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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长宁帝军txt下载     长宁帝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一定会喜欢

    太阳升起的时候小张真人已经坐在窗口看书,火炉上架着一个小铁锅,熬着小米粥,淡淡的粥香弥漫,每天她的早饭都是一碗粥,她独居在奉宁观后院,前院的那几位道人和她也没多少往来,只有那个看起来胖乎乎笑容也很亲善的胖道人会时不时来一次,也只是送些热水或是偶尔在外面买到的新鲜东西,又可能或是他自己觉得比较可爱的小物件。

    春天的时候会是一朵小小的精致的野花,夏天的时候没准是花有时候是漂亮的小石子,秋天的时候她门口会有一片很大很完整也很漂亮的枫叶,冬天的时候多是热水或是茶叶,有时候还会有一串包好的糖葫芦。

    可是不管送来的什么东西都不会送到小张真人手里,而是放在她门口的台阶上,他似乎有些害怕和小张真人说话,又期盼着和她说话。

    昨天夜里陛下召见小张真人,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只是陛下忽然想起来想送两个小玩意给沈冷将军的孩子,问她送玉佩的话雕刻什么图案比较好些。

    其实陛下也只是把她叫去问问,在奉宁观里生活的可还习惯。

    老张真人把她托付给陛下,陛下觉得那不是臣子之托,那是旧友之托。

    如托孤一般,陛下心里觉得小张真人便是老真人的孩子一样,总怕亏了她。

    有了眼镜之后小张真人的世界都变得清晰不少,她便忍不住去多看,以往学到的那些东西通过看来印证,她又腼腆,总不能盯着每个人的面相看,所以消磨时间更多的还是看书,好在钦天监那边的藏书多的让她如同发现了宝藏,好在书院那边也会定期有人送书过来。

    就在这时候那个道号为持真的小胖道人从外面乐颠乐颠的进来,手里拿着一串用油纸包好的糖葫芦,往左右看了看,然后加快脚步跑到小张真人门口,把糖葫芦放在台阶上转身就跑。

    算起来他年纪应该已经也有二十六七岁才对,可或许是因为常年生活在未央宫奉宁观这比较封闭的地方,所以性子极单纯。

    他很少外出,大部分时候都在前院里劈柴,打扫,洗菜做饭,奉宁观里的其他道人好像都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他的劳动,很少有人会主动帮他,可小胖道人却从无怨言,脾气好的不像话。

    “等下。”

    小张真人的窗子本就看着一条缝,所以看到了小胖道人进来,她把窗户推开喊了一声:“你吃过早饭了没有?”

    “吃过了。”

    持真道人被吓了一跳,转身看着窗口的小张真人的时候有些局促,手在背后,站在那好像罚站似的,两只脚都并齐了。

    “噢。”

    小张真人从屋子里出来:“我有件事想问你,你进来吧。”

    持真道人脸色一红,像是不敢,不敢进屋又不敢说不进,极别扭的进了客厅,然后就好像被老师叫到书房里的学生那样,乖巧的站着,连头都不敢抬。

    “你为什么会送给我那么多东西?”

    小张真人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直接问了出来:“也不见你对别的人那么好。”

    “我......”

    持真道人抬起头看了小张真人一眼,似乎想解释什么,可是看到小张真人的眼睛之后立刻又低下头,紧张的两只手都在搓着,有些用力。

    “我......没什么,只是,觉得应该送给你。”

    “嗯?”

    小张真人心里一直都在担忧,担忧持真道人是不是发现了自己是女孩子,如果是的话,那她在未央宫里也没办法住下去了,只好去求陛下让她换个地方。

    “总得有个理由吧。”

    小张真人为了缓解气氛,过去给持真道人倒了一杯茶:“干嘛站着,又不是在挨训,坐下来说话吧。”

    她看了看小米粥已经熬好,把锅断下来,可却烫了一下手指,持真道人连忙冲过来把粥锅接过去,又紧张的看了看小张真人的手。

    “没事吧?”

    “没事。”

    小张真人坐下来:“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去给你拿烫伤膏。”

    “我这里有,再说也没什么事。”

    小张真人看着持真道人的眼睛:“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我......”

    持真道人把锅放在一边,又在紧张的搓手了。

    “我有个弟弟。”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眼睛里竟是微微湿润。

    “记忆不太清楚了,那时候我才两三岁,母亲生下了他,可是父亲却出了意外离开了我们,母亲带着我和弟弟艰难求生,一直到了我十岁的时候,弟弟七岁半,他每天都喜欢黏在我屁股后边,可我却总是厌恶他......那时候心里总想着,若不是有了他的话,娘亲就只疼爱我一个,可后来家道中落父亲没了,生计变得艰难,难得有些好吃的,母亲也总是让我让着弟弟。”

    持真道人看着自己的手,眼神迷离。

    “他却看不出我对他的厌恶,跟在我身后像个小尾巴,我不止一次的把他甩开,甚至有时候想过偷偷把他扔掉,让他找不到家,那样的话可能娘亲就又只对我一个人好了。”

    小张真人眼神里闪过一抹恐惧。

    “我十岁那年。”

    持真道人看了小张真人一眼,苦笑。

    “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娘亲一个人做苦工带着我们两个,饭都要吃不饱,母亲便和我商量把我送到道观里修行,我当时很生气,质问娘亲为什么是把我送走而不是弟弟?可娘亲没有回答我,只是哭,等不到答案,我就自己收拾了衣服,跟着道人离开,娘亲在我身后哭喊,她说你是长子,有些东西长子需要背负起来,让你弟弟好好活着吧。”

    持真道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后来我进了道院,一直恨,恨母亲恨弟弟,也逐渐的狠当初杀了我父亲的人,如果父亲还活着的话,我的家就不会变成那样。”

    他停顿了一下,又笑起来,还是那么苦涩。

    “十岁进道院做苦工,每天劈柴做饭打扫院子,到现在已经十六年,我还是在劈柴做饭打扫院子。”

    他抬起头看向屋顶,似乎视线可以穿破屋顶看到无尽苍穹。

    “有时候真的想逃离这里,变成一只鸟,飞上飞下,自由自在,你说奇怪吗?每每觉得难过的时候,我想的居然不是娘亲而是我弟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已经有十六年没有联系过,娘亲心狠,把我送进道院后就带着弟弟离开了长安,我连他们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想着,弟弟那时候已经七岁半,应该会记住我,他没办法继续跟在我屁股后边做小尾巴,应该也会很孤单吧?那时候我待他不好,还打过他,现在总是后悔,人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那时候厌恶的,现在是最想念的......母亲说让他好好活着吧,应该会如愿,愿他做一个平凡的人,娶一个平凡的妻子,过平凡的一生。”

    持真道人的视线从屋顶收回来落在小张真人脸上:“你和他好像,真的好像。”

    他看了看门口台阶上的那个糖葫芦:“小时候我带着他去河边捡鹅卵石,他总是把他以为最漂亮的给我,母亲心疼他心疼极了会买一串糖葫芦,他总是会偷偷的拿给我吃,他离开家的时候弟弟朝着我喊,问我去做什么,我说去远方做个死人,弟弟还不懂死人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喊着说哥哥你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母亲死死的拉着他不让他出门,朝着我的背影喊是娘亲对不起你,你是长子......”

