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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长宁帝军txt下载     长宁帝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一十九章 顿悟

    沈冷纵身上狗,策狗而行。

    五千战兵队伍就这样离开了圣徒城,好像一场浩荡之风,来时犹如龙卷,似乎可荡平城池,走的时候卷地而去,大地震颤,人人动容,老僧站在那凉亭里看着队伍远去,迟迟没有离开,眼神里竟是出现了几分茫然。

    陈冉跟在沈冷一侧,看着不争气的战马抬手在它脑袋上拍了一下:“连条狗都跑不过!”

    沈冷:“呵呵。”

    陈冉道:“你去见那老和尚是为什么?”

    沈冷:“没什么,吓唬他。”

    “吓唬住了吗?”

    “不知道。”

    沈冷道:“有些人不会被吓住,未必是天生的胆量,也可能是后天修行来的正气,大和尚是个慈悲的,大慈悲和小慈悲都是慈悲,他应该知道有些事拦不住。强行拦了就是不慈悲。”

    陈冉嗯了一声:“原来他真的是日郎国的老皇帝,好好的皇帝不做为什么跑到求立来做和尚?”

    沈冷道:“我们和他信仰不同,所以不理解也正常。”

    陈冉道:“我猜着可能是和女人有关。”

    沈冷:“你脑子里又补出来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吗?”

    “怎么会是凄美的爱情故事,凄倒是凄,我想的并不美。”

    “何解?”

    “你想啊,大和尚原来是皇帝,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后来他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可能是怕了吧。”

    沈冷:“滚......”

    陈冉挠了挠头发:“这次出门你不带我大哥,是不是因为敌众我寡?”

    沈冷:“不是,把你大哥留在南屏城是想让她看着沈先生,沈先生自从重伤之后心态有些变化,他不能再动武,所以就会更加不遗余力的想去通过别的方式保护我们,也算是入魔......先生半生奔波劳累,我和茶爷只想让他多歇歇,他只想着为我们多做一些什么,茶爷留在南屏城也好,多开导。”

    陈冉想了想茶爷开导人的样子:“先生真辛苦。”

    沈冷噗嗤一声笑了:“我是个不太会交流的人,茶爷比我还强呢。”

    陈冉道:“希望先生可以回长安,回长安,陛下能看着他,陛下也放心,先生在长安也住的习惯,还有那么多老朋友在,其实按理说大将军也该回长安才对,求立这边劳心费力修养不好,可是他若真的回了长安......”

    陈冉看向沈冷:“陛下会不会把你按在这?”

    沈冷一怔。

    陈冉只是一句无心之谈,可是却让他突然间想了许多,他这次来求立之前陛下让他传话给庄雍和沈先生,下令庄雍和沈先生立刻返回长安,陛下倒是也说了北疆之战沈冷也是要去的,可陛下又怎么可能会明说为了你好你还是应该留在求立,陛下心中也许应是摇摆不定,在把他按在求立和调回长安之间犹豫。

    如果把他按在求立,长安城里便少了许多是非,他小小年纪便位极人臣,也是莫大荣耀,可是远在求立,也就远离了大宁权力中心。

    有那么一个瞬间,也许陛下真的想过这样,就让他在求立这边过一辈子吧,也算是与世无争。

    陈冉看沈冷发呆,笑了笑道:“我就是顺口胡诌的,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什么?”

    沈冷摇头:“没......只是想着,也许大将军和先生想的不一样。”

    沈先生想的沈冷不敢去深思,可庄雍想的,也许正是陛下想的,庄雍看似在配合沈先生,却在用一种比较柔和的方式保护沈冷,庄雍那般老成持重的人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他配合沈先生,陛下必然生气把他调回去,他调回去,那更合适在求立的真的不是海沙而是沈冷。

    庄雍所念,是让沈冷留在求立踏踏实实做一个封疆大吏。

    因为陈冉一句无心之言沈冷想到了很多,心里升起一阵阵暖意,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这两只老母鸡......”

    陈冉:“两只老母鸡?”

    沈冷笑道:“你现在听到一个母字都两眼放光了吗?”

    陈冉:“瞎说,我是那样的人吗,明明是那个鸡字......”

    沈冷:“......”

    陈冉又想起沈冷和那个大和尚聊天时候说的话:“大和尚真的会让城中八千求立残兵放下兵器?”

    沈冷摇头:“大和尚怕是也做不到,那些残兵败将逃到圣徒城是因为他们觉得圣徒城是他们的依靠,大和尚是他们的依靠,在圣徒城里大和尚身边他们有安全感,可大和尚若是开口让他们放下兵器投降,对他们来说圣徒城也好大和尚也好,就没了安全感,唯一还能带给他们安全感的就只剩下手里的刀,看大和尚如何做吧,我已经表达了我的善意,我在圣徒城外坐了半天一夜,大和尚找我谈了谈我就走了,圣徒城里的人会以为是大和尚把我劝走的,我送他一场人情,希望他将来能还我一场人情。”

    陈冉又挠了挠头发:“你们当将军的都这么多弯弯绕?”

    沈冷:“你特么的也是将军了。”

    陈冉:“呃?”

    南屏城。

    茶爷在后园练剑,沈先生坐在一边品茶,看着茶爷的剑法他有些恍惚,自己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沉下心来,很久没有看过茶爷练剑,很久没有看过沈冷练字......算了,练字不看也罢。

    那时候对茶爷如此苛刻,一把木剑茶爷背了好多年,他说什么时候练剑刺环可千刺千中才给她一把真的剑,直到茶爷剑法小成,他才去寻楚剑怜硬是给茶爷讹来一把破甲,说冷子苦,其实茶爷何尝不苦?

    楚先生的剑法适合茶爷,飘逸轻灵,而他教给茶爷的是直接了当甚至可以说狠厉。

    因为他不知道那些年自己会不会死于非命,所以拼了命的让茶爷尽快能做到自己保护自己,现在皇后死了,大敌已灭,可是自己却好像变了一个人,正在一点点变成皇后的样子。

    想到这的时候沈先生把自己吓了一跳。

    我?

    正在变成皇后的样子?

    一瞬间,沈先生的额头就冒出来一层冷汗。

    他看着茶爷,又想到沈冷,两个小的只是不说,可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沈先生握着茶杯的手都在发颤,脸色也越发的白了下来。

    茶爷回头看了沈先生一眼顿时心里一惊,一掠过来:“先生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先生摇了摇头:“只是突然之间悟到了一些事。”

    茶爷伸手捏住沈先生的手腕,沈先生医术超绝,她虽然对医术没有什么兴趣,可耳濡目染自然也学了不少,为沈先生把脉之后松了口气。

    沈先生看了她一眼:“你从小不爱学医,我想教你,你只是逃避,说什么也不肯多看两眼医书,便是包扎伤口也包出个蝴蝶结来,现在给我把脉倒是把出来个什么?”

    茶爷:“不像是喜脉。”

    沈先生:“......”

    茶爷在沈先生身边坐下来:“前些日子和先生聊的时候是我说的太重了,先生别往心里去,我只是心里着急......先生和陛下之间的感情那么深厚,若因为我们两个伤了这感情,我和冷子都会觉得心里难过。”

    沈先生笑了笑,抬起手在茶爷额头上揉了揉:“是我错了,刚才正是醒悟到我错了所以才把自己吓了一跳,我一直觉得我做的事不可能错,一个想保护自家孩子的老人又怎么可能会做错什么?可却忘了,皇后八成也是这样想的,我一边在骂着皇后一边做着她曾经做过的事,却还心安理得。”

    沈先生看了茶爷一眼:“不做了,回长安。”

    茶爷:“回去也好,若是先生觉得一个人回去无聊,我陪先生回去。”

    “你怎么回去?是陛下让你来的。”

    茶爷道:“先生怎么还没想到?陛下让我来真的只是陪着冷子征战?陛下应该不希望我在冷子身边影响他带兵打仗,陛下让我来,多半是想让我和先生说说......若是先生肯回长安去了,陛下还会在意我是不是也回去了?陛下说让继儿和宁儿在珍妃娘娘那边生活两年,何尝不是在警告我?”

    沈先生叹道:“也难为你们了,又不好对我明说。”

    茶爷:“没事,谁家还没有个不好带的老人。”

    沈先生:“......”

    沈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说的应该就是陛下的心思,陛下善待我,哪怕我犯了大错也没处置,而是借着敲打你们两个小家伙来敲打我,总想着保护你们,到头来却差一点连累了你们......不过你暂时不回去也好,两年之期倒也不算长,两个孩子在珍妃宫里也不会委屈了,你若是和我一道回去,难免会被人说闲话,若是再有多事之人参奏两本,陛下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我知道。”

    茶爷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就是想那个两个小家伙了。”

    沈先生:“你好好想,每日多想想他们两个的样子,睡着了没准就梦到了呢?我不一样,我要回去抱着他们玩儿了。”

    茶爷:“.......”

    沈先生看了茶爷一眼:“有件事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我觉得珍妃娘娘对沈冷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

    茶爷:“怎么了?”

    沈先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一种错觉,有些时候我看珍妃娘娘看沈冷的眼神里不像是亲近,更像是......疑惑?又或者是自责?”

    再一想,珍妃娘娘有疑惑有自责难道不对吗?

    “算了,不想这个。”

    沈先生道:“跟我出门走走,我回去总不能两手空空,给那两个小家伙买回去一些好玩的。”

    茶爷笑起来:“好嘞。”

    沈先生:“记得带钱。”

    茶爷:“......”

第七百二十章 舍不得

    海只是水,但海与海不同。

    从圣徒城往西南走百里左右就可入海,然后要航行十二三天的时间才能到窕国南疆交战之地,路上的这前后二十几天的时间对于战局沈冷一无所知,没有人可以把消息及时送过来,那边到底战况如何急也没用,可沈冷到圣徒城这一趟又必须要来,哪怕不确定成圣寺大和尚那一封信有没有作用也要来,有一封信,就可能不战而退敌之兵。

    当然,沈冷没打算不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不打。

    大宁历来是这样的大宁,你不打我,我可能不会打你,你来打我,我肯定打你。

    从求立往窕国的这条海路航线很少有人走,大海还是最初的模样,令人敬畏。

    十几天的航行对于沈冷对于士兵们来说都是煎熬,可好在时间不会真的变慢也不会变得更快,时间不理会人心,也许最无情才是最公平。

    五千人的船队在进入窕国海域之后气氛就变得更加诡异起来,求立与窕国敌对多年,所以那条海路很少有人走倒也有情可原,可是窕国是海贸大国,海运是经济支柱之一,而现在一路走过来,沿海都看不到几条大船,商人们赚钱不是玩命,所以宁可绕路更远一些或是干脆停运也不会到战场上来自找没趣。

    日郎国信奉禅宗,传闻每一代皇帝都是禅宗挚诚信徒,不然的话那位老皇帝也不会跑到圣徒城里去,正因为如此,日郎**队的战力其实有些被夸大其词,能抵挡安息大军十年,不是日郎国的兵多能打,而是安息把战线拉的太长根本就顾及不过来,当时安息东征打到日郎国的时候以为也和之前征服的小国一样,随随便便派几万人就能将日郎国送进史书的角落里,再过几百年就会被人忘记。

    日郎国和窕国这样的国家有一个共同点,地域位置决定了两国文化的多元,日郎国再往西的文化和中原有极大不同,而日郎国又长期接触窕国,窕国又长期仰慕中原文化,所以这两个国家不管是在民俗还是建筑风格都很混乱,尤其是在商业大城,东方木楼建筑和西方的方石塔楼建筑都不少见,随着经济的越来越发达,窕国这边本来的建筑风格反而被遗忘了似的。

    有人曾经说过,商业越发达的国家往往军事上并不强势,这不代表这样的国家军事实力很弱,只是长期在商人思维潜移默化之下,军队往往不能在置于死地依然保持旺盛斗志,军力强大不代表战力强大。

    沈冷不认为这句话说的一定对,但不可否认的是,窕**队和求立军队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当然相对于大宁来说,求立军队的战力也不需要赞美。

    数十艘水师的战船驶入窕国海域之后,能远远的看到陆地上有些地方烽烟燃起,那是战火之处,应必有杀戮。

    大宁的军人们习惯了杀戮,不习惯被杀戮。

    其实大宁的军人们对于窕国和求立这样的地方始终提不起来真正的护佑之心,也许真的把这边的人当自己人还得需要至少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然而大宁军人的心态向来是凡我揍过的地方必然就是我的地盘了,所以我的地盘上我的人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能再揍。

    “怎么不见日郎国的斥候船?”

    陈冉从桅杆的?望塔上下来的时候依然一脸的疑惑,?望塔上的士兵迟迟没有示警以至于陈冉都怀疑他睡着了,自己爬上去往前后左右的看了好一会儿,居然真的一艘日郎国的战船都没有发现,从地图上来看,这地方距离日郎国二十万大军登陆扎营的地方已经不足五十里,总不能是连斥候船忘了安排吧?

    “不管他,继续往前走。”

    沈冷吩咐了一声,可还是变了战船的阵型,随着一艘一艘的冲撞船铁犀到了最前边,船队的速度也不得不降低下来。

    就这样又走了大概三十多里的水路,陆地上除了偶尔能看到一股一股的黑烟之外什么异常都没有,已经进入敌军大营十五里范围之内,按理说应该到处都可见敌船才对,可到了这里依然一艘日郎国的战船都没有发现。

    “不对劲啊。”

    陈冉靠近沈冷:“难不成是咱们海防的战兵兄弟们已经败了?所以日郎国的大军长驱直入,以至于海岸附近连人都没了。”

    “我们这边有一万多战兵兄弟,只守不攻,日郎国纵然真的有二十万大军来袭也断然不会这么快就攻破防线。”

    此时此刻也不能继续这样往前走,沈冷下令水师战船下锚,分派斥候上岸。

    大概过了两个多时辰之后,海岸上的斥候纵马归来,一同回来的还有当地的战兵将军李文山,如今留守在窕国的战兵,三分之一是原来攻入窕国的老兵,三分之二是南疆武库训练的新兵,李文山原本是湖见道战兵的正五品将军,留守窕国之后因累积军功军职升为正四品,他曾经还跟沈冷一起打过一仗。

    战马留在岸边,李文山上了小船到了沈冷的旗舰,这艘战船是庄雍的旗舰神威,暂时借给沈冷。

    李文山上了战船之后快走几步到了沈冷面前抱拳:“拜见将军。”

    沈冷连忙伸手扶他:“哪里来的这么多礼节,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

    李文山道:“规矩不能破,将军这一路上赶来辛苦了。”

    沈冷摇头:“辛苦倒是不辛苦只是心急,我问你一件事,为什么我到了此处却依然没有见到日郎国的军队?”

    李文山竟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将军是没见过日郎**队的打法,若是见到了的话就理解了......本来听闻日郎国二十万大军攻入海岸,我带兵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有几分忐忑,哪里知道日郎国的这些兵是名副其实的和尚兵,很多人见了血都怕,说是来打仗的,还不如说是来吓唬人的。”

    “啊?”

    沈冷一怔:“和尚兵?都是和尚?”

    “不是,是他们像和尚一样不敢杀生,打仗的时候人多势众喊着往前冲,前边一旦死了人就开始往后跑......”

    沈冷问:“我看岸上有多处烽烟起,难道不是日郎国的军队在分兵进攻?”

    “是。”

    李文山解释道:“可是他们的打法我都看不下去,真的,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过去跟他们好好聊聊,打仗咱就打仗,咱们别一直这么闹着玩行吗......不久之前两万日郎国的军队围攻须臾县,将军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攻城的吗?他们先是在城外用了七天的时间修建了一大片营房,却不是自己住的,他们的领兵将军纵马到了城门外说......城里的人你们看着,这外面的大营就好比是你们的城池,如果你们不打开城门投降的话,你们的下场就和这些营房一模一样,然后他就下令一把火把他们自己辛辛苦苦建造起来的营房给烧了,那些人还一脸你们怕不怕的表情......”

    陈冉:“这么可爱的么......”

    李文山叹道:“真的,卑职一阵阵的忍不住想过去,跟他们好好说说,打就打咱别动不动就造房子然后烧了吓唬人。”

    沈冷:“他们抵抗安息十年是怎么抵抗的?”

    李文山道:“我后来也好奇打听了一下,抓了一些日郎国的俘虏,问他们,他们说为了抵抗安息大军的猛攻,他们在西部边疆硬生生造起来一条南北长达六百多里的城墙,反正他们日郎国挺富裕的......结果安息国的军队绕过城墙防御打进来,他们还骂人家不按照规矩来,哪有绕过来打的,就是那一战安息国一连攻克日郎国十五座城,日郎国调集三十万大军将突入本国的四万安息军队团团围住,每天都轮流派人去人家营地外面讲道理,不厌其烦,我甚至觉得安息打了十年没打下来,是因为讲道理的没烦他们听烦了......”

    李文山继续说道:“我还听说,当初五百安息的士兵就能追着七八千日郎国的兵跑,一路追一路跑,连打都不敢打,十年之间,安息人因为兵力不足后勤补给跟不上而不得不退兵,也是十年之间,日郎国在他们西部边疆一直都在造城墙,说是已经造了近两千里,钱是真的多。”

    沈冷觉得自己来时这路上的心急都有些多余......

    李文山道:“将军你来了就好了,不然我都怕应付不过来。”

    沈冷:“不是战事不激烈吗?”

    “激烈倒是不激烈,每天外边来一批人讲道理我实在快撑不住了,前天来了三十几个和尚,说只要我愿意投降,这三十几个得道高僧我可以任意选一个拜他为师,在他们日郎国这些大和尚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寻常人想拜他们为师都难,大概他们觉得这机会难得,想让我抓住......”

    沈冷现在觉得他特意去了一趟圣徒城都有些多余了。

    “先去看看情况。”

    沈冷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怎么顺利出来的,日郎国二十万大军没有封住?”

