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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长宁帝军txt下载     长宁帝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七十九章 要不要试试?

    西蜀道。

    三天了,一无所获。

    聂野一脸愧色的看向韩唤枝:“大人,属下无能。”

    韩唤枝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笑了笑说道:“不是你的事,沐昭桐早就筹谋好了的,而我们一无所知,如果这样的话查不到是你无能,那岂不是也证明我无能,我从不相信自己无能,也从不相信你们无能。”

    他走到窗口往外看着,眼神有些飘忽:“你以前从来没有吃过亏,我也没有,廷尉府都很少吃过亏,现在吃亏了,倒是可以说明我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强,对手认真起来,我们就变得被动,可是主动与被动是相互的,他算计的那么清楚,可还是有些事避免不了。”

    聂野问:“大人是想到了什么?”

    “云霄城是西蜀道的大城,四通八达,这是沐昭桐的优势,他知道我们人手不够用,为了追他再把人都分出去,每条路都追,所以什么发现都没有,他应该在沾沾自喜,可他真的能和整个国家对抗吗?他不能,他连对抗廷尉府都不能,权力给了我很多方便之门。”

    “虽然沿途都没有发现,可如果他在每一条我们追过的路上,一定已经追上了,没追上是说明那些路他都没选择,但我可以派人用最快的时间知会各处关隘路口各城各县,他只要在路上,不管哪条路上,就不可能藏得住。”

    聂野道:“可是大人这样的安排,沐昭桐必然也想到了。”

    “所以他其实只有一个选择。”

    韩唤枝道:“他当然知道我会派人用最快的速度通知所有城县关隘,他再自信也不敢走陆路,唯一能走的就是水路了。”

    聂野道:“大人既然已经想到了,咱们为什么还不追?”

    “因为他可能还没走。”

    韩唤枝道:“被他牵着鼻子走,是因为我们的情绪都被他猜到了,人的所有决定在不同情绪下,一定不相同,心情好的时候所做的决定和愤怒状态下做的决定就不会一样,沐昭桐自然知道我们属于后者,根据这样的推测,他事事处处都能算到我们前边,是他对人性对情绪太了解,比绝大部分人更了解,因为那本是他的专长,他在官场四十几年摸爬滚打,从以小人物的心态看大人物到以大人物的心态看小人物,什么样的情绪他没有过?”

    韩唤枝继续说道:“他太了解人性了,既然我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必然会做出判断,我没办法让自己的仇恨和愤怒消失不见,我控制不住,可我控制的住如何做选择,他希望我们做的我们不去做,就会让他一切后续的动作变得没那么合理,或者,按照他设定好的去做,却在时间上不那么急。”

    韩唤枝拍了拍聂野的肩膀:“别自责,明天一早安排人乘船往东去追,你和纳兰小敌全都去,带上所有廷尉。”

    聂野一怔:“大人你呢?你不能身边一个人都不留。”

    “我当然在车里,也当然在船上。”

    韩唤枝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帮我去打盆水,我想把胡子刮了。”

    云霄城外,就是棺材被丢弃的那片荒地上,这本就是一片坟地,云霄城里的很多人家都会把故去的老人送到城外埋葬,而这里风水不错,是城南第一选择。

    荒地中有很多坟墓,隔不远就有一座墓碑,廷尉府的人追到这之后发现了被遗弃的棺材和车马,做白事的那伙人都消失不见了,之后廷尉府安排人把棺材运回城里,分派人手在陆路和水路追踪,三四天了,没有任何发现。

    入夜。

    距离那棺材遗弃的地方不远处,一座墓碑突然自己移动起来,横着挪开了大概两尺那么远,下一息有个黑影从墓碑后边钻出来,如果这时候坟场里有人的话会被直接吓死。

    做白事的那个包头钻出来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然后学了声狗叫,他让开通道走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蹲下来戒备,手下人搀扶着沐昭桐从坟墓里出来。

    “阁老,出来透透气。”

    做白事的包头小声说道:“那些廷尉府的人说什么也不会想到我们根本哪儿都没去,一直都在这,当初阁老安排我到云霄城做这种生意的时候属下还不理解,现在才明白过来,阁老高瞻远瞩。”

    “屁。”

    沐昭桐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长长的吐出,在那个地坑里藏着太憋闷,还是外面的空气舒服多了。

    “我安排你们来算不上什么高瞻远瞩,你也不用这么拍我马屁......我安排你们到云霄城做白事生意,也是一种无奈之举,那不是高瞻远瞩,那是因为怕死而想的多了些而已。”

    沐昭桐坐下来,看着夜空月色说道:“我还不能死,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韩唤枝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会明白,所有的陆路都不会是我的选择,我唯一能走的就是水路,你安排人去码头看着,如果看到廷尉府的人全部登船离开,那也是我们该离开的时候了。”

    包头嗯了一声:“虽然阁老没在云霄城里,可是廷尉府韩唤枝他们那些人的一举一动都在阁老的预判之内,真的丝毫不差,他们和阁老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沐昭桐摇头:“差的不远,甚至没有差距,韩唤枝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之所以算到他前边是因为我能猜到他是什么情绪,他恨我,他愤怒,所以他做出的所有判断我都能想到,一个冷静的韩唤枝很可怕......我说过,他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了。”

    包头问:“如果发现韩唤枝带着大队人马顺着水路走了,阁老,咱们怎么走?”

    “自然也走水路,比韩唤枝晚走一天,一直都在他身后走,等到了大运河他们会往北追,如果他不笨的话一定是往北,我们便往南走。”

    沐昭桐还在深呼吸,他似乎现在才理解自由的空气有多让人享受。

    “要不要也扶老夫人出来透透气?”

    包头小声问了一句。

    “她又睡着了。”

    沐昭桐叹道:“现在太贪睡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沐昭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回去吧,自由的味道很诱人,所有诱人的事都可能让人犯错。”

    几个人扶着他回到那个地坑里,包头留在外边,特意交代了几个手下,他进去地坑之后,那几个手下把墓碑移动回去,然后朝着码头方向离去。

    第二天。

    大队廷尉府的人到了码头,数百人的阵仗已经能让人畏惧,就算是几百名官府的官差也会带给百姓巨大的压迫感,更何况那是几百名大宁廷尉府的人,所有人都下意识把道路让开,目送那些身穿黑色锦衣的廷尉登上了两艘船,他们在岸边看到了那辆黑色马车,也看到了黑色马车里的人出来,所有人都上了船,马车实在是没办法运上去,车夫赶着马车回了云霄城。

    在那两艘船离开码头之后不久,在人群里看着的几个人随即悄悄撤出来,他们也并没有急着回城南那片荒地,而是很耐心的先到附近找了个餐馆坐下来,点菜吃饭,一直聊天到夜幕低垂,然后他们居然还有心情围着码头走了一大圈,算计着时间,这才赶回城南。

    又一个第二天。

    中午的时候进出码头的船只就变得少了起来,到了该吃饭的时候,码头里比水路上热闹多了,一辆牛车在不远处停下来,六七个人从牛车上抬下来两口大箱子,包头往四周看了看,吩咐手下人看护好,然后他进了码头,找到了一艘要出码头的货船,那货船的老板不住摇头,大概意思是船已经满了实在装不下东西,包头取出来一包银子递过去,货船的船主看了看,为难起来,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包头连忙回到牛车那边,手在大箱子上轻轻敲了敲,三下。

    “你们都轻手轻脚的,太贵重。”

    几个人应了一声,抬着大箱子往货船那边走,货船的船主引领着他们到了船边,说了一声稍等,他带着船夫商船去把货物重新整理一下。

    包头紧张的往四周看着,唯有上了船出了码头才算踏实些,真正踏实下来得等到进了大运河转向南走的时候,此时此刻,他只盼着赶紧离开这。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有个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一下子就更加紧张起来,可那个中年男人却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包头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候船主在船上招手,示意他可以把箱子抬上去,他带着人小心翼翼的把箱子抬上船,再往四周看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注意他,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箱子很重吗?年纪大了会变轻才对。”

    身边忽然有人说了句话,包头吓得脸色瞬间就白了,猛的转身,就看到刚才路过的那个中年男人站在他不远处,一脸笑意。

    “韩......韩唤枝。”

    韩唤枝点了点头:“原来你能认出我。”

    包头下意识的往后退,却发现船竟然开了。

    此时此刻,那两口大箱子不可能再下船了。

    “别慌。”

    韩唤枝看着包头一脸平静的说道:“只有我自己,我刚才数了数,你们一共有九个人,应该功夫还算不错,九个打一个,你们应该有胜算。”

    他认真的问:“要不要试试?”

第七百八十章 断头饭

    大箱子里边传来几声轻响,包头紧张的看了韩唤枝一眼,手下意识的扶住箱子,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很密,片刻之后箱子里又传来几声响动,韩唤枝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有人敲门。”

    包头紧张的手都在抖,将大箱子上边的锁打开,箱子里铺着厚厚的稻草,所以在箱子里坐起来的人头发上衣服上也有一些,人看起来就显得有那么一点狼狈。

    船已经驶出了码头,河道很宽,对于包头他们这些人来说还有的选择,不打的话可以跳船,他刚才已经想过了,虽然算上他手下自己这边一共九个人,可在船上和韩唤枝动手确实没有什么胜算,但只要跳到河里,韩唤枝就不可能把九个人全都抓住。

    “扶我出来。”

    沐昭桐看了一眼旁边的那口大箱子,轻轻说道:“把箱子打开,让她透透气。”

    包头他们扶着沐昭桐从大箱子里出来,看起来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朝着韩唤枝歉意的笑了笑:“抱歉,让你跟着辛苦了。”

    韩唤枝道:“阁老到现在还不忘维持风度,难得。”

    沐昭桐笑着摇头:“哪里是你想的那样,刚刚听到你说话的时候吓得要死,想着若不是甄末那个年轻人太冒失太冲动,这个时候最起码还有个打得过你的人挡一挡,可甄末也死了,我身边就没人能挡住你,有那么一个瞬间怕的恨不得能化作一股气逃走才好,忽然间醒悟过来,虽然还有一件事没做到,可一直都在做,也算没那么大遗憾。”

    他问韩唤枝:“急吗?”

    韩唤枝道:“此时,不急。”

    沐昭桐嗯了一声吩咐手下人:“去找船家泡一壶茶来,如果有点心之类的东西也买一些,给足了银子,别让人家亏了,从昨夜到现在没睡也没吃东西,精神不够,应付不了韩大人,也是失礼。”

    韩唤枝看向那包头客气的说道:“记得要买两人份的。”

    不多时,包头的手下搬了两个小马扎过来,又把那口沐昭桐藏身所用的箱子放在两个人中间,箱子上摆了一壶茶两个杯子,还有几样粗制的点心,沐昭桐从袖口里摸出来一把牛角梳子,很认真的把自己的头发梳好,又整理了衣服,让手下人洗了毛巾过来,擦手净面。

    都做完了之后捏了一块点心看了看,问韩唤枝:“你小时候吃过吗?”

    韩唤枝道:“进留王府之前没吃过。”

    沐昭桐道:“这种东西在长安已经见不到了,做工太粗,也不算太干净,和长安稻荷记的点心相比是云泥之别,可是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爱吃稻荷记的东西,做的太精致太干净,所以味道不对,比如这枣泥的点心,如果没有淡淡的土味反而不好吃。”

    韩唤枝也捏了快点心吃:“阁老说吃的不能太精致,可这难道不是活的精致?”

    “我到这个层次了,得精致。”

    沐昭桐小口小口的吃着,喝了口茶,茶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茶,跑船的往往带的都是最便宜的茶碎,便宜的不像话味道却更足,只是喝起来麻烦些,喝一口要啐几口碎茶叶。

    所以再精致的人,吃一口粗粝的点心喝口茶然后啐啐啐,也就不那么精致了。

    “我觉得这豆沙的比枣泥的好吃。”

    韩唤枝把自己掰开的半块豆沙糕递给沐昭桐,沐昭桐接过来闻了闻,放在一边:“韩大人说好吃就肯定是好吃,我听闻韩大人活的比我精致,吃穿住行,都讲究。”

    韩唤枝笑道:“我到这个层次了,得精致。”

    沐昭桐笑起来,笑着摇头。

    他看了看那半块豆沙糕:“留着吧,一会儿夫人醒了吃,她爱吃豆沙。”

    韩唤枝问:“所以,阁老说你未完成的事,是要带老夫人去一趟桑国?”

    沐昭桐道:“是这么打算的,就是不确定以我们两个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到得了,我仔细问过,坐船要很久很久,她从离开长安之前就越发迷糊,身体很差,很多时候竟然记不住我是谁,也认不出,嘴里来来回回嘀咕的是我儿沐筱风的名字。”

    韩唤枝嗯了一声:“应该是因为担惊受怕和失去太多所以落差大的难以接受导致。”

    沐昭桐道:“韩大人还懂医术?”

    韩唤枝认真的回答:“不懂,不过听人说过有因果报应。”

    沐昭桐沉默下来。

    他看了看摆着热茶和点心的大箱子:“其实这里边装了火油和一些小机关,如果我遇到什么危险,发动机关,箱子里的火油和火药就会爆开,我死应该也能带几个人陪葬,在听到韩大人说话的时候我本想就此结束算了,可后来没这么做,韩大人觉得是为什么?”

    韩唤枝摇头道:“应该不是良心发现。”

    沐昭桐道:“因为我忽然发现自己做不到,怕死啊......当然也是因为想让你带我回去见见陛下。”

    韩唤枝看着他:“阁老知道的,我应该带你回去见见陛下,如阁老这样的分量,如阁老这样的罪人,带回去接受国法的审判是必要的。”

    沐昭桐眼睛微微眯起来:“你这样说,就说明你不打算带我回长安?”

    “不打算。”

    韩唤枝喝了口茶,语气有些轻松的笑着说道:“阁老这么会算计,应该很容易就帮我算出来一笔账,从西蜀道回长安最快要走近一个月的时间,昼夜兼程的赶路太辛苦,我前阵子有些累,最近也贪睡,所以不想那么赶了,此间事了一路游山玩水的回去更舒服,当然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一路上以阁老的心思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又有多少阁老的孝子贤孙想把你救出去,一路走一路厮杀,我的兄弟们在长途县的时候被数以万计的叛贼围攻,死的已经很多了,我不想他们再多死一个。”

    沐昭桐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这样的人只要活着就会让人不放心。”

    韩唤枝道:“阁老还想吃什么?”

    沐昭桐沉默片刻,抬头看向韩唤枝认真的说道:“肉。”

    韩唤枝看向沐昭桐的那几个手下:“还不去准备?跑原路的船带着的东西足够多,鸡鸭鱼肉都会有一些,只要给的银子足够多,船家会卖给你,甚至还会把他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好酒也卖给你,你银子再给的足一些,船家会帮你把鸡鸭鱼肉都收拾出来,渔家饭菜,味道还不错。”

    包头看向沐昭桐,沐昭桐点了点头:“断头饭,总是要丰盛些才行。”

    包头脸色有些难看的应了一声,刚要走,韩唤枝却伸手把他拦住,包头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手扶着腰,可想而知腰部一定藏着匕首之类的东西。

    可韩唤枝拦着他却不是打算动手,而是从自己怀里取出来一张银票递给包头:“这顿,算我请。”

    那包头眼神疑惑的看着韩唤枝,又下意识的看了看沐昭桐,沐昭桐笑道:“韩大人请客可不多见,我与韩大人同朝为官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吃到韩大人请客的饭菜,所以不能拒绝。”

    包头伸手把韩唤枝的银票接过来,看了看,居然只是一张十两银子的,这时候居然还想到了韩唤枝真是小气,可他还没走又被韩唤枝拦住,韩唤枝看着他认真的说道:“记得找钱,然后给我送回来。”

    包头一愣。

    韩唤枝转头看向沐昭桐道:“我与阁老同朝为官二十几年都没有请你吃过饭,看来我还真是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沐昭桐忍不住笑:“你我不一样,我是很多人的后台,所以很多人都恨不得倾家荡产的巴结我,而韩大人何必要巴结我?你的后台是陛下。”

    韩唤枝先是笑了笑,然后往前压了压身子,眼睛看着沐昭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是阁老想过没有,如果人心正常些,没有那么多腌?心思,就会明白一个道理......陛下是所有人的后台,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文武官员,可是太多人不懂这个道理了。”

    “哈哈哈哈哈。”

    沐昭桐大笑起来:“怪不得陛下一直都觉得韩大人你是廷尉府都廷尉的不二之选,也怪不得陛下能对韩大人你这么多年来始终不疑,韩大人你真是个理想者,你说的没错,理想状态下,陛下就是每个人的后台,国法之内人人平等,不偷不抢不霸不占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多理想多美好,是事实上是这样吗?韩大人啊,你抓了二十几年的人,还看不透人心?”

    沐昭桐抿了一口茶:“你说的那种理想状态永远都不会出现,人一出生就没在一个平面,有的人高有的人低,你被陛下找到了所以你有了今日的成就地位,大宁之内还有多少孤儿活的辛苦?陛下是他们的后台吗?陛下不是,我可以是,我这一生,没少收人家银子,有钱人送给我的我当然来者不拒,没钱的寒门子弟求到我头上来,我就用我收来的银子接济他们,他们就懂得感恩,这样一来给我送银子的人和我送银子的人都能为我所用。”

    他看着韩唤枝的眼睛:“人心没你想的那么单纯,也永远不会单纯,连野兽都懂得走捷径何况是人?人是最会走捷径的,我也很希望将来能出现韩大人所说的那种理想世界,人人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可是韩大人啊,人会服气吗?凭什么有的人在高处有的人在低处?就算是高处的人和低处的人在将来得到的俸禄报酬是一模一样的,那凭什么我受你指挥调遣支配?”

    韩唤枝看着他,依然平静的回答:“阁老问,大宁之内那么多孤儿,陛下都是他们的后台吗,难道阁老忘了,如果没有你们这样的人,大宁之内所有应该得到朝廷帮助的人都会如数得到,大宁富足,朝廷重视,分发下去的钱粮足够多,你们这样的人不克扣不贪占,每个人都能衣食无忧,孤者,少有所养老有所依。”

    沐昭桐楞了一下,眼神闪烁。

    许久之后,沐昭桐谢意的看着韩唤枝说道:“谢谢你能在这种恨我的情绪下还能如此冷静客气的和我聊这么多,还有些更直接更丑陋的话我就不说了,这样的结局也很好,我死在韩大人手里用以证明你是对的,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是对的,警世所需,也不错。”

    两个人相对而坐,不再说话。

    小半个时辰后,酒菜摆在桌上,沐昭桐端起酒杯道:“请。”

    韩唤枝却没端酒也没吃菜,只是那么看着他。

    沐昭桐忽然间醒悟过来,笑道:“我忘了,断头饭当然只能是我一个人吃。”

    他吃的狼吞虎咽。

    韩唤枝面无表情的把饭菜分出来一份,沐昭桐疑惑的看着他:“韩大人不是不吃吗?”