    持真道人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笑着问小张真人:“长子怎么了?长子有错吗?”

    小张真人不知道如何回答,就算知道也回答不出来。

    “若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来送东西。”

    持真道人愧疚的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总是把你当做他,其实是我心里觉得亏欠他。”

    小张真人摇头,也不知道自己摇头是什么意思。

    “我不打扰你了。”

    他往外走:“我去御兽园。”

    未央宫西边就是御园,御园前边一大半部分是园林景观,陛下的肆茅斋就在那,肆茅斋往后过了湖就是御兽园,御兽园里有许多珍禽猛兽,持真道人闲下来的时候会到御兽园里看看那些动物。

    “我也去看看。”

    小张真人笑起来:“还没有去过呢。”

    持真道人也笑:“可你还没吃早饭。”

    “你等我一会儿,很快。”

    小张真人跑过去取了碗筷,真的很快就喝完了粥,然后两个人并肩离开奉宁观去御园。

    “我知道一条近路。”

    持真道人有些得意的说道;“从未央宫的后门出去后走一段就是御园的侧门,那是御兽园里的人清理那些御兽粪便走的地方,人我都熟悉了。”

    小张真人随口问:“你为什么会走那个门?”

    持真道人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只是偶然有一次走到那,和守门的人聊了很久便熟悉了,以后再去就会经常走那边。”

    小张真人点了点头,其实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只是觉得自己原来也不是看什么都准,她以为持真道人很少离开奉宁观,原来他是经常去御兽园那边。

    “你有没有喜欢的动物?”

    持真道人问:“比如狗啊,猫啊什么的。”

    小张真人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沈冷的那条黑獒,威风凛凛的黑獒,可她却摇了摇头:“没有。”

    “我喜欢猴子。”

    持真道人认真的说道:“因为我弟弟说过,他最喜欢小猴子,可他却根本没有见过只是幻想过小猴子是什么模样......可他每次还都有板有眼的跟我说梦到小猴子了,是什么什么样子的,所以我一直在想,若是能训出来一只听话的小猴子,将来带给他玩,他一定喜欢的不得了。”

    小张真人嗯了一声:“一定会喜欢。”

第六百四十五章 小淮河故事

    长安城里有一种庄重感,四处周正,严肃清明,不过长安城里也可话风月,比如小淮河,那两岸的楼子里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每隔大概一里远,小淮河上就有一座白石桥可供南北通行,陈冉就靠在一座白石桥上,不时左右看看,看两岸的红灯笼,很无聊的在想着为什么要挂红灯笼?

    聂野站在他身边,指了指河北岸的一座青楼:“就是那家,比你去的那家要好。”

    陈冉犹豫了一下,舔了舔被寒风吹干的嘴唇:“还是算了。”

    聂野怔住:“这么念旧的吗,还要去你经常去的那家青楼。”

    “不是。”

    陈冉笑了笑:“我也想戒了。”

    “为什么?”

    聂野笑着凑到陈冉面前:“你也有心爱的姑娘了?”

    “没有。”

    陈冉摇头:“我还是回家吧,前阵子托人把我爹接到长安城来住,将军买下来一个院子给我爹,不用担忧吃穿用度,比以往清闲了,也富裕了,可是脾气也怪了,我回来后一见面就骂我,我这回来已经第三天了还是在骂我。”

    聂野不解:“那你急着回家?”

    “他骂我,是想我想的太狠了。”

    陈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在边疆生死未卜,我家里我还是独苗,为了养我,我爹没有再娶,不是他不想有个女人疼他,而是他怕把钱都花了没钱养我,也怕后娘待我不好,应该好好孝敬他才对。”

    聂野一惊:“你想带你爹来?!”

    陈冉:“......”

    聂野:“咳咳.......我胡说八道,是我胡说八道。”

    陈冉笑道:“没事,我的意思是我不如这会回家去,他骂我虽然让我心烦,可我突然特别想买上两壶老酒,切上一斤猪头肉称上半斤花生米,我们爷俩面对面坐着喝两口。”

    “若你爹还是骂你呢?”

    “那我就抱抱他。”

    陈冉笑起来,回望青楼:“以后再来吧,也许以后也会如你一样有个心爱的姑娘,我也会为她守身如玉......”

    聂野:“呵呵。”

    两个人往回走,聂野指了指前边:“我家往西你家往东,就此别过吧。”

    陈冉嗯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去提亲?”

    聂野腼腆的笑了笑:“我觉得还是先找人问问人家姑娘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若没有的话,强求,是误了人家幸福,在东北边疆的时候想着回来就去提亲,可是到了长安反而怕了,死都不怕,怕开口。”

    “怂货。”

    陈冉瞪了他一眼:“给我地址,回头我先帮你去问。”

    “好啊好啊。”

    聂野说了个地址,陈冉认真的记下来,两个人在白石桥的桥头分开,一个往东一个往西,约好了明天陈冉去那姑娘家里先问问情况,才走出去没几步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陈冉会头却没有看到人,再转回来,看到一个模样有些熟悉的姑娘站在面前,很漂亮,很可爱,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酒窝,还有一颗小虎牙。

    “你是?”

    陈冉楞了一下,忽然间醒悟过来:“高小样!”

    高小样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在玩小淮河两岸遇到熟人都假装不认识的那一套呢。”

    陈冉脸一红:“我是那样人吗?”

    高小样:“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来小淮河干嘛?”

    她用一种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的眼神看着陈冉,陈冉觉得有些心虚,忽然间想起来他又没去怕什么,抬起头回看着高小样,以一种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的眼神看着她。

    这倒是把高小样给看慌了:“我是来送胭脂水粉的,之前去茶颜姐姐店里拿东西,她店里太忙了些,所以没空把备好的货送过来,我就给送来咯。”

    她看着陈冉:“你呢,你的正当理由呢?”

    陈冉:“我......迷路了。”

    高小样哼了一声:“不像是迷路,倒像是被迷住。”

    陈冉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哪有的事,我逛着你先忙,不是,我先去忙你逛着吧......”

    高小样哈哈大笑:“你说你这个人啊,又没有进去你慌什么,再说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就算是进去了也必要在我面前慌什么啊,我之所以过来跟你打个招呼是因为好奇,这大男人来小淮河两岸都为了什么不言而喻,你就不一样了,你居然偷偷摸摸的跑到这小淮河来和另外一个男人约会!”

    陈冉又愣住了,然后才醒悟他刚才和聂野见面的事。

    “你会唱小燕子吗?”

    “什么小燕子?”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什么来,燕子说,管好你自己。”

    高小样:“......”

    陈冉转身往回走,高小样忍不住跟上去:“你这脸红心虚的样子,难不成你真的是喜欢男人?你也够能掩人耳目的啊,两个大男人在这约会,被人看到了也最多就说一句你们俩逛青楼撩妹子,谁能想到你们俩是互撩。”

    陈冉:“你们女的都这么八婆的吗?”