    李文山道:“封了,封的很认真,昨天他们派人来和我讲道理的时候还说,你看我们把你们的城池都包围了还特意留下了可以让百姓们进出的路口,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将军这仗真的不好打,你认真对待吧他跟你闹着玩,我也从军多年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对手。”

    他看向沈冷认真的说道:“打仗打这么久了,第一次,有一种舍不得揍敌人的感觉。”

第七百二十一章 了解

    沈冷下令船队在海岸停靠戒备,他带着亲兵营跟着李文山到了飞来峰宁军大营,这地方位置特殊,往西不到五十里就是裴县,往东不到六十就是须臾县,宁军在这安营扎寨可两方策应,与裴县和须臾县的守军品字形互为保护,而且这样一来将日郎国的军队阵线拉长,日郎**队也不敢强攻,当然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强攻。

    飞来峰大营是原本窕国就有的军营,设施齐全,除了宁军之外,还有三万被改编过来的窕国降兵在此听候调遣,这三万降兵被改为窕国新军第七卫,领兵的将军是宁人,也是原大宁湖见道战兵五品将军,如今升为从四品,名为杜鸦。

    陈冉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了,别人看来他笑的莫名其妙,他只是想到自己手下亲兵营队正陆鸦,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爹娘怎么想的,给他们取名字的时候非得用个鸦字,中原人一直都觉得乌鸦是不祥之物,不过古有乌鸦反哺的说法,料来取这个名字是提醒孩子要懂得孝道。

    陆鸦杜鸦,傻傻分不清楚。

    队伍在官道上呼啸而过,看到日郎军队的封锁之后沈冷就信了李文山的话,哪里像是在封路,更像是在维持交通秩序,看到宁军这边数百骑飞驰而来,那些日郎国士兵也不怕,当然也不会拦,甚至还搬开路障放宁军过去,如果要是再挥挥手的话就更像是盟军......

    看着宁军呼啸而过,一个日郎国士兵不满的哼了一声:“又不是不让过,干嘛那么急?这乌烟瘴气的。”

    另外一个日郎国士兵道:“就是,慢慢走过去不行吗?没有公德心。”

    沈冷带着亲兵营随李文山到了飞来峰大营,大营的城寨修建的很坚固,木墙有两丈高,墙上安装有床子弩士兵们戒备森严,虽然敌人不善战,且大宁战兵在陆地上几无敌手,可战兵从来都没有轻视过任何一个对手,轻视那是打赢了对方之后的事。

    进了飞来峰营寨沈冷没去议事大厅而是直接登上高处,议事大厅里等着的宁军将领们接到通知全都涌出来往高处这边过来,飞来峰不算凶险,可位置太重要,须臾县外的海滩是窕国南部海疆最适合登陆的地方,须臾县是窕国商业大县,码头那边每日船只往来能有数百艘,最繁忙的时候有一千多艘船进出,须臾县还有官道直通原窕国都城,如今被大宁皇帝陛下改名为南固城,倒也与求立都城改名为南屏城有异曲同工之意。

    飞来峰扼住官道,有大营在,敌人就没办法顺着官道一路向北。

    沈冷站在半山腰的?望台举起千里眼往远处看,大营外差不多二十里外就是日郎国大军营地,连绵一片,看起来确实规模庞大。

    “这营地怎么建造的如此散乱?”

    沈冷放下千里眼:“李将军,这些日郎人一直都没有正经进攻过?”

    “一直都没有。”

    李文山道:“我前阵子也是不解,所以特意安排斥候出去抓了几个日郎人回来审问,又寻来和日郎人做生意的窕国商人询问,都说其实日郎人根本就不会打仗,比窕国人还要差得多,窕国实力远胜求立,可是那么多来就没有赢过一次,求立人把窕人打的根本抬不起来头,而日郎国立国至今数百年来只打过一次战争......就是对安息之战,如果那次安息是正经对待的话,可能日郎国早就灭了。”

    李文山道:“我打听到,日郎国上上下下都没有好战之心,甚至皇族的人对帝位都没有什么**,日郎国老皇帝离奇失踪之后,皇族推举老皇帝长子亚库底即位,传闻这位皇长子为了不当皇帝连夜剃度出家,于是皇族众人又去见二皇子瓦西里,瓦西里是在去寺庙出家的半路上被抓回去的,勉为其难的做了皇帝。”

    李文山看了沈冷一眼后继续说道:“这个瓦西里这次是御驾亲征......”

    沈冷:“御驾亲征就打成这个鸟样?”

    李文山:“将军要求别那么高,毕竟不是咱们自己人。”

    沈冷:“这一路急匆匆赶来,我本以为这边水深火热,到了之后发现对手这么新奇脱俗,一时之间我心里都没有适应过来。”

    李文山:“理解,我都适应好几个月了还觉得跟闹着玩似的。”

    李文山介绍道:“这个日郎国皇帝瓦西里也很有意思,他带兵登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在大营里修建了一座行宫,为了表示日郎国的博爱慈悲之心,这行宫对外开放......”

    沈冷:“......”

    李文山继续说道:“瓦西里随军带着数百名僧人,据说都是日郎国的高僧大德,说是行宫也就是看起来规模大一些的营房,瓦西里派骑兵出去四处宣传说有来自日郎国的高僧讲解禅法欢迎窕国百姓来听,可是他带着几百位高僧,一时之间不知道决定让谁先讲第一场,所以瓦西里决定自己讲。”

    沈冷:“堂堂一个皇帝......”

    陈冉在旁边嘀咕了一句:“原来是个萌货。”

    “有人去吗?”

    沈冷问。

    李文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去了......”

    沈冷都懵了:“你去了?”

    李文山道:“我换了普通百姓的衣服去了,当时确实有几分忐忑,唯恐被察觉出来不是窕人,去了之后才发现担心都是多余的,第一,他们居然没怎么盘查,确定身上没有带兵器之后就把我放了进去,第二皇帝瓦西里似乎很急切的想表现自己所以不断催促放人进去。”

    沈冷问道:“去听他讲解禅法的人多不多?”

    “不多,也就一百多人。”

    李文山道:“都是我的人。”

    沈冷叹道:“他应该谢谢你。”

    李文山叹道:“当时真想找机会把他给抓回来,可是确实不太好下手。”

    沈冷问:“他都讲了些什么?”

    “没听懂。”

    李文山道:“连窕人都不一定都听得懂日郎话,更何况我,我带去的人里边有个窕国商人他懂日郎话,反正点头的时候我们就跟着点头,他赞叹的时候我们就跟着赞叹,我们这边的人要是说窕人的话倒也不至于露馅。”

    沈冷道:“你胆子也不小。”

    “本来得到消息之后我是想孤注一掷,毕竟日郎有二十万大军,传闻还是日郎国最精锐的军队,那时候只想着若能擒住瓦西里就能不战而胜,至于生死,大宁的战兵兄弟们什么时候在意过生死,我几次找机会想冲过去把瓦西里擒住,奈何距离太远没办法动手,听他讲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完,出来的时候晕头转向,瓦西里还让手下人给我们每人发了十两银子。”

    沈冷:“......”

    李文山叹道:“我从军至今已经快二十年,大大小小打了也有五十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敌人,将军,我甚至迷茫了,不知道怎么打才好。”

    “先搞清楚他们到底为什么而来,之前窕国皇帝求援他们都不来,现在突然来了......”

    沈冷微微皱眉:“如果是日郎国背后的安息想试探,那这一战终究还是要打的。”

    李文山道:“可能就是安息在背后逼着日郎国出兵试探,也许现在日郎**中就有安息人。”

    沈冷在高台上来回走动,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派人去日郎国大营,我要见瓦西里。”

    李文山一惊:“将军!”

    沈冷道:“瓦西里表现出来的未必就是他自己真实的模样,如果他不想打有人逼着他打,那他只能在做做样子,可他还想让咱们知道是有人逼着他来的,所以才会有现在日郎军队这样的打法,我不相信一个立国已经数百年的国家军队会是这样的不堪,不设防,不封路,不进攻......他是想让我们明白他的苦衷,至于看起来那更儿戏的开放军营讲解禅法,也是想让咱们看到他的态度。”

    李文山道:“可是将军亲自去见他还是不妥。”

    “你都去得,我怎么去不得。”

    沈冷道:“况且可以安排在日郎军大营和咱们飞来峰大营之间的某个地方,只相隔二十里上下,一马平川,咱们城寨里的?望台可以看到敌军大营一举一动,有什么异常随时可以支援,他们连伏兵都没地方藏,派人去告诉瓦西里,我带来了他父亲的亲笔信。”

    李文山:“他爹的亲笔信?”

    陈冉在旁边听着,忽然想到了一个学术性问题......为什么用他爹的这三个字就显得有些温和,把爹换成妈立刻味道就变了呢?再想想,若是再把他换成你,那可能就打起来了......

    沈冷往山下走:“先到近处去看看他们大营。”

    一群人跟着沈冷下了山,到了大营里沈冷打了个响指,在一边逗马玩的黑獒立刻跳了过来,那马腿都吓软了,黑獒过来之后沈冷跳上狗背,在一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带着亲兵营呼啸而去,李文山有些错觉,连沈冷亲兵营的马-眼神里都带着一种对其他马的鄙视......

    黑獒一狗当先,数百骑兵冲出营地直奔对面日郎国的大营,李文山这才反应过来召集骑兵跟上去,虽然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日郎国人就不是来打仗的,可万一伤到了沈冷怎么办。

    这一战啊,每个人都觉得很奇妙。

第七百二十二章 皇帝不好当

    和瓦西里的谈判很快就得到回应,派去日郎国大营的人回来说瓦西里同意在三天后于两军之间的瓦窑河边见面,瓦窑河是南北走向的河流,并没有将两军隔开,沈冷昨日出去到近处转了转,河道并不宽而且水也不深,河岸两侧根本藏不住兵,对双方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地点。

    天气比较热,沈冷端了一大盆水给黑獒洗澡,陈冉靠在一边看着:“骑狗什么感觉?”

    沈冷没理他。

    陈冉自顾自的说道:“咱们老家鱼鳞镇的人可都说了,骑狗烂裤裆,我一直观察着你,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难言之隐别忍着,我认识一位老医生专治疑难杂症,他叫沈小松。”

    沈冷瞪了他一眼。

    陈冉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你这狗鞍做的不合理,你看它这背部弧线多优美,哪里需要什么狗鞍,直接坐上去比坐在狗鞍上还舒服吧。”

    沈冷:“来你试试。”

    陈冉:“试试就试试。”

    他走到黑獒旁边拍了拍黑獒的脑袋:“我就试试啊,你别咬我。”

    他偏着腿爬上黑獒的后背,然后就出溜下来了,揉着屁股到了一边,沈冷问:“怎么不多坐会儿。”

    陈冉:“你把狗毛剪了,扎......”

    沈冷黑獒洗了澡后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一边玩蛋去。”

    黑獒愉快的跑到陈冉身边围着陈冉绕圈,陈冉楞了一下,然后在黑獒屁股踢了一脚:“你特么才是蛋......”

    黑獒瞥了他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大概是傻波一,我不是蛋,我是狗,然后溜溜达达走了,陈冉看着黑獒离开后蹲在沈冷身边:“这一仗想好怎么打了吗?”

    沈冷摇头:“李文山说的对,这一战不好打,如果日郎国的人只是不会打仗,那就揍呗,他们不会打仗和委屈不委屈无关,不会打仗却挑起战争,挨揍合情合理,揍的轻了都不行,可如果这种不会打仗是他们表现出来的假象他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那就揍的轻些。”

    陈冉笑道:“归根结底也要揍?”

    “不然呢?”

    沈冷道:“不管是有苦衷还是没苦衷,发动战争是事实,我没资格替死于战争的人原谅敌人,别忘了,但凡未经允许踏上大宁土地的人都是敌人。”

    陈冉嗯了一声:“我在想,要不要我带亲兵营的弟兄们在开谈之前先埋伏到水里?我们晚上过去,这里不是渤海不至于被冻死在河里,埋伏两三个时辰虽然也难熬但问题不大。”

    沈冷摇头:“不用。”

    陈冉好奇:“安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西方的大宁?”

    “你真看得起安息。”

    沈冷道:“从昨日看地形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见日郎国的俘虏和窕国的商人,在他们看来,安息人是一群疯子,他们为了打仗而打仗,有些时候甚至不是为了掠夺,只是因为太好战,他们所到之处根本不会为以后如何统治留余地,而是将人杀光,所有粮食财物哪怕路途再远也要送回他们的国家,就像是蚂蚁一样,找到食物就会搬回蚁穴,因为他们的旗子是黑色的,所以又被称为黑蚁军。”

    陈冉:“黑蚁?这名字也够奇葩的。”

    “一点儿也不奇葩。”

    沈冷继续说道:“昨日夜里我见了一个去过那边的窕国商人,他曾经见到过黑蚁军是如何打仗的,黑蚁军擅长使用抛石车,他们的抛石车做工比咱们的好,射程最少比咱们的抛石车要远三分之一,他们围攻大的城池,会用抛石车一直砸,砸到城墙坍塌之后再进攻,杀进去之后除了少女之外其他人全都被杀死,尤其是小孩子,在他们看来留下小孩子是将来仇恨的根源,所以杀孩子更加的残忍,甚至以虐杀为乐,如果是进攻小的村寨,安息人会直接用火箭围射,将村子烧光,逼着人从村寨里逃出来,然后他们的骑兵再屠杀这些村民。”

    陈冉脸色微变:“世上真的有如此残忍之人?比黑武人还要残忍?”

    “黑武人好战,但以掠地为目标,安息人则不同,他们以杀戮为目标。”

    沈冷道:“窕国商人说,大概二十年前安息就已经攻灭了很多西域小国,因为战线拉的太长才没能攻破日郎国,日郎国为了抵御安息在西部边境穷十几年之功修建了一条近两千里长的城墙,可如果安息人想攻的话,城墙也挡不住,算算时间,安息和日郎国之战已经过去也有快十年了,安息已经完全恢复过来。”

    陈冉:“接触到了日郎他们知道了东方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国家叫大宁?”

    沈冷:“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得考虑派谁去西边做总督了。”

    陈冉:“就喜欢你这么?n瑟的态度。”

    沈冷起身:“咱们出去一趟。”

    “去干嘛?”

    “和瓦西里的谈判是三天后,这三天时间我要分派人出去,在须臾县和裴县寻找更多的去过日郎国去过更远地方的人,如果他们手里没有像样的地图,就把人都聚集起来看看能不能画出来地图,先去须臾县,须臾县码头有至少几百条船因为战争而不得不停留,虽然日郎人并没有为难他们,可他们也不敢贸然离开,这些海运的商人都是活地图。”

    陈冉嗯了一声:“我去召集亲兵营。”

    就在这时候黑獒溜溜达达的从外边回来,嘴里叼着一条半大的鳄鱼,瓦窑河在飞来峰下经过,营寨外边就是河道,窕国气候温热,每条河里几乎都有鳄鱼,自从在长安黑獒玩过一次之后可能觉得这东西扛玩,主要是皮厚禁得住它拍几下,溜达出去后自己抓回来一条。

    沈冷楞了一下:“传闻安息人的黑色战旗上图案就是鳄鱼。”

    陈冉笑了笑:“好兆头。”

    黑獒把那条半大的鳄鱼放在地上,鳄鱼翻转之力有多大?可是在黑獒嘴里却一动都不能动,陈冉又不是没和鳄鱼打过交道,自然知道应付一条鳄鱼有多难,此时看到鳄鱼在黑獒面前那怂样忍不住叹了一声:“一点儿都不给鳄鱼面子啊。”

    沈冷:“它连大宁的鳄鱼都不给面子,还给这的鳄鱼面子?”

    陈冉好奇:“这野兽往往都比人更聪明,它们天生就知道对手的弱点在哪儿,一口咬住就不能动,你说它是不是咬住鳄鱼麻筋儿了......”

    沈冷:“......”

    沈冷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别玩了,咱们得出门。”

    黑獒兴奋起来,一巴掌把鳄鱼脑袋抓掉了半个,可怜兮兮的鳄鱼可能在这之前绝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条狗弄死。

    沈冷和陈冉带着亲兵营去了须臾县,而日郎国这边也在商量着对策。

    瓦西里坐在铺了一张白虎皮毛垫着的宝座上,看着面前那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的将军们心里也有些懊恼,已经离开自己的国家很久了,他怀念他的宫殿,怀念他的兽园,怀念他的那有二十丈长的书房,也怀念那些看到他就会激动的跪拜下来的臣民。

    “陛下。”

    日郎国大丞相罗珊俯身说道:“三日后就要与宁人的将军谈判,陛下是否想好了如何应对?宁人和窕人不同,传闻宁人善战,从不曾打输过,窕国号称有百万精锐,可是攻入窕国的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万宁国战兵,窕人连一次都没有打赢过。”

    瓦西里看了罗珊一眼,这是他最信任的人,虽然是个女人,可有着比绝大部分男人更具智慧的头脑,这次他御驾亲征就是罗珊的主意,如果他此时还在日郎国的话,也许已经被安息人的刺客杀了,安息逼迫他交出日郎国西部一半的土地,他不肯,安息派驻在日郎国的使臣勃然大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着他的鼻子痛骂,即便如此,他还不敢把人家怎么样。

    更让人愤怒的是,日郎国的一部分贵族还没有开战就已经先准备好了向安息人投降,甚至在这几年来不断的暗中给安息送去好处,如果开战的话,这些人就会成为安息人的向导,甚至会帮着安息人屠杀他们自己的同胞。

    “你觉得呢?”

    瓦西里看向罗珊:“是你让我带兵来窕国的,现在你问我该怎么办?”

    罗珊道:“安息人一头饿狼,我们打不过,宁人是一头雄狮,如果我们可以让雄狮去打饿狼,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瓦西里道:“话是这么说,你有没有什么具体一点的想法?”