    韩唤枝看着他的眼睛回答:“给老夫人留一份。”

第七百八十一章 没错,他有钱!

    韩唤枝面无表情的把饭菜分出来一份,沐昭桐疑惑的看着他:“韩大人不是不吃吗?”

    韩唤枝看着他的眼睛回答:“给老夫人留一份。”

    沐昭桐听到韩唤枝的话后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猛的抬头看向韩唤枝,在那一瞬间,老人眼神里依然有一种能令人畏惧的寒光,这么多年来,多少人被这种眼神吓得面无血色,然而韩唤枝却并没有什么反应,这种可让沐昭桐手下人为之胆寒的眼神,韩唤枝又怎么会在意。

    能被恶魔眼神吓倒的,绝不是廷尉府的人,因为廷尉府一直在做的就是除掉恶魔。

    良久,沐昭桐放下筷子,回头吩咐:“请夫人起来吃饭。”

    包头颤抖着手把那口大箱子打开,伸手想把沐昭桐的夫人扶起来,可是很快手又收回来,脸色越发的苍白,回头看向沐昭桐:“阁老,夫人,夫人去了。”

    沐昭桐的肩膀颤抖了一下,起身,走到箱子边上低头看着,妻子躺在那一动不动,他看到了妻子手边的那瓶毒药,那是他给的,他弯腰把毒药捡起来,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韩唤枝对面坐下,面无表情的把剩下的毒药倒进酒壶中,拿起酒壶轻轻晃动,一边晃着一边说道:“我准备了两样东西,一样是毒药,一样是火药,最终选择用的应该是我最初最不想用的。”

    韩唤枝道:“我也做了两种准备,开箱和不开箱。”

    沐昭桐沉思片刻,笑了笑:“谢谢。”

    韩唤枝道:“不客气,因为没必要,我没有阁老想的那么心善。”

    不开箱,应该算是不体面的死法了,不管是刀子插进去还是剑插进去,又或者直接一把火先烧了,似乎都很难看,开箱似乎是一种尊重了。

    沐昭桐疑惑的看了韩唤枝一眼,似乎没明白韩唤枝刚才话里的意思,片刻之后他把酒壶举高,对着天空。

    “敬大宁,敬陛下。”

    韩唤枝看着他道:“敬你自己就好。”

    沐昭桐笑了笑,一饮而尽。

    包头和他的手下看着韩唤枝,一群人开始慢慢后退,他们准备跳船了,船夫那些人不敢过来也看不到他们去了哪儿,此时沐昭桐已死,答应了他们的那些恩惠自然也不可能再得到,此时此刻再和韩唤枝这样的人拼命没有任何意义,好在他们人多,跳河是最好的选择。

    “劝你们还是别跳。”

    韩唤枝淡淡的说了一句。

    包头一惊,跑到船头那边看了看,前边不远处廷尉府的那两艘船已经停在那等着了,他又跑回来,这才注意到后边有一艘船始终跟着,所以就算是跳下去的话应该也一个都不能走脱。

    “沐昭桐不是个认命的人,你们应该认命,跳下去活不了,留下的话还有别的选择。”

    韩唤枝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沐昭桐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他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人生如戏,他还说过没有人比他演技更好,我不确定自己猜的是对还是错,可难免会想这毒药是不是真的毒药,在廷尉府二十多年抓过那么多人,假死这种事我遇到过很多次。”

    他坐在那,眼睛一直都看着沐昭桐:“阁老对于死应该已经想过很多次了,所以没有人比你对死亡到来的准备更充分,你这样的身份地位如果想自己死来保全体面,真的没有人会拒绝,在刚才那个瞬间连我都不忍心拒绝。”

    他起身看向那个包头:“我在想,应该怎么给你们定罪,是良心发现幡然悔悟杀死沐昭桐后向我自首,还是抗拒国法试图杀我而被直接灭掉.......”

    他走到船舷处站在那,手扶着船舷:“我的人还没有过来,所以选择还在。”

    那包头看了看手下,手下人也在看他。

    突然之间,一个年轻人从旁边抓了一条绳子跑到沐昭桐身边,把绳子绕在沐昭桐脖子上狠狠的勒住,大概七八息之后,本应该已经服毒死了的沐昭桐双脚却踢了几下,手臂也微微摆动,勒住他的那年轻人眼睛都红了,胳膊上的肌肉一条一条的绷起来,就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随着他松开手,沐昭桐的尸体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韩唤枝从怀里取出来一个药瓶扔给包头:“对老夫人别那么狠。”

    包头看着手里的药瓶,沉默片刻,一摆手,两个人随即过去掰开老夫人的嘴,他把药瓶里的东西全都灌了进去,那么烈的毒药灌进去,总是会有用。

    韩唤枝就那么脸色平静的看着,一直看着。

    “韩大人,你这么做是对的吗?”

    那个包头忽然问了一句。

    韩唤枝缓缓的说道:“如果我现在是大宁廷尉府的都廷尉,这么做一定是错的,我来的时候特意没穿都廷尉的官服,不是为了怕你们看到,而是因为有时候我也不能做到无私......我手下的人都很怕我,因为我严苛,我严苛是怕他们死,你们这些跑江湖的也应该明白,如果抛开都廷尉的身份,我应该算是他们的大哥,我有个兄弟叫姚虎奴,千办,死在跳山於菟湖,我这次带来两百黑骑,还剩下十几个,其中包括四个百办,死在长途县,而在这之前间接直接死在沐昭桐手里的人很多了。”

    他看了那包头一眼:“暂忘国法,这算私仇。”

    包头明白了。

    韩唤枝从船上跳出去,纵身两丈之外,廷尉府的船已经靠过来了。

    包头朝着韩唤枝喊了一声:“韩大人请记住你说的话!”

    韩唤枝转身看着他:“我对你说的我都记得,可没承诺过什么。”

    他举起手,三艘船上的人全都把弓箭举起来,包头脸色大变,朝着韩唤枝怒吼:“你是个小人!卑鄙小人!”

    韩唤枝嗯了一声:“我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转身,廷尉府的人将羽箭放了出去,而此时包头才发现,船上的其他人早就跳河跑了,包括这艘船的船头,船上只剩下他们九个人,他们被羽箭压的根本没办法跳出去,只能趴下来躲避,可是火把却扔了上来,除了火把之外还有一罐一罐的火油,陶罐在船上摔碎,火把将船点燃,大火很快就蔓延开,整艘船没多久就被火焰吞噬。

    有人冒着箭羽从船上跳下去,身上的火在河水里熄灭,可是才冒出来就被连弩射死。

    韩唤枝扶着船舷看着那艘货船烧的越来越旺,看着火焰将船身全都包了进去,也看着火焰中那些人扭曲的身影,不管是跳下来的还是没能跳下来的,结局其实早就注定了。

    聂野走到千办纳兰小敌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如果这件事出了什么意外,请你记住,下令的是我。”

    纳兰小敌拍了拍聂野的肩膀:“不是只有你一个是廷尉府的人,这里的人,都是,我看见的我没看见的,死去的也是我的兄弟。”

    两个人回望韩唤枝,却发现都廷尉大人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火还在燃烧,河水也救不了。

    两岸很多人驻足观看,惊呼声不断,百姓们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到河道里三艘船上都是廷尉府的黑衣,于是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那艘船上好像有人被烧死了。”

    “廷尉府的人要抓的,难道还能是好人?”

    “就是,烧死了活该。”

    “不管怎么说,这样烧死了有点残忍。”

    “那你想想,这些该死的人杀人的时候残忍吗?那些被他们杀死的无辜之人可怜吗?”

    火熄了。

    三艘廷尉府的船靠近过来,仔细检查。

    船上,韩唤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刚才那一刻他一直都在问自己,这样做他还是廷尉府的都廷尉吗?看着那熊熊大火,看着火中挣扎扭曲的人,他忽然间醒悟过来......不这样做,他还是廷尉府的都廷尉吗?

    对恶人,从无怜悯,这才是廷尉府。

    韩唤枝转身,向着太阳的方向看过去,阳光刺眼,所以流泪。

    聂野和纳兰小敌过来,两个人拿着酒,三个人每人倒了一杯,互相看了看同时举起来敬向天空,然后将酒泼洒下去。

    “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聂野看向韩唤枝说道:“大人,咱们还是赶快回长安,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回去处理。”

    韩唤枝点了点头:“是啊,廷尉府还在,就会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处理。”

    他问纳兰小敌:“想不想到长安做事?”

    纳兰小敌道:“相对来说,在云霄城做个千办更好,在云霄城分衙我说了算啊,不管是查案还是别的什么,到了长安之后就要谨慎就要小心还多了许多规矩掣肘,应该会很不爽吧......只要还没傻就知道该怎么选,我选跟大人回长安。”

    聂野笑起来:“你岂不是在说自己傻?”

    纳兰小敌道:“是大人先傻的。”

    韩唤枝忍不住摇头笑起来:“还有个人帮我去调过来......牧屿关那边的那个校尉,就是觉得宋谋远有问题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回大人,叫安相同。”

    “嗯,调他到云霄城做分衙千办,或者也问问他是愿意留在西蜀道还是到长安跟我。”

    韩唤枝摆了摆手:“开船吧,回长安,纳兰,你带你的人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再来,不用急。”

    纳兰小敌笑道:“我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不过没和家里人道别,我和家里人说了,也让分衙的兄弟们和家里人说了,说大人能在长安城里给我们安置,家家有房。”

    韩唤枝看了他一眼:“那是好几百户。”

    纳兰小敌:“是啊,好几百户。”

    韩唤枝道:“廷尉府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安置几百户人......得找沈冷,他有钱。”

    聂野哈哈大笑:“没错,沈将军有钱!”

第七百八十二章 一个不留

    战船甲板上,沈冷溜达着过来,看到陈冉蹲在那在玩什么东西,好奇之下过去看了一眼,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捞上一小盆河蟹,蹲在那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他走到近处听了听,就听到陈冉一本正经的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现在我把你们的生死交给你们自己来把握,石头剪刀布来分胜负,一局定生死,你们赢了我放你们走。”

    接下来就是一本正经的不要脸了。

    “为了表示我真心不想吃了你们,我告诉你们......我出拳。”

    然后他真的很不要脸的出了个拳头,一群螃蟹在那挥舞着钳子。

    “这么积极,你们全都出剪刀啊。”

    陈冉叹道:“真是一群好蟹。”

    沈冷在陈冉屁股上踢了一脚:“你刚才是不是暗地里骂我了。”

    “没有啊。”

    陈冉问:“怎么了?”

    沈冷挠了挠头发:“突然之间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陈冉道:“一想二骂三念叨,连打三个喷嚏是有人在念叨你,不是骂你。”

    沈冷:“隐隐约约有一种被什么人惦记上了的感觉。”

    陈冉连忙摇头:“肯定不是我,我能惦记你啥?”

    沈冷看了一眼那些河蟹:“这么小你就打算吃了他们?记得多放些辣。”

    陈冉:“我哪儿会做。”

    沈冷:“当我没说。”

    陈冉一把抓住沈冷的衣袖,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你就可怜可怜你的小冉冉。”

    沈冷:“滚......”

    陈冉嘿嘿笑:“安排人提前回长安去告诉我大哥了吗?算计着路程,再有个四五天咱们就到长安了,也不知道我爹这次见了我会不会还拿拐棍打我。”

    沈冷道:“你要相信,没有不疼自己孩子的爹娘,陈大伯虽然看到你就打你,可你应该深信不疑,他是真的就想打你玩,和爱你不爱你没有什么关系。”

    陈冉:“你大爷......”

    他看了沈冷一眼后说道:“可是说好了的啊,到长安之后先不要和高小样提亲。”

    沈冷嗯了一声:“知道了。”

    长安城。

    高小样拎着一些熟食从外面进来,朝着陈大伯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好吃的来啦。”

    陈大伯看到高小样眼睛都笑开了花,拄着拐棍迎上去:“又破费,票号那么多事你还每天都往这跑一趟,来来回回的那么远太辛苦,你不用惦记着我,我这身子骨好得很。”

    高小样嘿嘿笑:“少来这套,每天等着这会儿你都等的来回转圈圈,喝两盅?”

    陈大伯也嘿嘿笑:“喝两盅!”

    高小样把院子里放了一个小圆桌,搬了两个板凳放好,然后扶着陈大伯坐下来,她在对面坐好之后袖口一挽:“老规矩啊,说好了不许再耍赖了。”

    “丫头啊,我是看在你年纪小才没用全力,当年我在南平江码头上划拳输给过谁?来来来!”

    “螃蟹一啊爪八个,两头尖尖这么大的个......”

    高小样哈哈大笑:“来来来,老头儿,你输了!”

    陈大伯一脸的不开心。

    因为不是输了的喝酒,是他输了高小样喝酒,要是他输了他喝酒也就开心起来了。

    “丫头啊,你这天天的来逗我玩良心上就没有不安吗?每天拎着酒来看你陈大伯,可是每次划拳都不让着我,酒大部分都让你喝了......”

    “老头儿,你多大年纪了。”

    高小样在陈大伯肩膀上拍了拍,语重心长的说道:“每天喝上一两酒就行,多了不行,陈冉没在你身边,我得看着你,如果我不是每天都来的话,谁知道你一天到晚喝多少酒。”

    陈大伯:“家里酒都让你给藏起来了,还把我的钱都骗走了......”

    高小样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怎么能是骗呢?我只是跟你说了一下我们天机票号的存银业务,是你自己非要把银子都存进去的啊,现在你说我是骗你的,那时候可是你拉着我说丫头啊这么赚钱的事你不能不照顾你陈大伯啊,对不对啊老头儿。”

    陈大伯脸一红:“那就是你骗我,你把我的酒都藏起来了,银子都骗进你的票号了,每天就只给我一两酒喝,肉也不能放开了吃......”

    高小样笑道:“再说?再说一天一两酒都不给你喝了。”

    陈大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等我儿子回来让他给我买。”

    高小样哼了一声:“你儿子的钱难道就不是我的?”

    她往前凑了凑嬉皮笑脸的说道:“陈老头儿,以后漫长的生活中你就体会被我支配的恐惧吧,酒要喝多少得听我的,肉吃多少听我的,每天锻炼多长时间听我的。”

    陈大伯笑着吃了口菜:“还有什么得听你的。”

    高小样:“把你儿子许配给我。”

    陈大伯噗的一声笑喷了:“丫头啊,说实话,要是你愿意,你陈大伯更愿意,如果陈冉那个臭小子敢说不愿意,我就打断了他的腿。”

    高小样点头:“对!他不愿意咱俩一起打!”

    就在这时候陈大伯门外停下来一辆马车,茶爷从马车上下来拎着新做好的衣服和一些水果点心进来,一进门就看到高小样又在那划拳欺负陈大伯,她忍不住笑起来:“陈大伯,以后有你的苦吃。”

    陈大伯看到茶爷来了立刻笑起来:“你快来管管这个丫头,过分了,太过分了。”

    茶爷坐下来陪着陈大伯聊了一会儿,然后看向高小样:“那会儿我来之前收到消息,冷子和陈冉他们估计着再有四五天就到长安了,你想好了没有?如果你想好了,我就代表陈大伯去票号正经下聘礼。”

    高小样哼了一声:“那不行!”

    陈大伯一怔:“怎么了丫头?有什么事你就说,大伯站在你这边。”

    高小样朝着陈大伯笑道:“没事没事。”

    然后拉着茶爷的手认真的说道:“你不能去下聘礼,你是娘家这边的人。”

    茶爷笑的前仰后合:“没见过你这么不矜持的。”

    高小样:“拉倒吧,是谁自己迫不及待的上了接新娘子的马车?”

    茶爷举头望苍穹:“你看那天,多白,你看那云,多蓝。”

    高小样:“......”

    未央宫。

    皇帝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太子,桌子上放着的几份奏折他刚刚让太子看过,然后让太子说该如何处置,太子沉思了一会儿后一一道来,倒是条理清晰而且分寸拿捏的不错,皇帝欣慰的笑了笑:“最近这段时间你又有长进,以后还是要多和赖成学。”

    太子连忙垂首:“儿臣知道,大学士真的让儿臣大开眼界,不管是学识还是思维,儿臣在大学士身上学到的太多了。”

    皇帝嗯了一声:“回东宫去吧,以后每日来见朕,朕每日都要考你。”

    太子又拜了拜:“儿臣记住了。”

    从东暖阁里出来,太子李长泽长长的松了口气,又应付过去了一天,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已经连续七八天,父亲每天都会让他到东暖阁来,随便选几份奏折让他来处理,这七八天来,哪一天他不是战战兢兢的,唯恐出了什么差错,好在这些东西并不难,以他的能力应付起来不成问题。

    回到自己的东宫,太子一进门就把两只靴子踢掉,坐在椅子上把腿放在桌子上:“曹安青,我刚刚去东暖阁之前你说什么?你说阁老可能出意外了?”

    曹安青连忙过来,弯着腰说道:“也是奴婢瞎猜的,阁老已经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平越道那边的叛乱都被剿灭了,天天有捷报,韩唤枝却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奴婢觉得,这次阁老可能逃不掉了。”

    “逃不掉了也好。”

    太子哼了一声:“那个老东西死了也就死了,他死之后,所有对我不利的事对我不利的人也算是都没了个干净,以后我也能安心些。”

    曹安青眼神里闪过一抹恨意,低着头,太子自然看不到。

    “问你件事。”

    太子把脚从桌子上收回来,看着曹安青问道:“父皇为什么这几日都要把我叫过去考量学问?还让我处理奏折?”