    高小样一本正经:“当然不是,男女之间的事我们才不八婆,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才有劲儿。”

    陈冉:“......”

    高小样就不打算走了,不问明白不回头。

    “刚才和你约会那个有些小帅的年轻公子是谁啊?那么漂亮的男人落在你们男人手里,糟蹋了。”

    陈冉:“......”

    高小样:“沉默就是默认。”

    陈冉:“你知道吗?像你这样的多话以后老死了,会下拔舌地狱。”

    高小样:“唔,可是吓死我了,你还没回答我他是谁,看着你吧胖乎乎的还有些粗糙,那公子瞧着倒是精致,你主动吧?”

    陈冉:“我求求你了......那是我在北疆战场上的生死兄弟,他叫聂野,他之所以来见我只是因为他想托我去做媒,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却不敢自己去说。”

    高小样一拍胸脯:“找我啊,这边楼子里的姑娘我基本上都熟。”

    陈冉:“嗯?”

    高小样:“不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天机票号的生意做的好,这里的姑娘们都愿意把银子存到我们票号里,所以我熟,奇了怪了,我和你解释这个干嘛。”

    陈冉:“他喜欢的姑娘不在这。”

    高小样:“那么,请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俩在这?”

    陈冉:“......”

    他懒得再说话,只管往前走,高小样却还是没打算就此分开,一路跟着他,那张嘴好像停不下来似的,吧嗒吧嗒说了一路。

    陈冉在半路买了一斤猪头肉半斤花生米,又买了几样小菜,两样点心,往前走路过酒肆又买两壶老酒,高小样还跟着,一直走到陈冉家门口,高小样迈步就跟着陈冉进了门。

    陈冉:“这位大姐,我到家了。”

    “嗯。”

    高小样嗯了一声,伸手把陈冉手里拎着的东西拿过来,溜溜达达进了院子,陈冉都懵了,高小样一进门就看到陈老伯蹲在客厅里,门开着,像是在鼓捣什么东西,她脸上堆起笑容,跑到客厅门口笑着说道:“陈大伯,你在忙什么啊。”

    陈大伯一回头见是个面生的年轻姑娘,自家那个傻小子一脸懵那啥的跟在后边,他楞了一下。

    高小样把手里拎着的酒菜递给陈老伯:“我是陈冉的朋友,也是茶儿姐姐的朋友,今天特意买了些酒菜来看你。”

    陈冉:“??????”

    “快进来快进来,是茶儿的朋友啊,还是第一次见呢。”

    陈大伯连忙把人让进来,他刚才正蹲在地上喂小猫,也就才两个月左右大,叫声还很奶。

    高小样一弯腰把小猫儿抱起来:“好玩。”

    陈大伯瞪了陈冉一眼:“还不去泡茶!”

    陈冉:“爹......那些东西......”

    陈大伯一脚踢在陈冉屁股上:“还有脸说,人家姑娘第一次到咱家来,你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花钱的。”

    陈冉刚要说那是我给你买的,高小样凑过来嬉皮笑脸的说道:“大伯你干嘛这么客气啊,又不是什么特别贵的,不过我也是特意问过小冉冉你喜欢吃什么我才买的。”

    小冉冉?

    陈冉的眼珠子都瞪起来了。

    陈大伯见他还敢瞪眼珠子,他也立刻瞪了眼珠子,陈冉哪里瞪的过他爹,只好到一边坐着生闷气,这个高小样简直无理取闹,跑到他家里来到底是要干嘛?

    “大伯,你家里怎么没找个人伺候啊。”

    “我这身子骨也没事,要啥人伺候,我自己什么都能干。”

    陈大伯和高小样很快就唠起了家常,没多久,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到了陈冉小时候光着屁股下河摸鱼的事,还有什么上树掏鸟,反正什么都说。

    高小样看了陈冉一眼:“你小时候那么淘的吗?”

    陈冉:“小燕子......”

    陈大伯:“好好说话!”

    陈冉:“我去做饭。”

    高小样立刻站起来:“我去帮你,大伯你自己先坐一会儿啊,我一会儿再过来陪你聊天。”

    陈冉气鼓鼓的进了厨房,等高小样进来之后他一把将厨房的门关上,虎视眈眈的看着高小样:“你到底想干嘛?”

    高小样嘴角带笑:“我只是想认认真真的看看,一个男人到了小淮河却能忍住不进去看看,而是和同袍商量着怎么提亲,半路上还不忘给老爹买酒菜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陈冉:“姑娘你可能误会了,我是去过小淮河的,去过很多次,那里的姑娘我也都熟。”

    高小样:“调皮。”

    她学着陈大伯的样子在陈冉屁股上踢了一脚。

    陈冉一脸懵那啥。

    “呦呵。”

    高小样笑起来:“这小屁股蛋,还挺弹。”

    陈冉:“......”

    高小样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为什么陈大伯好像看你不顺眼?”

    “小燕子,穿花衣......”

    高小样:“抱抱他。”

    陈冉一怔。

    高小样认真的说道:“抱抱他,会好的。”

    ......

    ......

    【整个白天都沉浸在一种悲伤里,下午的时候不断的搜索各种新闻,怕看还忍不住去看,火灾带走了三十个英雄,我也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情况下还能写到高小样和陈冉的故事,那是两个逗比的故事,这可能是一种职业态度吧,写到这里了,心情再沉重,该有的故事还是要写出来。】

    【还有很多消防员支援过去,愿他们平安,愿世事平常,宁无英雄。】

    【愿他们归来,有人抱抱他们。】

第六百四十六章 大通镖局

    陈冉心里一惊,高小样说抱抱他,那正是陈冉想要做的,在那么一个瞬间,他好像理解了什么叫心有灵犀。

    “我来准备饭菜,你去吧。”

    高小样朝着陈冉比了一个大拇指:“战场上敢在敌人万军之中往来冲杀的男子汉大丈夫,生死可置之度外,还怕抱抱自己父亲?”

    陈冉呆呆的看着她。

    高小样笑起来:“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回家的吗?那会儿在茶儿姐姐店里的时候听她提起,说你回到家里总是被陈大伯骂,老人啊,到了这个年纪脾气暴躁些正常,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就行了,小时候你问他一万遍为什么他都不会厌烦,现在他向你发脾气,只是因为他老了。”

    只是因为他老了。

    这句话让陈冉心里一疼。

    “正好在小淮河看到你,我就想着,你这个年纪啊也是说懂事很懂事说不懂事也会忤逆,所以就跟上来。”

    她像个老年人一样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可以让敌人胆寒,为什么不能让亲人心暖?”

    陈冉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他转身出了厨房,大步朝着客厅那边走过去。

    高小样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好像完成了什么重大的使命。

    回到客厅的陈冉走到陈大伯面前,支支吾吾的说道:“爹,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陈大伯白了他一眼:“有话赶紧说,让人家姑娘在厨房里忙活算什么?”