    罗珊道:“三天后去见宁国的将军,陛下不要说话,臣来谈。”

    瓦西里:“一句话都不能说吗?”

    罗珊:“陛下可以看臣的脸色,臣点头的时候陛下就可以说是的。”

    瓦西里:“我身为日郎国的君主,难道连说不是的权利都没有?”

    罗珊:“陛下......”

    瓦西里哈哈大笑:“我开玩笑的,你别在意。“

    罗珊:“......”

    瓦西里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我带着二十万军队离开国家,我算不算个逃兵?”

    他原本还笑着的面容逐渐凝固下来,没有人知道这个看起来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皇帝心里扛着多大的压力。

    “我背弃了我的人民对不对?”

    罗珊无言以对。

    瓦西里离开宝座,回头看了看那座位:“父亲不喜欢坐在这里,哥哥也不喜欢,其实我也不喜欢......我也想逃啊,什么时候等把安息人的问题解决了,我就逃,我去求立成圣寺找父亲,请他给我剃度,可现在我得面对,我还是皇帝。”

    罗珊眼睛微微湿润起来,瓦西里拍了拍她的肩膀:“都交给你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老人的复仇之心

    长安。

    韩唤枝看了看手下三个千办,可他似乎有些出神,看着三个人,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千办方白镜,方白鹿,聂野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三个人又都是欲言又止。

    “整十个月了。”

    韩唤枝像是终于缓过来神,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仿佛又老了好几岁一样。

    “是啊,十个月了。”

    聂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姚虎奴大哥死的时候沈冷将军离长安不久,算算日子已经整整十个月了,十个月了,我们却依然没有凶手的任何线索。”

    自责,他的语气之中充满了自责。

    韩唤枝摇头:“是我不该让他自己去。”

    方白镜道:“大人让他去的时候也交代过,只是虎奴兄弟太自信了些,已经预判到了沐昭桐有可能藏身在那,应该先等待支援......已经十个月了,我本不该再说这些话,可是看看现在大家现在的状态,大人自责,聂野自责,白鹿自责我也自责,一直这样自责下去又有什么用?”

    方白鹿点头:“能查到的消息来看,沐昭桐应该是已经一路向南,可是他一路都有人接应,所以也就查不到渡船,查不到各城的进出记录,更确定不了路线,只能猜测到是往南去了。”

    “最近有凶手的消息吗?”

    韩唤枝看向方白镜。

    方白镜摇头:“如不出意外,杀虎奴兄弟的人和沐昭桐是一起走的,综合各种消息来推测,属下怀疑沐昭桐的目标是平越道,他极有可能和原来诸多南越贵族有联系,那边有人接应他。”

    “那就去。”

    韩唤枝低着头看着桌子上那块铁牌,那是千办姚虎奴的铁牌,沈冷离开长安之后他安排人追查沐昭桐的下落,姚虎奴带队在於菟湖一代有所发现,可是姚虎奴太自信,他没有听韩唤枝的吩咐在发现沐昭桐踪迹后等待支援,而是带人进了山,等到廷尉府的人找到的时候,姚虎奴的尸体都已经膨胀起来。

    “大人,我去吧。”

    聂野看向韩唤枝:“我去过南疆,对平越道比较熟悉。”

    其实最适合去平越道的是人耿珊和古乐,奈何他们两个还在北疆。

    韩唤枝摇头:“我自己去,方白鹿跟我,方白镜主持廷尉府日常事务,聂野负责长安城乃至于京畿道诸事,有什么事若不决可去请老院长指点,若人手不够用可去请旨,请大将军澹台袁术调人过来帮忙。”

    韩唤枝把姚虎奴的铁牌抓起来绑在自己腰上:“明天一早离京,你们两个把家守好。”

    方白镜和聂野同时抱拳:“遵命!”

    三位千办都出了书房,门关上,这昏暗的书房里就又变成了韩唤枝一个人的世界,他坐在那沉思,手不自觉的捏着那块铁牌擦拭,沐昭桐失踪了,跳山於菟湖发现了他的踪迹,可是姚虎奴死了,带去的廷尉也都死了,线索一下子就断了。

    沐昭桐显然早就有所准备,他并没有走官道,而是走水路,且用的船是新船,根本查不出来出处,如果他不走大运河而是走分支水路,绕来绕去的虽然很慢,可那就没法追查,他的补给可以和百姓手里买,他甚至可以绕过很多城关,就算是经过一些县城,稍稍乔装打扮也不会被人发现。

    如果沐昭桐的目标真的是平越道,那当初自己去平越道查案的时候就忽略了太多事,当时的目标是世子李逍然,后来随着东疆一案李逍然自杀后这件事就没有人再去顾及,自始至终他也没觉得当初南越国那些亡国之臣能搞出来什么大动静,现在看来真是低估了沐昭桐也低估了那些南越人的复仇之心......

    可是如今平越道已经安稳太平,叶开泰和叶景天两个人镇着,叶景天接手了南疆狼猿之后整个平越道更别想翻出什么浪花来,沐昭桐去平越道的目的是什么?只要狼猿在平越道一天,谁都别想闹事。

    韩唤枝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铁牌,脑海里再次出现姚虎奴的模样。

    这世上没有几个韩唤枝这样的人,永远看起来对手下人都那么苛刻,可是每一个人他都在乎,在乎的如同手足兄弟,他只是不愿意表达也不习惯表达,可是姚虎奴死了,犹如在他心口上剜了一刀。

    远离了长安,远离了权力中心,远离了皇帝陛下,沐昭桐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候屋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韩唤枝抬头看了看,其实不看也猜到了是谁,这是廷尉府,这是他的独院,外面有足够多的暗卫,能够直接走到他书房门外的除了她还能是谁?

    “你怎么来了?”

    韩唤枝起身,嘴角勾起笑容。

    云桑朵背着手走到韩唤枝身边,微微俯身笑了笑:“给你炖了汤。”

    她变戏法似的从背后将拎着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之后香味就扑面而来,她到长安已经有一阵子,而且还顺利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韩恒,像是个男孩子的名字,沈冷离开长安之后不到一个月云桑朵就到了,那是陛下在得知她有身孕之后才特意派人去草原把她接回来的,如今孩子已经半岁,长的很漂亮,眼睛很大,美的如同夜空里的星辰。

    韩唤枝歉然的笑了笑:“明天我要离京一趟,大概要走很长时间,来回都算上至少一年。”

    云桑朵的脸色微微一变,正在给韩唤枝盛汤的手都停在半空,但是她很快就笑起来:“一年而已,之前那么多年没有见不是也过来了吗?我带着孩子先回草原,你回来了之后我再带着孩子到长安来。”

    韩唤枝嗯了一声:“回草原去看看也好。”

    云桑朵把碗递给韩唤枝:“因为你兄弟的死?”

    韩唤枝点了点头。

    云桑朵走到韩唤枝身后,捏着韩唤枝的肩膀:“你从来都不愿意将心事对别人说,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压力你都愿意自己扛着,哪怕你再烦躁再愤怒,你见到我的时候也会努力的去笑,看起来永远那么温柔......可是,我也想为你分担一些,我不想你一个人撑的那么辛苦。”

    韩唤枝往下碗,转身抱住云桑朵的腰肢:“我不用对你说什么,我只要看到你心里的烦恼就都没了。”

    云桑朵笑起来,微微脸红:“骗子。”

    韩唤枝的脸贴着她的身体感受着她的心跳,那心跳声仿佛带着魔力,让韩唤枝原本沉不下来的心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我把旭日烈留给你。”

    云桑朵道:“他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勇将,打架的话只输给过蒙哥一次,我不能跟着你去南疆,旭日烈跟着你我也安心些,所以你不要拒绝我。”

    韩唤枝点头:“我听你的。”

    云桑朵:“那我的八百银狼卫你也带着。”

    “太多了,我都带走你怎么办?”

    “那就六百。”

    “我带一百就够了。”

    “五百!”

    “二百,最多二百,不能再多。”

    云桑朵想了想,二百银狼卫再加上旭日烈,应该也勉强够用,所以她心情也变得好了些,没有刚刚听到消息的时候那么郁闷。

    “说好了一年。”

    云桑朵抱着韩唤枝的头,抱的很紧:“一年你不回来,我就带着孩子去找你。”

    与此同时,西蜀道,云霄城外的青环山,山中有一座小道观,不是当初沈先生在的那家道观,西蜀道多雄山峻岭连绵不尽,山中多有道观,道人修行讲究亲近自然,盛世之际道人往往很少出世行走,每每天下乱世,道人多是会提剑下山。

    这小道观已经有百多年历史,道观也不对外开放,所以也就谈不上什么香火旺盛不旺盛,然而没有香火,这小道观是如何生存下去的?

    因为有人养。

    沐昭桐坐在院子里感受着山风穿过松林,那种气息让他觉得惬意。

    “阁老,下一步?”

    荀直小心翼翼的看了沐昭桐一眼,曾经对沐昭桐无比轻视的他现在对沐昭桐心服口服,甚至有了敬畏,他才明白,那么多年大学士之位不是释放了沐昭桐所有的能力,而是压制了他的能力,如果沐昭桐的能力全都释放出来,江山都会变色。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日郎国的人应该已经攻入窕国了。”

    沐昭桐看着面前石桌上的棋盘:“我离开长安的时候就说过要让陛下不舒服,他一心想打北疆,那就拖一拖陛下的后腿吧,安息人凶狠,让安息人把南疆搅乱,大宁就会抽调更多兵力去窕国,平越道这边的狼猿大军必然也会调过去,到时候平越道兵力空虚,那些还没服气的南越旧臣就有机可乘,陛下在乎人多过于在乎疆土,如果是庄雍沈冷和叶开泰叶景天这样的人死在战场上,总是会让陛下伤感......他们都是军人,军人死于战场,是死得其所。”

    荀直用谦卑的语气问道:“提前安排南越的旧臣去接触窕国人,然后让窕国人去接触安息人,阁老难道不担心,一旦窕国被安息占了去,那就直接威胁到了大宁南疆。”

    “威胁不到。”

    沐昭桐道:“你知道安息在哪儿吗?”

    “学生不知道。”

    “安息可远了......”

    沐昭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安息没能力打到大宁来,最多也就是把窕国劫掠一翻而已,我是不是说过沈冷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皇帝伤心难过?”

    “阁老说过。”

    “可沈冷一日不死,我怎么甘心呢?”

    沐昭桐将手里的棋子重重的按在石桌上:“韩唤枝以为我去了平越道,他一定会亲自带人去平越道追查我的下落,平越道那边我已经让人挖了个很大的坑,如果这个坑还不能把韩唤枝埋了的话,那他可就是真的有天眷顾了。”

    他扶着石桌慢慢站起来:“你去平越道吧,如果有能力再去窕国那边看看,多见见多走走,都是阅历。”

    荀直垂首:“学生知道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我喜欢你的眼神

    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就是人,数字无穷极,人性无穷极。

    楚亡,非亡于最后一代楚皇,而是他之前数代楚皇的昏聩无能,他有心重振无力回天,日郎国兴盛数百年,每一代皇帝也不尽相同,可到了瓦西里这一代真的是做到了无为而治,他从不操心任何国事,哪怕就算是安息咄咄逼人日郎已有亡国之相,他也依然固我,活的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任性妄为。

    可他也会自责也会难过甚至会感到压力巨大,然而这种人,转念便会忘了。

    给他一样新奇的东西他就能把玩半日,然后随手丢进某处角落,过不了多久便会忘了自己曾经拥有过,所以大丞相罗珊有时候会想着,如果日郎国灭,陛下却活着,大概用不了十年他就会彻底忘记自己曾经是个皇帝,他依然过的无忧无虑。

    罗珊也想过逃避,她已经做的足够多足够辛苦,她也想强国也想制霸,然而日郎国的人民不这样想,大部分日郎国人厌恶战争,在他们看来有一万种办法可以解决争端,比如给钱,何必要开打?

    日郎国太富有,富有到每一家每一户都衣食无忧甚至存项不少,有些时候难以解释的便是这样的对比,日郎国这么富有军队装备精良每一个士兵都武装到了牙齿,可是绝对打不过求立人,也一定打不过渤海人。

    有的国家贫穷却好战,也能打,有的国家富有却根本不会打仗,这个世界既富有又能打的国家并不多,罗珊想来想去唯有一个大宁可以为日郎国挡住灭国之灾,当然任何事都不可能凭白得来,想求得大宁庇护,付出的也不会少,可若是能靠钱解决的问题,日郎国的百姓们应该也乐见其成。

    谈判的日子如期而至,看起来威武雄壮装备精良的日郎国禁军护送着他们的皇帝和大丞相离开军营,比沈冷先一步到了瓦窑河边等候,瓦西里本来觉得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对方只是个将军,那当然应该是对方等自己才对,可罗珊执意如此,他又是个没主见的,所以就从了罗珊的意思。

    然而为了彰显他帝王的身份,他要求随他去谈判的士兵必须经过严格挑选,不管是身高还是相貌都是仔细挑选过的,换上簇新的军服,连兵器都换了新的,列队走出去的时候果然威风凛凛。

    他还带了一头狮子,一头真正的雄狮。

    这头雄狮是当年他和窕国皇帝会面的时候,窕国皇帝送给他的礼物,如今带着这头雄狮回到窕国,在他看来也是一种因果。

    瓦窑河边,日郎国的士兵们布置好了桌椅,还摆上了新鲜的水果,窕国皇帝坐在椅子上看着北方等待宁人到来,他并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了远处有一队骑兵呼啸而来,他带了三千精甲护卫,而对方来的好像只有十几个人,他们的衣甲不是那么光线明亮,他们的个头也不是整齐划一,可是十几个人纵马而来,便有一种山河尽在马蹄之下的气势,就连旁边的瓦窑河似乎一瞬间感受到了那十几骑的气势也变得磅礴起来。

    瓦西里的雄狮猛的抬起头,仿佛感受到了威胁,它露出獠牙,连旁边的御用驯兽师都跟着紧张起来。

    沈冷拍了拍黑獒的脑袋,黑獒停下来的时候用轻蔑的眼神看了一眼那头雄狮,之前还有些气盛的雄狮在看到黑獒的眼神之后竟是出现几分怯意,连獠牙都收了起来。

    沈冷跳下狗背,日郎国的大丞相罗珊连忙快步迎上去:“可是沈将军?”

    沈冷抱拳:“正是。”

    罗珊忙着介绍自己,然后引着沈冷去见瓦西里,黑獒左看右看都觉得那长毛的家伙不顺眼,溜溜达达的过去,雄狮先是往后缩了缩,似乎是感觉到自己退无可退,于是再次呲牙,嗓子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啪!

    黑獒的爪子在雄狮脸上扇了一下,雄狮猛的往前一扑......黑獒一爪子把它按在那,看起来黑獒的体型比这雄狮还要大一圈,那只大爪子按住雄狮的后背,它想起,却起不来。

    可它依然没有就此认输,张嘴发出一声狮吼。

    啪!

    黑獒的爪子又在它脸上扇了一下,雄狮的脸上出现了几道血痕,没等雄狮趁机起身,那大爪子又按在它后背上。

    瓦西里的脸色很难看。

    沈冷打了个响指,黑獒不情不愿的离开雄狮,雄狮开始咆哮起来,奋力的想要挣脱开驯兽师的绳子,驯兽师死命的拉着唯恐狮子冲出去,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陛下的眼神,似乎在示意他把狮子放出去,驯兽师楞了一下,下意识的手里一松,雄狮嗷的一声扑了出去。

    下一息,雄狮回头看了看绳子,又看了看蹲坐在那一脸鄙夷的黑獒,它低头把绳子叼起来又回到驯兽师身边,用头蹭驯兽师的腿,驯兽师把绳子接过去,于是雄狮再次咆哮起来。

    黑獒眼神里的意思大概是你还不如一条鳄鱼。

    “这位。”

    罗珊走到一个络腮胡的壮汉身边,眼神有些恍惚的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日郎国禁军将军伽洛克略。”

    沈冷的视线本是一扫而过,可是当他接触到伽洛克略的眼神,视线又重新回来,这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壮年男人,和日郎国人的相貌不太一样,很强壮很高脸型显得方硬了些,胡子很长,沈冷看着他的眼睛,他看着沈冷的眼睛,两个人四目相对。

    在某一个瞬间,沈冷在这个人眼神里看到了和孟长安的眼神有些相似的地方。

    凶狠。

    可是他看起来明明带着笑意,似乎并没有故意让眼神凶狠起来,他可能还刻意压制着自己心里的战斗**,沈冷太了解孟长安,当孟长安心中有战意升起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会抽刀向前。

    “伽洛......”

    沈冷皱眉。

    没记住那名字。

    “伽洛克略。”

    伽洛克略重复了一遍,用的居然是宁语,只是听起来有些别扭。

    沈冷点了点头:“加将军。”

    “按照你们宁人的习惯来说,伽洛克略是我的名字,我姓修罗,我一直很仰慕大宁文化,所以给自己也取了一个宁人的名字,不过按照我们的生活习惯,名字在前姓氏在后,取我本名的第一个字,伽......伽修罗。”

    沈冷道:“宁语说的不错。”

    “十几年前就在学了,只是日郎国找不到宁人来教我,是粗通宁语的日郎人教我的,所以应该说的不算好。”

    沈冷笑道:“已经很不错了,修罗将军不是日郎国人吧?”

    “不是。”

    伽洛克略道:“我是白食人。”

    沈冷皱眉,这个国家的名字听都没有听过。

    伽洛克略解释了一下:“白食紧挨着日郎国,并不远,我从小在日郎国长大,我的父亲是白食人母亲是日郎人,我相貌上应该更像父亲多些。”

    沈冷嗯了一声,心里强行记住这个名字。

    伽修罗。

    瓦西里有些不满,沈冷到来之后和他说话都没有超过两句,反而和伽洛克略聊了那么久,似乎完全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罗珊拦住。

    “沈将军,我知道你是大宁军中很了不起的将军,还是一位侯爵,我相信你可以代表大宁皇帝陛下......”

