自己随意煮了些粥,也没有其他东西,吃的简单之极,一点也不像个有身份的。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窦怀楠起身往门口走,于是屋顶上的刀客随即兴奋起来,只要窦怀楠去开门,门外的壮汉就会一手掐住窦怀楠的脖子,随意捏几下就能把骨头捏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窦怀楠起身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走回屋子里坐下来重新喝那碗粥,就好像那碗粥比什么都重要似的。

    屋顶上的刀客一怔,心说这叫什么鬼?

    就在这时候他感觉有些不对劲,立刻起身,砰地一声爆响,他刚刚爬伏的位置就坍塌下去,有什么东西从屋子里撞出来,精准的找到他所在的地方把屋顶捅穿,如果他没动的话就会被捅出来一个血窟窿。

    屋顶坍塌下去,刀客立刻喊了一声:“走!”

    站在窦怀楠小院外的那个壮汉转身就走,可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巷子口堵着密密麻麻的黑衣人。

    屋顶上的刀客跳下去,刚落地,那间屋子的墙壁就被爆开了,也不知道怎么来的那么大的力量,厚厚的房墙被撞破了一个大洞,开了一道门似的,一个黑影从破开的洞里冲出来,刀客没有任何犹豫加速向前,可肩膀上却传来一阵剧痛。

    从屋子里撞出来的人右手握着一把长剑,左手抓着一条锁链,这锁链的前端有一个飞爪,而飞爪此时此刻就扣在刀客的肩膀上。

    廷尉府!

    那是廷尉府抓人的飞爪。

    矮子刀客突然加速后撤,绷紧的锁链随即一松,与此同时他抬起手把飞爪从肩膀上扯下来,带着血也带着肉,然后他转身一抖手,一片黑乎乎的东西洒了出去,后边要靠近的人只能避让后撤,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带着一股子恶臭,或许还有毒。

    出手的是方白镜。

    连方白镜都没有想到这个刀客的反应居然这么快,被飞爪扣住了肩膀后立刻挣脱,而且没有丝毫留下来纠缠的意图,只是跑。

    另外一边,壮汉回头要走,可是从巷子口那边已经进来黑压压的一片人,全都身穿黑色锦衣。

    壮汉显然怔了一下,然后立刻转身一拳轰在窦怀楠小院的木门上,这一拳打在门插位置,直接将门插打断,门板也裂开,壮汉冲进窦怀楠的小院就要加速朝着另外一边的院墙跑,可是在门开的一瞬间面前扫过一抹刀光。

    那一抹刀光扫过,像是闪电炸亮了夜空。

    不管是神还是鬼,是妖还是魔,这个距离,这把刀之下,没谁还能躲开。

    刀横扫过来,壮汉的黑袍噗的一声被切开,那么高大的身子立刻被拦腰斩断......

    澹台草野一刀扫出去后怔了一下,这中刀的反应不对劲......纵然他自己都不怀疑这一刀可以将敌人拦腰斩断,但不是这样的断法,上半截笔直的飞了起来,下半截缩了下去,而且衣服虽然被切开了但没有一滴血飞溅。

    在那一瞬间澹台草野就做出了反应,他向后翻了出去。

    院子里光线很不好,只有窦怀楠所在的屋子里点了灯火,院子里黑乎乎的。

    没有闻到血腥味的澹台草野就知道事情不对劲立刻后撤,就是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细细的锁链在他身前扫了过去。

    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被拦腰斩断的壮汉两截身子都长出了东西,飞起来的那上半身本来是有脑袋的可半截身子自然没有双腿,然而他现在有了,缩下去的那半截身子自然是没有脑袋才对,可他现在也有了。

    “两个人!”

    澹台草野的眼睛骤然睁大。

    谁又能轻易想到,那高大的黑袍汉子居然是两个矮子,两个人都和那个瘦小刀客差不多高,其中一个站在另外一个的肩膀上就显得比正常人高一头还多了,怪不得看起来走路姿势那么奇怪,怪不得显得腿有些问题,黑袍之下那两个人配合无比默契谁能分辨出来?

    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有一个特点,腿短胳膊长,两个人的胳膊都很粗很长,比腿还长,所以看起来人就显得无比的诡异。

    他们在分开的那一瞬间同时拉住一条锁链,如果澹台草野没有往后避开的话,这条锁链就已经把他拦腰斩断了,好在虽然澹台草野没有斩断他们,他们也没有斩断澹台草野。

    那两个怪人拉着锁链往前冲,澹台草野有了准备一刀迎着锁链斩下去,这把刀是澹台大将军送给他的,可切金断玉,刀子劈下来锁链就被斩断,那两个人却趁机往左右分开,一左一右绕开澹台草野冲了过去,这两个人速度奇快,到了院墙那边一翻就掠了出去。

    在这一刻赶回来的方白镜都懵了,心说怪不得抓不到什么壮汉,那两个人杀人之后立刻找机会分开走,追击的人自然是看不到什么壮汉。

    两个怪人跳出院墙跑了,跳出去的瞬间外边就一声惨呼,也不知道谁受了伤或是死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2575/ 第一时间欣赏长宁帝军最新章节! 作者:知白所写的《长宁帝军》为转载作品,长宁帝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长宁帝军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长宁帝军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长宁帝军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长宁帝军介绍:
这个天下大大小小数百国,说到陆地武功宁国近乎无敌,有四疆四库的虎狼横扫**,陆地延伸到哪儿,宁军就能把战旗插到哪儿,可是海疆之外虎狼不及之处总有些人不服气,于是就有了那少年带刀扬戟,一苇渡江。长宁帝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宁帝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宁帝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