    “陛下怕是要北征了。”

    曹安青往外看了看,过去把房门关上又回来压低声音说道:“这是在锻炼殿下,也是为了试试殿下的应变能力,如果殿下表现的没问题,陛下御驾亲征也就走的踏实些。”

    太子一皱眉:“北征?现在这种时候还要北征?平越道的乱子还没有彻底平了,父皇此时还不放弃北征不是劳民伤财甚至伤及大宁根基吗?我以为父皇最近不提此事,他是已经放下了呢。”

    曹安青道:“陛下没和殿下说吗?那就是奴婢瞎猜了,殿下不要往心里去。”

    太子想了想:“反正父皇有什么事也没对我直接说过,不到临头是不会告诉我的,不过......”

    他看向曹安青,嘴角上扬:“父皇这几日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如果不出意外,父皇北征,我将主理朝政......这是好事,大好事。”

    曹安青连忙垂首:“恭喜殿下。”

    太子笑着笑着脸色逐渐又冷了下来:“现在父皇正看重我,什么事都不能影响了我在父皇心中的分量,你去想想办法,把暗道上的生意收一收,这段时间无论如何不要与流云会的人有什么冲突,所有天字科还活着的都藏起来,所有和阁老那边有联络的线都掐断。”

    曹安青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殿下说的掐断,是指?”

    太子道:“这个时候,谁也不能影响父皇让我留守长安的决定,阁老谋了那么大的事,一旦让父皇知道我在这之前和他有过来往......”

    他脸色一白:“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掐断就是掐断,一个不留。”

    曹安青垂首:“殿下放心,一个不留。”

第七百八十三章 感动哭了

    曹安青刚要出门却又被太子叫住,他回头看了一眼俯身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再过四五日沈冷就要从南边回来了,这次他平叛当居首功,再加上南疆抗敌之功,所以父皇对他必有所封赏,我听闻父皇有意封他为柱国,若真成了,那他就是大宁立国以来,不算开国时期,第一个以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封柱国的人,和他位同之人,想想吧,叶景天和武新宇都是先封了大将军然后才晋柱国,沈冷三品而已,父皇待他确实非同寻常。”

    太子看了曹安青一眼:“你觉得呢?”

    曹安青道:“沈将军这功劳确实有些大,所以晋柱国也说不上什么不妥当。”

    他抬起头看着太子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殿下若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奴婢去想想办法?”

    “不。”

    太子笑道:“你帮我安排一下,沈冷回来之后我要单独请他喝酒,就定在迎新楼,尽快安排。”

    曹安青赞道:“殿下真是好胸襟,迎新楼是叶流云的地盘,在那宴请沈冷,足显殿下光明磊落。”

    太子嗯了一声:“去吧去吧,我得歇会了,这几日累的都顾不上去看看二弟,已经是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了,一会儿吃过了饭我去珍妃宫里瞧瞧他。”

    曹安青心里微微叹息,二皇子李长烨是你弟弟,沈冷难道就不是你弟弟?

    有些时候连曹安青都看不懂太子,跟着皇后太久耳濡目染又是被皇后逼着必须记住,太子已经死死的盯着皇位,不管是谁都不许从他手里抢走,按理说这样的性子孤僻且自私,谁都是他敌人才对,可让人想不到的是太子对二皇子李长烨是真的好,那不是装出来的,曹安青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皇子还小的时候,太子就经常往懿妃那边跑,就喜欢逗二皇子玩,后来皇后死了,太子有一段时间人显得极为阴厉,那时候对二皇子的态度也有所改变,然而这种疏远没持续多久,太子就又时不时跑去看看二皇子,甚至还有下人看到过,太子殿下扛着二皇子摘树上的杏子吃。

    曹安青想了想,之所以太子那么恨沈冷,还是因为皇后天长日久的灌输,在他看来,沈冷是注定了要和他争夺皇位的人。

    如今陛下身边亲近的人已经都知道,陛下早就明白沈冷的身份,只是不能昭示天下,所以对沈冷格外的好,而这个沈冷偏偏还是个争气的,军功无数,就算把他放在大宁开国的时候,那么多璀璨如天空大星的年轻人涤荡疆场的时代,他应该也足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曹安青想着既然太子殿下你想和沈冷亲近,那就亲近,正好我也想仔仔细细的看看阁老的仇人什么模样。

    四天后,长安城。

    沈冷走进城门的那一刻,有一种想要仰头大喊一声的冲动,说是四海漂泊身边有亲人即是家,然而真正让沈冷觉得有家的感觉的地方唯有长安,实事求是的说,哪怕是鱼鳞镇沈冷都没有太多的不舍,他不舍的是那些帮过他的乡亲而不是那个地方。

    最主要的是,他和茶爷在这里成亲,在这里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长安就是家。

    路边欢迎的百姓挥舞着手中的大宁旗子,少女则挥舞着手中的彩带,她们希望那些英俊硬朗的大宁战兵将士们可以看到自己,此时此刻最美的自己。

    人群中,茶爷笑盈盈的站在那却没有过来,因为前来迎接沈冷水师将士进长安的不只是她不只是百姓,还有朝廷的人,还有未央宫里派来的人。

    御书房秉笔太监代放舟走到最前边,展开手中圣旨大声宣读,百姓们全都拜伏在地,沈冷和手下将士们因为甲胄在身,所以可以用军礼替代跪拜。

    代放舟的声音不大可却很清楚,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的送进周围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将军沈冷,复正三品军职,复一等侯爵位,勋晋柱国!”

    “将军王根栋,晋爵三等伯。”

    “将军王阔海,晋从四品将军。”

    一声一声的宣读,每一声都让水师的兄弟们热血沸腾,那不仅是将军的荣耀,也是他们的荣耀,最主要的是陛下的旨意中特意提到,整个巡海水师,所有将士,累积军功之外,均勋进两转。

    沈冷放在横陈在胸的右拳,进一步,然后单膝跪倒双手把圣旨接过来,眼神往路边的茶爷那边飘了飘,意思是看你家老爷们儿厉害不,茶爷嘿嘿笑着伸出大拇指,而且还往上挑了挑,原本倒也没啥,可是傻冷子却觉得那是一种暗示......

    大军进城,沈冷在众多官员的簇拥下难以脱身连过来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茶爷往身边看了看,却发现与她同来的高小样不知去哪儿了,她连忙在人群里找,然后就看到趁着沈冷和那些大人们说话的时候,高小样居然挤到了陈冉身边,打开带着的布包,剥一颗鸡蛋递给陈冉一颗,一边剥一边说着:“多吃点多吃点,一会儿在承天门外陛下还要见你们,指不定要站多大会儿,饿坏了怎么行,再吃一颗。”

    陈冉嘴里塞的鼓鼓囊囊的,含糊的说道:“别别,别再剥了,吃不下了。”

    高小样摘下来水壶递给陈冉:“快喝口,这是我特意熬的汤,装在水壶里了。”

    陈冉连忙灌了两口把嘴里的鸡蛋冲下去,笑的跟个傻子似的:“嘿嘿,你做的饭真好吃。”

    高小样呸了一口:“谁煮的鸡蛋都一个味儿。”

    陈冉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是瞎说,你煮的鸡蛋就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呃......原汁原味!”

    “你的意思就是我煮的鸡蛋一股鸡屁股味儿?”

    陈冉:“......”

    人群中,太子代表陛下迎接水师队伍进城,先是拉着沈冷的手客气了几句,然后又走到将士们面前振臂高喊,不管怎么看,那都是一个合格的一国储君。

    东暖阁。

    老院长看了看站在窗口的陛下忍不住摇头微笑,心说陛下你也有如此沉不住气的时候,皇帝听到他的笑声回头看了一眼,老院长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干。

    “朕,是不是有些失态?”

    他问。

    赖成在旁边声音很低的说道:“几个?”

    皇帝还是听到了,看了他一眼:“什么几个?”

    赖成吓了一跳,哪儿还敢继续说,皇帝一瞪眼,赖成声音小的跟蚊子飞过似的说道:“陛下不是说有一些师太吗?臣就是好奇,陛下有几个师太......”

    皇帝:“朕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赖成连忙垂首:“臣知罪。”

    皇帝哼了一声:“回头再收拾你。”

    赖成立刻喊道:“谢主隆恩。”

    皇帝也觉得自己确实没沉住气,从窗口那边回来坐下后解释道:“朕是怕那些为国征战的将士们饿着肚子,还要在承天门外等着,他们都很辛苦了,先是在南疆海外厮杀,又是在平越道厮杀,再一路赶回来......对了,朕让禁军大营那边准备的饭如何了?”

    站在一侧的澹台袁术垂首道:“回陛下,每个人五个肉包子的分量,保证皮薄馅大,肉是好肉,油是好油。”

    皇帝嗯了一声:“朕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等,沈冷他们进宫之后,将士们就得在承天门外站着,朕的兵朕心疼,每个人五个也不算多,告诉他们必须都吃了!”

    澹台袁术道:“臣遵旨,臣刚刚去看过,包子个儿不小,应该能吃饱。”

    皇帝想了想:“去拿几个来朕看看。”

    代放舟连忙转身出去,不多时捧着一个托盘回来,是已经送到承天门外的肉包子,皇帝掰开一个看了看,又闻了闻,没忍住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竟是一口气把一个大肉包子吃完了,然后笑着说道:“就得如此,不但分量足,味道也要好。”

    老院长咽了口吐沫:“还有吗?”

    皇帝哈哈大笑:“代放舟,给分分,大家都尝尝这包子的滋味如何。”

    澹台袁术捏了个包子往外走:“臣边走边吃,将士们应该已经到了外边,臣去看看他们。”

    皇帝朝着他又喊了一声:“朕说的,都得吃完!”

    承天门外,水师的队伍在承天门外大街上整整齐齐的站好,而禁军的兄弟们则在为他们分发肉包子,陈冉双手捧着五个大肉包子看了看,又不得不面对眼前这个禁军兄弟眼睛里的真诚,他连忙点头道谢:“谢谢兄弟,真香,我恨不得现在就给一口吃完。”

    禁军的兄弟嘿嘿笑了笑,继续给后边的人发包子,陈冉看着那五个大肉包子发愁,刚刚高小样往他嘴里塞了多少个鸡蛋他都不记得了,粗粗算算大概也有十几个,又灌进去一水壶的汤,现在肚子里撑的很,这五个大肉包子不管是看着还是闻着是真的香,可吃不下了啊。

    就在这时候禁军大将军澹台袁术走到队伍前边,站在那看了看将士们,然后大声说道:“陛下说,不能让朕的将士们饿着肚子,所以禁军早就为大家准备了吃的,陛下刚刚问我,你们准备了什么?我说是肉包子,就是你们现在手里的,陛下不放心,特意让人拿了去看,陛下还吃了一个,说很香,觉得一个不够吃,埋怨拿的少了。”

    将士们没忍住全都笑了起来。

    澹台袁术笑着说道:“所以陛下说,朕可以不吃饱,但水师的将士们必须吃饱,每个人五个肉包子,不能不吃完,必须吃完!”

    陈冉感动的都要哭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 不敬乱臣贼子

    陈冉艰难的往嘴里塞了个包子,还要努力表现出一种快要好吃哭了的样子,其实很多人都感动哭了,所以陈冉哭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对劲,虽然他那欲哭无泪的样子真难看。

    “将军,看你吃的这么慢,是吃不下吗?”

    刚刚给陈冉分包子的那个禁军士兵一脸歉意的看着他,有些委屈的还得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我们的包子是不是其实做的不好吃,将军我看你一会儿了,每一口你都吃的很艰难,像是难以下咽,如果我们做的不好吃,对不起将军。”

    “好吃!”

    陈冉抬手在那士兵的肩膀上拍了拍:“小兄弟,我是舍不得吃啊。”

    那士兵猛的抬起头,眼神里都是惊喜:“真的吗?”

    陈冉一脸的真诚:“真的!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真的舍不得把它吃完,我甚至想把包子带回去,每天吃一个的省着吃。”

    “我这还有!”

    那士兵把篮子里剩下的几个包子塞给陈冉,一脸的殷切和期盼:“将军你尽管吃,如果还不够我再去给你找。”

    陈冉又感动哭了。

    未央宫。

    皇帝走进保极殿,大殿里等候的群臣全都站了起来,这不是上朝的太极殿,而是东暖阁所在的之处,规模比太极殿小,不过容纳数百人也不是问题。

    皇帝进来之后往下压了压手示意不要行礼了,快步走到沈冷面前看了他一眼:“干得不错。”

    沈冷垂首:“谢陛下。”

    皇帝走到正座那边坐下来:“今日朕就在这保极殿里设宴,宴请刚刚从南疆战场上凯旋归来的大宁将士,你们之中有没有人来之前没跟家里请假的?趁着这会儿还有时间赶紧安排人回去跟你们的夫人说一声,朕还得为你们家庭和睦而操心,真累。”

    群臣笑起来,赖成想着陛下你还好意思说我们。

    皇帝道:“朕不能和你们聊太久,朕的士兵还在承天门外边等着,你们就在着等着朕回来,顺便派人知会家里一声,沈冷,你带着你的人跟朕到承天门外。”

    沈冷连忙应了一声,皇帝站起来大步往外走:“跟上朕,有话问你。”

    沈冷加快脚步跟上,其他人全都故意放慢了脚步。

    皇帝一边走一边说道:“朕知道,你去南疆这两年,在一个地方停留就没有超过一个月的,一直都在奔波,一直都在厮杀,一直都在为大宁驱逐外敌平定叛乱,两年对于长安城里的人来说一日一日平平淡淡所以显得很慢,对于大部分大宁的百姓来说也一样,可对于你来说,每一日都不安全,朕很欣慰,你虽然年轻,但没有辜负朕对你的希望,也没有辜负大宁百姓对战兵的信任。”

    沈冷道:“陛下,臣只是尽忠职守。”

    皇帝道:“每个人都知道该尽忠职守,可不是每个人每一天都能做到,人都是会懒的,你很好,比朕见过的大部分年轻人都要好。”

    沈冷:“谢......”

    没等他说出来,皇帝道:“朕不是夸你,朕是觉得自己应该有些自豪。”

    沈冷:“啊?”

    皇帝没解释,心说你是我的儿子,你优秀难道不是得到了我的遗传?

    皇帝道:“跟朕说说安息人是怎么回事?你对安息人如何评价?”

    “狼。”

    沈冷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一群真正的狼,他们和黑武不一样,黑武对大宁更多的是仇恨,也是不服气,黑武也已经很少向外扩张,再大的话也统治不了,黑武扩张是为了增加疆域并且会加以统治,安息人不是,他们是为了战斗而战斗,为了杀人而杀人,他们不会因为占领了一个地方而思考以后如何统治,他们只会思考占领一个地方之后杀多少人抢走多少东西。”

    “他们打下的任何地方都是一片狼藉,再难恢复,人都没了也就没法恢复,将被击败的部族或是国家所有人都杀光,安息人认为这样就不会有后顾之忧,至于荒废的土地他们不在乎。”

    皇帝眉头微微皱了皱眉:“只是为了掠夺。”

    “是的。”

    沈冷继续说道:“安息人他们始终不认为自己打下来的任何地方就是他们的地方了,在他们的观念中,只有家乡才是他们的地方,所以哪怕不远万里,他们也会将掠夺来的女人和物资送回到安息国。”

    皇帝道:“你认为安息的军队如何?”

    “很强,不输于黑武人,安息人一直都在发动战争,几乎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任何一个族群的人哪怕天生身体条件弱一些,可不间断的战斗会让他们变得强悍起来,黑武人尚且有许多军队没有参加过战争,可安息人一直都在打仗,只要发动战争,举国上下,所有壮年男人都会变成士兵,每一次安息人出征,都是如此。”

    皇帝点了点头:“那你认为如何应对?”

    沈冷回答:“常年在日郎国驻军,设置都护府,训练日郎人,并且提供一定的兵器装备和物资,好在日郎人不缺钱,所以这种提供只是为了安他们的心,数量不需要太多,摆明态度就好,臣从日郎国回来把杜威名留在那了,可陛下也知道,那是臣的态度不是陛下的态度,有了陛下的态度,日郎人才会真的踏实下来,才会真的相信大宁是不会不管他们的。”

    皇帝回头:“赖成,你过来。”

    赖成加快脚步跟上:“陛下有什么吩咐?”

    “沈冷刚才说的你听到了吗?”

    “臣听到了一些。”

    “那你认为如何?”

    “沈将军说的极有道理,陛下有旨意过去,并且设置一个官府,不管是什么机构,那都是大宁的态度,所以日郎人就会安心,沈将军早就说过的,如果一定会发生战争,那就让战争发生在大宁之外,日郎国就是最合适的战场。”

    皇帝点了点头:“都护府......大宁从来都没有设置过,距离太远了,不可能调派太多人过去,能留在那边几千兵力就近乎极限,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日郎人打安息人,这样,内阁商议一下,都护府的级别怎么定,职权怎么定,商议好了之后尽快给朕报上来。”

    赖成垂首:“臣立刻就去安排。”

    沈冷道:“臣的建议是,都护府的级别不能太低,而且明确下来承认日郎王和其他周围小国的王权,只要他们向大宁称臣,大宁就会提供庇护,当然这只是安他们的心,都护府完全可以发挥作用,以大宁的雄厚国力为依靠,将那些小国的力量串联组合起来,以外族抵御外族。”

    “以外族抵御外族。”

    皇帝沉吟了一下,点头:“这事得尽快,就暂定......安南都护府,杜威名这个人能力如何?”

    沈冷回答:“其才不在臣之下。”

    “嗯。”

    皇帝又问:“他现在军职是什么?”

    “正五品。”

    “确实低了些,难以让那些外族的小王信服......赖成,你看能不能从礼部和礼部调派人手过去,杜威名就暂时定下来提拔为正四品......从三品吧,军务事都归他管,其他的事和礼部吏部派过去的官员商议着办,以他为首。”

    赖成道:“直接提为从三品怕是不太妥当,还是正四品好一些,陛下,臣以为不如给杜威名加爵,再给临机专断之权。”

    “也好。”

    皇帝点头:“内阁尽快商议出来。”

    一边说着已经到了未央宫门口,站在承天门附近等着的人连忙让开一条路等皇帝登上承天门,皇帝在那停了一下,然后大步走出承天门:“朕不上去,朕要到将士们身边。”

    虽然陛下说让群臣在保极殿里等着就行,可谁也不能真的就等在那,陛下到了承天门外,所有人都跟了出来,人群中,任刑部尚书还没几年的钟上梁往御史台的那些大人们那边看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对劲,他是刑部尚书闫举纲被杀之后提拔起来的,在刑部之中没什么根基,不过好在他能力很强,所以很快就稳定下来。

    他故意走的慢了些,等着御史台那边的人过来,御史台副都御使公车右知道他在等自己,看了钟上梁一眼:“尚书大人有话说?”