    “我不能。”

    沈冷打断了罗珊的话:“除了陛下自己,没有人可以代表陛下。”

    罗珊讪讪的笑了笑:“那么,将军的意思是,即便你亲自来了,可谈判并不会有什么进展?我听闻从此地到长安要走几个月的时间,如果将军有什么事还需要派人回去请示大宁皇帝陛下,那这次的谈判就变得没了意义。”

    沈冷道:“你有两点误会了,第一我是这里级别最高的将军,你们想说什么都可以对我说,第二......从这里回长安如果你不急的话乘船坐车要走上一年。”

    罗珊下意识的看向瓦西里,而瓦西里下意识的看向伽洛克略。

    沈冷坐下来:“陛下要谈什么?”

    瓦西里刚要开口,罗珊也刚要开口,站在后边的伽洛克略却先说了花:“把窕国让出来,然后再交纳一百万两白银十万两黄金算作我们远征的军费。”

    沈冷微微皱眉。

    罗珊和瓦西里同时看向伽洛克略,伽洛克略则一直看着沈冷,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沈冷的答案,等来的只是一个轻蔑的眼神,于是他抬起手指了指沈冷:“杀了他。”

    罗珊大惊失色。

    从禁军之中冲出来上百名壮汉直扑沈冷,而沈冷却依然坐在那没动,那些人向前疾跑的时候,陈冉带着的亲兵端起连弩,随着手指点动,扑倒近前的日郎国禁军士兵接二连三的倒下,沈冷却没看那些人,而是看着其他禁军士兵,绝大部分人都是一脸惶恐,似乎一时之间全都吓傻了。

    扑上来的士兵极其凶狠,他们并没有因为宁军连弩犀利而退回去,沈冷的十几个亲兵在他身前列阵,五人队配合起来,连弩射空则轮换装填,那些悍勇的士兵最近的一个扑到不到一丈的距离就被放翻,地上很快就趴了几十具尸体,而后面的那些士兵居然好像行尸走肉一样根本就没有害怕的感觉,依然在往前冲。

    连弩射空。

    “刀!”

    陈冉一声暴喝。

    十几个亲兵同时将黑线刀抽出来,刀阵洒出去一片杀气。

    “停。”

    伽洛克略忽然笑了笑,转身往回走,本来还在往前冲的那些士兵立刻停下来,没有丝毫犹豫,伽洛克略大笑着离开,而那些士兵则跟在他身后,连头都没回。

    经过那头雄狮,伽洛克略哼了一声:“浪费了上天给你的兽王称号。”

    砰地一声,他一拳打在雄狮的脑袋上,雄狮的身子侧翻出去重重的摔在那,抽搐了几下后竟是死了。

    就在众人诧异的那一刻,伽洛克略忽然将自己的佩刀抽出来,隔着大概十丈远的距离将刀子掷了过来,那把弯刀来势太快,臂力之恐怖令人震撼,没有人反应过来,那弯刀旋转着戳进了瓦西里的后背,刀尖从心口扎了出来,瓦西里脸色一白,低头看了看那刀尖,眼神逐渐空洞。

    伽洛克略哼了一声:“你也浪费了上天给你的君王称号。”

    他跳上马背:“沈冷,我喜欢你的眼神。”

第七百二十五章 临战

    沈冷只觉得奇怪,一个禁军将军明目张胆的在数千禁军注视之下将皇帝杀了,还能扬长而去,走的丝毫也不狼狈,数千人站在这竟是无人敢拦?倒像是纵马离开的那人才是皇帝,而倒下去的不过是个没价值的蝼蚁。

    罗珊瘫坐在地上,看着皇帝的尸体眼神空洞,片刻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又能怎么办?那么多男人都没有动,难道要让她冲上去把杀了陛下的凶手拦住?

    四周围着的那些日郎国禁军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人群开始往这边聚拢,杀人者已经走了,他们好像直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死的那个他们的皇帝陛下,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没人去追。

    飞来峰那边传来一阵阵的号角声,本就严阵以待的大宁精骑呼啸而来。

    沈冷坐在那一直都没有动,那个叫伽洛克略的人一瞬间就打乱了所有计划,如今日郎国的皇帝就死在他面前,正常来说,这一仗在所难免了。

    数千骑兵冲了过来,沈冷抬起手摆了摆,陈冉随即下令让亲兵吹角,随着号角声响起,骑兵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如此速度之下,骤停之际,阵型居然还能立刻恢复,大宁战兵之素养可见一斑。

    “说说吧。”

    沈冷看了一眼坐在那大哭的罗珊:“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是安息人。”

    罗珊泪眼朦胧的看着沈冷,嗓音沙哑的说道:“我劝陛下出兵之前他才到我们日郎国,是安息皇帝派来的使臣,之前有安息人逼着我们交出半数国土,陛下不答应,安息便有可能对陛下起了杀心,所以我劝陛下以接回太上皇为名出兵窕国,为的是暂避安息,伽洛克略到了日郎却私下里找到我,说他也看不惯安息人的做法,他愿意留在日郎国为官辅佐陛下,能为日郎在安息那边斡旋,并且还献给陛下一对玉璧,陛下觉得他真诚,就安排他在禁军里做事,其实他并不是禁军将军,只是我害怕将军知道他是安息人所以......”

    罗珊哭的声音又大了起来:“是我害了陛下。”

    沈冷看了看,地上有两三个中箭还没死的士兵,他指了指:“你应该去问问他们。”

    罗珊这才反应过来,沙哑着嗓子命令禁军将那几个受伤的人抓了,那几个人极凶悍,哪怕已经无法站立,坐着的趴着的,都抓着弯刀胡乱挥舞不许人靠近。

    陈冉带人上去,一脚踹在距离最近的那个士兵脸上,直接踹的懵了,不多时将这几个伤兵全都控制,拖拽到沈冷面前。

    “你会不会安息人的话?”

    沈冷问罗珊。

    “会。”

    罗珊抹了抹眼泪过来,问一个伤兵:“伽洛克略到底是谁?”

    “啐!”

    那伤兵往罗珊身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眼神里都是轻蔑:“你们这些人不配知道他的身份,早晚安息大军会将你们杀干净,你们这些牛羊一样的贱民,连匍匐在他脚下的资格都没有。”

    罗珊看向沈冷,有些尴尬的翻译了一下,沈冷嗯了一声:“杀了吧。”

    他说完之后起身,罗珊连忙上前一把拉住他,那些日郎国的禁军也往上动了动,沈冷倒是没有什么反应,陈冉回头,眼神一凛:“嗯?”

    不远处数千精骑同时端起连弩。

    “将军,不要误会。”

    罗珊连忙解释,那些日郎国的士兵也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陛下死了,将军教我如何应对。”

    罗珊的眼神里都是无助。

    沈冷沉默片刻,从怀里取出来圣徒城老僧的亲笔信递给罗珊:“这是你所说的那位太上皇所写,还没有来得及交给他......”

    罗珊捧着那半片衣衫双手都在发颤:“本来,我是和陛下商量,伽洛克略一定是故意留在陛下身边以打探情报,所以借着这次和将军会谈,想办法接将军之手杀了他,若此人一死......”

    沈冷道:“若我杀了他,那么大宁与安息一战便水到渠成,而你们日郎就避开了战祸,你可是如此想的?”

    罗珊看了沈冷一眼,没敢再说下去。

    沈冷叹道:“本想将你侵入我大宁的二十万人杀一半再放你们回去,念在你们的皇帝已死,我许你们放下甲械离开,回国之后好好备战,不出意外的话,安息人说不定已经在进攻你们的西部防线了,你现在若是不尽快赶回军营的话,也许还有更大变故。”

    说完这句话之后沈冷转身,黑獒跑到他身边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看那地上雄狮的尸体,似乎有几分遗憾之意。

    可就在这时候,日郎**营里忽然响起一阵阵的号角声,似乎军队正在集结,沈冷骑上黑獒带军离开,罗珊下令手下人把皇帝的尸体抬回去,原本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几千禁军,此时看起来一个个失魂落魄。

    沈冷回到飞来峰营寨之后不久,忽然外边有人跑来禀告,说是日郎国大军倾巢而出,将之前出来的几千禁军杀的七零八落,只有百余人保护着大丞相罗珊跑到大宁营寨外面求救。

    沈冷沉思片刻:“把人带进来。”

    只是隔了不到一个时辰而已,再看到罗珊,她仿佛已经没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了一副驱壳,眼神都是那么空洞,沈冷在她身上看到了悲伤看到了无助也看到了绝望。

    沈冷让人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军队被伽洛克略控制了?”

    罗珊下意识的抬头看了沈冷一眼,然后点头:“是......我也没有想到他竟敢先回了大营,然后污蔑是我和宁人勾结杀了皇帝陛下,他说是我要做日郎国的皇帝,也是我故意怂恿陛下出兵,我的目的就是让陛下死在窕国,那些蠢货居然信了......有质疑的将军被伽洛克略一刀砍死,其他人竟然不敢反抗,二十万大军,二十万大军!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落在安息人之手。”

    “这些男人,这些男人为什么一点血性都没有?!”

    罗珊突然爆发出来的情绪让她近乎失控:“他们难道就真的那么相信一个安息人的话?我不信他们没有人怀疑,我也不信他们就肯定是我杀了陛下,可他们却怕了,手下有二十万大军却怕了几个安息人,他们还凭什么是男人!”

    她眼睛血红血红的看着沈冷,期待着沈冷给她一个答案,沈冷却只是那么平静的看着她。

    良久之后,罗珊摇了摇头:“我没有想到过,竟然会如此荒谬。”

    “伽洛克略。”

    沈冷缓缓吐出一口气,连他都没有想到伽洛克略居然真的会回去抢夺兵权,一个安息人,斩了几个不听话的日郎国将军之后就没有人再敢反抗了,这听起来就像是个笑话,哪怕真实发生在眼前也让人觉得有些虚幻,所谓的二十万精锐,变成了安息人的刀。

    罗珊看向沈冷:“我现在已经回不去了,他们没有人相信我,就算是有人信我也不会给我讲真话的机会,伽洛克略回去之后杀死的几位将军都是和我亲近之人,留下的都是平日里就与我有些矛盾的,他应该早有预谋。”

    沈冷看向站在一侧的陈冉:“给他们安排住处,用木墙隔开,没有允许谁也不能随意走动,擅自外出者杀无赦。”

    他看向罗珊:“如果你也是伽洛克略的人,那我应该更佩服他,你带着百余人来给他做内应的话,我再允许你们随意走动,怕是连我大营都会被他抢了去。”

    罗珊苦笑一声,还能说什么?

    现在宁人愿意收留她,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沈冷起身:“击鼓,议事。”

    说完之后大步走向中军大帐。

    不多时,所有宁军将领全都聚集在大帐之内,沈冷站在正中,李文山等人围着沙盘站了一圈,沙盘里就是这一带的地形。

    “我们总计有兵力近五万人,战兵不到两万,窕人新军三万,可那三万人比日郎人也强不了什么,打起仗来也许根本就指望不上,所以......若有伤亡,他们在先。”

    沈冷的语气平静之中却透着一股子冷冽,他看了看众人:“下令窕人新军两千人为一批,分批登上城墙,我们的人三百至五百人为督战队,一个时辰为时限,新军守城一个时辰之后依次轮换上来,违令者斩,后退者斩。”

    李文山点了点头:“好。”

    沈冷又道:“分派人选最快的马去须臾县和裴县,让这两县的兄弟们尽快撤回来吧,那两座县城应该是守不住了。”

    李文山道:“可日郎人根本不懂得如何攻城。”

    “他们不懂,伽洛克略懂。”

    沈冷叹道:“前几日我带人到日郎**营外面跑了一圈,看到了他们营地上堆着很多东西用帆布罩着,现在想来应该是他们军中带着的抛石车,至少几十架,若还要多的话,以百架抛石车猛攻县城后果可想而知,须臾县的城墙我看过,不过一丈多高,裴县好些,也不到两丈,而且不似我们大宁的城池造的厚重坚固,窕人的城墙略显单薄,挡不住的......如果伽洛克略会打仗的话,会猛攻这两地引我们去支援,他们人多,可在半路以逸待劳,日郎人是一群羊,可一头狮子在羊背后盯着,羊被吓坏了也会疯了一样上来顶人。”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士兵快步跑进来:“报将军!须臾县和裴县城墙上同时燃起烽烟。”

    沈冷心里一紧。

    伽洛克略,是个真的会打仗的人。

第七百二十六章 与此城共存亡

    须臾县。

    这座以商业发达而著称的县城里守军大宁战兵的数量并不多,之前日郎**队刚刚登陆的时候,须臾县和裴县都各只有不到五百人的县兵,按照级别来说相当于大宁的厢兵,可实际上窕国的正规军也打不过大宁的厢兵,至于窕国的县兵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就是民团的战斗力。

    李文山率军到来之后,往须臾县和裴县各分派了一营的战兵,数量为一千二百人左右,如今两县的守城主力就是他们。

    按照大宁的军制构成,分为五人队,十人队,十个十人队为一团,设团率,三个团为一标,设校尉,三标为一营,设五品将军勇毅将军一人,从五品将军果毅将军两人,三标为一营,设从四品威扬将军一人,正五品级威扬佥事两人,十营为一军,设正四品鹰扬将军一人,从四品鹰扬佥事四人,寻常来说,一卫战兵有三军,总计战兵近四万人,但是战兵构成庞大,还拥有差不多相同数量的辅兵和后勤补给人员,也就是说一卫战兵的总兵力就有八万人上下。

    当然也有比较特殊的军队构成,比如四疆虎狼,西疆重甲的兵力是四疆虎狼之中第二少的,最少的是北疆铁骑,这是因为对于士兵的要求太高,重甲步兵和重甲骑兵的挑选称得上严苛到了极致,西疆重甲步兵常规状态下有两万四千,北疆重甲铁骑有一万五千,不算轻骑。

    东疆刀兵六万,南疆狼猿四万。

    大宁如今有已确定的二十卫战兵,在西域三国,南疆三国的新军还没有被编入正式战兵序列,等到这些地方全都民治平稳之后将会设置道府,按照陛下的规划,求立这三国之地将会划分出两个道府,也就是说将要新增加两卫战兵,西域三国设置一个道府,增加一卫战兵,到时候战兵的规模将会达到二十三卫。

    这么庞大的战兵队伍构成,再加上各地边军,以及四疆虎狼,也就只有如大宁这般富有强大的国家可以支撑,窕国和日郎国看起来确实富有,可也不过是大宁一道之地罢了,大宁在这两个国家面前就是庞然大物,而实际上行,窕国的疆域比求立还大些,而求立比渤海国还要大些,至于求立一侧的南理国,可能就是大宁这头巨兽塞牙缝的东西。

    如今在须臾县的战兵将领是正五品勇毅将军程芳春,从军二十几年,大小数十战,累积军功才从校尉提拔到了五品将军,从校尉到将军这道门槛也不知道把多少人拦住,然而实际上,五品将军手下只有一千二百余人。

    真正让人仰视的,要到正三品独领一军,各卫战兵将军都是正三品。

    陛下在登极二十几年后,大宁的武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除去这些战兵之外,还有总兵力近十万人的水师,包括庄雍的南海水师,海沙的东海水师以及沈冷的巡海水师。

    如果不是拿下了富到流油的西域三国,再加上求立和窕国南理以及之前灭掉的南越,怕是连大宁也支撑不住如此庞大的军力。

    程春芳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日郎国大军,又回头看了看已经燃起来的烽烟,脸色凝重。

    “围三缺一。”

    他很清楚日郎国的军队要干什么,留下北门不封,是故意给宁军撤离的缺口,可是一旦离开了须臾县,外面包围着的数万大军就会犹如潮水一样将他这一千二百多兄弟围住,正面交锋大宁战兵谁也不惧,然而兵力悬殊到敌人光靠箭阵和抛石车就能将一千二百多人消耗殆尽的地步,单兵战斗力的优势就化为乌有。

    “储备如何?”

    程芳春问,手下从五品果毅将军邓犁摇头:“如果日郎国人不计代价的猛攻,我们的羽箭只够坚守三天,三天之后羽箭就会用尽,重弩的配备连三天都撑不住,用的多了,一天就能打完。”

    邓犁看向程芳春:“将军,飞来峰大营那边燃起三堆烽烟,那是约定好的撤离讯号,咱们应该退走。”

    “走?”

    程芳春苦笑:“如不出预料,咱们撤回飞来峰的路上必有大队人马埋伏,敌人现在还围而不打,就是在等咱们的援军,他们要打的是援军。”

    邓犁脸色微变:“那怎么办?”

    程芳春深吸一口气:“再点烽烟,封闭四门,用石头堵死。”

    邓犁脸色逐渐发白,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卑职遵命!”

    很快,城墙上又点起三堆烽烟。

    飞来峰。

    沈冷正在沙盘前看地形,外面李文山快步跑进来:“沈将军......出事了。”

    沈冷心里一紧:“怎么了?”

    “须臾县城墙上燃起四堆烽烟,我仔细看过,确实是有四道烟柱升起。”

    沈冷的心猛的疼了一下。

    那是大宁战兵约定好的讯号,若守城士兵点起四道烽烟,意思是不要支援,我等已有必死之决心。

    就在这时候又有人从外面跑进来:“将军,裴县县城点燃四道烽烟!”

    两地的守军将军都看出来了日郎人的意图,他们是要围点打援,他们选择了牺牲自己。

    与此同时,须臾县县城外日郎军大营,伽洛克略看着城墙上的烽烟燃起,回头问日郎人:“你们可知道他们燃起四道烽烟的意思是什么?”