    陈冉鼓足了勇气过去抱住了陈大伯,手在陈大伯后背上拍了拍:“爹,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骂我,你是想我想的狠了,是担心我会出意外,我在战场上的时候也想你,冲上去的时候在心里喊一声陈冉啊你得活着回去,爹还在等着你呢,你要是回不去了,爹还骂谁是臭小子?爹,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他一口气说完,又使劲抱了一会儿。

    松开手的时候,如释重负。

    他后退一步,挠了挠头发:“我去厨房忙了。”

    说完转身跑出客厅。

    陈大伯呆呆的看着陈冉跑出去,张开嘴,嘴唇都在微微发颤,片刻之后那一双有些浑黄的眼睛里泪水缓缓滑落下来,喃喃自语了三个字。

    “臭小子。”

    陈冉跑回到厨房里,然后背靠在墙上大口喘息,他提刀冲阵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此时说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后,比打了一场大胜仗还要后怕似的。

    “人啊。”

    高小样像个人生导师一样,一边切菜一边说道:“总是会对自己最亲的人说本该说的话难以启齿,要么是难为情,要么是觉得没必要,要么是觉得矫情,当你说出来之后才发现没有那么难,你不说,我不说,亲人也会觉得彼此漠然,不好不好。”

    陈冉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忽然过去使劲儿抱了抱高小样:“谢谢!”

    抱完了之后如触电一般连忙松手,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连忙红着脸道歉,高小样本来惊了一下,回头看到陈冉那脸红的样子忍不住就又笑了起来,她觉得,一个会这样脸红的男人,总不至于是个坏人。

    吃过饭之后,陈大伯命令陈冉把人家姑娘送回家,从他家到天机票号的距离并不近,饭后天色也已经微微发暗,陈冉本想到大街的车马行雇车送她,可高小样说想这样走回去,走走也挺好。

    两个本应算陌生的年轻人并排着往前走,长安城的寒夜里行人不多,好在大街上灯火很亮,所以没有那么尴尬。

    去陈冉家之前的高小样那张小嘴?n吧?n吧不停,出来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沉默下来,低着头走路的样子有些淑女,一点儿也不像是那个动不动就拔剑说我飞给你看的女汉子,她可是一直自称天下第一飞剑,一飞三尺半,落地很难看。

    长安城的夜里最美的地方当然是承天门外大街,大街两侧的灯柱很密,挂在那的气死风灯让夜晚的寒意都变得弱了些,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走着,似乎都怕破坏了这夜的宁静。

    就在这时候忽然看到对面有两个人跑着往未央宫方向过去,一边跑一边笑,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很开心的事,陈冉下意识的多看了一眼,然后就楞了一下。

    “那是奉宁观的小张真人。”

    高小样哦了一声,也看了看:“胖的那个还是瘦的那个?”

    “瘦的。”

    高小样又哦了一声:“果然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才快乐。”

    陈冉:“......”

    他回头又看了看大街对面跑过去的那两个人:“宫门都要关了,这两个人干嘛去了,真是奇怪,两个道人有什么好开心的。”

    高小样:“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什么来,燕子说......管好你自己。”

    陈冉噗嗤一声笑出来,高小样也笑。

    与此同时,在宫门关闭之前跑进来的小张真人和持真道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持真道人笑道:“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要被关在宫门之外了。”

    小张真人嗯了一声:“是啊,不过我们运气好......今天真的得谢谢你带我去御兽园,真的很好玩,尤其是那只小猴子,看起来好像和你很熟,看到你就显得亲近,不过好像还有些怕你。”

    持真道人脸色变了变,幸好是晚上,虽然宫里灯火也不弱,可好歹不至于担心被小张真人看到他的表情变化。

    “是我去的次数多了吧,所以就会觉得和亲近。”

    持真道人解释道:“无聊的时候我就会去御兽园,和他们关系熟悉了,他们也就懒得管我,因为我弟弟的缘故我对小猴子就格外在乎,偶尔会带给它一些吃的。”

    小张真人嗯了一声:“有件事......有件事想和你说,那个,那个,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只是随便说说,我之前和你聊天的时候问过你生日,又看了你的面相,你最近一段时间可能会出什么意外,当然看相算命之术多半都是骗人的,你也不用太当真,小心些总是没错。”

    “谢谢。”

    持真道人笑着点头:“我会注意,我少出门。”

    小张真人点了点头,不知不觉走到了奉宁观,持真道人看着她回了后院,脸色逐渐变得阴沉下来,他一直看着小张真人的背影消失在后院门内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小张真人那几句话一直都在他脑海里回荡......你最近可能会有意外,你最近可能会有意外......

    进了门的持真道人哼了一声:“看向算命是天术,可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确定这段时间小张真人已经回到后院洗漱睡下,他起身在床底下拉出来一口箱子,打开,从中取出一套夜行衣换上,他刚刚把衣服换好,奉宁观的另外两个道人在屋外轻轻敲门,持真道人也没理会,那两个道人推门进来。

    其中一个叫持正道人,另外一个叫持明道人,都是持真道人的师兄。

    平日里这两个家伙没少欺负持真,有什么粗活累活都是让持真去干,小张真人都看到过不止一次,他们两个对持真呼来喝去。

    可是进来的这两个人,和白天的时候却好像换了人一样。

    持正道人垂首:“刚刚巡夜的大内侍卫过去了。”

    持明道人也恭恭敬敬的说道:“通向御兽园那边的门已经开了。”

    持真道人点了点头:“我一个时辰之后回来,你们两个就在那小门附近等我,我特意和小张真人一同出去,宫门守卫看到了我们两个回来,我们进宫,宫门关闭,没有人会怀疑到我。”

    持明道人脸色有些惧意,似乎怕极了持真。

    “这个小张真人似乎也应该小心些,他看面相算命的本事真的很了不起,若是被他看出来什么端倪,怕是不好应付。”

    持正道人说道:“要不然找个机会......”

    持真道人皱眉:“我会处置。”

    那两个道人连忙点头。

    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持真道人从御兽园那边跃墙出来,他似乎对时间的把控极为精确,出来之后不久就躲在暗影处,大街上巡城兵马司的一队甲士巡逻经过,等人走了之后他又出来,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对面民居屋顶。

    又半柱香的时间后,他人落在大通镖局的正堂屋顶,蹲在那往后院看了看,虽然灯火稍暗,可他却看得出来哪个位置有人暗中戒备,他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轻松的绕开所有的暗哨,如同一片落叶般落在尚善水书房的后窗外。

    书房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持真道人等了一会儿侧耳倾听,忽然抬手一掌将后窗拍碎,人已经掠了进去。

    一个时辰后。

    廷尉府里有人快步跑到韩唤枝的门外:“大人,大通镖局的东主尚善水刚刚被人杀了。”

    正在书房里看着卷宗的韩唤枝微微皱眉:“又是大通镖局?”