    钟上梁道:“陛下今天很开心。”

    公车右淡淡的说道:“可御史台的职责,往往就是让陛下不开心。”

    钟上梁道:“不然还是和都御史赖大人商量一下?”

    公车右摇头:“不行,赖大人......他已经不算是御史台的人了,他思考的太多,权衡的太多,所以很多事都做不到真正的公正无私,赖大人已经暂代内阁首辅,他要考虑的和御史台的人要考虑的不一样,如果我不做,我对不起大宁对不起陛下,如果我去找赖大人商量,一样是对不起大宁对不起陛下。”

    钟上梁知道这个公车右的脾气,如果不是又臭又硬怎么可能在御史台德高望重,连赖成平日里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远处陛下还在和将士们说话,一阵阵的欢呼声传来。

    钟上梁叹道:“我只知道,今天真的不该说。”

    公车右哼了一声:“为陛下做事,不等明天。”

    一个时辰之后,保极殿。

    皇帝看着围坐的群臣眉眼带着笑意,今天确实很开心,所以他打算多喝两杯。

    皇帝端着杯站起来,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皇帝笑了笑说道:“今日这第一杯酒,朕觉得还是应该敬沈冷,敬大宁的巡海水师。”

    大家纷纷举杯,沈冷和王根栋他们都有些紧张甚至是惶恐。

    就在这时候,皇帝注意到唯有御史台副都御使公车右坐在那一动不动,也不举杯也不起立,而是死死的盯着沈冷那边。

    “公车右。”

    皇帝叫了一声:“你是有话说?”

    公车右站起来大声说道:“今日这保极殿里的文武群臣,陛下说让臣敬谁臣都愿意,可唯独沈冷不行,臣这杯酒,不敢敬结党营私试图谋逆的乱臣贼子!”

    一句话,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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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五章 你如何解释!

    公车右没有看着皇帝,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那边端着酒杯站在那的沈冷,在这样的场合,公车右的话像是一块大石头扔进了水池里,原本平静的水池一下子就波澜涌动。

    一块小石头扔进大海肯定掀不起什么风浪,可一块大石头扔进池子里就不一样。

    皇帝的视线慢慢从公车右身上转到了沈冷身上,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回到座位那边坐下来:“公车右,说说吧,你所说的这个结党营私试图谋逆之人做了些什么。”

    公车右从桌子后边绕过来,大步走到沈冷面前:“臣想请陛下做主,让臣和沈将军面对面说话,臣问他几个问题,希望他能在陛下和诸位大人们面前如实回答。”

    皇帝看向沈冷,沈冷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后点了点头:“可以。”

    大学士赖成脸色有些不好看,公车右是御史台的人,他这个都御史还没有卸任呢,可是公车右绕过他直接在这样的场合向沈冷发难,他的脸面能好看?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似乎谁也不能阻止了。

    沈冷做了个请的手势:“副都御使大人,有什么话你可以问了。”

    公车右哼了一声:“我想请问沈将军,如今督管求立等三地的大将军庄雍和你的私交是不是非同寻常。”

    沈冷点头:“是。”

    公车右又问:“我还想问,沈将军与长安城最大的暗道势力流云会走的很亲近,身为朝廷将军,将军和一伙恶事做尽下三滥的歹人走到一起应该是谣传吧?”

    沈冷道:“不是谣传。”

    赖成吓得脸上变色,下意识的看向皇帝,皇帝的脸色也已经沉了下来。

    这个朝廷里可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叶流云是皇帝的人,当然也就不可能知道流云会是皇帝的,这种事很多人其实知道了不知道无所谓,但皇帝不可能让御史台的人都知道的,那还不得天天被这群大人们堵在那骂,身为大宁皇帝居然经营暗道生意,御史台的人知道了那还得了。

    公车右似乎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沈冷回答的居然这么痛快,甚至连解释都没有,所以他突然有些愤怒,因为沈冷这种态度在他看来就是仗着陛下对他的信任和重视所以有恃无恐,连辩解都不辩解,就是不当回事,不把国法当回事,也不把他当回事。

    “看来沈将军很真诚。”

    公车右道:“我还听闻,沈将军在永立道不惜损耗国库收入也要大力铲除鬼瘾花,以至于原本已经安定下来的永立道民怨沸腾,不只是永立道,云海道也一样,沈将军,可有此事?”

    沈冷点头:“有。”

    公车右笑了笑:“沈将军不打算解释吗?”

    沈冷道:“不打算。”

    公车右一怔:“你是觉得在陛下面前解释没有意义?”

    沈冷道:“不是,是和你解释没有意义。”

    公车右脸色猛的一变,怒视沈冷:“沈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冷认真回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公车右气的转了一圈,看向皇帝的时候发现皇帝的脸色也已经很难看,皇帝也在生气,公车右心里底气更足,他一步迈到沈冷面前,两个人近在咫尺,他就那么死死的盯着沈冷的眼睛大声说道:“看来沈将军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嚣张跋扈,横行无忌!”

    沈冷这次连话都没说。

    公车右大声问:“再问你一件事,你在永立道清剿求立叛军,攻破东窑岛的时候,是不是得到了周国的天子剑和周国的传国玉玺?”

    保极殿里一片低呼,所有人都看向沈冷,又都下意识的看向皇帝。

    周天子剑和周传国玉玺象征着什么谁都知道,一直都有传闻,谁得到这个东西谁就是天命所归,如果这东西到了沈冷手里......

    公车右不等沈冷回答,大声质问:“我还听说,永立道南屏城府治严豁严大人因为知道了你私藏周天子剑和传国玉玺的事而被你栽赃陷害,沈将军又作何解释?”

    沈冷微微摇头,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公车右:“我说过了,没必要向你解释。”

    公车右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沈将军猖狂到连国法都不顾,在陛下面前还如此嚣张!”

    “第一。”

    沈冷看着公车右说道:“你不是国法,第二,我没必要跟你解释,第三......咱们来谈谈周天子剑和周传国玉玺的问题,在公车大人看来,这两件东西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公车右大声说道:“沈将军你在装什么糊涂,谁不知道周天子剑和周传国玉玺象征什么?还用我直说?不过既然你问,那我就告诉你,世人皆说,得周天子剑和传国玉玺者是天命所归,沈将军得到了这两件东西却私藏起来,难道不足以说明什么?”

    沈冷问:“那你相信得到周天子剑和周传国玉玺的人是天命所归吗?”

    公车右都要喊出来了,忽然察觉到这个沈冷在把自己往坑里带,一旦他说相信,那怎么对陛下解释?身为宁臣,却对周天子剑和周传国玉玺的传说深信不疑,那才是真的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他只要认了,沈冷就能占据上风。

    “我只知道人心险恶。”

    公车右看着沈冷,阴冷的笑了笑:“沈将军,你和我在这玩这种无聊的把戏有意义吗?如果我说我相信,你就会在陛下面前说我居然迷信周天子剑和传国玉玺,是有不臣之心,你果然很聪明,可是不管你怎么诡辩,你私藏重器的事你解释不了。”

    沈冷叹道:“公车大人,我大宁国法之中,可有一条写着不准收藏周天子剑和传国玉玺?”

    公车右一怔。

    大宁的律法里真没写。

    公车右怒视沈冷:“纵然国法之中没有约束,难道你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你是不是真的以为,得到了周天子剑和传国玉玺就是天命所归之人,所以你不惜抗拒国法也要留下。”

    沈冷道:“我刚刚说过了,公车大人,你不代表国法。”

    公车右压着怒火:“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得到了周天子剑和传国玉玺?”

    他反应了过来,这样和沈冷争执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沈冷承认了这两件东西在他手里不就完事了吗,其他的交给刑部,交给国法来审判。

    “是。”

    沈冷的回答依然那么简单。

    这次,保极殿里的人真的是没想到沈冷居然认了,惊呼声比刚才要大的多了,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沈冷,已经有人的眼神里出现了惋惜,有的人眼神里则是痛恨。

    站在皇帝不远处的太子咳嗽了几声,迈步上前:“沈将军刚刚从永立道那边回来,所以得到了周天子剑和周传国玉玺的事没有来得及上报有情可原,千多年前,楚灭周,楚皇没有找到周天子剑和传国玉玺,这两件东西已经遗失千年,沈将军只怕也难以确定那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沈冷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真的。”

    太子后边的话都没办法继续说。

    一群人看着沈冷,心说你特么的是不是傻?太子殿下这明显是要为你开脱,明显是在护着你,你居然还这么快就认了那东西是真的。

    沈冷道:“我仔细看过,应该是真的。”

    太子:“呃......沈将军,看来你确实很在意这两件东西。”

    沈冷道:“在意啊。”

    太子看了沈冷一眼,又看了皇帝一眼,向后退了两步不再说话。

    他心里却止不住的冷笑,本来还想拉你一把亲近一下关系,是你自己找死,既然你找死我何必还要再拉你,亲近不亲近的,你都要死了,亲近又有什么意义,本就是想除掉你的,只不过现在你风头正盛我不愿和你正面为敌,你自己傻就别怪我了。

    所以太子才说了一句,看来你是很在意这两件东西。

    副都御使公车右大声质问道:“既然你自己承认了,也听闻过周天子剑与周传国玉玺的说法,却私藏不露,而且直言在乎,沈将军,你在乎的是什么?难道不是天命所归的传闻?”

    沈冷道:“回答你之前,我先问公车大人一句,你真的相信得到那两件东西就是天命所归?如果你真的相信,那我一定会如实详细的和你解释,如果你不相信,你为何如此激动?我打东窑岛的时候这两件东西在求立人手里,莫非公车大人也觉得求立人是天命所归?”

    公车右一怔,下意识的看向皇帝。

    沈冷抱了抱拳,觉得是时候拍个马屁了:“我却以为,唯有陛下是天命所归,不管周天子剑和周传国玉玺在不在陛下手中,陛下也是天命所归。”

    公车右恨的牙根都疼:“你就说你为什么在意那两件东西!”

    沈冷一脸认真的回答:“应该很值钱。”

    一群人都懵了。

    就在这时候,皇帝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所以你派人把东西送回来的时候,特意给朕写了封亲笔信,信中特意提到了三次这两件东西很值钱。”

    沈冷道:“回陛下,确实很值钱,臣在派人把东西送回来之前特意打听过,这俩玩意在黑市上的价格可不低,臣差一点就没忍住把它给卖了。”

    皇帝瞪了他一眼,招手,代放舟带着两个小内侍上来,内侍每个人捧着一个托盘,一个托盘里是周天子剑,一个托盘里是周传国玉玺。

    皇帝扫了群臣一眼:“东西是沈冷找到的,也是沈冷派人送回来的,他说的没错,为什么要解释一遍呢?他只觉得这两件东西是个值钱的物件儿,而不是什么有特殊意义的东西,反倒是你们之中有些人,看来真的认为这两件东西代表着什么。”

    公车右瞪大了眼睛,手颤抖着指着沈冷:“你,你......你既然已经交给陛下了,为什么你不说!”

    沈冷淡淡道:“公车大人,我刚刚说过了的,没必要向你解释。”

    公车右往左看看,往右看看,猛的转回头看向沈冷:“那你解释一下为何与暗道势力蝇营狗苟的小人勾结!”

    皇帝慢慢的站起来:“这件事,朕来给你解释。”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气氛变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去准备一件紫袍

    此时此刻在保极殿里的人,有很少一部分知道流云会的底细,皇帝身边的亲近人都知道,比如老院长比如澹台袁术比如赖成,算起来知道的人不算特别少,可是这件事为什么没有传扬开?

    谁也不是傻子,可公车右现在就是这个傻子。

    皇帝慢慢站起来,看着公车右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件事,朕来给你解释。”

    沈冷忽然跨前一步跪倒在地:“这个罪,臣认了。”

    澹台袁术也往前迈了一步,想跪下去认了流云会是他的,可沈冷比他快了一步。

    这件事说大不大,陛下想用流云会控制江湖,这本身没什么问题,可这件事一旦挑明了,陛下的名声就会受损,百姓们如果都知道陛下居然控制一个暗道生意,会怎么说怎么想?

    如果陛下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流云会是他的,满朝文武会炸了锅。

    沈冷道:“陛下息怒。”

    皇帝慢慢低头看着沈冷:“你认什么罪?”

    沈冷:“该认的臣得认,不该认的臣不认。”

    皇帝眼睛微微发红:“朕该......”

    老院长垂首道:“陛下该秉公处置,况且老臣听说,流云会并非一群为非作歹之徒,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如果朝中诸位大人觉得流云会有问题,可责令廷尉府调查。”

    皇帝看向老院长,老院长对皇帝微微摇头。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迈步走到公车右面前,看着公车右的眼睛,公车右和皇帝对视了一眼就被吓得不得不往后退,低着头不敢看皇帝。

    “你刚才说,沈冷是包藏祸心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

    提到贼子两个字的时候,皇帝的语气明显加重。

    赖成和老院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公车右低着头:“臣......臣是这么说的,臣不知道他已经将周天子剑和周传国玉玺交给了陛下。”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你觉得朕是昏君吗?”

    公车右猛的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连忙撩袍跪倒在地:“臣不敢。”

    “朕可以是。”

    皇帝大步走出保极殿:“传旨,罢免御史台副都御使公车右官职,去掉封爵,着廷尉府严查,你们御史台的人不是经常骂朕是昏君吗?今天朕就让你们看看昏君是什么样子......扒掉他的官服,去掉他的梁冠,封他的家,求情者同罪!”

    话说完,皇帝已经走出了保极殿,赖成和老院长还有澹台袁术都追了出去,整个保极殿里鸦雀无声。

    太子楞了一下,想了想,也追了出去。

    公车右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他不觉得自己错了,所以他转头看向沈冷,凶狠的看向沈冷,沈冷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叹息一声:“公车大人,你大半辈子耿直,我回长安之前就在想是谁会跳出来,没想到是你,也不应该是你,偏偏就是你。”

    他转身走到一边,刑部尚书钟上梁看了看公车右又看了看他,本想张嘴说几句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东暖阁,皇帝一摆手:“谁也不用劝。”

    太子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一边。

    赖成连忙垂首道:“臣有罪,臣愿受罚。”

    皇帝看了太子一眼:“你先去承天门外,让水师的将士们回去休息。”

    太子连忙应了一声出门。

    赖成垂首说道:“陛下知道的,公车右应该是被人利用了,他为人耿直不懂得变通,说话不会转弯,所以一直都在得罪人,正因为他这样,所以由他说出来就会显得令人信服,可实际上,太耿直的人......离傻不远。”

    皇帝道:“朕知道他是被人利用了,可别人不被利用他被利用,难道不是因为他蠢?不是因为他不合格?不是因为他自以为是?你们御史台的人难道不是都享受着这种被人誉为不畏皇权的感觉吗?还有,你们不是不想让朕认了流云会的事吗?朕一定会认,今天不认明天朕也会认,你们不是担心朕背骂名吗?朕不怕,朕可以没有理由的废掉御史台都御史,朕想看看是这个骂名大还是朕创建流云会的骂名大!”

    老院长在心里长叹一声,陛下这是在赌气啊。

    可是这个气怎么来的?不管怎么来的陛下得出这口气啊。

    “都出去吧。”

    皇帝摆了摆手:“朕乏了,今日谁也不见。”

    老院长和赖成对视一眼,两个人还要说话,禁军大将军澹台袁术却摇了摇头,三个人随即躬身退出东暖阁。

    代放舟把房门关上,也退到了门外。

    屋子里只剩下皇帝一个人,他手扶着桌子站在那,忽然就动了,把桌子上的奏折全都扫了下去,然后一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朕的儿子,为朕四处征战九死一生,可是却被人当着朕的面骂做乱臣贼子......”

    他颓然的坐下来,眼神逐渐空洞。

    保极殿,大内侍卫鱼贯而入,几个人上去将公车右的官服扒掉,将梁冠摘了,公车右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沈冷,沈冷站在那也一直看着他,大内侍卫将公车右架了出去,沈冷转身准备离开,刑部尚书钟上梁沉默片刻,上前一步:“沈将军,稍后再走。”

    沈冷问:“何事?”

    “沈将军说认罪的事。”

    钟上梁有些为难的说道:“还是请沈将军好歹与我说几句,总不能就这样走了。”

    “他留下也不该和你说。”

    保极殿外。

    一身风尘仆仆的韩唤枝站在那,看了钟上梁一眼:“他有问题,没问题,都不应该在这跟钟大人你交代什么,军职人员的问题向来是我廷尉府的事,钟大人是觉得我廷尉府太忙了没人管?”

    钟上梁脸色一变:“韩大人?”

    韩唤枝迈步进来,看了沈冷一眼:“请沈将军先回去,最近不要离开长安,你的事我廷尉府会派人调查。”

    沈冷点头:“知道了。”

    韩唤枝走到钟上梁面前问:“钟大人有什么疑问吗?如果有的话,现在可以请旨,请陛下准许刑部与廷尉府会查此事,只要陛下有旨意,我一定配合钟大人。”

    钟上梁讪讪的笑了笑:“不用,韩大人自然会尽心尽力。”

    韩唤枝笑了笑:“那就是没异议?”

    “没有。”

    钟上梁道:“哪里会有什么异议,我还有一些杂事尚待处理,就先......”

    “别啊。”

    韩唤枝抬起手往左右摆了摆,保极殿外,廷尉府的人将大门挡住。

    “我也有几句话想问钟大人。”

    韩唤枝慢慢的围着钟上梁踱步:“我听说钟大人是沐昭桐的学生。”

    钟上梁脸色一白,强撑着问道:“那又如何?”

    “我南下查案,南下之前曾经找钟大人聊过一次,详细向钟大人说了我要调查何事,钟大人还记得吗?如果钟大人记得不清楚的话,那我帮你回忆一下,我曾对你说过我南下要走的路线,你说巧不巧,我跟你说要走水路经过鹿城,到鹿城之前我本该乘坐的那条船沉了,可我走的是陆路。”

    钟上梁道:“幸好韩大人没事。”

    “对啊,幸好我没事。”

    韩唤枝从怀里取出来两个信封:“不然的话也不会找到钟大人你和叛贼沐昭桐的书信来往。”

    保极殿里的人全都吓了一跳,一脸的不可思议。

    “把他拿下。”

    韩唤枝从钟上梁身边走过:“钟大人得先解释一下自己的问题了。”

    几个廷尉从外面进来,直接将钟上梁的官帽摘了,按着胳膊推了出去,钟上梁一边走一边喊:“韩唤枝!你这是栽赃陷害!你无权抓我!”