    一个日郎国将军脸色发白的回答:“卑职听闻过,宁军守城,燃起四道烽烟,是决死之心,请求援兵撤离。”

    伽洛克略眼神一凛,深呼吸:“是对手!是好对手!”

    他大步走出军帐:“那我就成全他们。”

    随着他大步走出,军帐里所有日郎国的将军都跟了出去,这些人可能自己心里也想过是不是应该反抗一下?可是当他们亲眼目睹了同僚被杀,在他们选择退让的那一刻,心里的勇气也已经烟消云散,安息人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对他们个人生死的威胁,伽洛克略告诉他们,安息人正在他们每个人的家里拜访,在他们离开日郎国的时候,每一家都会有安息的勇士盯着。

    “让抛石车上去。”

    伽洛克略看着须臾县城墙上那些宁军,他知道这将是自己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

    他的亲卫哈德凑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陛下,还是应该提前做好撤离的准备,日郎人靠不住的,陛下身边如今只有几百人......”

    “我知道。”

    伽洛克略嘴角微微一扬:“离开是必然要离开的,但我要用二十万日郎人来试试宁军的战力如何,宁国是东方最富有的国家,我征服了那么多地方,亲手杀死的皇帝就要超过十个,然而加起来也不如宁国大,加起来也不如宁国富有,日郎国和宁国相比如萤虫比之皓月,如果在我有生之年可以将宁国打下来,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我余生将不再征战,我要好好看看这山河大地。”

    他摆了摆手:“去前线盯着那些日郎人,挑选出来两千人做督战队,有人退缩格杀勿论,把所有抛石车都推上去,须臾县的城墙撑不住两个时辰。”

    “是!”

    哈德应了一声,招手带着几十个亲兵出去,不多时拉着一支两千人左右的弓箭手队伍到了攻城队伍的后边,一排十几架床子弩对准的也不是远处的须臾县城,而是日郎人。

    “攻!”

    伽洛克略一声令下。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数十架抛石车全都压了下来,日郎人艰难的将大石头撞上去,并且在大石头上淋上火油点燃,随着一声号令,数十架抛石车先后将大石抛射了出去,燃烧着火焰的石头仿佛漫天坠落的流星,安息人征服了很多地方,他们用抛石车攻无不克,这是因为他们的抛石车造的更合理更强大,比宁军惯用的抛石车射程至少远三分之一,而此时日郎**队携带的抛石车,全都是伽洛克略当初假意献给日郎国皇帝的。

    每一块都有数百斤沉重的大石带着浓烟从天际飞来,守城的士兵们抬头看着,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有不可避免的恐惧,哪怕是大宁的战兵也一样,他们不是不会害怕,只是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砰!

    第一块大石砸在城墙上,在墙面上砸出来一个大坑,砖石碎裂,外层的砖石碎了,里层的夯土也被震的有些松散,第一块落下来后不久,大石接二连三的砸下来,流星雨坠落在这座原本宁静的小县城中。

    轰的一声,一块巨石落在城门楼上,石头砸穿了屋顶,半边城门楼坍塌下去。

    又是一声巨响,一块燃烧着的巨石打在城垛上,巨大的力量之下城垛直接被削平,弓着身子躲在城垛后边的战兵被直接砸在下边,只有下半截身子露着,很快大石头下边的血迹就蔓延出来。

    他身边的同伴拼了命的冲过来,眼睛血红血红的,只想把同袍救出来,抓着他的两条腿往外拉了一下,噗的一声,压在下边的战兵身体裂开,小腹以下被拽了出来,上半截身体留在了巨石之下,也许已经没有什么上半身了。

    救人的士兵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半截身子,脸色苍白。

    其实,大宁战兵最少打的就是守城战。

    砰!一块巨石落在城墙上,一个士兵被直接拍在石头下边,石头在墙上滚出去,下边的人大半截身子变成了肉泥,石头滚出去多远,血迹就有多长。

    “我已下令堵住四门。”

    程芳春大声喊着:“你们应该都清楚,这里已经不是窕国的地方,是大宁的国土!战兵冲锋开疆拓土,战兵守城,寸步不让,与此城共存亡!”

    “与此城共存亡!”

第七百二十七章 最后的尊严

    巨石从天而落打在城墙上,城砖在一瞬间被击碎,飞出去的碎石比弩箭还要凶,有人直接被巨石砸死,有人被尖锐的碎石击穿了脖子,可是日郎国的攻城队伍却迟迟没有上来,大宁军人的坚守没有换来公平一战的机会,只有巨石无休止一般砸落。

    城墙上的守军被压制在那,预备队的人则在城内看着兄弟们饱受摧残却无法登上去支援,就算是能上去支援又怎么样呢?只不过是换来下一批战死的名单。

    而就在这时候,宁军才明白日郎国皇帝建造那座行宫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这并不是日郎国皇帝瓦西里的本意,而是被人怂恿,宁人并不知道怂恿他建造行宫开放讲解禅经的人正是伽洛克略。

    他当时一本正经的对瓦西里说:“陛下,我们不是来开战的,为了表示我们无心一战的诚意,陛下不如建造一座行宫,然后对窕国百姓开放,请德高望重的僧人讲解禅法,这样一来就会换得窕人的信任。”

    瓦西里本就是个不靠谱的,伽洛克略的这个提议他欣然接受,在修建行宫之前,伽洛克略就不断派人出去向四周百姓宣讲,说日郎国的皇帝陛下要携众僧**,连宁军都被欺骗,可是现在呢?醒悟的太迟了,修建行宫的巨石,是为抛石车所准备。

    大量的石头变成了凶器。

    在战场上直面敌人从来都没有退缩过的大宁战兵,从来都是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将敌人击溃的大宁战兵,在这一次却变得无能为力。

    巨石落下无穷无尽一般,然而击不垮大宁战兵的斗志,被击垮的是城墙,终于,城墙承受不住接连不断的打击有一部分开始坍塌,碎裂的城砖和夯土犹如泥石流一样滚落下来,一块巨石砸在缺口一侧的墙上,这一下加速了城墙的坍塌速度,大面积的城墙开始坠落。

    “吹角。”

    伽洛克略放下千里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又一次,靠着他发明的战术将敌人的城池攻破了,如果他手下不是日郎人而是他的安息勇士,此时黑色旗帜应该已经快要插在那座城的城墙上了。

    随着号角声响起,被驱赶着的日郎**队潮水一般朝着须臾县县城冲了过来,密密麻麻的,从高处往下看犹如一片蚁群。

    “击鼓!”

    从废墟里爬起来的程芳春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可是战鼓都被砸碎了,他往四周看了看,地上都是碎裂的石头和残缺不全的尸体,第一批登上城墙的士兵损失大半,战鼓坏了,传令兵不知道战死在何处,程芳春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在废墟之中寻找号角,可是哪里能那么轻易的找到。

    城外的敌人越来越近,程芳春扶着残缺不全的城墙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抬起握着横刀的右手,刀身在胸甲上敲响。

    砰,砰,砰......不远处有人站起来,与他一起用战刀敲打着胸甲,一个又一个的士兵从瓦砾中站起来,他们灰头土脸可他们并没有胆寒,他们也并不狼狈,这敲击胸甲的声音比似乎比战鼓的声音还要大。

    听到了那一声一声的闷响,城下的预备队开始疯狂的往城墙上冲,士兵们在碎裂的砖石下在同伴的尸体下将硬弓和羽箭捡起来,缺口很大,比城门的宽度还要大的多,坍塌下去的城墙形成了一个斜坡,日郎人顺着斜坡可以直接冲上城墙,所以程芳春站在这,每一个大宁的将军都知道,身上的将军甲不是让他们有资格站在士兵的身后作战,而是必须站在士兵的身前。

    哪里最危险,身穿将军甲的人就要出现在哪里。

    还能用的弩车被士兵们转动过来对准城外,一支一支重弩呼啸而出,那是大宁战兵的尊严。

    噗!

    一个日郎国士兵胸口被小腿粗的重弩击穿,他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后边的同伴也被刺穿,重弩在密密麻麻的军队里划出来一段线,虽然并不是很长,可这一段线上的人全部被穿死。

    然而能用的弩车太少了,一座小小的县城,城墙上安装的床子弩本本来就不多,经过将近两个半时辰的抛石车洗礼之后还能用的只剩下三四架,城墙外的敌人那么多,三四架弩车根本不足以形成震慑。

    “箭!”

    程芳春一声暴喝。

    所有登上城墙的宁军弓箭手和县兵开始放箭,抛射出去的羽箭从高空落下,一个日郎国士兵下意识的抬起头往上看着,一个黑点逐渐落下在他的瞳孔里放大,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黑点到了近前化作了死神,羽箭从他的脖子穿过去,血从后颈喷洒出去,人往后翻倒,后边上来的士兵根本就来不及避开一脚踩在他脸上,一个人踩过去,后边的人接二连三的踩过去,很快那皮甲就变得空了起来,肉泥和血水从皮甲的缝隙里不断的流出来,挤出来的肉泥看着令人作呕。

    脚下变得泥泞,也不知道是血让大地湿润,还是踩着的本就是血肉。

    大宁战兵的战斗力毋庸置疑,箭阵开始发威,抛射的羽箭在向前的日郎**队里留下了一个一个的缺口,可是日郎国人太多了,这些缺口很快就被后边的人补上。

    战争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然而不值钱不等于没价值。

    “平射!”

    随着程芳春的下令声响起,弓箭手开始将抛射改为平射,羽箭的杀伤力更直接,抛射的羽箭像是雨点一样落在人群里,可平射的羽箭则像是镰刀一样,一层一层将最前排的日郎国士兵放翻。

    抛石车还在抛射着巨石,大宁战兵在巨石威胁下依然以强大的战力阻挡着日郎人靠近,一块巨石落在弓箭手队伍里,至少六七个人被砸倒,倒下的人永远不会再站起来。

    “要上来了!”

    程芳春将弓箭瞄准最前边的日郎人:“攒射!压下去。”

    当地人将要冲上城墙,抛石车也终于停了下来。

    数百名弓箭手同时瞄准了城墙缺口这边,羽箭密集如拳,冲上来的日郎人哪里见过死这么多人的战争,在缺口处扔下了几百具尸体之后开始出现躁动,终于还是有人撑不住了压力和恐惧开始往回跑,前边的人和后边上来的人撞在一起,然后恐慌开始蔓延。

    日郎国的军队开始往后涌,像是大海退潮。

    “督战队!”

    哈德举起弯刀喊了一声,在队伍后边,两千名日郎国的弓箭手将弯弓举起来,羽箭瞄准了他们的同袍,当后队也开始往回跑的那一刻,督战队的羽箭放了出去,一个一个日郎国士兵被自己人射死,可是却很快就稳住了向后退的队伍。

    哈德一招手,带着百余名安息人杀了上去,好像砍瓜切菜一样将后退的日郎国士兵砍翻,在那些士兵眼里他们就是魔鬼是野兽,恐惧再一次让他们改变选择,大海从退潮到涨潮的改变并没有用去多少时间,日郎国的士兵再一次朝着城墙缺口处汹涌而来。

    “让抛石车调整一下射程。”

    伽洛克略招了招手,一群好像绵羊般的日郎国禁军士兵连忙将原本属于他们皇帝陛下的那把宝座抬上来,伽洛克略坐在那往前指了指:“抛石车射程对准攻城队伍的身后,先砸过去一轮。”

    抛石车阵地那边传来号角声,士兵们在安息人的监督下开始调整抛石车的甩臂幅度,巨大的抛石车调整起来并不是很快的事,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轮几十块巨石砸向队伍身后,故意跑在最后的日郎国士兵被砸翻了不少,一片鬼哭狼嚎。

    此时攻城的队伍已经没有了退路,这些原本连见血都不敢的日郎人被激发出了人性之中隐藏着的兽性,他们呐喊着红着眼睛往前冲,只管往前冲,已经不再去管到底会不会有羽箭无情的带走他们的生命。

    倒在城墙缺口下边的尸体越来越多,最终将坠落的城墙堆积起来的坡道覆盖,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日郎人终于冲了上去。

    “盾!”

    随着一声大喊,几十面巨盾并列着戳在城墙缺口上,后边的大宁战兵将长枪从巨盾后刺出来,刺出再收回就是人命最短的轮回,血液在巨盾前一次一次的迸溅出来,盾牌犹如被暴雨冲刷,血水顺着盾牌流下去,又将下边的尸体染的更红。

    “杀上去!”

    毫无退路可言的日郎人只能用这种最野蛮最没有技术性的进攻来解决战斗,他们的人足够多,后边的人推着前边的尸体往前挤,尸体倒下去,后边的人又变成尸体,然后又倒下去,就这样硬生生的将盾阵挤开,挥舞着弯刀的日郎人冲上了城墙。

    “死!”

    程芳春一刀将面前的日郎人脖子砍断,刀子横扫出去又将后边一个敌人的人头送上半空,他再也没有时间去顾及其他地方,只是一刀一刀的劈砍,在这一刻没有人能记住之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长什么样子,唯一看到的就是血。

    “亲兵!”

    程芳春嘶哑着嗓子喊,身边无人回应,他一刀捅死靠近的敌人往四周看了看,他的亲兵已经全部倒在他身边,亲兵的职责,亲兵的骄傲,不允许他们死在主将身后。

    那一个个熟悉的人,一张张熟悉的脸,就在眼前。

    “啊!”

    程芳春怒吼着,直接跳进了日郎人的人群里,刀子一下一下的劈砍着,一个一个的敌人倒在他脚下。

    “救将军!”

    果毅将军邓犁带着人冲过来,却没能将程芳春完好的救回来,他们拉拽回来的是只剩下一口气的残缺不全的人,右臂从肩膀往下都没了,两条腿还有半条,小腹上裂开的血口多到让人不敢去看,肩膀上的豁口大到仿佛碰一下就会将上半身撕开。

    战兵一阵反扑将杀上来的敌人暂时压回去,邓犁依然拖着程芳春往后退。

    啪的一声,程芳春的左手抓住了邓犁的手:“别浪费力气了兄弟......咳咳,城已经不重要,带着兄弟们走的体面些,这是我们战兵的尊严,我先走一步,他们交给你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那一刀

    程芳春的手垂落下来,用生命守护大宁战兵尊严的将军走了,可他的兄弟们还在。

    邓犁站直了身子,眼睛里的血红是不屈服。

    第二批预备队上来了,这也是最后一批预备队,敌众我寡到这个差距,程芳春临死之前说的对......城已经不重要,甚至无关生死,只关乎荣耀。

    黑压压的敌军还在不断的往上涌,到了这个时候日郎人已经变得疯狂且麻木,这两种反应在此刻并不矛盾,人复杂起来,连人都看不透。

    邓犁站起来的那一刻握住了程芳春的刀,那把已经砍出来无数个缺口的刀,这把刀在左手,右手是他自己的黑线刀,几个月之前他和程芳春喝酒的时候,程芳春喝醉了,所以稍显失态,他说他很开心,穿着大宁的军服奋斗了二十年终于做到了将军,他们那个小镇子里从来没有出过一个将军,他笑着笑着就嚎啕大哭,趴在桌子上哭着说希望自己还能回到镇子里,把这个消息告诉爹娘。

    在坟前。

    邓犁低头看向那残缺不全的尸体,咬着牙:“如果我没死,我去将军故里,于二老坟前上香。”

    然后扑进日郎人的队伍中,犹如一头凶兽。

    就在这一刻,日郎国的大本营那边忽然冒起来阵阵浓烟,站在城墙上也能看到那么远之外,这一马平川的地方视线就变得格外好起来,在那一刻,在城墙上并不是孤独求生而是孤独求死以护卫荣耀之称的战兵欢呼起来,哪怕他们明知道近百里之外同袍的胜利并不能救他们。

    生死不重要,真的,他们此时已经没人在乎生死。

    可是生死重要,他们自己不在乎了,有人在乎。

    大概两千骑兵从突然侧翼杀向日郎国进攻须臾县的队伍,这支骑兵犹如神兵天降,在日郎国进攻队伍的一侧划过,若刀锋般狠厉,骑兵过去了,与风同行,羽箭留下了,与死神同在。

    连弩如暴雨一般倾泻-出来,外围的日郎国士兵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了下去,可他们却根本没有办法反击,两千轻骑的速度太快,一扫而过,而就是这一扫,最外层的日郎国人倒下了多少根本没办法去计算。

    况且骑兵根本就没打算只是骚扰一下,他们不是扫一次,而是来回扫。

    轻骑兵是绝对不会冲进那么密集的步兵阵型里,再快的轻骑兵冲进去,最初也许会显得很有杀伤力,然而一旦冲进敌军阵列之中,轻骑兵很快就会丧失速度优势,犹如深陷泥潭,马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防御的轻骑兵会变成靶子,人人屠戮。

    伽洛克略猛的站起来,举起千里眼看着那只骑兵队伍,然后看到了冲在最前面的骑士坐骑是一条狗,那条一巴掌就能把雄狮按住的狗。

    “沈冷。”

    伽洛克略的眼睛眯了起来,这种眼神,就是沈冷看到他的时候那种眼神。

    两千骑兵从这边冲到另外一边,在急速奔驰的情况下兜了一圈又绕回来,速度丝毫也没有降低,他们沉默着再一次从日郎**队外围冲了过去,没有人呐喊,沉默比呐喊更加让人畏惧,骑兵距离那些日郎国士兵不过六七丈远,而就是这六七丈远让日郎人毫无办法,却是宁军连弩发挥威力的最佳距离。

    一个弩匣打空立刻换上,骑兵再次呼啸而过,而日郎人已经胆寒。

    沈冷打了个手势,一侧的陈冉随即将号角吹响,原本人数就不算多的骑兵忽然一分为二,大概一千骑朝着须臾县城那边冲了过去,另外一千人则再次兜转回来,好像利刃一样将冲击城墙缺口的队伍切断,这一千骑兵并没有减速恋战,战马始终保持着让人头皮发麻的速度。

    杜威名带着一千骑兵冲到须臾县城墙下,骑兵将靠近城墙的日郎国士兵砍翻,当马背上的骑士扬起刀锋,死神随即降临。

    “走!”