    他起身往外走:“去喊方白鹿和薛签,让他们两个跟我去一趟大通镖局。”

    这案子像极了江湖仇杀,可韩唤枝总觉得这事里有些什么不对劲,哪怕和他之前抓进廷尉府里的人没有任何关联,韩唤枝就是怀疑有关联,怀疑的没有道理,而这么多年来,没道理的怀疑恰恰是韩唤枝最擅长的事。

    廷尉府大门打开,黑色马车驶出,一队黑骑左右护卫。

    马车里,韩唤枝闭着眼睛休息,坐在对面的方白鹿和薛签互相看了看,隐隐约约的,两个人也都感觉到了一丝沉重。

第六百四十七章 提亲

    天亮的时候,小张真人一如既往的坐在窗口看书,她觉得每天清晨是一个人记忆最好的时候,看过的就会记住,可她好像并不专注,不时抬起头往外看看,觉得自己没有在等什么,又觉得自己应该是在等什么。

    炉子上的砂锅里咕嘟咕嘟开始冒泡,小米粥已经熬的很稠,她起身离开书桌,忽然间醒悟过来,自己这一早晨看的书竟是一个字都没有记住,于是心情变得更加不美好。

    喝粥,配上一碟清口小菜,菜是煮花生米和白菜拌在一起的,味道清淡。

    吃完早饭之后开始收拾屋子,里里外外干干净净,然后继续坐下来看书,一直到正午。

    小张真人再次抬起头往外看了看,门开着,却没有人来。

    做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她仔细的问自己是不是对持真道人有了些什么别的念头,仔细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脑海里却莫名其妙的冒出来另外一个人的样子,她使劲儿摇了摇头,明明和那个人的见面次数少的可怜,比持真还要少许多许多,为什么时不时的他的样子会自己跳出来?

    可恶。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人的样子跳了出来,所以她确定了一件事,她对持真道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念头,应该是的。

    她只是对昨天持真道人讲的那些事感兴趣,一个被送进道观的长子,想念着不知身在何处的弟弟,她觉得这应该是世上美好感情的一种,所以被吸引。

    最主要的是,她真的觉得持真道人会出什么问题。

    奉宁观修建的位置很好,建筑也很好,道家能讲究的都讲究到了,避免了一切不好的因素,所以小张真人确定只要持真道人最近不离开奉宁观应该不会有事,他面相上来看应是个性格暴戾阴沉的人才对,可接触之后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看走了眼,持真道人性格温暖随和。

    人的面相,并不是一成不变,如风无定。

    人在不同的时期,面相会有不同的改变,自己可能察觉不到,也许只是以为气色不同,而龙虎山上那位老真人曾经说过,所谓人面相气色,是为运术,面相是长运,气色是短运。

    她还给持真道人算了命,如果持真道人自己没记错生日时辰的话,那结合面相来看,在这一两年间人生会出现一个很大的路口,就看他自己如何选择,一步海阔天空,一步万丈深渊。

    小张真人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提醒他一下,救人一命总是好的,做好了午饭却没吃,收拾了一下出门,到了前院发现那些道人们又在院子里喝茶,他们似乎很喜欢这院子,不管是春夏秋冬,都愿意在院子里坐着聊天。

    她性格单纯,接触的人和事也不多,所以哪里会去想到,那些道人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不管聊什么,都比在屋子里聊更安全些,在屋子里聊天会担心隔墙有耳,在院子里这么开阔,谁进了这院子一目了然,话题可以戛然而止,也可以转向其他。

    看到小张真人出来,奉宁观的道人们连忙起身,远远的就俯身施礼,那毕竟是道宗真人,是大宁国师。

    小站镇人微微颔首,在人群里找了找却没有找到持真。

    “持真呢?”

    她问。

    “去挑水了。”

    持明道人连忙回答:“水缸里已经快空了。”

    小张真人哦了一声,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回头:“为什么你们几个不去挑水?”

    持明道人他们互相看了看,没人回答。

    小张真人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后院,关上门,世界再次变成了隔绝的,这里的世界是她的,她的世界里却不都是她的。

    长安城,庆余街。

    高小样一脸怀疑的看着陈冉:“你有没有记错地方?”

    陈冉哼了一声:“我在军中是做斥候,如果记错了任何一个消息都可能会导致无数兄弟死去,你说我会不会记错?”

    高小样往四周看了看:“可为什么刚才咱们敲门的那家,人家说你走错了?”

    陈冉:“庆余街是没错的,庆余街第几家......反正也没几家,我们挨家挨户的问过去不就得了。”

    就在这时候刚刚开门的那户人家又有人出来,是个大嫂,看了看陈冉和高小样:“你们要问的余嫣姑娘是住在后院的,我这也是糊涂了,你跟我说余嫣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从小到大都是喊她乳名芽儿,你们找她做什么?”

    陈冉将自己的战兵腰牌取出来:“我是受一位兄弟之托前来看看她。”

    看到战兵腰牌那大嫂楞了一下,然后出了门外后边那户人家跑,跑到门口敲门:“芽儿她娘快开门,战兵里来人了。”

    没多久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姑娘俊俏的面容出现在陈冉面前,陈冉和高小样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不由自主的都笑了起来。

    这姑娘好俊。

    “是不是聂野出事了?这位大哥,你告诉我是不是聂野出事了?”

    名字叫余嫣的姑娘脸色发白。

    “是。”

    陈冉认真的点了点头。

    高小样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余嫣的手颤了一下,伸手扶住门框才没有摔倒。

    “他出了大事。”

    陈冉看着余嫣笑道:“他委托我来到你家提亲。”

    刚才的那位大嫂使劲扒拉着自己胸脯:“你可吓死我了,你这人说话还带大喘气的。”

    余嫣姑娘脸色缓和下来一些,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然后忽然就哭了,转身跑回院子里。

    高小样忍不住了,在陈冉屁股上给了一脚:“你快去跟人家道歉!”

    陈冉挠了挠头发:“我就是开个玩笑......我跟你说不许再踹我屁股啊。”

    高小样又一脚。

    陈冉无奈:“最后一脚啊,不惯着你。”

    高小样再一脚。

    陈冉:“......”

    那大嫂:“你们提亲怎么就空着手来的?”

    高小样看了看陈冉,陈冉看了看高小样。

    高小样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带什么像样的东西?”

    陈冉一脸的冤枉:“说好了这次就是来探探口风的,我哪里有什么准备。”

    高小样一眼看到陈冉腰带上挂着个玉佩,指了指:“这个。”

    陈冉脸色一变:“这个不行,怎么都不行。”

    高小样哼了一声:“抠门死你。”

    她从自己背着的小包包里翻出来一只玉簪递给那大嫂:“劳烦大嫂进去问问,若是收下这玉簪,我们明日再过来正式提亲。”

    那大嫂将玉簪接过来:“好嘞,等我回信。”

    两个人在门外等着,高小样盯着陈冉那玉佩:“哪家姑娘送你的?这么在乎。”

    “哪家也不是。”

    “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

    陈冉哼了一声,从怀里摸出来一张银票递给高小样:“这是你的簪子钱,别的什么都行,这玉佩真的不行。”

    高小样眯着眼睛:“还说不是定情信物?”