    沈冷走到韩唤枝身边,看了看那两个信封:“真的?”

    韩唤枝声音很轻的回答:“假的。”

    沈冷:“这样不好。”

    韩唤枝道:“可我没冤枉他。”

    沈冷摇头:“算了,我还是回家等你吧。”

    韩唤枝嗯了一声:“这两封信是假的,不过我抓了他派到平越道的人,我在平越道被围攻的时候,叛贼之中始终有人指着我喊他就是韩唤枝,那是想致我于死地,这个人就是他的人,你先回去吧,还有就是......以后不该认的事不要瞎几把认。”

    沈冷都懵了。

    这么粗糙的话是韩唤枝说出来的?

    韩唤枝转头看向那些朝臣:“流云会是我廷尉府安插在江湖中的钉子,诸位大人,长安城乃至于京畿道,所有江湖上的暗道势力被我廷尉府打掉的,都有流云会配合,这件事,明日早朝我会在陛下面前在诸位大人面前详细解释,如果诸位大人留下无事的话,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

    他抱了抱拳。

    保极殿里的大人们面面相觑,一个一个的离开。

    韩唤枝长长吐出一口气,缓步走到东暖阁外面,他看了代放舟一眼,代放舟对他微微摇头意思是陛下心情很不好。

    韩唤枝抬起手挠了挠眉角,转身看到不远处老院长和赖成都在看着他,他指了指东暖阁里边,老院长和赖成同时摇头,他想了想,还是在门外轻轻说了一句:“陛下,臣回来了。”

    东暖阁里依然安静的不像话,韩唤枝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没见陛下回应,他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候听到陛下说了一句:“进来。”

    韩唤枝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推门进入东暖阁,一进门就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他过去一本一本的把奏折都捡起来,一边捡一边说道:“陛下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本应该是预料之中的事。”

    皇帝看了他一眼:“公车右骂沈冷是乱臣贼子!”

    韩唤枝一愣:“那该抓,该骂。”

    他把奏折捡起来在书桌上放好:“可是那老顽固应该不服气,这样,不如让他与臣同审刑部尚书钟上梁。”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一回来就抓了朕的刑部尚书?”

    韩唤枝有些不好意思:“来不及请旨。”

    皇帝:“来不及?”

    韩唤枝低头:“主要是心急。”

    皇帝道:“按你说的办吧......另外,你是不是把流云会的事认了?”

    “臣......是。”

    皇帝沉默很久:“这个事,朕不能让给你,刚刚他们在保极殿拦着朕不让朕认,朕没认,不是朕爱惜名声,是朕觉得保极殿这场面太小了,要认,朕就当着满朝文武所有人的面认!明日一早朕会提及此事,你去跟叶流云说一声......明日让他来参加朝会。”

    韩唤枝刚要说话,皇帝摆手:“朕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劝,朕不能忍沈冷被人骂做乱臣贼子,朕也不能忍叶流云被骂做是蝇营狗苟的下三滥,他是朕的人,开枝散叶天边流云的叶流云。”

    皇帝看向韩唤枝:“朕可以骂你们,别人,不行。”

    韩唤枝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那臣让他明天穿的严肃些。”

    皇帝看向门外:“代放舟,去准备一件紫袍!”

第七百八十七章 谁也不许说不行

    沈冷他们从平越道往回走的时候已经十月,回到长安其实就已经快到年前,长安城的冬天依然那么冷,长安城的年味也依然那么足,进了腊月之后这种气氛就更浓起来,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开始提前准备年货。

    一辆马车穿过大街小巷在未央宫外停下来,守在宫门口的人仔细看了看,这辆马车上的标识有些眼生,不属于朝廷诸位大人的任何一个,禁宫门口当值的人眼睛都多毒,当值的日子久了,上朝的那些大人们乘坐的马车上是什么样的标识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值禁军校尉马原仔细看了看,还是没认出来,倒是觉得有些眼熟,偏偏还想不起来。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内侍总管代放舟:“代公公,这一大早的你就在门口等谁?”

    代放舟笑了笑:“等一位大人物。”

    马原心说朝中的人都算上,能让代放舟在门口等了这么久的也没谁啊,如那些分量极重的大人物,比如禁军大将军澹台袁术,比如原内阁首辅元东芝,现在的代首辅赖成赖大人,还有书院的老院长,这些人分量自然足够,可都有可自由出入禁宫的权利,只要宫门不紧,他们这些人是随时都能来的,莫非是哪位封疆大吏回来了?

    他还在想着,就看到代放舟一路小跑着往那辆马车过去。

    “叶先生。”

    代放舟在马车旁边微微俯身:“陛下让奴婢在这等你。”

    叶流云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车厢上昨夜里才画完的安标徽,有些满意。

    虽然老百姓都知道流云会是暗道势力,不过流云会表面上的生意都正经的很,商铺商行的马车上都有标徽,可他的马车没有,也不能有。

    昨天接到韩唤枝的通知,他就让人把流云会的标徽在马车上画好。

    “我没来晚吧?”

    叶流云问了一句。

    代放舟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陛下还没到太极殿,陛下说叶先生到了可直接进东暖阁。”

    代放舟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他就在长安城,可是二十几年来他很少进宫,除非陛下召见他没有主动来过一次,即便是陛下召见他也只能从未央宫的小门进来,还要尽量避着人,大部分时候都是天黑之后才进来,他本该是和陛下最亲近的人之一,可却不得不疏远。

    如朝臣们一样在上朝的时间进未央宫,这是第一次。

    远处不停的有马车停下来,一位一位朝廷重臣进入宫门,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一路走一路闲聊,可是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往叶流云这边看几眼,都在好奇,代放舟来接的人是谁。

    这些阳春白雪的大人们,哪有几个认得流云会的标徽。

    两个人进了宫门,那些也陆续进宫的大人们都会主动和代放舟打个招呼,然后朝着叶流云善意的笑笑,虽然不认识,可能被代放舟引领进宫的人自然分量不低。

    已经是寒冬腊月,大人们到了太极殿外边等着,时辰不到不能进大殿,再冷也得等着,又不能压着时辰来,不过这些大人们也不是没办法,往往都会到内阁那边去蹭温暖,看起来那排屋子不大,可早晨这会能挤进去不少人,当然也不是谁都能进去。

    代放舟道:“叶先生,咱们到东暖阁那边一会儿随陛下一块上朝。”

    “不了。”

    叶流云站在太极殿门外:“我在这等着。”

    大人们能进内阁取暖的都进去了,不能进去的也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聊天,唯有叶流云一个人,一身白衣站在太极殿外边,身形笔直。

    代放舟觉得鼻子尖上凉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竟是下雪了。

    时辰到,朝臣们从内阁所在的房子里出来,有说有笑的到了大殿门外,不约而同的开始整理朝服,众人按顺序站好,然后排着队进入太极殿中,一身素白的叶流云站在风雪里,像是一棵压满了白雪却压不弯腰的青松。

    不多时,代放舟先进来喊了一声陛下到,朝臣连忙面向龙椅那边整齐的弯腰垂首。

    皇帝迈步走上高台,扫了众人一眼后坐下来。

    代放舟上前看了看:“诸位大人都到了吗?”

    内阁代首辅赖成道:“都到了。”

    皇帝忽然站起来:“代放舟,你先下去。”

    代放舟俯身一拜,退到了一侧。

    皇帝走到高台边缘,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公车右何在?”

    已经被扒了官服去掉梁冠的公车右从队伍最后走出来:“罪臣在。”

    他当然得在,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的。

    皇帝嗯了一声后继续说道:“昨日你提到沈冷勾结流云会的人,朕说给你一个解释,沈冷先把罪认了,他是为了阻止朕,是为朕着想,澹台当时也想认,甚至老院长都想认,所以朕后边的话没有说完......朕当时想着,这件事昨日里说不够庄重,得放在太极殿里说,得在上朝的时候说,得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宁天成元年,朕坐在了这。”

    皇帝指了指龙椅,然后又转头回来看着下边的文武百官说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是在那个时候入朝为官的,如今站在这的人,为朕做事超过二十年的有三成,超过十年的有五成,还有一些不足十年,可一共才过去二十几年,很多事你们就算没有亲眼所见,也都听过。”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朕初登大宝,廷尉府的人叛逃了三分之二还多,至于为什么叛逃朕不说你们也明白,这些叛逃的人没有离开长安,大部分都潜伏起来,他们想做什么你们知道吗?你们当然知道。”

    皇帝指向礼部尚书王怀礼:“那时候朕亲自点你的名,把你从礼部员外郎升为侍郎。”

    王怀礼上前俯身:“臣,铭记不忘。”

    皇帝又看向兵部尚书安远志:“你可还记得,那时候你在北疆武库任职,是朕派人昼夜兼程把你接到长安的?”

    安远志俯身:“臣记得,那一路上风雪真大。”

    皇帝嗯了一声:“是啊,大的何止是风雪。”

    皇帝又看向另外两个人,满朝文武,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坐着,一个坐在文官之首的位置,是书院老院长路从吾,一个坐在武官之首,是老将军苏茂。

    “当初朕初到长安,连夜拜访先生,先生在书院门外等朕,还记得朕到之前发生了什么?”

    老院长站起来道:“臣记得,也不会忘。”

    皇帝看向苏茂:“老将军,朕把你请回来,想让你主持大局,老将军在风雪夜里进宫,因为北疆黑武趁着那时候朝局不稳而兴兵来袭,老将军与朕彻夜长谈,老将军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应该也没有忘了吧。”

    苏茂垂首:“臣没忘。”

    皇帝缓了一口气后看向群臣:“你们可能听说过,但听说的未必真实,朕就来给你们讲讲......天成元年,兵部尚书李松陈告老还乡,朕还没到长安他就已经走了,兵部侍郎杜广军托病不出,朕派人去了三次,他只说病重不能主事,朕就让他在家好好养着,所以朕选了安远志,派人去北疆把他接回来,那时候有多难?朕想让他回来,可有人不想让他回来,一路上,他遭遇截杀十二次。”

    皇帝的眼神扫了一眼,群臣全都低下头。

    “公车右,你昨日说流云会是一群蝇营狗苟的下三滥?朕今日告诉你,他们不是!他们非但不是蝇营狗苟的下三滥,他们是朕的人,是大宁的勇士,没有他们,如今这朝堂上有多少人早就已经去了你知道吗?!”

    皇帝看向门外:“门外站着的那个叫叶流云,朕从西蜀道云霄城带出来的人,朕当时让他选,你们知道他怎么说的?他说陛下......总得有人去做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事,而这事往往又很重要,涉及生死,他说,臣也想风风光光,可是人前风光显贵,不如多为陛下你做一些事,如果能为大宁多保住几位忠臣良将,能让大宁江湖没有风浪,臣做什么都愿意,陛下缺人用,臣就去江湖上帮陛下找人,臣保证,每一个臣找来的人都心甘情愿为大宁赴死!”

    皇帝转了一圈嘶哑着嗓子说道:“二十几年前他已经有了赴死之心,如今你们有几个能做到!”

    所有人都看向门外,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大宁元年,廷尉府叛逃的人为了不让着朕好过,所以准备刺杀朕选中的人,包括朕刚刚提到的几位,王怀礼,你是朕第一个点名要的人,所以也是第一个被人盯上的人,那天夜里,有人在你家门外仗剑守了一夜,就是如今站在门外的叶流云。”

    王怀礼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再次看向大殿之外。

    “天成二年,朕派去北疆的人把安远志接回来,可那时候北疆正在与黑武人开战,朕身边已经无人可用,所有能打仗甚至所有能提刀的人都去了北疆,是叶流云挑选了一批他招募来的江湖义士,自愿到北疆接你,叶流云带着二十三个人去,进长安城的时候只剩下四个人。”

    “天成三年,正是朕决定对黑武人反击的时候,庄雍率军死守封砚台,铁流黎率军绕到黑武人后边,杀敌十几万,那一仗打的黑武人至今不敢大举来犯,而当初与朕商议此事的正是老将军苏茂。”

    苏茂垂首道:“臣记得,陛下把臣接回来,臣连夜进宫,一路上小人作祟图谋不轨,那时候陛下身边真的是没人可用了,臣从东疆回来,是一路偷偷摸摸回来的,可是才进城就被人盯上了。”

    皇帝看向门外:“叶流云,你进来!”

    一身白衣的叶流云迈步走进大殿,跪倒:“臣,叶流云,拜见陛下。”

    “你起来。”

    皇帝从高台上下去,大步走到叶流云身边:“他身上的伤疤,有十三处是那天为了保护苏老将军留下的,这些事难道朕还要一一告诉你们?要不要现在朕把这些伤疤一一只给你们看?你们可以不知道,知道了也可以忘,可朕永远都忘不了。”

    公车右低头,面带愧色。

    皇帝吐出一口浊气:“有人甘愿付出而不要名利,有的人为了名利不计代价,公车右,你过来看看,这就是你说的蝇营狗苟之辈,这就是你说的下三滥的江湖客!”

    公车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有罪。”

    “那时候,朕有多难?朕不像个皇帝,朕是求着人帮朕,可是有多少人以病重为由跑了?有多少人甚至连个借口都不说也跑了?可还有很多人愿意陪朕站在一起,愿意与朕同扛这个大宁。”

    皇帝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好一会儿才逐渐平缓下来。

    “那些叛逃的才是乱臣贼子,他们才是蝇营狗苟之辈,他们才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下三滥!”

    皇帝眼神里散发着寒气:“包括没走的沐昭桐!”

    众人全都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而兵部侍郎杜高淳的头低的更低。

    皇帝走到公车右身边:“朕知道,你们得清高,你们得与众不同,言官当敢言,那是朕给你们的权利,所以平日里你们骂朕昏君朕都可以忍了,可朕不能忍为大宁默默付出了那么多的人却被你们骂做乱臣贼子骂做下三滥。”

    他猛的转身:“代放舟,把衣服拿过来。”

    代放舟捧着一个托盘快步跑过来,皇帝一把将紫袍从托盘里抓起来,走到叶流云身边给他披在身上:“从今日起,你就是大宁的刑部尚书,谁若是觉得朕今日之决定荒唐,那也给朕闭嘴,朕不想听到一个人说他不行。”

    叶流云刚要张嘴,皇帝瞪了他一眼:“你也不许说不行!”

    皇帝大步走回龙椅那边坐下来:“代放舟,宣旨!”

    他看着龙椅下爬伏在地的群臣,一字一句的说道:“朕从不一意孤行,今日朕偏要一意孤行。”

第七百八十八章 轨迹

    刑部。

    韩唤枝看着一身官服的叶流云有些不适应,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然后噗的一声笑出来:“你在练习做官的眼神。”

    叶流云摇头:“我没有!”

    韩唤枝笑道:“你否认有用吗?就刚才你失神的那片刻,你的眼神就变幻了好几种,而你面前只有我,我说了些什么你都没有听进去,只能说明你是在害怕,你是在惶恐不安,你甚至在不自觉的练习怎么表现出一种让人信服的眼神。”

    叶流云看了他一眼,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下来:“是......”

    韩唤枝道:“没必要故意去想那种眼神应该是什么样的,那些作奸犯科的人每一个看到廷尉府的人都会害怕,这是一种自然反应,刑部吧......虽然也没什么可干的,大部分时候都捡一些我们廷尉府吃剩下的屁,但天长日久也就有了那股气势,主要是正气,一身正气莫说恶人鬼神都怕。”

    叶流云:“为什么我要捡你的屁吃?”

    韩唤枝:“可能是因为我廷尉府把大屁都吃了?”

    叶流云哈哈大笑:“挑着味儿大的你们都吃了?”

    韩唤枝:“恶心。”

    叶流云起身走到窗口:“我决定还是跟你到廷尉府去几天,看看廷尉府的运作方式,看看廷尉府是怎么查案怎么办案,是怎么一套做事的流程规矩。”

    韩唤枝嗯了一声:“迎新楼。”

    叶流云一怔:“迎新楼怎么了?”

    韩唤枝道:“给我们廷尉府的人每个都要办一块半价的贵宾牌,不然不带你学。”

    叶流云认真的说道:“八折,不能再多了。”

    韩唤枝:“八折就八折。”

    两个人离开刑部,每一个刑部官员都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两位大人物过去,刑部尚书钟上梁才来没几年就被廷尉府拿下,据说明天一早就要受审,这其中到底会牵连出什么大案子谁也不知道,刑部这边人人自危,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可就是害怕。

    叶流云脚步一停,他停在那,所有人都站起来看着他。

    叶流云想了想,提高声音说道:“你们不应该害怕,不应该惶恐,甚至不应该不安,钟上梁的案子如果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你们就可以庆祝了,庆祝一下,你们迎来了有史以来最硬的一位尚书大人。”

    他指了指韩唤枝:“跟他一样硬。”

    刑部的人互相看了看,有人悄悄的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有人则看似没有反应心里却真的踏实了些,其实新来的尚书大人说的没错,这是当今皇帝李承唐即位以来,二十几年间,刑部迎来的最硬的一位尚书大人。

    叶流云道:“如果你们心里没有愧没有鬼,我希望,将来你们走出去,走路的步伐比廷尉府的人还要?乓恍??蛭?忝谴?砉?ǎ??盼易鍪拢?一崛媚忝嵌急涞糜财?鹄矗?蛭?匏剑??晕尬贰!?/p>

    他扫了众人一眼,众人就那么看着他,叶流云点了点头后迈步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阵掌声,先是稀稀拉拉的,后来掌声如雷。

    韩唤枝瞥了他一眼:“有点意思。”

    叶流云:“硬不硬?”

    韩唤枝:“一定没我硬。”

    就在这时候刚刚从未央宫里出来也不放心叶流云的沈冷进了门,一进门就听到这俩在说硬不硬你一定没我硬这样的话,他站在那,用一种原来你们俩是这种人的眼光看过去,韩唤枝一怔,叶流云也一怔,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确定沈冷可能是要说什么不要脸的话。

    沈冷:“你们俩......”

    叶流云:“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冷:“我的意思是,你们俩,比硬?”