    杜威名朝着城墙上的人喊了一声。

    邓犁将登上城墙的最后一个敌人砍翻,又看了一眼身后士兵:“城中百姓可还有人停留?”

    “报将军,城中百姓无一人停留。”

    城中的百姓,在两个多月前就都已经转移走了,这须臾县城里只有战士。

    那些百姓本是窕人,如今也可算是宁人了。

    “走!”

    邓犁大喊一声,从城墙上跳下去,而在跳下去之前将程芳春的尸体背了起来,这些守城的勇士们爬上马背,骑兵带着他们浑身是血的同袍离开了战场,而沈冷带着另外一千骑兵硬生生挡住日郎国人的后续进攻。

    杜威名的一千人先走,沈冷带队断后。

    伽洛克略看着宁人的骑兵如此悍勇却并没有生气,他的眼神里只有兴奋,征战多年,宁军是唯一让他觉得可以称之为对手的军队,那些宁军战兵每一个都称得上合格的战士,他胸腹之中燃烧起来一团火,竟然快要无法控制一样,如果他此时身边是自己的军队,他一定会跨上坐骑和追沈冷,去和那个年轻人较量一番。

    “让抛石车往他们的退路方向砸。”

    伽洛克略摆了摆手:“往他们的战马前边砸。”

    那些日郎国士兵连忙调整抛石车,可实际上根本就来不及,大宁的轻骑来去如风,抛石车调整的时间哪里能够用。

    伽洛克略皱眉,招手:“牵马过来,吹角,所有骑兵追击。”

    他的亲卫哈德连忙跑过来,因为太着急眼睛都有些微微发红:“陛下!”

    伽洛克略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就想看看那个年轻的宁人将军还有什么本事,我相信以后安息大军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还会遇到他。”

    他伸手把缰绳接过来翻身上马,哈德连忙也去抢了一匹战马过来,在他看来陛下实在是太疯狂了,当初决定假扮成一个普通的安息使臣跑到日郎国他已经被吓得半死,现在又要亲自去追击宁军骑兵,作为亲卫,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眼看着越追越近,哈德与伽洛克略并骑而行:“陛下,我去试他斤两,请陛下莫要追的太急,安息臣民还在等着陛下回去。”

    伽洛克略无奈的点了点头:“也好,你去。”

    哈德随即催马向前。

    数千日郎国骑兵离开阵营朝着沈冷他们的方向追了过去,从须臾县到飞来峰大营近百里,而半路上还有日郎国的伏兵,沈冷带着骑兵是杀穿了日郎国伏兵才冲到须臾县的,说起来容易,那是打仗,那是在至少五倍的敌人之中杀穿出来。

    “跟我断后。”

    沈冷一招手,带着一千骑兵再次转了回去,杜威名往左右看了看,救出来的兄弟只有四五百人,两人一骑速度上肯定比追兵要慢,况且那是近百里的路程,跑不到三分之一就会被日郎国骑兵追上。

    “所有没有带人的兄弟跟我回去支援将军。”

    杜威名回头看了一眼邓犁:“兄弟你行不行?”

    邓犁点头:“行!”

    杜威名从马背上直接跳了下去,他的亲兵立刻勒住战马跟着跳了下去,杜威名上了亲兵的战马指了指飞来峰的方向,那亲兵点头,骑马经过他的战兵伸手把他拉上马背,两个人却没有跟着前边的队伍去飞来峰大营,而是调转战马又追向杜威名。

    而在一侧,背着程芳春尸体的邓犁超过了他们两个,握着刀带着杀气跟在杜威名身后。

    一千多人的骑兵队伍前后数次杀回去将追击的日郎**队阻拦,沈冷带着亲兵营总是冲在最前,再一次将近身追兵击退,沈冷拍了拍黑獒:“咱们走。”

    士兵们调转战马随沈冷往回返,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暴喝,沈冷回头,远处一雄壮的番邦之将纵马追来,那人坐在马背上犹如长臂黑猿,右手握刀,左手拎一条链子锤,只凭双腿控马。

    哈德看到沈冷要走所以怒吼了一声,催马紧追,他身后数十名安息士兵不离左右,超过其他日郎国骑兵直奔沈冷而来。

    沈冷看了陈冉一眼:“护送队伍先走。”

    黑獒似乎瞬间就明白了主人的心思,猛的停住,然后转身朝着那络腮胡的番邦大汉冲了过去,冲至半路,黑獒一声咆哮,那声音犹如闷雷,哈德的战马被吓得人立而起竟是不敢靠近。

    沈冷纵狗到了近前,黑线刀从下往上撩了出去,黑獒往前一冲,刀从马脖子下边切过去从马鞍一侧切出来,切开马鞍,切开哈德的肚子,切开脊椎骨,切开后背,血随着刀撒上半空。

    只一刀而已。

    黑獒又是一声狂叫,猛的跃起,在半空之中转身,两条后腿在一匹战马上蹬了一下,战马立刻侧翻出去,而黑獒则趁势转身朝着宁军队伍狂奔。

    黑獒已经在两丈之外,哈德的半截身子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伽洛克略脸色猛的一变,胸腹里升起一股如烈火般的战意,几次忍不住催马去追,终究忍了下来。

    那一刀,是他见过的最霸道的一刀。

    伽洛克略将手举起来,追击的骑兵队伍随即缓缓停下,他的战马停在哈德的尸体旁边,低头看着那半截尸体,看着那依然圆睁着的眼睛,伽洛克略脸色微微发白。

    他抬起头往前方看了看,尘烟渐远,那支宁军骑兵已经变成了一条黑线。

    “沈冷......”

    伽洛克略吐出一口气,拨马转身:“回去吧。”

    哈德的尸体就在那丢着,无人理会。

第七百二十九章 汇合

    轻骑兵将须臾县的战兵救了回来,当他们进入飞来峰大营的时候,留守飞来峰大营的战兵将士们站在两侧,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敲响了胸甲,整个大营里都是那沉闷如雷的声音。

    砰,砰,砰......

    没有人说话,沉默是最无声的感情宣泄。

    沈冷从黑獒背上跳下来,伸手将程芳春的尸体接住,他把尸体缓缓放在地上,单膝跪倒:“兄弟,对不起,我到的晚了。”

    他不会去解释什么,不会告诉那些被战兵兄弟们,他是带着两千轻骑杀穿了至少五倍敌人的阻拦才赶到须臾县城下的,也不会告诉兄弟们他为了尽量少的耽误时间根本就没有去避开敌人密集的羽箭,若没有那一身坚固的玄铁铠甲,他可能已经身中数十箭而死。

    他不说,可兄弟们都懂。

    沈冷伸手将程芳春腰畔上挂着的将军铁牌摘下来,每一个大宁战兵都有这种铁牌,只是级别不同款式不同,这铁牌是大宁战兵身份的象征,铁牌上印有士兵的姓名,职务和家乡。

    “程将军是西蜀道人,老家的村子距离云霄城不远。”

    邓犁站在沈冷旁边嗓音沙哑的说道:“程将军不久之前和我聊天还说过,他爹娘还不知道他已经做了将军......他爹娘早就已经过世了,他大半生征战也没有来得及娶个媳妇,算是断了后,他跟我说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给爹娘添坟上香......”

    邓犁看了沈冷一眼:“将军,能把程将军的铁牌给卑职吗?如果这一战打完了卑职还活着,想请特假回一趟大宁西蜀道。”

    “好。”

    沈冷把铁牌递给邓犁,邓犁伸手接过来,把他的铁牌和程芳春的铁牌绑在一起,绑的死结。

    “先让程将军入土为安。”

    陈冉蹲下来再沈冷身边说道:“还有很多军务事等着你去处理,李文山将军带着六千战兵两万新军猛攻日郎**队本营,看火势应该是已经得手,四面八方的日郎人很快就会支援回来。”

    “嗯。”

    沈冷起身:“骑兵去补充弩箭,休息一刻的时间,然后跟我出城!”

    刚刚从战场上归来的骑兵纷纷下马,没有出战的士兵们跑过来为他们牵马喂料,而骑兵则跑步去了军械库那边补充连弩的弩匣和损坏的兵器甲械,军械库的人早就已经把东西搬出来在空地上等着他们来拿,只一刻钟的时间,所有骑兵归队,将近两千人的队伍再次集结。

    沈冷蹲在黑獒身边,抬起手拍了拍黑獒的脑袋:“累不累?”

    黑獒用一种不服气的眼神看着沈冷,吐着长舌头喘息着,沈冷指了指营房:“你去歇一会儿,我很快就会来,你可是光靠舌头出汗,吃不消。”

    黑獒猛的站起来,就像是完全听懂了沈冷的话一样,围着沈冷转圈不让沈冷离开。

    “一会儿再带你出去,要不然你去河里泡个澡,回来的时候给你炖肉骨头。”

    沈冷拍了拍黑獒,黑獒只是不肯离开,沈冷脸色严肃下来:“你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回去,以后也不用跟着我了。”

    黑獒停下来,委屈的蹲坐在地上,扭头不看沈冷。

    沈冷让人取了些肉干放在黑獒旁边:“先凑合吃点,我很快回来。”

    他招手,亲兵牵过来一匹战马,沈冷翻身上了马背后轻叹一声:“果然不如骑狗舒服。”

    扭着头的黑獒得意起来,却还是不肯看沈冷。

    两千骑兵呼啸而出,再次杀向敌人。

    须臾县城下,伽洛克略看起来有些疲惫的扶着石头坐下来,他背后就是须臾县坍塌的城墙,他四周是数不清的尸体,血腥味不会那么快散去,这股子味道钻进人的鼻子里后会直冲脑海,如果是寻常百姓的话,这场面这气味会把他们吓倒,对于他们来说,这里和地狱有什么区别?

    伽洛克略往四周看了看,大部分都是日郎国士兵的尸体,他注意到这满地的死尸身上几乎很少有超过两支羽箭的,这就足以说明在那种残酷的环境下大宁的战兵依然发挥出绝对强大的战力,而且尽量不浪费一支箭,如果不是用抛石车狂轰滥炸摧毁了城墙的话,只有一千多守军的这座县城就可以至少挡住日郎国数万大军很久,直到他们的武器装备耗尽为止......事实上,伽洛克略丝毫也不怀疑,如果城中粮食武器储备都充足且日郎国人不善使用抛石车的情况下,这一千多宁国战兵可以一直守下去,当城外进攻的几万日郎人死绝,可能城墙上还会有一个宁国的战兵扶着残缺不全的战旗屹立不倒。

    “军人。”

    伽洛克略喃喃自语了两个字。

    就在这时候他的亲卫队队副亚森跑过来:“刚刚确定了消息,宁军趁着我们分兵进攻须臾县和裴县的时候,猛攻大本营,留守大营的近十万日郎**队竟然挡不住,虽然还没有来得及清点伤亡,不过估计着日郎人至少被杀了两万以上,宁军的损失却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亚森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对手,所以脸色有些难看:“陛下,还是应该尽快离开,这些日郎人见了血就怕,须臾县这边有陛下压着他们不得不进攻,可大本营里留守的日郎人几乎可以算是不战而败,被宁军黏在屁股后边杀,把后背交给敌人......这样的军队再多也没有用。”

    伽洛克略点了点头:“也算是见识到了宁军是什么模样。”

    他的话音刚落,又一名斥候纵马归来,从马背上跳下来后紧跑几步单膝跪倒:“陛下,日郎国大本营被击溃,进攻裴县的日郎国将军慌忙带兵回援,结果半路上中了宁军的埋伏,损失惨重。”

    伽洛克略微微皱眉:“宁军兵力不足,哪里还有那么多人在半路埋伏?”

    斥候摇头,也是一脸茫然。

    “先回军吧。”

    伽洛克略扶着石头站起来,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消耗掉什么体力,现在自己如此疲劳不是因为真的累,而是心情所致,感觉自己像是打赢了一场战争,可仔细想想,却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得到,一座没有百姓的空城他攻破了,日郎人的损失是敌人损失的十倍不止,而最终还被敌人成功撤离,最主要的是跟随他多年的亲卫队队长哈德也死了。

    他慢慢的走向战马,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又停步,再次回头看向那座小小的县城。

    他在西方曾经攻破过很多很多比须臾县要高大坚固很多倍的大城,多到大部分都已经印象模糊了,记不起来当初是什么场景,而这一战,他觉得自己应该很久很久都不会忘记。

    他刚刚在有些失神的情况下说回军吧......然后此时醒悟过来,回去哪儿?

    这不是他的国家这不是他的军队,为什么他有一种被人彻底击败了的感觉?

    就在这时候又一个斥候飞马而来,斥候下马之后抱拳禀告:“进攻裴县的日郎**队是被一支大概两千人左右的轻骑兵击败,日郎**队两万余人在行军途中被骑兵袭击,又被埋伏在附近的宁军弓箭手拦截,应该是已经全军覆没了。”

    “宁军不可能还有两千骑兵。”

    伽洛克略脸色越发难看下来:“如果他们有超过四千骑兵,他就敢对这边直接发起进攻,只要杀了我他们就彻底赢了,所以......”

    伽洛克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从这里到裴县,他是带着疲军杀过去的。”

    他往四周看了看那些茫然麻木的日郎国士兵,同样都是士兵,此时此刻的对比却那么的明显。

    伽洛克略看到一个身穿将军甲的日郎人,他根本懒得记住这个将军叫什么名字,招了招手让那人过来:“带着你的队伍去和大队人马汇合吧。”

    那将军一愣,连忙点头,转身就跑了。

    伽洛克略自己拉着战马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从安息乔装到了日郎,策动日郎对宁军开战,试探出来了宁军的真实战力,同时也把日郎国最精锐的二十万人消耗在这片土地上,日郎国再也挡不住我安息大军,一举多得......可是,为什么我不开心?”

    亚森在他身边低声说道:“陛下,我们是赢了的。”

    “是啊,我们是赢了的。”

    伽洛克略上马,再一次回望那座满目疮痍的县城:“我希望下一次是真的赢。”

    数十名安息骑士护着他朝着南方而去,他没有回日郎国大军本营,那些日郎人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成功让宁人对日郎人生出了仇恨,那些日郎人是不可能活着回到日郎国的,而他回去之后将会带着战无不胜的安息大军攻破日郎,他的征服手记上将会再加上一个国家的名字。

    会有大批的财宝金银和漂亮的年轻姑娘送回安息国内,是啊,没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在落日最后一丝光亮下,这位安息国的皇帝远离了战场。

    第三天。

    沈冷捏着一个馒头一边走一边吃,大步走进军帐,一进门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海将军?”

    沈冷都没有想到海沙能来的这么快。

    “沈将军。”

    海沙抱拳:“不会介意我来和你抢些军功吧?”

    沈冷笑起来:“剩下的你都打了我也没意见。”

    海沙笑道:“我的水师已经截断了日郎人的退路,他们出不了海。”

    沈冷问:“带来多少人?”

    “两万战兵。”

    海沙看着沈冷的眼神就猜到了什么:“搞事情?”

    “搞!”

    沈冷把馒头塞进嘴里:“在我们的土地上,日郎人感受不到痛苦。”

    海沙哈哈大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七百三十章 设道

    日郎人没有想到,加起来还至少有十五万军队的他们居然会被包夹在近海岸线的狭长地带,在陆地上被不到两万战兵追着跑的日郎人好不容易跑回到了船港,然后惊恐的发现船港上飘扬着的是大宁烈红色战旗,他们的战船上日郎国的旗帜也都被摘了。

    海沙的水师拦截了日郎人的退路,水师的战船和陆地上的战兵把日郎人包夹住,这个时候日郎人才发现,伽洛克略不见了。

    他们鼓起勇气选派出一个人来到宁军这边祈求原谅,并且愿意献出大量的金银财宝以换取活命,他们还愿意将所有兵器甲械全都留下,最主要的是,随军的数百位高僧愿意为宁军祝福,得到了祝福的宁军以后将战无不胜,得到了祝福的大宁帝国以后将国运昌隆。

    沈冷听完这句话忍不住都笑了,回答说你先让高僧回去祝福一下你们的军队,咱们打一架试试有没有效果再说。

    他并没有难为过来谈判的日郎人,在这个时候还敢上门来谈的已经算是日郎人里边的勇士,可沈冷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那些日郎人,他们一直坚称自己是无辜的是被伽洛克略所威胁,只带着那么一点手下的伽洛克略能逼迫二十万大军开战,沈冷如果信了他们的话才怪。

    傍晚,沈冷他们坐在瓦窑河边,点上一堆火烤上几串肉,落日的余晖让河面变成了暗红色,军营内外都显得很宁静。

    他们坐在草地上,铺了一层毯子,陈冉在那边烤肉,沈冷和海沙相对而坐,两个人一直都在商议这最后一战该怎么打,打赢了是常规操作,可他们俩就都不是常规的人。

    “就算是都杀了也不解恨。”

    海沙捏了一个田螺,用牙签把肉挑出来:“这些日郎人留着也没用。”

    “还算有用。”

    沈冷喝了一口酒:“如果放回去的话,咱们的战船紧跟在他们的船队身后,他们的海防根本就没办法阻拦,他们该死,死在合适的地方比死在这好,如果换一个思路,剩下的日郎人还有大概十五万上下,如果现在我们先打一场,打怕了他们,然后派人让他们投降,他们会不会乖乖投降?”