    正说着呢,大嫂从院子里笑呵呵出来:“东西我们芽儿留下了,明日你们叫聂野亲自上门,若他不来,休怪我们把来的人赶出去。”

    “好嘞好嘞。”

    陈冉连忙道谢,看了一眼高小样,高小样哼了一声后扭头就走。

    陈冉觉得自己跟欠她的似的,追上去:“银票你不要?”

    “我在乎你那点银子?”

    高小样背着手走路,走的很快,所以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陈冉觉得沈冷有句话说的对极了,沈冷说过你不知道女孩子为什么会生气,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法子哄好她,所以和一个女孩子相处是很让人头疼的一件事,当然沈冷后边还有一句......我就不一样了,我没有这烦恼。

    他追上去,还没有开口说话,忽然间后边有什么异样的响动,在军中多年让陈冉对于危险的感知远比普通人要敏锐,他立刻往前扑出去将高小样抱起来,大步一跃,他才掠开,几支短弩打在地面的青石板上,声音清脆。

    高小样被陈冉抱起来吓了一跳,回头看时才注意到从街两侧有黑衣人掠出来,手里用的并不是连弩,而是一种简易制作的弩-弓,每次只能激发一支弩箭,但力度更大。

    “什么人!”

    高小样喊了一声,伸手去摸自己的短剑,可却想起来和陈冉出门她根本就没带。

    几个黑衣人向前疾冲,一边跑一边将弩箭塞进去,瞄准他们两个开始射击,陈冉抱着高小样在路上左右闪转,刚到街口,从另外一个方向又有三个黑衣人冲过来,端起弩-弓就射,陈冉一转身把高小样让过去加速冲出街口,他的速度奇快,靠着大街上的车马和人将杀手隔开,那些杀手没能一击必杀也不敢再追,只好懊恼的退回到巷子里,很快就消失不见。

    高小样回头看见没人来追,抬起手打了陈冉一下:“还不把我放下来?”

    陈冉嗯了一声,把高小样放下来之后大口喘息着:“就是提个亲而已,怎么还带埋伏的。”

    高小样呸了一声,上去拉陈冉:“咱们得快走,请廷尉府的人过来查。”

    陈冉嗯了一声,却没动:“你先走吧。”

    “为什么?”

    “我累了。”

    “胖的!”

    高小样嫌弃的说了一句,上去要扶陈冉起来,陈冉却侧身让开:“不用,你先走吧,我歇会自己能走。”

    高小样一跺脚:“爱走不走。”

    她自己走了几步,又转身,然后看到了陈冉艰难的蹲了下去,在蹲下去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陈冉背后插着的弩箭,他让她走,是因为昨天高小样才刚刚说过,她怕血。

    高小样冲回去:“你个白痴。”

    她弯腰:“上来!”

    陈冉摇头。

    高小样抬起手给了陈冉一个耳光:“上来!”

    陈冉懵了。

    高小样将陈冉背起来往前跑,那瘦瘦小小的人,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强的爆发力,她怕血,特别怕,她背着陈冉,两手都是血。

第六百四十八章 四方

    高小样背着陈冉往前跑,眼睛还一直都在往四周看,一是注意后面还有没有杀手跟上来,二是找医馆,终于,在前边看到了一面迎风飘摆着的药字旗,高小样直接就冲了进去。

    “郎中!”

    高小样喊了一声:“救人啊。”

    正在坐馆的郎中连忙过来,看了看陈冉后背上的弩箭脸色都变了:“快放到里屋。”

    高小样回头朝着伙计喊了一声:“去廷尉府!”

    小伙计楞了一下,郎中朝着他摆手:“让你去就去。”

    小伙计跑出医馆,很快就消失在大街上。

    半个时辰之后。

    得到消息的沈冷脸色有些发白的迈进医馆,茶爷紧随其后,整个医馆四周都是廷尉,戒备森严。

    沈冷进门之后问了一句人在哪儿,被告知在里屋,他大步而入,进了门就看到陈冉趴在床上,身上已经绑了绷带,看起来人已经陷入昏迷。

    “怎么样?”

    沈冷看向医官,然后就看到蹲在一边的高小样,她脸上身上手上都是血,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紧张,蹲在那还在发抖,茶爷连忙过去抱着她,高小样抬头看到是茶爷,哇的一声就哭了。

    郎中把沈冷请到一边:“伤口清理过了,也吸了血,可是弩箭上有毒,我已经给他用了清毒的药,现在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也没把握能不能控制住。”

    沈冷点了点头:“我已经安排人请别的郎中过来一起看看,你不会介意吧?”

    郎中连忙摇头:“不会不会。”

    他下意识的往外看了看一眼,门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一队的巡海水师战兵到了,就在门口沿街列队站着,他的视线还没有收回来,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来,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郎中看到他之后连忙迎了出去,刚来的这位是长安城勤济堂沈家的人,这位沈先生在整个长安城的医界都让人尊敬,不知道多少人曾得到过他的帮助。

    “沈先生,你也来了啊。”

    “嗯,我先去看看伤者。”

    沈家来的人叫沈胜勘,进门看到沈冷之后抱了抱拳,沈冷连忙让开一边。

    郎中曾经得益于沈胜勘的指点,站在一边详细的说着陈冉的伤势,沈胜勘一边听着一边检查,听闻中了毒,他从药箱里去了一个小小的玉瓶出来,倒了一粒药,又回头问了问郎中给陈冉用的什么解毒药,郎中说了之后沈胜勘仔细思考,确定两种药不会出问题,这才把他的药喂陈冉吞下去。

    门外又有马车停了下来,郎中到门口看了看,一看就吓的腿发软,这次来的人更让他震撼,那马车上有未央宫的标识,从马车上下来两位身穿官服的老者,郎中不认识人,可认识衣服,那是未央宫太医院的大人。

    对于一个医者来说,能进太医院那是莫大的荣耀。

    两位御医进了门就看到沈冷,连忙快走两步抱拳:“沈将军。”

    沈冷做了个请的手势:“有劳两位大人。”

    两位御医进了里屋,郎中小心翼翼的跟了进去,紧张的说话都有些微微发颤,将陈冉的伤势又说了一遍,沈胜勘则将自己用了什么药也说了一遍,两位御医低声商议,最终确定了先以银针探血,看看是不是中毒很深。

    茶爷扶着高小样从里屋出来,高小样看了沈冷一眼:“对不起。”

    “你有没有事?”

    沈冷问。

    高小样摇头。

    “告诉我经过。”

    沈冷道:“尽量详细些。”

    他还在问,门外聂野冲了过来,他身上有血迹,不过看起来不是他的血。

    “将军!”

    聂野看到沈冷之后楞了一下:“陈大哥怎么样?”

    “暂时还不确定。”

    沈冷看着聂野身上的血迹:“怎么回事?”

    “陈大哥在庆余街出了事,芽儿就跑去找我,那些杀手没敢停留已经四散,我追上了两个,一个被我重伤后死了,另外一个我抓了活口,他却自杀了。”

    “自杀?”