    韩唤枝眯着眼睛看他,沈冷叹道:“下次带我一起。”

    叶流云:“滚......”

    三个人离开刑部,上了叶流云的马车,这是刑部尚书的专车,马车车厢上有大宁刑部的标徽,韩唤枝那辆黑色马车还在修,估计着没有半个月修不好。

    马车在廷尉府门外停下来,三个人进了廷尉府之后直接到了韩唤枝的独院,进了院门沈冷就发现有些不对劲,等到进了房间里边才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窗子开着,厚重的窗帘也开着,所以屋子里很亮堂,亮堂到让叶流云和沈冷都错觉来的地方不对。

    叶流云伸手指了指窗帘,没说话,表情已经代表一切。

    韩唤枝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九岁说,屋子里太暗了。”

    叶流云和沈冷脸上的笑容同时消失不见,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韩唤枝倒是觉得没什么,过去把窗子关上,毕竟已经是腊月外面冷风灌进来冷的让人受不了,他一边把窗子关上一边说道:“商九岁离开长安之前来过我这三次,每次都说我像是个把自己关进黑暗地狱里的人,他说不喜欢我这,太阴暗,阴暗就会发霉,他担心有一天连我都会发霉。”

    “从南疆回来之后,我推开门走进这个屋子,或许是因为这次离开的时间太久了,屋子里居然真的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所以我就开始强迫自己养成开窗透气的习惯,挺好。”

    他的语气很平淡,似乎真的没什么了。

    只是似乎。

    叶流云坐下来,而沈冷则去把炉火点旺。

    “说说案子吧。”

    韩唤枝给他们两个泡茶:“钟上梁是沐昭桐的门生,所以我们很自然的会把他往沐昭桐那边想,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一切都是沐昭桐死之前安排好的,可是我查了一下钟上梁这个人为官这些年的经历,他拜入沐昭桐门下的那年,沐昭桐就安排他去了西疆武库做事,在西疆武库历练了五年后,沐昭桐把他调入京畿道甲子营做事,又五年,做到了甲子营行军佥事。”

    沈冷看了他一眼:“那怎么突然调入刑部任职了?”

    “刑部尚书闫举纲被苏冷所杀之后,刑部尚书,侍郎,两个位子都空缺出来,钟上梁先是被调任侍郎,两年后升任尚书,算是平步青云,他赶上了一个好时机......但我在这个案子里却想到了别的什么事。”

    韩唤枝道:“因为涉及甲子营,所以我就特意调查了一下甲子营那边的官员调动,然后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钟上梁从甲子营离开之后到了刑部任职,先是侍郎,后是尚书,而他之后的甲子营行军佥事杜高淳调任兵部任职,为兵部侍郎。”

    韩唤枝停顿了一下后若有所思的说道:“算算看兵部尚书安远志年纪不小了,他在兵部二十几年,陛下派人把他从北疆接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四十岁了吧。”

    “三十九。”

    叶流云道:“我接他回来那年,他三十九。”

    “现在已经六十几岁了。”

    韩唤枝道:“如不出意外,北疆之战后安远志就会退下去,杜高淳就会接任兵部尚书,这几乎是已经铁定的事,不会出什么问题。”

    叶流云脸色微微一变:“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没有出什么意外的话,未来几年后,刑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就都有可能是那边的人......”

    他往东指了指。

    其实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能直说出来。

    如果钟上梁这次没有忍不住想把沈冷整治一下,最主要的是,如果他不是想要除掉韩唤枝的时候露出了马脚,他的位子会很稳,毕竟他才不到五十岁,还能在朝为官十几年,这样一来......刑部尚书和兵部尚书这两个重要的位置都有可能是太子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不但要查钟上梁,还要查杜高淳?”

    叶流云道:“虽然我之前不在官场,可也大概知道如今兵部是什么样个情形,安远志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所以这次北伐的事大部分都是杜高淳在操持,和各方面接触,统筹,谋划,实施,都是他亲手在抓,安远志只是听他汇报......此时此刻,如果想查杜高淳,势必会影响到北伐。”

    沈冷摇头:“北伐之前,不能轻动。”

    韩唤枝道:“先得确定这个人不会在大军北伐的时候做什么手脚。”

    “能做什么手脚?”

    叶流云看向韩唤枝:“他能有多大的胆子?”

    韩唤枝微微摇头:“别忘了,陛下是要御驾亲征的。”

    三个人再次沉默下来。

    东宫。

    太子活动了一下双臂,又抬起手揉了揉脖子:“真是累的让人心烦,脖子都疼的受不了.....”

    东宫内侍总管曹安青垂首道:“殿下想想,以后殿下继承大统,会比现在更累更辛苦。”

    太子叹道:“皇帝,至高无上,难道连享受清闲的权利都没有?”

    “殿下,清闲固然好,可一国之事都在肩膀上扛着,如何能清闲?殿下此时的辛苦,是为了适应以后的辛苦,想想陛下是如何做事的,殿下也就有了目标也应该有所准备。”

    太子看了他一眼:“也就是你,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提醒我,对了,我让你去做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明日在迎新楼安排好了宴请沈冷。”

    太子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奴婢已经把天字科暴露的人都除掉了,把他们聚在一起议事,在饭菜中下了迷药,毒药味道太大,那些人武艺都太强,一旦引起怀疑不好应付,迷药的味道要小一些,迷晕了这些人后都杀了,至于没有暴露出来的那些人,奴婢已经早早的安排他们在京畿道潜藏,没在长安。”

    “还有呢?”

    太子道:“钟上梁这个废物,他那边的线不要再有牵连。”

    “奴婢已经断了,不管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到东宫。”

    “那就好。”

    太子沉默片刻,看向曹安青:“你想办法去提醒一下杜高淳,他不能再出事了。”

    曹安青垂首道:“已经知会过了。”

    太子起身,一边活动着一边走到窗口,一把推开窗子,外面的冷风吹进来,太子打了个寒颤:“父皇北征最快是明年开春,大军开拔到北疆,气候正合适开战......这段时间,不能再出任何纰漏,父皇到了北疆之后,我主理朝政,兵部的事又在杜高淳手里,一切都好说,谁都可以出问题,杜高淳绝对不能出问题。”

    ......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今天是江湖之中重要的一个日子,叫做六一少侠出行日,是所有少侠女侠出门历练的日子,今日我配合少侠女侠闯荡了游乐场,然后又扫荡了超市,中午的时候一起做了庆功宴,结果厨房搞的一塌糊涂,以至于整个白天都出于被少侠和女侠支配的恐惧之中,现在才能码字,对不起大家。】

第七百八十九章 麻将馆贵宾牌

    迎新楼。

    沈冷看着面前这个傻笑的汉子忍不住摇头说道:“叶先生去了刑部任职,流云会现在你是大当家了,虽然说我也替你开心,可你自己能不能笑的矜持一些,看你这一股篡位得逞的样子。”

    黑眼咧开嘴:“东主那个房间真大,我昨天第一次认真的看了看。”

    沈冷白了他一眼:“小家子气。”

    黑眼道:“打扫起来很费力啊。”

    沈冷:“更小家子气了。”

    “东主以后指不定多久回来一次,那么大的房间显得空荡荡的,不过我决定以后每天都把他房间打扫一遍,以后东主回来总不能觉得兄弟们没良心,干干净净的,什么时候回来都看着心里舒服。”

    沈冷心里一暖:“你不住进去?”

    黑眼:“不住不住,不习惯。”

    他伸了个懒腰:“其实不管东主在刑部还是在这楼子里,兄弟们始终都还是把他当大当家看,就是突然间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你能理解吗?我们身为大宁第一暗道势力,当家的是刑部尚书......”

    沈冷:“瞎说,大宁第一暗道势力的扛把子是陛下......”

    黑眼看了沈冷一眼:“有一种奉旨混黑的得意啊。”

    沈冷哈哈大笑,往四周看了看:“今天晚上太子约我在这吃饭,你知道了吧。”

    黑眼嗯了一声:“知道,是东宫那个内侍总管曹安青亲自来订的,所以今夜迎新楼就不对外接客了,毕竟是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是太子殿下。”

    他强调了两遍太子殿下。

    沈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有分寸。”

    黑眼道:“虽然我们都知道太子殿下对你绝对没安好心,现在和你亲近起来也是装的,谁都不是傻子......可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还是得好好的伺候着,表面上也得和和气气,就算是不愿意也得把这顿饭吃的开开心心才行。”

    沈冷:“这个不重要,他就是表明个态度,我就陪他应付一下,重要的是这段日子你约束一下兄弟们,叶先生刚到刑部,那些不服气的人始终盯着,一个暗道势力的大当家突然成了刑部尚书,对于很多人来说不能接受,觉得匪夷所思,他们会想办法找到叶先生的把柄,纵然明知道不会把叶先生扳倒,可还是会忍不住跳出来恶心人。”

    黑眼道:“东主上次就和我提起过,流云会的生意这两年来都已经很正经了,以后要往更正经的方面发展,我们是第一暗道势力,可发展暗道势力不是我们的初衷,我们是要做到最大,我们做到最大了才让其他暗道势力混不下去,我们的目的是清理暗道势力,兄弟们都明白。”

    沈冷笑道:“其实流云会被提到明面上来也好,前段时间冒出来那个日月堂这两天是不是明显老实了。”

    “是啊。”

    黑眼皱眉:“到现在为止也没查出来这个日月堂是什么来头,不过东主和我都怀疑和那些没暴露出来的天字科的人有关,如果确定的话,就足以证明虽然沐昭桐已经死了,可还有一只手握着天字科的力量,到底有多少人,到底涉及多广,还是让人不踏实。”

    他没明说,可他知道沈冷也清楚,那只手在哪儿。

    “估计着一直到北伐之前他们都不会再出来添乱。”

    沈冷回头看了一眼:“陈没盖子呢,刚才还在,一转眼去哪儿了。”

    黑眼嘿嘿笑起来:“刚要跟你说,走,带你看好戏去。”

    “什么好戏?”

    沈冷一脸好奇。

    黑眼道:“看了就知道了,为这事我们已经准备两天了。”

    两个人从三楼下来,到了迎新楼一楼大堂就看到已经不少人都在了,连去宫里陪孩子的茶爷都来了,看到沈冷下来,茶爷朝他摇着小手,跟招财猫似的......

    除了茶爷之外,沈冷还看到了陈大伯,老人家和沈先生坐在那聊天,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反正聊的很开心的样子。

    黑眼走下来后一摆手:“时辰差不多了,布置起来。”

    迎新楼的伙计们开始动手,看来早就有所准备,红色的地毯迅速的铺好,桌子上摆上了很多喜庆的东西,而一脸疑惑的陈冉被推倒大堂正中,他往四周看着,越看越觉得害怕。

    “我怎么觉得你们像是要把我卖了,有一种突然成为花魁的感觉。”

    正说着,大堂外边有人进来,天机票号的伙计们挑着担子进来的,担子上绑着红色的大花,看起来格外的喜庆。

    特意穿了一身漂亮长裙的高小样迈步进门,脸色有些微微发红,看起来像是很紧张,走路的姿势都稍显有些别扭,可她却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脯走到陈大伯面前,俯身一拜:“大伯,我来提亲了。”

    陈冉一瞬间就懵了,他一步到了高小样面前:“你干嘛?”

    高小样看了他一眼:“我记得有个人跟我说,去南疆如果能平安回来就娶我,这个人可能忘记了,我得给他提醒一下。”

    陈冉:“我......”

    高小样道:“你不来,那就只好我来,我知道你害怕什么,我不怕。”

    陈大伯看着陈冉说道:“你个王八......”

    沈先生:“咳咳.....”

    陈大伯:“你个王八......傻孩子。”

    沈冷问黑眼:“这事高小样找你商量的?”

    黑眼道:“我知道没盖子担心什么,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由命,而且这次北征可能是有史以来大宁对外征战最凶险的一次,谁也不知道会打成什么样,所以他害怕,怕自己如果死了高小样岂不是要守寡?那么好的姑娘,他不忍心,可是人家姑娘不怕。”

    沈冷道:“看看陈没盖子怎么反应吧,这事让人家姑娘做到这个份上,不合适。”

    黑眼叹道:“是啊,怪别扭的。”

    大堂里,陈冉沉默了好一会儿,看向高小样认真的说道:“你想好了吗?”

    高小样:“想好了,聘礼我给自己准备好了,嫁妆我也给自己准备好了,如果你觉得这样还不行,那就等你出征之后,我把自己嫁进门,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陈冉转身看向楼梯上的沈冷:“冷子,带钱了吗?”

    沈冷道:“你说多少。”

    茶爷道:“我带了。”

    她上前来,取了一个包好了的红色布包递给陈冉:“拿着。”

    然后茶爷走到沈先生身边:“让让呗。”

    沈先生:“开什么玩笑,我是长辈。”

    茶爷一撇嘴:“我是小样娘家人。”

    沈先生连忙起身:“让你,让你......”

    茶爷坐下来,旁边是陈大伯,茶爷清了清嗓子:“说吧,有什么事。”

    陈冉深吸一口气,然后大步上前:“我陈冉,愿意娶高小样为夫......呸,不是,我陈冉愿意嫁高小样为妻......重来重来,咳咳,我陈冉,愿意娶高小样为妻,不管以后如何,我发誓我会全心全意的待她好,视她如命,我这个人嘴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漂亮话,我知道我就认定她了,非她不娶。”

    茶爷看向高小样,高小样道:“你是娘家人,你别看我,我这会儿得矜持一点。”

    茶爷道:“我不太熟练啊,你也知道我那会儿也不怎么矜持......是不是有个什么考验之类的?”

    高小样道:“你今天是长辈啊。”

    茶爷:“唔,长辈,我是长辈......”

    她坐直了身子,看向陈冉认真的说道:“带聘礼了吗?”

    陈冉连忙道:“有的有的。”

    他连忙把刚才茶爷给他的红包双手递过去,茶爷伸手接过来放在一边:“说说吧,聘礼都有些什么?”

    陈冉:“啊?”

    高小样都急了:“他哪儿知道啊,都是我准备的,你问我你问我。”

    茶爷:“你矜持点!”

    高小样:“......”

    陈冉忽然单膝跪下来,右手放在左胸口:“聘礼在这。”

    他的手重重的拍了拍心口:“我的命。”

    高小样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然后转身不看陈冉,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笑着哭,哭着笑,茶爷连忙起身过去抱着她,在她后背上轻轻的拍着:“不哭不哭。”

    高小样一边哭一边说:“这个混蛋,他这么说,我......我不知道怎么就受不了了,茶儿姐姐,我是不是太容易感动了。”

    茶爷叹道:“他们水师学这个的。”

    高小样:“啊?”

    茶爷连忙解释:“开玩笑......”

    她看向沈冷,沈冷连忙摆手,示意这个不是他教的。

    陈大伯站起来,红着眼睛走到陈冉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臭小子,你能这么说爹很高兴,爹知道,你终于长大了......我在这表个态吧,小样姑娘待你好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若是有朝一日对不起她,我就打断了你的狗腿!”

    陈冉:“爹,你放心,我如果以后对不起她,我自己打断了我的狗腿。”

    高小样抹了抹眼泪走过来,取出来一样东西递给陈冉:“嫁给你之前,先解释一下这个呗,前阵子你不在家,我给你洗衣服的时候发现的,好像很金贵似的。”

    陈冉接过来看了看:“这个......”

    陈大伯一把将东西拿过来看了看:“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

    陈冉看向沈冷求助,沈冷过来也看了看:“这个啊,这个是小淮河春香楼麻将馆贵宾牌,嗯......麻将馆贵宾牌。”

    高小样哼了一声:“贵宾牌消费不低吧。”

    陈大伯:“麻将馆的啊,我替你收着!”

    他瞪了陈冉一眼:“年纪轻轻的打什么麻将,以后我去就行了。”

    他看向沈先生:“以后咱俩去。”

    沈先生:“......”

    茶爷看着沈冷笑了笑:“小淮河春香楼麻将馆的贵宾牌你认的很清楚啊。”

    沈冷:“我去后厨看看一会儿吃什么。”

第七百九十章 威胁

    未央宫,东暖阁。

    皇帝喝了口茶嗓子才好受了些,可能是前几日在朝堂上因为愤怒而喊的声音大了些,嗓子这几日来都不舒服,嗓音越发的沙哑起来,和往日说话的声音相比判若两人。

    可是这种沙哑,听未来还偏偏有几分魅力。

    “康为已经启程去了平越道,提前去熟悉一下平越道那边的事,让叶开泰带他一段时间,然后叶开泰去云海道......昨日元东芝跑到朕这里来哭诉,说了好多,朕也有些感触,康为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只是太拘泥于形式。”

    皇帝看了赖成一眼:“朕让康为去了平越道,你来做首辅,怎么也不见你感激涕零的表个忠心?”

    赖成道:“陛下是臣从御史台调到内阁,俸禄没涨。”

    皇帝:“朕刚想起来,公车右诬陷沈冷,御史台的人没有调查清楚就在朝堂上大放厥词,这事儿朕是不是还没有罚?”

    赖成:“臣谢陛下,臣感激涕零。”

    皇帝哼了一声,把手里的一份奏折递给赖成:“看看,这是参奏你的,说你治下不严,肆意妄为,枉为人臣......自己想想,朕该怎么罚你。”

    赖成哪敢真的看,接过来之后有些无赖的说道:“臣上次扣了两年的俸禄,这些日子都是拉饥荒度日,陛下也不想让人在外边胡说,说当朝首辅大学士穷的揭不开锅。”

    皇帝道:“那你倒是想个法子,让朕觉得可以不扣俸禄了。”

    “臣写个检讨吧,臣带着御史台上下所有人写一份请罪折子,肯定言辞真切追悔莫及的那种。”

    皇帝道:“看过再说。”

    赖成嬉皮笑的说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说着,代放舟从外边进来,垂首说道:“陛下,礼部尚书王怀礼王大人求见。”

    王怀礼也是内阁成员,次辅之一。

    皇帝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王怀礼从外边进门,俯身一拜:“臣拜见陛下。”

    他起身:“陛下,刚刚收到了这个。”

    他快步将手里拿着的一份东西递给皇帝:“安息国皇帝伽洛克略派人送来的,说是想派遣一支使团来觐见大宁皇帝陛下,愿意两国修好。”

    皇帝把那份国书拿过来打开看了看,眉角微微一抬:“修好?这种把戏前阵子黑武国的汗皇桑布吕才刚刚玩过,他是要对日郎国动手了,所以不远万里派人送来一份国书,十之七八是想一边派人和大宁谈一边进攻日郎,顺便还能让使团仔仔细细看着大宁是什么模样,打探一些消息。”

    王怀礼道:“那就回绝了他们?”