    海沙:“你居然还怀疑这个,我甚至觉得不必打一仗你现在派人去让他们投降他们也会点头。”

    沈冷:“那样他们怕的不彻底。”

    海沙:“你继续说。”

    沈冷道:“我们在明天或者后天对日郎人猛攻,以杀死至少两万日郎人为目标,杀两万人,日郎人的心理就近乎崩溃,那时候再谈让他们投降的话他们会更快的答应。”

    海沙:“他们投降之后呢?那可依然还有十三万人,养着?”

    “就养着。”

    沈冷道:“从各地抽调过来的窕人新军已经快到了,刚刚接到消息,最快的一支队伍明天中午之前就能赶到,大概一万五千,明天晚上之前还会有一支窕人新军大概两万人赶来,我们留下一营兵力,再加上差不多六七万左右的窕人新军看守这十三万俘虏,并不是难事。”

    海沙:“然后我们乘坐日郎人的战船去日郎国?”

    沈冷笑起来:“大概就是这样。”

    海沙站起来,来来回回的走动:“这一仗也许没有我们预计的那么好打,我们对日郎国完全不熟悉,登陆之后的地形,他们的兵力部署,登陆所需的时间和敌人的反应时间,很多很多事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确定下来。”

    沈冷嗯了一声,没说话。

    海沙回头看向沈冷:“不过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除非我们不打过去。”

    沈冷看着海沙,海沙耸了耸肩膀:“不打过去可怎么行?”

    陈冉端着一盘烤好的肉回来放在毯子上,捏了一个田螺:“其实也没那么复杂,登陆之后别的不干就跟他们要钱,没有几百万两银子休想把他们的十三万俘虏要回去,非但要银子,还要其他物资,他们还得装船给咱们送过来,空船再把那十三万俘虏带回去,还要向咱们交寄存费,还得要运费,如果来晚了再要滞纳费,如果不送的话就告诉他们把十三万人都杀了。”

    他把田螺放进嘴里嘬,嘬的滋滋响。

    “妈的,公的。”

    他嘀咕了一句。

    海沙一脸震惊:“了不起!”

    陈冉:“啊?”

    海沙:“你......你是怎么凭舌头就判断出田螺是公的还是母的?这种能力是天生的吧,后天应该不好练出来。”

    沈冷:“他舌头很敏感,公母味道不一样。”

    海沙不可思议的看向沈冷,沈冷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他连忙低下头假装吃东西,如果地上有一条缝的话他也不介意钻进去。

    陈冉:“我说的是空的......空的!”

    海沙:“呃......”

    沈冷哈哈大笑。

    海沙连忙转移话题:“可是怎么让日郎人相信他们有十三万人被我们抓了做俘虏?”

    沈冷道:“他们的大丞相罗珊还在我军营里。”

    海沙道:“我们现在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在预估,如果罗珊回去之后没有按照我们的要求来办,而是召集军队对抗,他们有地利有人和,我们最多只能抽调出来不足四万人远征,粮食物资携带都不会太多。”

    沈冷道:“每一场战争都是豪赌,我们手里的牌好一些。”

    海沙嗯了一声,重新坐在毯子上,看了一眼那盘田螺,愣了愣,默默的把田螺推到陈冉面前,陈冉看了看海沙,又看了看沈冷:“都是那么大的将军,体面点好吗?”

    与此同时,大宁,长安。

    皇帝看了一眼拿着蒲扇扇风的老院长:“海沙请求调回东疆,朕已经思考了好几天,先生认为是该把他调回来还是该把沈冷调回来?”

    老院长道:“老臣以为那边用不着三雄俱在,海沙要回来就回来,沈冷要回也回来,庄雍一人坐镇求立窕国之地,若是镇不住的话那就是老臣这几十年的时间都看错了庄雍。”

    皇帝笑了笑:“到了这一步,也该商量一下在那边设置道府的事了,先生可有推举的人选?”

    “内阁次辅康为,可往窕国一地任职为道府,在内阁中康为能力学识不输于赖成,可正因为这样......”

    他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点了点头:“赖成若是拿不出来什么漂亮的东西朕将来就让他做内阁首辅,康为也不会服气,他比赖成只大两岁,两个人的呼声都很高,朕觉得首辅元东芝更希望是康为来接替他的位置,毕竟康为是他门生。”

    老院长道:“康为输不是输在品学能力见识,老臣说的直接些,他恰恰就输在他的老师是元东芝......元东芝是首辅,他的学生还是首辅,那以后朝堂里岂不都是他们那一家人了,康为没有那么大的人脉可元东芝有,元东芝卸任之前康为继任之前一定会带着他四处走动,拜会朝臣,这样不好,以康为之才,如果用好了他是下一个沐昭桐,如果用不好,他是下一个沐昭桐。”

    皇帝坐下来喝了口茶:“先生担忧的是。”

    老院长继续说道:“放康为出去,以次辅之职调任地方,他可能会不服气,也会心里觉得委屈,所以老臣以为,不如将那边窕国道的道府提为从一品。”

    皇帝看着面前的杯子:“不提,朕不能开这个先例,他是大宁的子民,是朕的朝臣,难道朕想让他做什么之前还要先考虑好怎么让他舒服起来?除了京畿道之外各地道府都是正二品,唯独他是从一品,各地道府怎么看朕?”

    老院长道:“是臣疏忽了。”

    “朕明日就召康为来谈谈。”

    肆茅斋开着窗子,风从外面吹进来带来了些凉风,算计着日子沈冷南下已经差不多一年了,外面的菜地里已经种了菜苗,长势不错,珍妃带着那三个小家伙正在给菜苗浇水,沈冷的两个孩子跟在二皇子身后像是两个小跟班,二皇子像个带头大哥,昨日不知道从哪儿进来的野猫吓着了小宁儿,二皇子拎起来半块砖头就过去了。

    懿妃带着二皇子的时候,带的像个女孩子,说话都不敢说,腼腆的没有一点男子气概,跟着珍妃这一年来,珍妃倒是把他带的有了几分江湖气,皇帝很喜欢二皇子这种变化,男孩子,总是要学会担当。

    “窕国那边暂定云海道吧,让康为过去任道府,从地方上挑个有能力学识的人给他搭伴做道丞,还得选个人过去组建云海道的战兵,先生觉得何人可为?”

    “闫开松?”

    老院长试探着问了一句。

    “也好,明日让内阁拟旨,把他从东疆调往南疆。”

    皇帝看着窗外那三个小孩子,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

    “求立那边,就暂定为永立道,南理国就直接取消国号并入永立道,南理国的皇帝随便封个侯吧,让他来长安居住,永立道道府的人选先生以为用谁合适?”

    “陛下其实有人选了吧,不然不会先问好治理的窕国,后问不好治理的求立。”

    皇帝笑了笑:“朕想把窦怀楠派过去,让他在那边做一任道府,把求立那个破地方给朕好好治理一下,稳定之后朕再派人过去接替他,他也该回内阁了。”

    老院长道:“窦怀楠现在是府治,直接提拔为正二品道府怕是不好应付......”

    皇帝:“朕怕什么?”

    老院长笑起来:“怕是不好应付赖成那张嘴。”

    皇帝:“......”

    皇帝站起来走近窗口:“本来朕考虑过让孟长安去南疆的,朕不想把他一直放在一个地方,朕也不想让他一直带一支队伍。”

    老院长的心里一紧,没敢搭话。

    皇帝吐出一口气:“罢了,让唐狠去永立道组建一卫战兵吧,大宁也该有个正三品的女将军了。”

    老院长那绷着的心松下来,可也只是稍稍松了些而已。

第七百三十一章 我们会更快

    风沙卷起,厮杀声远。

    沈冷坐在高坡上看着远处战场,这样的战争已经没有必要他亲自带人上去,那些日郎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他们的抵抗对他们自己来说是煎熬对宁军来说是游戏,况且这一战的目的也仅仅是把日郎人本就吓破的胆子再吓的更破一些。

    坐在这可以远远的看到战场,大宁的战兵正在按照他们习惯的节奏推进,日郎人的防线被压到了海边,很多人都被挤到沙滩上,沈冷举起千里眼看了看,日郎人那边有不少白旗在挥舞。

    投降一码事,允许不允许投降是另外一码事。

    他往后一仰躺在草坡上看着天空,有一只海鸥飞到了这边,也许它认为沈冷是一大块好吃的食物,也许认为沈冷是一具尸体,尸体和好吃的食物也许并不矛盾,海鸥俯冲下来直奔沈冷的眼睛,它没有看起来那么可爱,它很凶。

    在海鸥的尖嘴啄向沈冷眼睛的那一瞬间,沈冷一抬手抓住了海鸥的脑袋然后往旁边一戳,噗的一声把海鸥的嘴巴插进泥土里,海鸥挣扎着要飞起来,它拔出嘴沈冷就再插回去,那么大的一只鸟儿仿佛被他控在了手心里似的,玩够了的沈冷松开手,海鸥飞走,啪嗒一声在他臂甲上拉了一滩鸟屎。

    沈冷皱眉,在旁边草地上把鸟屎蹭了蹭:“权当你是吓拉了。”

    陈冉从远处跑过来,气喘吁吁:“差不多了。”

    沈冷嗯了一声:“吹角收兵。”

    站在不远处的亲兵随即吹响号角,角声响起并不代表只是进攻,不同的节奏长短音代表着不同的意思,当号角声响起来之后不久,正在施压的大宁战兵开始有秩序的往后撤,而此时十几万日郎人被挤压的几乎没有了生存空间,宁军突然撤离之后他们全都松了一口气。

    阵列外围倒在地上的尸体密密麻麻,让这风景秀美的海滨成了修罗场。

    沈冷枕着自己的胳膊依然看着天空,那辽远让人心境都变得开阔起来,可是这种享受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刚刚逃走的那只海鸥居然懂得喊鸟儿来,这种行为在江湖上有多重说法,比如说喊人来,摇人来,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鸟儿还会摇鸟儿沈冷也是第一次见。

    何必跟一群鸟中海盗一般见识。

    沈冷爬起来跑了,那几只海鸥在半空之中得意的盘旋。

    回到高坡下边的营地,沈冷刚坐下,海沙从军帐外走进来:“日郎国已经派人过来了,你要不要见见?”

    沈冷摇头:“没有什么意思。”

    海沙笑了笑:“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直接告诉他们,列队离开他们的营地,把所有兵器都交出来,不只是兵器,皮甲,皮带,头盔,护肘这些东西全都交出来,然后等着我们的人给他们安排地方,十几万俘虏,清点起来都麻烦。”

    沈冷笑道:“何必清点。”

    海沙在沈冷对面坐下来:“你去见过那个叫罗珊的人了?”

    “还没。”

    沈冷用手绢擦了擦臂甲,海沙笑道:“你是真爱干净,我的那甲胄满是血迹也懒得擦了。”

    沈冷:“屎呢?”

    海沙用你刚刚经历了什么的眼神看着沈冷,沈冷解释道:“鸟儿的,鸟儿。”

    海沙:“谁是鸟儿?”

    沈冷:“......”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快步闯进来,亲兵没有阻拦是因为沈冷吩咐过,如果这个人来的话直接放进来就是了,虽然没有人拦着,可进来的人脸上是一种赴死般的决绝和愤怒。

    “你为什么还要进攻!”

    罗珊冲进来之后朝着沈冷喊了一声。

    沈冷看了她一眼,懒得回答。

    罗珊大声质问:“沈将军你很清楚,战争不是我们日郎人的本意,他们也是被伽洛克略胁迫才会进攻你们的城池,那不是他们自己想要去的,他们在进攻的时候已经付出代价了,你们已经击败了他们一次,他们已经要撤走,为什么还要追着不放?”

    海沙看了沈冷一眼:“这种人是怎么做到大丞相的?”

    沈冷:“可能算是一群脑子里有病的人之中病情比较轻的那个。”

    罗珊越发恼火起来:“你可以羞辱我,但不能羞辱那些日郎国士兵,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沈冷:“唔......如果他们赢了呢?”

    罗珊一怔。

    沈冷语气平淡的说道:“我没有在和你们日郎人玩过家家,大宁的军人不会玩过家家,如果你不知道是什么战争不知道什么是战场,那是你的无知,从你们的军队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步开始,这就是侵略,是对我大宁的进攻,你还固执的认为只是过来逛逛?”

    罗珊:“这片土地原本也不属于大宁!”

    沈冷:“是啊,是我们侵略了这里,然后我们占领了这里。”

    罗珊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窕人也反抗过,只是他们反抗失败了。”

    沈冷站起来走到罗珊的面前,近距离的看着罗珊的眼睛:“如果大宁的军队踏上日郎国的土地,你们会不会反抗?大宁的军队不用被人怂恿也不会被人胁迫,你们日郎人围攻须臾县,我们也围攻你们的一座城池,那时候你还会认为,战争是可以说停就停的吗?”

    罗珊一怔:“你......你什么意思?”

    沈冷走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大宁从来都不会被人打了不还手,倒是大宁打人的时候不喜欢被打的还手,你们打过来,我们自然会打过去,大营外面那十三万左右的俘虏是我有好生之德,就好像你们信奉的禅宗讲的那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没下令杀死所有俘虏,那浮屠得多少级?一刀没落就满级了吧?有满级的说法吗?”

    罗珊:“你,你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进攻日郎。”

    “你们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沈冷道:“因为你们有借口?就是那个特别的烂的借口,日郎兴兵二十万攻入大宁的疆域之内,你们说是为了接回在求立圣徒城里的大和尚,这借口都行的话,我们为什么不能进攻日郎国?”

    罗珊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只有绝望和愤怒。

    她怒视着沈冷,似乎一下子认清了这个魔鬼的真面目。

    “别用受害者的眼神看我,你不是。”

    沈冷道:“我不想多杀人也不是觉得你们日郎人是受害者是值得可怜同情的人,我留着外面十三万俘虏不杀是想和你们日郎人谈条件,现在不妨先告诉你,我会带着大宁战兵乘坐你们日郎国的战船过去,你们海岸的船港看到日郎国的战旗应该不会有什么防备吧?我问过了俘虏,从你们的海港杀进去,不到二十里就有一座规模很大的城,人口据说有十几二十万万,你们在须臾县杀我数百战兵,我杀你几十万人都不够。”

    “你是个魔鬼!”

    罗珊眼睛血红血红的:“我还傻乎乎的以为你是可以信任的人,我们的人被伽洛克略耍了,我们的陛下死了,我们的国家即将遭受安息人的侵略,我本以为你是可以依靠......”

    “你以为的错了。”

    沈冷打断了罗珊的话:“你的话幼稚的像个三岁孩子,如果真的是小孩子这么以为不可笑,而你是一国之丞相,你居然认为你们的敌人可以信任?我不是你们的依靠,你别再说这么可笑的话了行不行?”

    罗珊的眼睛有眼泪滑落:“果然,大宁也是狼。”

    “你说过,大宁是雄狮。”

    沈冷道:“现在有个不用死人的条件跟你说,你回去考虑一下,我会带着你和你的随从一起去日郎国,我甚至还可以把找到的你们日郎国皇帝的尸体保存好一并运送过去,不过......在这之前我先帮你理解一下什么是战争。”

    沈冷看着罗珊的眼睛,那是一双哭红了的女人的眼睛,可沈冷并不在意。

    “战争的开始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如果归结于**的话那么战争的起因就会变得单纯,只这一种,可是战争的结局有两种,无论胜者还是败者都有两种结局,一种是代价,一种是收获。”

    罗珊深吸一口气:“你想要什么?”

    沈冷道:“突然就聪明了?”

    罗珊又问:“你想要什么?”

    “日郎国是海运大国,我要五百条海船。”

    罗珊沉默片刻,点头:“我答应你。”

    沈冷道:“用金银,粮食,布匹,皮革,武器把这五百条海船装满。”

    罗珊的眼睛猛的睁大:“你这是在抢劫!”

    “不是。”

    沈冷摇头:“你可以觉得这是在勒索,但不是抢劫,抢劫得我们自己动手。”

    罗珊强忍着怒意:“我都答应你的话,你能确保那些战俘会被释放回去吗?”

    “我可以。”

    沈冷道:“有认真郑重的谈判就不会反悔,宁人没有那么不堪。”

    罗珊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你必须答应我,如果我全部满足了,你释放所有战俘并且离开我们的国家。”

    沈冷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接下来可以谈个生意。”

    沈冷往前压了压身子,看着罗珊的眼睛认真的问道:“你们挡得住安息人吗?”

    罗珊的脸色猛的一变,她想说什么,沈冷却一摆手:“你先回去休息吧,仔细想想我和你说的这些你能不能做到,我和我的军队登陆日郎国,只带十天的粮食,十天之内第一批粮草没有送到的话,我们只好自己去拿,请你记住一句话......不攻破日郎国的都城不是我们不能,而是军人也不想多杀生,如果我愿意,我们会比安息人更快让日郎国成为历史。”

第七百三十二章 情书

    在沈冷说话的时候海沙基本上保持沉默,除了对一个国家的大丞相居然能说出那么幼稚的话感到可笑之外,他全程都听着沈冷在用一种很不熟练的谈话方式在威胁对方,罗珊愤而离去,海沙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这活没干过?”

    沈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比较生疏。”

    海沙想了想也对,让他去威胁勒索他也不熟练,毕竟大宁战兵的主职是征服而不是恐吓。

    “我以为她会讨价还价。”

    沈冷居然有些遗憾:“一个小国凑出来五百艘海船的物资谈何容易?这个心大的......她竟然没有一点讨价还价的意思,想想看,就因为她的不讨价还价日郎国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真是......”

    海沙:“替日郎国百姓感到不满?”

    沈冷:“不是,她不讨价还价我就觉得要少了。”

    海沙:“......”

    他看了沈冷一眼:“果然名不虚传。”

    沈冷:“什么?”