    沈冷皱眉。

    聂野点了点头:“不管我怎么逼问他们,一个字都没说,我抓住的那个衣领里藏了毒药,趁我不注意,他咬了衣领服毒自杀了。”

    与此同时,迎新楼。

    叶流云看了一眼黑眼白杀:“伤的是陈冉,如果让沈冷去翻的话会把长安城的百姓翻的胆战心惊,你们去吧,把人翻出来。”

    “是。”

    黑眼白杀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庆余街。

    韩唤枝蹲在地上,用手帕隔着捏起来一根弩箭看了看,弩箭上还有一股腥臭味,他看了看弩箭的款式:“大宁的铁匠不敢打造兵器,哪个也不敢,弩箭的样子不是武工坊的制式,薛签,你带人去一趟武工坊问问,拿一支弩箭去,小心些,箭上有毒。”

    薛签应了一声,取了一根地上的弩箭带人离开。

    “方白鹿。”

    韩唤枝侧头吩咐了一句:“你带人去查查,长安城里有没有最近被转出去的铁匠铺子,每一家铁家铺子在长安府都有报备,分派人去长安府请他们派人协查。”

    “是。”

    方白鹿立刻转身离开。

    韩唤枝站起来往四周看了看,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屋顶上,他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在屋顶上发现了一些痕迹,他招了招手,几十名廷尉掠上附近屋顶。

    “按痕迹查。”

    “是!”

    几十名廷尉随即开始勘察。

    韩唤枝从屋顶上飘落下来,朝着大街上走:“会有不少人看到那些杀手,大街两侧的店铺挨着个的去问,人手不够的话回去调。”

    他走到街口上了马车,手下人问:“大人,咱们去哪儿?”

    “去拦拦沈冷。”

    韩唤枝叹了口气:“让他沉住气。”

    可韩唤枝心里也清楚,如果陈冉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谁能拦得住沈冷?可沈冷现在不能再犯错,若是被人揪住什么把柄的话,朝廷里有人会站出来刁难他。

    于此时他,在距离庆余街大概三里外有一家铁匠铺子,店门紧闭。

    门板窗板都封着,屋子里点了灯火可还是稍显昏暗,坐在椅子上的菅麻生低着头沉思,手下几十个人都在他四周等着他的命令。

    “分成两队。”

    菅麻生抬起头:“一队人去北边,趁着长安城还没有封门出去,城北有渭河,过了渭河之后山中有很多客栈,你们随便找一家住下来,我会找到你们的。”

    “另外一队人去西城,西城有个很大的市场,人员复杂,来往频密,廷尉府的人就算排查也没有那么快,到了那边之后不要住进客栈里,找地方先歇着,晚上去市场里,那边有许多仓库可以藏身。”

    一个手下问:“需要这样谨慎吗?”

    “你们不了解廷尉府,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宋忠元你带一队人出北门,韩宰,你带一队人去西市,朴素,你带两个人跟着我,这个铁匠铺子已经不能要了,所有已经打造出来的兵器带到西市那边去,出城的时候会有盘查必然被发现。”

    手下人应了一声:“是。”

    菅麻生起身,往四周看了看:“其实这地方不错,长安城里寸土寸金,我曾经在这里求学,当时的梦想就是在长安城里有一座自己的房子,可以长居于此,你们见识到了长安的繁华也会明白我那时候的心情,和长安比起来,不管是你们的家乡还是我的家乡,都不堪入目。”

    他叹了口气:“走吧。”

    所有人从后门离开铁匠铺子,朴素跟着菅麻生问:“大人,咱们现在去什么地方?”

    “擦屁股。”

    菅麻生带着三个手下穿街过巷,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才到了一片民居,他指了指一个院子:“这是转给咱们铺子的那铁匠一家,灭口吧。”

    朴素嗯了一声,招手,带着两个人从外面翻墙进去。

    不多时,朴素从里边开门出来,看向靠在墙壁上叼着一根牙签的菅麻生:“大人,干净了。”

    菅麻生点了点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超不多一个时辰廷尉府的人就会查到这里,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街口有一家酒楼不错,去吃点东西。”

    朴素脸色大变:“咱们不走吗?”

    “走?”

    菅麻生笑了笑:“为什么要走?廷尉府的人来看过之后,必然会派人询问四周的街坊邻居,又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什么可怕的,吃饭比较重要。”

    他指了指铁匠家隔壁:“他是新搬到这边来的,四邻不熟,廷尉府的人走了之后咱们去拜访一下铁匠的新邻居,我不喜欢住客栈,住在客栈里,让我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是个外乡人。”

    他带着人出了巷子,在对面酒楼里点了几个菜,他的宁语说的极好,没有丝毫口音,四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喝酒,果然没有超过一个时辰廷尉府的黑骑就到了,廷尉府的黑骑有皇权特许可在长安城里骑马,看到那些黑骑转进巷子里并且很快完成了合围,菅麻生笑着说道:“你们看看,那些廷尉府的黑骑每一个都很强,单打独斗的话,你们和他们打未必有胜算,以后躲远些。”

    他夹了一口菜慢慢咀嚼:“韩唤枝应该是个有意思的对手,可惜,我不是把他当对手。”

    菅麻生起身:“走吧,换个地方,那边茶楼生意不错,去听一段书,等到说书人散了场咱们再去拜访铁匠的邻居。”

    未央宫,奉宁观。

    持真道人得到消息之后皱眉:“哪里来的人?”

    “还不知道。”

    持明道人低着头回答,态度极为谦卑:“完全没有征兆,咱们的事应该要停一停了。”

    持真道人沉思片刻:“没必要,虽然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朋友,可他们也算是帮忙了,廷尉府的人都被那边吸引过去对咱们来说是好事......今夜你们四个出宫,调集人手,把大通镖局屠了。”

    “屠了?”

    持明道人不可思议的看着持真道人:“全杀?”

    “不然呢?”

    持真道人抬起手在持明道人的脸上拍了拍,啪啪作响。

    “难道还给你留个妞儿?”