    皇帝沉思片刻:“不用,想来就让他们来。”

    王怀礼垂首道:“臣明白了。”

    皇帝问:“说到桑布吕,昨日你还送进来一份国书,还有桑布吕的亲笔信,他这次是真的想和朕见一面好好谈谈了,黑武国内局势混乱,他也应该想明白了,黑武的国师心奉月就是想让他当挡箭牌挡住朕大宁北伐大军,可是这一战打完了,桑布吕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不可能不抵抗,只要抵抗,损失的全是他的力量而不是黑武国师的,所以怎么算他都输。”

    王怀礼道:“黑武国的使团就在北疆等着呢,算日子已经等了三个月。”

    “传旨给武新宇,让他派人护送使团到长安。”

    皇帝笑了笑:“让黑武使团的人在长安城吃好住好。”

    王怀礼反应过来:“吃好住好玩好,但不能谈好,甚至想谈都没得谈,桑布吕还在北边等着他的人送回去消息,大宁的北征大军已经出发了。”

    皇帝嗯了一声:“就这么安排吧,如果不出意外,安息人应该也就在南疆外等着呢,让他们也来,都到长安来看看。”

    王怀礼道:“臣遵旨,臣先告退。”

    皇帝道:“去吧。”

    王怀礼出门之后皇帝看向赖成:“安息人要来探探底细,黑武人要来探探底细,忽然之间,朕有一种自豪感,那些所谓的强国,还是要看大宁的脸色。”

    赖成道:“臣前日和沈冷仔细聊过,他特意跟臣提到了日郎国海峡的事,他说如果能掌控海峡,每年只是向过往商船收一些过路费就是一笔巨大的收入,最主要的是,扼住了海峡,就相当于扼住了西南诸国的咽喉,所以他建议,若是真的把安南都护府的事定下来,都护府的位置选在靠近海峡的地方,第一是可把控经济命脉,第二,我们的水师接应也更容易些。”

    “朕不知道那边的地形,沈冷画的草图朕看过,日郎海峡的位置确实很要紧,就按照他说的办,安南都护府的级别定在正四品,有临机专断之权,尽快安排制作印绶,挑选人员,尽量在夏天之前人员到位,尽快与日郎人谈好。”

    赖成道:“臣已经在安排了。”

    皇帝起身,活动了一下:“兵部那边的事怎么样了?现在已经是腊月,过了年再休息两个月,三月初朕就决定去北疆,历时数年,从各路抽调过去的战兵,运送过去的粮草,还有其他的事都已经准备妥当,朕三月出发,走的快一些,五月能到北疆,从五月到十月,是最适合开战的一段时间,过了十月不好进兵了......”

    赖成道:“陛下,臣还想再劝陛下一次,御驾亲征,关系重大,如非必要......”

    “别劝了。”

    皇帝笑了笑:“这一战,朕是必然要去的。”

    赖成垂首:“臣知道......兵部的事,侍郎杜高淳统筹安排,各路军队,粮草补给,都已经安排妥当,东北那边孟长安训练的新兵已经有与黑武人一战之力,西北那边,唐家训练的新兵随时都能上战场,北疆如今有兵力十五万余,孟长安和唐家,可为北征供兵马二十万,再加上协调各卫战兵,陛下北征要带上的禁军,总计兵力不低于八十万,如果再算上从大埃斤云桑朵答应的从草原调拨的骑兵十万,第一批集结的兵力就有九十万,兵部调度紧而不乱有条不紊。”

    “杜高淳这个人能力不错。”

    皇帝看了赖成一眼:“你认为如何?”

    赖成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皇帝道:“想说什么?”

    赖成摇头:“没什么,杜大人能力确实很强。”

    皇帝看向窗外:“赖成,朕还是选择相信每一个人,你们都是朕的臣子。”

    赖成心里一动。

    京畿道,义县。

    义县是京畿道甲子营的驻地,距离长安三百里,义县是京畿道最大的粮食产地,这里的土地肥沃,亩产每年都高于周边各县,当年决定把甲子营放在义县不仅仅是因为在这可以扼守从西往长安的交通要道,还因为此地有京畿道第二大的粮仓。

    兴义仓在义县宝安山一侧,紧邻着兴义仓的就是甲子营大营。

    距离大营还有五十几里,一队骑兵护送着马车在向前疾驰,这支队伍前日出长安后就一路西行,半路上只停下来一次,马车里是当今大宁兵部侍郎杜高淳杜大人,一颗在朝廷中冉冉升起的新星,他今年才刚刚三十三岁,谁都不会怀疑他在四十岁之前就能成为兵部尚书,内阁成员。

    兵部尚书安远志已经老了,做事力不从心,从前年开始,安远志也逐渐把杜高淳推倒前边来,这是一种必然的新老交替,他让杜高淳多露面多接触多操持,就是在为杜高淳接任兵部尚书而铺路。

    马车里,杜高淳闭着眼睛听着坐在面前的那个中年男人说话,时不时的眉头就会微微皱起。

    坐在他对面的,是荀直。

    “阁老已经走了。”

    荀直语气平淡的说道:“可大势阁老已经定下,所以咱们只需要按照阁老定下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就行,你是阁老最看重的人,这段时期对你来说又是最重要的时候,所以你要格外小心。”

    杜高淳睁开眼:“荀直先生,有些话我一直想说始终忍着,今日不忍了......我大概可以猜到你们最终的目标是什么,虽然时至今日你们也没有告诉过我,你们的图谋太大,大到可能有损大宁基业,你们难道自己心里不害怕?如果一旦黑武反噬,长安以北就是战场,民不聊生,国力衰退,万万人死于战争。”

    荀直笑了笑:“这是新老交替必然出现的局面,有什么问题?”

    杜高淳沉默片刻:“我是宁臣。”

    荀直皱眉:“你应该明白,你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是阁老的恩惠。”

    “我不认为全是。”

    杜高淳脸色有些发白:“你一遍一遍的在跟我说这些话,一遍一遍的强调没有阁老就没有我今天,那我问你一次,如果没有皇后娘娘没有阁老,你自己会是今天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荀直一怔:“杜大人,你是不是有些放肆了。”

    “放肆的是你。”

    杜高淳道:“我以前做过些什么,在不涉及陛下,不涉及触犯大宁国之根基的情况下,哪怕是违背我自己的良心,为报恩我做了,但我不希望有人威胁我。”

    他往前俯身,看着荀直的眼睛:“我是大宁的兵部侍郎,北伐大军百万人生死成败的后盾,阁老授意让你安排我做一些不伤国本的小事,我做,但要是涉及百万大军涉及大宁基业,对不起荀直先生,你可以试试能不能除掉我,如果能,我杜高淳时刻等着,如果不能,那就闭嘴。”

    “另外。”

    杜高淳看着荀直的眼睛说道:“你不要再一遍一遍的提什么我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阁老才有的,就算我承认这是阁老的恩惠,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何来的居高临下?”

    荀直脸色发白,沉默片刻:“停车,杜大人,好自为之。”

    “谢谢荀直先生的好意,请荀直先生记住一句话,我虽是文人,可从穿上军服的那一天开始就在为死做准备,大不了就是死。”

第七百九十一章 贺礼

    甲子营的重要性和独特性,其他诸卫战兵都不能相比,戍卫长安,只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一切,不管是兵力还是装备,甲子营都是诸卫战兵之中最强,甚至可以拿出来和四疆虎狼相比,所以甲子营将军的分量有多重不言而喻。

    薛让已经在甲子营将军这个位置坐了十年,十年前陛下把他从东疆刀兵调过来,似乎就在昨日,薛让有时候回想起来脑海里自己在东疆刀兵的生活还是那么清晰。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甲子营将军,二十几年前,大将军裴亭山率领九千刀兵直奔长安,封住城门挡住世子李逍然,大将军的威望随之达到了巅峰。

    而在那时候,唯一要动一动的就是甲子营,八万禁军都没动,甲子营大军却已经开拔,最终得到消息陛下李承唐已经进了长安,所以甲子营才没有开到长安城外。

    自此之后,甲子营就是陛下心里的一根刺,在薛让来甲子营之前的十几年,甲子营战兵将军换了四个人,来了又走,没有一个人可以坐稳,陛下是用了十几年的时间给甲子营大换血,等到薛让来的时候,当时的甲子营已经和十几年前的甲子营截然不同。

    他深知甲子营的重要性,所以十年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最近这段日子,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偏偏还想不到。

    门外亲兵进来,说是兵部侍郎杜大人到了,薛让连忙起身迎了出去,按照级别来说他比杜高淳还要高,可是谁都知道杜高淳是未来兵部尚书的不二人选,虽然现在杜高淳还没有进入内阁,几年后必然能进,兵部尚书是正二品,可内阁次辅是从一品,近乎位极人臣。

    杜高淳快步进来,看到薛让的时候笑起来:“薛将军!”

    他是薛让手下出去的人,在甲子营做事数年,做到了行军佥事,而薛让对这个人的能力自然再熟悉不过。

    “杜大人。”

    薛让抱拳。

    杜高淳紧走几步:“将军千万不要如此客气,我是甲子营出去的人,永远都不会忘了。”

    薛让哈哈大笑,拉着杜高淳的手往屋子里走:“是来告诉我什么好消息的?我请你帮我说说陛下亲征的时候带我甲子营一同北上,怎么样,是不是成了?”

    杜高淳摇头:“没......”

    薛让一愣:“陛下不答应?”

    “内阁诸位大人商量了一下,这件事就给否了,然后又奏请陛下,陛下也觉得不妥当,甲子营驻守京畿道长安无忧,北伐之际禁军必然随陛下北上,如果甲子营也去的话,京畿道防备空虚......将军,不是担心会发什么事,而是必须准备着应付会发生什么事,所以甲子营不能动。”

    薛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其实我也早就知道的,甲子营肯定不会向北。”

    他有些遗憾的看了杜高淳一眼:“那杜大人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甲子营虽然不能随军北上,不过陛下打算从甲子营抽调一半的辅兵还有车辆,所以我特意过来和将军商量一下。”

    “这还不算事,何须你亲自跑一趟。”

    薛让笑道:“陛下有旨意,莫说是一半的辅兵和车辆,全都带去又如何?难不成我还要对陛下说,那可不行。”

    杜高淳笑起来:“多谢将军,另外......”

    他往四周看了看,杜高淳立刻明白过来:“你们都出去吧,我和杜大人商议一些要紧事。”

    屋子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房门关上,杜高淳看向薛让:“将军,有一句话我必须问你,还请将军如实相告。”

    薛让看他脸色肃然起来,也收起笑容:“你问。”

    “将军。”

    杜高淳深呼吸,然后认真的问道:“最近这些年,是否有人暗中联络过将军?”

    “你指的是什么?”

    薛让的脸色有些变化。

    杜高淳道:“将军,如果有人暗中与你说了些什么,我希望将军三思......仅仅是辅兵和车辆的事,确实我没必要自己跑一趟,可这一趟我非来不可,我就对将军如实坦白,这段日子有人私底下找过我,虽然没说有所求,可却送来大笔的银子,被我拒绝了。”

    薛让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动:“你是说......大军北上之前有人想收买你?”

    杜高淳点了点头:“将军,我在你手下做事多年深知将军为人,将军对大宁对陛下之忠诚也是天地可鉴,我只是害怕啊。”

    薛让道:“你怕什么?”

    杜高淳往东指了指,薛让一怔。

    沉默良久,薛让看向杜高淳:“你应该相信我的,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是有人贿赂我还是逼迫我,我永远站在陛下那边,你刚才指了指,我当是没看见,也希望你不要胡思乱想,那可是大宁储君......你也应该明白,那是陛下的选择,忠于陛下,忠于大宁,这是我为官做人的准则。”

    杜高淳总算是松了口气:“那样最好,我总觉得,最近气氛有些不对劲。”

    薛让摇了摇头:“安心做我们自己的事,别的事......我们不管就是了,天家事,无小事。”

    杜高淳有一句话想问,可没敢问出来,其实就算他不问他也很清楚薛让的选择,薛让对陛下的忠诚不仅仅是对陛下一人,还有李家皇族,还有大宁正统,他确信薛让不会被什么人收买,而且薛让绝非沐昭桐那一系的人,当初陛下把他从东疆刀兵调过来就足以说明对他的信任。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杜高淳心里就有些隐隐不安。

    长安城。

    沈冷坐在那看着紧张的发抖的陈冉嗤之以鼻:“看看你那怂样,上战场都没怂过,怎么当新郎官把你吓成这样......你相信我,我是过来人,根本不用紧张也不用害怕。”

    陈冉:“我第一回!”

    沈冷:“那我是不是应该告诉高小样,你这话里还想有第二回?”

    陈冉:“冷子,你有经验,你告诉我后天大婚的时候,我应该说什么?”

    沈冷:“总结起来,谢天谢地谢爹娘,敬茶敬酒入洞房。”

    陈冉:“哪个环节最可怕?”

    “入洞房......”

    陈冉:“......”

    沈冷道:“相信我,你会有体会的。”

    陈冉:“入洞房这种事有什么可怕的,小淮河我又不是没去过,小淮河浪子之称难道是虚名?”

    沈冷:“呵呵。”

    陈冉道:“我是不是应该表现的稚嫩一些,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沈冷道:“从你看不起入洞房就已经知道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了,还用装?”

    陈冉不停的搓手:“不行不行,我现在想躲,真的,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你说高小样会不会也害怕?”

    迎新楼,另外一个房间。

    一群流云会的大嫂围着高小样七嘴八舌的教着她应该怎么做,一个个都是相信我,我是过来人的表情,有些话听的高小样脸红心跳的,又觉得有些好奇。

    “小样姑娘。”

    流云会的一位大嫂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不要害怕,这种事第一次都是女孩子比较紧张,男的都会装的好像什么都懂,其实是他们男人紧张的不知道该干嘛,你大哥我和成亲的时候,手脚都抖,还假装镇定,你只需记住,入洞房入洞房,关键词是入和......”

    茶爷一把捂住大嫂的嘴:“嫂子你别说了......”

    高小样脸红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大嫂嘿嘿笑了笑:“行了行了我不说了,别怕,真的,一开始是咱们女人怕,过不了多久就是他们男人怕!你一个眼神,他们就怕。”

    高小样好奇的问:“那嫂子,你家里大哥也怕你吗?”

    大嫂哼了一声:“以前怕,现在?现在我们俩纯洁的跟不是夫妻似的......”

    茶爷就发现,这些流云会的大嫂是一群很神奇的人,好像她们在成亲之后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整个人都升华了......平日里都不敢和她们多聊天,一开始聊着还正经,没几句就拐弯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

    茶爷看着高小样说道:“什么事都不用担心,我请了叶先生来给你证婚,你只要按照我们教你的一步一步把过程走完就行了,千万记得啊,吃饺子的时候问你生不生,你一定得大声说生。”

    高小样:“知......知道了。”

    迎新楼一楼,陈大伯看着沈先生:“我有点怕。”

    沈先生道:“你这一把年纪了你怕什么?踏踏实实的。”

    陈大伯:“冷子和茶儿成亲那会儿,你怕不怕?”

    沈先生想了想:“别的倒是不担心,我就怕他俩一顺手在成亲的时候把结拜的事儿也给办了。”

    陈大伯道:“我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娘,把陈冉拉扯大不容易,如今他快成亲了,我这肩膀上的担子也总算是要放下了,这么多年像只老母鸡似的护着他,想想真是......不说了不说了,开心。”

    沈先生:“鸡妈不好当啊。”

    陈大伯:“明明是鸡......”

    沈先生吓得一哆嗦:“住嘴!”

    与此同时,东宫。

    太子看了曹安青一眼:“我听说沈冷部下那个亲兵营将军陈冉要大婚了?你去准备一份贺礼,今夜我和沈冷吃饭的时候带过去。”

    曹安青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准备。”

    他出了门,抬起头看了看太阳,那么刺眼。

    可他却笑了笑。

    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贺礼么?阁老尸骨未存,是得给你们送一份贺礼。”

第七百九十二章 两顿饭

    下午的时候迎新楼就在外边挂出来牌子,晚上的时候不对外营业,东宫那边的侍卫也早就到了,明里暗里都布置了人,就连禁军都调拨了人马,在四周百姓们看不到的地方守着。

    陛下是很低调的人,所以太子也不敢太高调,天快黑的时候乘坐一辆没有标徽的马车而来,下车的时候看到等在门外的沈冷立刻就加快脚步上来,脸上露出没有半分破绽的亲切笑容。

    “沈将军,久等了。”

    沈冷俯身一拜:“见过殿下,臣也是刚到。”

    太子一把将沈冷的手扶住:“今日我们不论君臣,我是真心把沈将军当朋友看待,沈将军何必如此客气。”

    沈冷道:“规矩还是不能乱的。”

    太子和沈冷把手进了酒楼,迎新楼的人全都俯身相迎。

    黑眼亲自引领着两个人上了二楼,包间里早就已经备好了茶和干果点心。

    太子落座,笑着说道:“本来是想请你到东宫喝酒,想了想那太过于正式,还是在外面轻快些,素闻迎新楼酒菜长安无双,早就想来,奈何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所以说,我今日还是沾了你的光才能品尝到迎新楼的美酒美食。”

    沈冷笑道:“谢太子殿下抬爱,其实,这地方臣也是不经常来......殿下是有什么事要找臣吩咐?”