    海沙:“不是什么夸你的话。”

    沈冷:“那就别说了。”

    海沙起身:“我去让人整顿军备,如果渡海过去的话还是要随时做好厮杀的准备,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我带我的人驾乘日郎国的战船先登陆,你带你的人驾乘大宁的战船随后到,如果我们两个一块登陆再一块陷进去丢人丢的太大了,面子都找不回来。”

    沈冷道:“你年纪那么大了,还是我先登陆吧。”

    海沙:“如果不是同袍,我可能会打你了。”

    沈冷道:“刚才我没和你提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这不需要商量什么,我先带人登陆,你带战船在后边策应支援,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话看我发信号你再靠岸,日郎人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担心的是那个叫伽洛克略的人先一步回了日郎国,谁也不知道他会翻出来什么风浪。”

    海沙:“难道年纪小的就不懂得什么叫尊老?按年级排队你也得在我后边。”

    沈冷:“纵然你已经承认了自己比我老,我还是不打算和你商量什么,冲动的事交给年轻人来做多好......”

    海沙:“你是想和我争第一个登陆日郎国的功劳?”

    沈冷:“不然你以为我和你在争什么?”

    海沙沉默片刻,缓了口气后说道:“我以为你在和我争......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数万大军受到牵连,未经请示就擅自攻入他国,打赢了无所谓打输了就会遗臭万年的死罪。”

    沈冷笑了笑,没说话。

    海沙道:“我输得起。”

    沈冷:“呵呵。”

    海沙走到沈冷面前:“你比我小,前途比我锦绣,你是大宁战兵心目之中的偶像是他们追赶的标杆,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别人比我优秀,可我不得不说即便是我手下的人也有不少对你充满敬畏,沈冷,你不能倒你明白吗?陛下不许你倒下,大宁也不许你倒下,你是陛下给所有战兵子弟看的一面旗帜。”

    沈冷:“这马屁拍的真生硬且略有不服。”

    海沙:“呵呵。”

    沈冷道:“你不想让,我也不想让,所以打一架吧,解决问题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海沙往外看了看:“你我什么身份?身为三品将军动不的动就打一架,让士兵们看到了成何体统?”

    他过去把军帐的门关上:“先说好谁不许大喊大叫,打的斯文点。”

    半柱香之后,军帐里传来一声海沙的咆哮:“来来来,再打过!”

    军帐外的亲兵们互相看了看,咳嗽了几声,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又半柱香之后,军帐里的打斗声终于停了下来,门口的亲兵侧耳倾听,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好像两个人都没了力气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海沙声音出现,带着些许的不服气。

    “你赢了。”

    海沙撑着站起来:“所以你带咱们的战船在后边走。”

    沈冷:“凭什么!”

    海沙:“谁输谁先上。”

    沈冷:“你怎么能如此不要脸?”

    海沙:“你是怎么有底气说我的。”

    沈冷:“那就再打,说好了谁赢谁先上。”

    海沙往外走:“没有那么多事能重来,我在日郎国船港等你......沈冷,我和你之间将来会分一个胜负出来,可那是将来的事,到时候你可不许假装输给我,凭真本事来。”

    沈冷:“不管是凭真本事还是闹着玩你都不行,喂,老家伙,你就真的打算这么直接不要脸了?”

    海沙脚步一停,回头看了看沈冷:“我和你抢不仅仅是觉得会有危险,也还有私心,我手下有一群老兵跟我多年,他们那一批人留在军中做事的都已经是校尉衔,你知道,从六品校尉到五品将军是一道坎,四十岁之前这道坎儿迈过去了就迈过去了,四十岁之后还没有迈过去,对他们来说差不多也算是此生无望。”

    沈冷点头:“懂了。”

    海沙抱拳:“多谢。”

    他大步走出军帐。

    那些老兵如果没有特殊的军功他们就算是到退伍回家也没机会试试将军甲什么感觉,作为第一批登陆日郎国的人,这样有象征意义的事多多少少会有嘉奖,很多人只差一级军功就够了,可是那一级何其之难?

    当然,沈冷知道海沙还是希望他自己来承担风险。

    夜。

    沈冷在桌子上把纸铺开,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不了几天大军就要渡海去日郎国,回来最快也得几个月之后,茶爷还在南屏城,这次说是与他同来,可两个人还是一样的聚少离多,他想着自己应该再多写一封信给茶爷,万一自己在日郎国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茶爷也不至于连个念想都没有。

    提笔写字,对于沈冷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容易事,他只要有时间就会练字,可也不知道怎么了,该拐弯的地方就是拐不好,该横平竖直的地方也许就有个弯弯出来,而且写字还着急,越写越急,所以越写越乱。

    坐在那看着窗外明月,沈冷想着应该写一些情话才对。

    可是他哪里是写文章的料,提笔坐在那沉默了好久还是一个字都没有憋出来,想着自己可真是个笨蛋,要不然干脆不要写了,如果出了事没有这封信茶爷念及自己不过是伤心,如果有这一封信,茶爷时不时取出来看看,怕是要伤心欲绝。

    沈冷使劲儿摇了摇头,心说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

    陈冉从外面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来,他这种自带天赋技能的人到哪儿都不会担心找不到吃的,朝着沈冷比划了一下手里拎着的烧鸡和酒:“要不要与我举杯邀明月?”

    沈冷:“你为什么总能找到鸡?”

    陈冉:“为什么我觉得你这话里没什么好意思。”

    沈冷伸手,陈冉把鸡屁股掰下来递给沈冷,沈冷白了他一眼,陈冉嘿嘿笑着把鸡腿给了沈冷一个,自己掰下来一个啃:“你以为我每次饿了出去找吃的找到的都是鸡,可是鸡与鸡不同啊。”

    沈冷:“你说的都对。”

    陈冉:“算了,换个话题吧。”

    他看着沈冷面前的信纸:“想些写信给我大哥?”

    沈冷笑着点了点头:“想着应该给她写封信说说最近的情况,其实前天才写了一封走军驿送过去,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夜里还想跟她说点什么。”

    陈冉:“奇怪不奇怪,我跟你从军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给家里写信的习惯,给我爹都很少写,可是就在刚才,听着军营外面海浪的声音我有一种冲动想给一个姑娘写封信,想对她诉说我的思念之情,然后想了想,我特么的哪有女人?”

    他看了沈冷一眼:“你说我是不是到发情期了?”

    沈冷:“几月了?”

    陈冉:“八月。”

    “噢,那是发情期了。”

    陈冉:“滚蛋......你想给我大哥写信,我想给......”

    他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干,啪的一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罢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能说的,战场上厮杀都不怕还怕说出来?冷子!我想一个丫头了,一开始是一点点想,后来是越来越想,刚才想的受不了,我在沙子上写她的名字,她名字可真难听。”

    沈冷:“你我认识的女孩子里名字难听的,也就一个高小样。”

    陈冉:“是她!”

    他又倒了一杯酒喝下去:“我就是想她了!”

    沈冷哈哈大笑,把手下的信纸递给陈冉:“写封信回去吧,虽然路途遥远车马也不快,送回去之后能不能到她手里都不确定,可是写封信回去告诉她你的想法,别让人家姑娘觉得你心里没她,一封信可能会定下来一段感情,就算什么都定不下来,最起码不留遗憾。”

    陈冉深吸一口气,接过信纸,然后有些伤感的说道:“我以后再也不是一个浪子了。”

    沈冷:“滚。”

    他把书房让给陈冉,出门在军营里慢慢走动,夜风不凉不燥,挠的人心里不安静,越挠越想念。

    沈冷在军营里的灯火旁边蹲下来,往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注意他,也确定陈冉没发现他带了纸笔出来,他就借着这灯火把信纸放在膝盖上写下了两行字,信纸铺不平,所以字看起来更难看了些。

    我小时候最害怕他们说的轮回是真的,想着人活着这么辛苦,一辈子难道还不够?后来见到你,便觉得几辈子都不够。

    你要一直那么好看才行,我这么肤浅的人爱的一定是你的皮囊,等你不好看了,我们再从头来一遍。

第七百三十三章 被人下药的孟长安

    海沙那边的人收走了差不多两万套日郎人的军服,整整两天的时间都在检查和适应日郎国战船,沈冷这两日除了练功之外,大部分时间都会坐在高坡上看着大海发呆,军务上的事交代下去就好,没必要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他更多的是在思考庄雍和沈先生,这两个为他做了很多事却从不肯告诉他的长辈。

    曾经,沈先生和庄雍都是原则性很强的那种人,尤其是庄雍,然而他们现在都在改变自己的原则。

    有时候想想还是跟着沈先生和茶爷在那个破落的小小道观里练功更加快乐,沈冷的一身厨艺都是在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沈冷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之所以对菜品的要求那么严格,其实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沈先生曾经对他说过的要知恩图报?

    当他第一次吃茶爷做饭震惊了,当他第一次吃沈先生做的饭何止是震惊都想哭,所以他觉得还是自己来做好一些,他为了让自己做菜好吃,像个傻子一样先去品尝各种作料是什么滋味,当时茶爷和沈先生都曾不止一次的看到过,只是那时候沈先生和茶爷谁会多想?

    后来这种报恩的心逐渐变成了亲情。

    沈先生和茶爷从沈冷的恩人变成了家人,那种在乎就更不必多说什么。

    正因为如此,沈冷对沈先生现在的状态很担忧,他想着如果茶爷没能把沈先生劝通的话,对日郎国这一战打完之后自己应该回去和沈先生聊一聊。

    正想着这事,陈冉拎着一包吃的从远处过来:“大营里开饭没见你过去。”

    沈冷笑了笑,陈冉挨着沈冷坐下来,两个人肩并肩坐在高坡上看着远处的大海,这一幕像极了当初在鱼鳞镇的时候他们两个坐在南平江的江边,陈冉从油纸包里取出来两个大馒头,比了比,把比较大的那个给了沈冷,沈冷指了指那个小的,陈冉摇头:“以前你总是把大的让给我,现在我不给了。”

    沈冷笑道:“不过是个馒头,看你那小气劲儿。”

    他把大的馒头接过来咬了一口,陈冉拿着那个小的馒头却没吃,沈冷有心事没注意到,他几口就把馒头吃完,这才看到陈冉一口都没动,陈冉一脸笑意的把小一些的那个馒头也递给沈冷:“一个不够吃,再把这个也吃了。”

    沈冷心中一阵温暖:“我都吃了你吃个屁?”

    陈冉:“傻子才吃屁。”

    他把馒头塞进沈冷手里,把沈冷感动的都要哭了,然后陈冉从怀里又翻出来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香味就飘了出来,那是半只烧鸡。

    陈冉道:“你知道的,我一般都吃鸡。”

    沈冷一脚踹在陈冉屁股上,两个人本坐在高坡上,这一脚把陈冉踹的顺着高坡出溜滑,陈冉嘿嘿笑着,爬回来坐在沈冷身边,把鸡腿撕下来递给沈冷,沈冷摇头:“都特么吃饱了。”

    陈冉哈哈大笑:“刚才看你坐在这发呆,又想我大哥呢?”

    “想你大哥她爹。”

    沈冷看了陈冉一眼:“这一仗打完之后得回去和先生再谈谈,到时候你得和我一起,我这笨嘴拙舌的。”

    陈冉把舌头伸出来急速的抖了抖,布鲁布鲁布鲁布鲁布鲁......

    “男人怎么能笨嘴拙舌呢?。”

    沈冷:“你大爷。”

    陈冉:“我说什么了.....”

    沈冷抬脚,陈冉已经把屁股挪到一边去了:“你担心的事情太多,心情总是那么阴郁,可是你表现出来的又总是那么快乐,我知道,你是想要用快乐感染别人,不想让别人体会到你心里的苦,冷子,其实有时候你真的不用想的那么复杂,沈先生为你做什么都出于感情二字,他可能还没觉悟自己正在做的可能伤害到了陛下,然而归根结底,沈先生不是个坏人啊。”

    沈冷嗯了一声。

    陈冉啃了一口鸡肉:“再说了,我大哥的话沈先生应该还是会听的,大不了回京之后让我家老头再和先生聊聊,两个老人喝点酒,什么话说不出来?”

    沈冷眯着眼睛:“你这话略有不孝的嫌疑。”

    陈冉:“拉倒吧,你真以为他们两个老人家喝多了酒说的都是正经事?你我现在多流氓,他们就会加一倍,到时候把他俩往小淮河一扔,你看看他俩能不能瞬间变成小淮河老浪子。”

    沈冷道:“你爹要是知道你说的这些话......”

    陈冉:“你要是敢告诉我爹,我就废了我自己,让我爹断后!”

    沈冷:“......”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一艘日郎国的战船正在来回游走,那是大宁的水师战兵在适应日郎国的战船,海沙是个最出色的将军,他手下的兵是最出色的大宁战兵,陈冉看着那些战船演练着阵法,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陛下当初说给你两年时间,两年之后你回到长安差不多对北疆之战就开始了,可打完日郎之后肯定会超过两年之期,现在陛下也许还不知道日郎人攻入窕国的事。”

    沈冷道:“无论如何,打黑武我要去,无论如何。”

    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打黑武孟长安一定会去。

    东北边疆,息烽口大营。

    从长安城协助澹台袁术主持诸军大比之后回到这的孟长安稍稍有些不适,不是身体上的不适,而是对环境的不适,他这次在长安停留的时间足够久,陪伴家人的时间也足够久,每天都能抽出很长时间陪着他的两个女人两个孩子,那种幸福满足和现在息烽口这苦寒的环境对比之下,心里会有些落差。

    可他是孟长安,从回到息烽口大营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恢复了之前的习惯,每天清晨,不管天气多冷,风和日丽还是大雪漫天,他都会练一个时辰的功然后用冷水擦洗。

    就在这时候大营外面有一辆马车停下来,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孟长安的阔可敌沁色在这之前每天把孟长安骂一万多遍,可是当她得到消息说孟长安已经返回息烽口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洗了澡然后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吩咐手下人备车赶来。

    孟长安这种莽夫当然不会理解,这种寒冷的天气之下一个女人为了见他还特意洗了澡洗了头是多郑重的态度。

    沁色站在那远远的就看到了光着膀子拎着一桶水往自己身上倒的那个家伙,阳光下,那一身肌肉像是跳跃的小羽毛,一下一下的扫过沁色的心,她一直认为自己对漂亮男人的兴趣仅仅是在欣赏,可和孟长安相处的久了之后她才发现,所有漂亮男人在孟长安面前都是娘们儿。

    亲兵跑过去将沁色来了的消息告诉孟长安,孟长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吓了一跳,想到那个令人头疼的女人他就一阵阵的有些发憷,黑武国的长公主太热情,太直接,也太坦率,她从来都不掩饰她对孟长安的喜欢,如果孟长安点头的话,她可能会搬到宁军大营里来。

    孟长安连忙回屋子里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一身黑色的将军常服,让他看起来身材笔挺气质出众,他本就是个面容冷峻的汉子,配上一身黑衣,这种冷峻就更加的突出。

    阔可敌沁色拎着自己的裙角走过来,裙子的开衩还不低,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她看到孟长安走向自己,这么久不见她的心里有一种几乎压制不住的冲动,想要跑过去抱住他,可毕竟自己是黑武帝国的长公主,无论如何也要表现的矜持些,然而就在这一刻孟长安忽然转身回去了,沁色顿时一怔,气的一跺脚,心说你干嘛躲我?

    还没有来得及发脾气,孟长安从屋子里出来,拎着他的黑色大氅,见了面之后把大氅扔给沁色:“这么冷的天你穿的这么少,是想冻死在我这然后讹我?”

    沁色心花怒放,小心翼翼的把孟长安的大氅披在自己身上,还要小心翼翼的不让大氅挡住自己的美腿,在寒冷的天气中依然敢把大长腿露出来的一般只有黑武女人做的出来,在她们看来只要不是下雨下雪,再冷的天气都不是阻挡她们穿裙子的理由。

    可是进了孟长安的房间之后她就忍不住开始哆嗦起来,屋内外温度相差有些大,炉火烧的很旺盛,没多久她的脸就看起来有些酡红,就好像刚刚喝了酒似的。

    孟长安没理解她为什么脸这么红,动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沁色摇头:“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就不应该让我喝茶。”

    孟长安:“嗯?”

    沁色招手,她的亲卫把一个木盒放在桌子上后退了出去,沁色把房门关上,然后将木盒打开,里边是两瓶看起来很精致的酒,酒瓶也不知道是玉的还是还是什么材质,晶莹剔透。

    “酒?”

    孟长安问:“什么意思?”

    沁色抬起下巴骄傲的说道:“你们男人久别重逢第一件事就是喝酒庆祝,你和我也算是久别重逢,也算是朋友吧,茶虽然好喝,但没有酒那么有意义,你跟我喝酒,我就知道你是把我当朋友。”

    孟长安:“我有酒。”

    沁色:“喝我带来的不行?”

    孟长安:“怕你毒死我。”

    沁色恼火,打开一瓶酒灌了一口,又把另外一瓶打开也灌了一口,然后示威似的看着孟长安:“还怕吗?”

    孟长安无奈,接过来沁色递给他的一瓶酒要喝,沁色也非要和他碰一下,碰就碰吧,孟长安喝了一口后摇头:“这也算酒?甜的。”

    “你别看不起这酒,在我们黑武,没几个男人能喝完这一瓶还站着不倒的。”

    沁色自己又喝了一大口,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像是紧张。

    孟长安哼了一声:“那是你们黑武的男人不行。”

    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过了一会儿之后孟长安晃了晃脑袋:“怎么感觉晕乎乎的,好像还越来越热?”

    视线有些模糊,隐隐约约的看到沁色把他的黑色大氅扔在一边,隐隐约约的又看到她身上雪白的长裙褪了下来,隐隐约约的就是一片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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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天下大大小小数百国,说到陆地武功宁国近乎无敌,有四疆四库的虎狼横扫**,陆地延伸到哪儿,宁军就能把战旗插到哪儿,可是海疆之外虎狼不及之处总有些人不服气,于是就有了那少年带刀扬戟,一苇渡江。长宁帝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宁帝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宁帝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