    “没有没有。”

    太子手一挥:“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想和你见见面聊聊天,沈将军是我大宁肱股之臣,年少有为,和沈将军这样的人多聊聊,我也能学习到不少东西。”

    沈冷俯身道:“殿下谬赞了。”

    太子笑道:“莫紧张,看你这一板一眼的样子。”

    他起身,走到窗口往外看着:“长安城的繁华,百姓的安居,乃至于整个大宁的稳定,少不了沈将军这样的人在外与敌打拼,我时常在想,父皇十六岁就领兵作战了,御敌于北疆之外,而我却依然碌碌无为,这次父皇准备北征,我不止一次请求父皇带上我,可是父皇却不准,他说......我得留守长安,身为国之储君不能任意妄为,要以大局为重。”

    他回头看了沈冷一眼,刚才说到国之储君四个字的时候语气故意加重了几分。

    然而沈冷居然没什么反应,像个小孩子似的规规矩矩的坐在那,手放在膝盖上,脸上也透着一股子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太子心里哼了一声,笑了笑说道:“大宁啊,我们李家数百年来苦心经营不敢有丝毫的携带,才有了如今的国运昌隆民生繁荣,当然也少不了你们这样的肱股之臣为之倾注一生心血,我来见你,还是想代表父皇,代表我自己,对你说一声谢谢。”

    沈冷连忙起身垂首抱拳:“殿下言重了。”

    太子过去拍了拍沈冷的肩膀:“沈将军今年才二十五?”

    “回殿下,是。”

    “比我还小一岁。”

    太子道:“可我一阵阵的觉得,我这二十几年的人生实在没有你精彩,对了,听闻你是个孤儿?”

    “回殿下,是。”

    “一个孤儿,能成长为大宁独领一军的将军,想必年少时候也受了不少苦才能有如今这般优秀,如你不嫌弃,以后私底下可称我为兄长。”

    沈冷后退一步俯身道:“臣不敢。”

    太子笑道:“沈将军,你太紧张了,我说过了今日只是你我私下聚聚,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你放松些。”

    沈冷道:“臣明白,臣知道了。”

    太子看了沈冷一眼,刚刚故意说到私下里你可以称我为兄长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看着沈冷的眼睛,他想从沈冷的眼神里看出来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然而他失望了,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确定自己不会看错,也确定一个人就算再会演戏,突然之间自己提到兄长两个字也会有些慌乱,而沈冷的眼神里没有他以为会出现的惧意。

    他哪里知道,沈冷其实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我其实一直都想有个兄弟,哥哥也好弟弟也好,因为我太孤单了。”

    太子坐下来,看着沈冷说道:“所以,长烨出生之后我很开心,特别开心,原本父皇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从小到大身边都没有什么玩伴,你也知道,我的那些叔伯虽有子嗣,可他们见到我的时候总是会带着七分敬意三分生疏,一直到快二十岁,我都没有感受过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我很敬佩你,也很尊重你,看到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我也会忍不住想,若你是我弟弟该多好。”

    沈冷站在那,心说太子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太子见沈冷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心里忍不住有些疑惑,心说这个家伙真的城府这么深?

    话都已经说的如此明白,他为什么连点正经的反应都没有。

    太子问:“你能理解这种感受吗?”

    沈冷摇头:“臣虽然是孤儿,不过年少时候身边不缺朋友,臣的亲兵营将军陈冉就是与我一同长大的同乡,还有孟长安,也如臣的兄弟一般。”

    太子哦了一声,略微有些失望。

    “说到陈冉,听闻他快成亲了?”

    太子笑了笑:“曹安青,把带来的东西交给沈将军,请他代转给陈冉将军,这是我一点小小心意,祝贺他新婚大喜,祝他百年好合。”

    曹安青连忙把带来的礼盒放在桌子上,然后躬身退后。

    沈冷俯身道:“臣替他谢殿下厚爱。”

    “咦?怎么还不上菜?”

    太子笑着说道:“我为了晚上这顿饭,可是连午饭都没有吃,唯恐吃的少了品尝不齐全这迎新楼的美食,安排人上菜吧,咱们边吃边聊。”

    曹安青垂首道:“奴婢这就去吩咐。”

    未央宫,东暖阁。

    皇帝看了一眼卫蓝:“太子去迎新楼了?”

    大内侍卫统领卫蓝垂首道:“回陛下,太子殿下前日的时候就和沈将军说过,也在迎新楼定下一桌酒菜,天黑之前太子殿下就到了迎新楼,沈将军在迎新楼外等着。”

    皇帝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后说道:“太子出宫身边带的人手够不够?”

    “东宫侍卫早就在迎新楼附近布置,禁军也安排了人马。”

    “你带人也过去吧。”

    皇帝语气平淡的说道:“他是太子,这么随意出门怎么行,太子和沈冷见过之后,你暗中护送到东宫再回来。”

    卫蓝道:“臣这就去。”

    他出了东暖阁之后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太子殿下身边有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东宫侍卫,当初正式册封太子,东宫的侍卫有一大部分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实力如何自然很清楚,况且迎新楼四周都有禁军暗中戒备,谁也不可能在迎新楼闹出来什么事,迎新楼是流云会的地盘,流云会如今也已经几乎控制整个长安城暗道势力,陛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转念一想,卫蓝明白过来,陛下担心的应该不是太子。

    东暖阁里,皇帝把今日的最后一份奏折批阅好放在桌子上,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代放舟,告诉御膳房把晚饭送到东暖阁里来,朕今日就在这睡下了。”

    代放舟连忙要出去,皇帝又吩咐了一声:“准备两个人的,不急,一个时辰之后再送过来就行。”

    代放舟一怔,心说准备两个人的?

    可他当然不能问,连忙出去吩咐。

    半个时辰后,迎新楼。

    太子殿下端着酒杯说道:“这迎新楼的饭菜果然不一般,这是这几年来我吃的最舒服的一顿饭,想了想,大概也不是饭菜有多合胃口,只是因为和我一起吃饭的是沈将军,我还是那句话,我一直都觉得沈将军与我投缘,这杯酒敬我们之间的缘分。”

    沈冷连忙举杯:“谢殿下抬爱。”

    两个人刚要举杯,就看到曹安青从门外进来小心翼翼的看了太子一眼:“殿下,刚刚珍妃娘娘宫里派人来找沈将军,说是珍妃娘娘有事要见他。”

    太子的脸色猛的一沉,但是很快就笑起来:“看来是有要紧事,不然的话这宫门都禁了怎么会还派人来找,快去快去吧。”

    他放下酒杯,眼神里的怒意一闪即逝。

    沈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俯身一拜:“那臣就先告退了。”

    他出了门就觉得不对劲,珍妃娘娘从来都没有派人找过他,最多也是派人找茶爷进宫去,今天怎么会这么巧的?

    他离开迎新楼之后不久,太子也登上马车回东宫,马车里,太子的脸色越发难看下来:“这么晚了珍妃还让沈冷进宫?若说他和珍妃没关系谁信!”

    曹安青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未央宫,沈冷跟着找他来的人从侧门进来,那内侍道:“沈将军可去东暖阁,是陛下在等你。”

    沈冷这才恍然,连忙道谢。

    东暖阁,皇帝看了一眼大内侍卫副统领言白,被誉为五色鹿之一的大内高手。

    “看清楚了吗?”

    言白垂首道:“看清楚了,殿下在听到说是珍妃娘娘请沈将军入宫的时候,脸色大变,显然是要发怒,可忍了下来,沈将军出门之前臣就先撤了出来,后面的事没有看到。”

    皇帝嗯了一声:“知道了,你下去吧,今夜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讲。”

    “臣明白。”

    言白俯身垂首,退出东暖阁。

    他出门,沈冷进门,两个人见了之后还打了招呼,沈冷当然不会想到言白不久之前也在迎新楼。

    他在东暖阁外边想等着陛下召见,代放舟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到沈冷,代放舟笑着说道:“陛下已经等了沈将军好一会儿,快进去吧。”

    沈冷连忙道谢,进了东暖阁发现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没吃饱吧。”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指了指自己对面:“坐下吃饭,白饭炒菜,吃不言饭不语,先吃了再说。”

    沈冷在陛下面前似乎才是真的不拘束,坐下来,端起来一碗白米饭,就好像和陛下抢着吃的似的,两个人吃的都很快也都很香,没多久米饭吃完盘里的菜也吃的差不多了。

    沈冷放下碗筷嘿嘿笑,皇帝白了他一眼:“在朕的地盘,险些没抢过你。”

    沈冷又嘿嘿笑。

    皇帝问:“怎么样?”

    沈冷道:“一般吧,比臣做的稍稍差了那么点。”

    皇帝:“吃了朕的东西还说一般?朕是问你太子。”

    沈冷:“呃......挺好的。”

    皇帝笑了笑:“朕猜着你和太子吃饭也不会吃的下去,所以让人准备了些,既然吃了朕的饭,那就先不急着出宫,消消食,陪朕走走。”

    “臣遵旨。”

    沈冷起身,陪着皇帝出了东暖阁,这腊月的夜里多冷?

    可不管是皇帝还是沈冷,都不觉得冷。

    就连每隔不远就挂着的一盏宫灯都能带给人温暖,越看越暖和,风雪不侵。

第七百九十三章 多难?

    未央宫里灯火明亮,宫灯设计奇巧,风再大也不会吹熄,君臣两个人沿着小路走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偏偏如此,似乎时间都不存在了。

    “两个小家伙功课都还好,朕每日都问问。”

    皇帝一边走一边说道:“茶儿本来说要把他们俩接回去,珍妃来和朕商量,朕没答应。”

    他看了沈冷一眼,沈冷连忙表态:“不收伙食费都好说。”

    皇帝扑哧一声:“正经些。”

    沈冷点头:“臣遵旨。”

    皇帝道:“之前把两个孩子接进来,朕跟你说是为了敲打你也是为了敲打沈小松,可实际上朕还是不放心那两个小家伙,住在宫里朕踏实,有珍妃在他们俩就只管无忧无虑,来年三月北征,只这几个月的时间把他们两个接回去,到时候还要接回来,折腾什么?天寒地冻,小孩子容易生病。”

    沈冷道:“臣都听陛下安排。”

    皇帝看了他一眼:“茶儿每日都住在珍妃宫里,你自己在家里住若是觉得别扭......那就别扭着吧。”

    沈冷:“......”

    “对北征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皇帝问。

    沈冷沉思片刻后说道:“黑武之强不容小觑,现在是公认的黑武最弱的时候,可毕竟是黑武,再弱也是黑武,只南院就可有百万大军,乞烈军堪比北疆铁骑,况且,为了让百姓们支持北征,之前一直都在将黑武宣传的很弱,所以一旦战事不利,百姓们也会惶恐,军心不稳尚且可治,民心不稳,仗不好打。”

    皇帝道:“朕自然知道,所以第一战,朕打算交给你和孟长安。”

    沈冷试探着问了一句:“陛下的意思是,分开打?”

    皇帝眼神欣赏的看了沈冷一眼:“朕只说了一句让你和孟长安打第一战,你就猜到了分开打,很好......黑武南院大军集结在北疆瀚海城对面,那是真正的硬骨头,辽杀狼虽然年轻可领兵能力不输于当初的苏盖,况且桑布吕就在南院,所以这必须打赢用以振奋民心的第一战就要挑软一点的北院军队下手,朕会亲自率军到瀚海城,孟长安和你的水师配合,总计兵力十五万,打黑武北院三十万人,还不能打输。”

    沈冷沉吟片刻:“打输了会砍头吗?”

    皇帝道:“会,砍你们俩的。”

    沈冷吓得一哆嗦:“真砍?”

    “当然真砍。”

    皇帝看了他一眼:“君无戏言......除非是开玩笑。”

    沈冷笑起来,然后说道:“打北院三十万人,其实不在北院那三十万人,而在于黑武国长公主阔可敌沁色,她如今掌握格底城和苏拉城两座大城,边军数万,那三十万北院军队没有和咱们边军交战过的经验,反而是沁色手下的数万黑武边军对大宁战兵太熟悉,如果一旦打起来,沁色从侧翼支援,似乎没多少一战必胜的把握。”

    皇帝问:“沁色真的如你们所说的那么厉害?”

    “其能力应该远在她弟弟桑布吕之上。”

    皇帝点了点头:“朕当初让你去北疆和她交涉,朕还以为你能把她摆平。”

    沈冷叹道:“如果杀了她会适得其反,当时留着她确实大有必要。”

    皇帝沉默片刻后问:“朕听闻,孟长安和她有些不清楚?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冷后背一凉,可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说谎对孟长安更不好,所以垂首道:“应该是真的。”

    皇帝问:“那你怎么看?”

    沈冷:“咱们没吃亏。”

    皇帝眯着眼睛看他,沈冷连忙又把头低下去:“臣其实有个很大胆的想法......”

    “朕在问你孟长安的事,你岔开话题说有个大胆的想法,如果你这大胆的想法大不过孟长安私通敌国长公主的事,朕就在开战之前先把你们两个都砍了,砍了可惜,阉了吧。”

    沈冷后背又一凉。

    “还是沁色。”

    沈冷解释道:“臣一直都在思考黑武局势,黑武国的国师心奉月占据绝对主动,压的桑布吕喘不过来气,而且根据叶大人在北疆密谍打探的消息,心奉月应该已经把黑武皇族还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男人都杀光了,只要桑布吕一死,黑武皇族后继无人,心奉月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新的汗皇,可为什么我们不能捧起来一个?”

    他看了皇帝一眼后继续说道:“陛下,不管敌我都清楚,我们谁也灭不了对方,黑武人占据优势那么多年都没打过边关几次,我们这些年后来居上,可也一样不好打过去,倾尽双方国力打到最后也是两败俱伤,所以这次北征,最大的目标是将黑武国力打退百年,敌退我进,未来的几十年才是大宁国力全面超越黑武的关键时间,几十年后,远则百年后,大宁可灭黑武。”

    皇帝点头:“继续说。”

    沈冷道:“臣刚才说,沁色是关键,所以臣一直都在想如何能摆平这个关键人物,如何能让她不参战,甚至还能成为大宁北伐的助力?”

    皇帝皱眉:“谈何容易。”

    “取胜黑武的关键在沁色,取胜沁色的关键在孟长安。”

    沈冷道:“如果孟长安可以说服她,桑布吕死后,大宁愿意支持她与国师争夺汗皇之位,甚至可以想尽办法帮她除掉心奉月,她应该会有所动摇,前提条件是,桑布吕必须死,唯有桑布吕死了她才真的没得选,她如果不去争,她的皇族就会彻底没落。”

    皇帝一边走一边思考,等沈冷说完之后问:“刚才你说过,沁色之才远胜桑布吕,如果让她继承汗皇之位,那岂不是为大宁培养出来一个强敌?”

    “陛下,正因为她的能力才智都远胜桑布吕,所以她比桑布吕更清楚应该如何与大宁相处。这一战,大宁胜算远比黑武要大,她当然知道未来几十年如果再擅动兵戈对黑武更不利,她是聪明人,她知道未来怎么处置两国关系,还有一点就是......陛下,如果黑武落在心奉月手里,那岂不是比落在沁色手里更让人担忧?心奉月是剑门宗主,信徒遍及黑武,一旦他政教合一成为黑武国汗皇其统治力将会超越以往历代汗皇,黑武上下的凝聚力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样恐怖的统治力会让黑武国力恢复的速度加快。”

    皇帝脚步一停,在原地来来回回的走动。

    沈冷继续说道:“只要桑布吕一死,再让孟长安去劝她,此事有八分可成。”

    皇帝看向沈冷:“所以朕还不能罚孟长安?”

    沈冷道:“最起码还不能阉,兴许用得上......”

    皇帝:“......”

    皇帝道:“那第一战打北院三十万人的策略是不是要改?”

    “先不用改。”

    沈冷道:“无论如何,那三十万人还是相对较弱的,臣从兵部那边询问得知,北院大将军被桑布吕设计反杀,桑布吕身边能用的人不多,从南院分派一个人过去掌管北院三十万人,服众谈何容易?如果说黑武人用百万大军构建成一道城墙,那三十万人就是裂缝所在。”

    皇帝道:“朕派人知会叶云散,让他多查查北院那边的事,看看能不能安插进去人。”

    沈冷道:“除此之外,臣还有一个别的想法......臣想着,可以让叶大人在黑武国内想办法激起民变,越乱越好,当然还有个更狠的法子,只是臣都觉得狠毒了些。”

    “说。”

    “如果......心奉月对黑武皇族杀的不够干净,咱们就帮他一把,让沁色成为真正的唯一人选。”

    皇帝沉思。

    “可以试试。”

    皇帝道:“朕明日就派人赶去北疆与叶云散商议一下,这样的事还是廷尉府处理起来比较容易,只是需要挑选一批武艺高强还要胆大心细的人潜入黑武,人选不好挑,如果朕让孟长安来挑人,他......毕竟他和沁色关系特殊。”

    “臣来挑吧。”

    沈冷真怕皇帝把这件事派给孟长安,那对于孟长安来说一定是折磨。

    “这是最好的法子。”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就算你不对朕说,也会有人对朕说,所以你干脆先说出来,你又怕朕把差事派给最合适的孟长安,所以你抢着把这件事揽下来,归根结底,你还是在替孟长安着想,你想把沁色捧起来成为黑武新的汗皇,又不想让她恨孟长安,朕没有说错你吧,你是怕孟长安心里受折磨,所以你才提前说出来提前做准备,你不是个狠毒的人,但你愿意去做这狠毒的事。”

    沈冷没说话,低着头看着地。

    孟长安是他兄弟,沁色是孟长安的女人,可归根结底,沈冷是宁人,孟长安也是宁人,北伐一战,涉及大宁未来百年基业,他知道应该怎么选。

    皇帝看着他问:“如果计划没成功,沁色又愿意为孟长安放弃她在黑武的一切跟他回大宁来,你想过没有,你如何面对她。”

    沈冷垂首:“臣,首先是宁人。”

    皇帝看着夜空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年轻人不懂得取舍,是锋芒,年轻人懂得取舍,心里苦,沈小松当初给了一把小猎刀,你却落下了一个刀鞘,锋芒在孟长安那,可是唯有你这个刀鞘才能遮住孟长安的锋芒,没有你,他可能也没有今日。”

    沈冷连忙说道:“没有臣,孟长安也是孟长安。”

    “但他会因为锋芒太露而早折,没有你也许都等不到露出锋芒。”

    皇帝继续往前走:“他若是不时时刻刻想着还有你,他更不遮掩......你比朕了解他,早年丧父,而且其父还是水匪,心死之人,年少时多半已对自己放弃了吧,朕猜着,若非你是他的牵挂,他哪里能有现在,或许在他父亲死后不久便已沉沦堕落。”

    沈冷默然。

    这么多年,他曾无数次把自己想象成孟长安来体会那种痛苦,每一次都心如刀绞。

    可是孟长安还能对他露出笑容,多难?

    皇帝有些心疼的看向沈冷:“你不是个有狠毒心的人,朕知道你做选择的时候,多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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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帝军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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