    持明道人被打却不敢低头了,仰着脸等着。

    “去吧。”

    持真道人眯着眼睛:“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串糖葫芦,夜深人静自然没有地方买去,可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办法。”

    他摆手:“都出去吧。”

    长安城北门,有个年轻人空手而来,走到城门口站住,面向城内。

第六百四十九章 下一个

    长安城很大,大的让不少第一次来长安的人迷失在这里,在帝都之中的迷失,有时候是真的找不到路,有时候,是真的找不到了路。

    很多年轻人向往到帝都生活,为之奋斗也为之迷失,有时候路就在脚下,有时候路在心里,不管是脚下还是心里找不到路会是一种煎熬。

    进城的人怀揣梦想,出城的人已经忘了梦想是什么。

    长安城的北城墙一共有五座城门,渤海国的斥候在杀陈冉失败之后就立刻往城北撤走,按理说城门那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才对。

    就算是反应的过来,五座城门,谁也不知道那些杀手会选择从哪座城门逃离,更何况,谁又能确定杀手一定会往北边走?也许是东南西任何一个方位。

    但孟长安就站在旭光门的城门内。

    他面向大街,一个人站在那,背对着城门。

    守在城门口的士兵有些好奇于是过来查问,孟长安把将军铁牌递给那士兵看了看,城门守军立刻肃立行礼,一个个站的笔直。

    “回去守好。”

    孟长安只说了四个字。

    他得到消息说陈冉受伤第一反应是去见沈冷,但才走出去没几步就转身往北。

    陈冉是在庆余街被埋伏,从那个方位向北逃走最快出城的是含光门而非旭光门,可是走旭光门的话出城距离渭河更近,过了河之后进燕山峡也更近,燕山峡里有很多客栈,随便选一家住进去,对于廷尉府来说就不好排查,大不了那些杀手可以从客栈进山,那么大的燕山山脉,哪里容易找人。

    正如菅麻生对他的手下所说,宁人的优势在于这里是宁人的地方,而我们的优势在于长安太大,宁国太大。

    对面三三两两的有行人出城,孟长安就站在大路正中,每个要出城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看向他,而孟长安则看向每个看向他的人。

    若心虚会胆怯,相由心生,看人的眼神便会有畏惧和戒意,而心里没鬼的人看到孟长安站在大路正中只会感到好奇。

    那三四个人远远的看到孟长安之后就下意识站住,他们都是从渤海国战场上侥幸活下来的斥候,其中有人认识孟长安,在他们看来,孟长安就是杀神。

    看到那几个人停下来,孟长安指了指:“拿下。”

    这句话说完之后他人已经冲了出去,他并不是朝着那几个人冲了过去,而是更远处,在那三四个人后边大概二十丈位置,还有十来个人停了下来,即便是出城他们也是按照斥候的习惯,他们会安排几个人在前边探路,后边的人一旦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就撤。

    城门口的守军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但知道军令不可违。

    远处那十几个人掉头就跑,孟长安奔跑起来如同一头野兽,步伐很大,每一步跨出去的距离都能让人瞠目结舌,脚下的爆发力让他每一步都有丈许,相对来说,那些渤海国的斥候就算动作再快又怎么可能快的过孟长安。

    从城门口到那些人停下来的位置大概三十丈,孟长安冲过去不过几息时间。

    被追上的第一个渤海国斥候下意识的一拳打向孟长安,孟长安却根本没有躲闪,一拳迎着打过去,拳头与拳头对撞,渤海国斥候的手腕咔嚓一声断了,小臂的骨头穿破手肘,大臂的骨头穿破肩膀,力将手腕撞碎的同时已经贯穿过去。

    谁能想象到一拳把胳膊打碎是什么场面?

    孟长安这一拳对击,渤海国斥候的臂骨从肩膀后边穿透,手肘连回弯都没来得及,巨力之下,臂骨刺穿血肉。

    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孟长安的膝盖到了,膝盖撞在胸口,胸口立刻就凹陷下去一个大坑。

    下一息,孟长安已经在一丈之外,他一把抓住向前狂奔的一人,捏住脖子往后一扔,那人嗷的叫了一嗓子,人竟然飞出去两丈多远重重的摔在地上。

    第三个人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那种恐惧无法言语,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孟长安大步追上,一拳打在那人的后脑,脑袋往前猛的弯曲下去,下巴撞在胸膛上,传来断裂声的确实脖子,力度太大,这一拳下去脑袋狠狠往下压,脖子后边居然裂开了一条血口,下巴几乎砸进胸口里。

    孟长安往前滑着,一脚踹在旁边的墙壁上,转向追另外一个人,三大步而已,那个人的后背就完全暴露在孟长安的拳下。

    一拳,后背上凹陷下去一个坑,拳劲似乎透体而出,脊椎骨断开,那人往前扑倒在地,脸重重的撞在地上还往前搓出去一段,孟长安的脚又到了,脚底在那人的脸上落下,砰地一声,脑壳都碎了。

    短短片刻而已,孟长安连杀数人。

    用的是拳头。

    与此同时,带着斗笠的持真道人也出现在北门,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看到孟长安一拳一拳的刚猛霸道,他的拳头也不由自主的握了起来,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的忍不住想要过去找孟长安较量一下,那是大宁军中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年轻将军,有人甚至觉得孟长安的武艺比沈冷更好,杀气更重。

    唯有和孟长安这样的人交手才能检验自己的实力。

    可持真忍住了。

    他转身离开,转进一片民居,在一户寻常无奇的人家外停住,抬起手敲了敲门。

    不多时有人来开门,持真的头低着斗笠遮挡住脸,开门的中年男人楞了一下:“你是谁?”

    持真忽然一把掐住中年男人的脖子,推着人进了院子后门砰地一声关上。

    “你是人字科的账房。”

    持真道人看着中年男人的眼睛:“我只问一遍,人字科的财产藏在什么地方?”

    中年男人张了张嘴,可没说出来。

    持真道人松开他进了屋子,砰地一声巨响,一个孩子的尸体撞破了窗户飞出来,下一息,一个女人的尸体也飞了出来,持真道人拎着一个小女孩走到院子里,看着中年男人的眼睛,不说话,只是看着。

    “地窖。”

    中年男人哀嚎着喊了一声,手指向厢房房檐下。

    持真道人把小女孩儿扔在一边,过去一拳轰在中年男人的太阳穴上,这一拳的拳劲,是被孟长安那刚猛拳力勾起来的好胜之心,这一拳直接打碎了中年男人的脑袋,一拳将头颅打裂开那是何等的狠厉。

    持真似乎并不满意,看了那小女孩儿一眼:“别哭,不然你也死。”

    小女孩儿趴到娘亲尸体边上放声大哭,持真道人皱眉,想了想,最终没有理会,他找到地窖的入口跳下去,地窖里有有一箱一箱的金银,还有不少银票,他将银票用布包好背在身上,出了地窖之后又看了看那个小女孩儿,沉默了很久,然后过去一脚将小女孩踢进屋子里,哭声戛然而止。

    持真道人出了门,门外已经有一辆马车等着了,从车上下来几个大汉开始搬运金银。

    背着包裹的持真道人又回到旭光门那边,孟长安已经不在,地上的尸体还在。

    他站在路口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还在感受之前孟长安击杀那些人时候的杀气,许久之后持真道人转身离开,路过一家点心铺子,想了想,进去买了三样点心包好拎着出门,半个时辰之后他绕了一圈回到御兽园,又从御兽园那边回到奉宁观。

    小张真人还在房间里看书,持真道人拎着点心笑盈盈的来找她,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丁点的狠厉,只有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刚给你买来的。”

    持真道人嘿嘿笑着,把点心放在小张真人门口台阶上。

    “一会儿你自己拿进去吧,别放太久,太久就不酥了。”

    他转身往外走,小张真人看着他笑,笑着笑着不知道为什么表情叫变得凝固。

    入夜。

    小张真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出了后院到前边看了看,那些道人屋子里的灯火都亮着,唯独持真道人屋子里的灯火已经灭了。

    她站在那好一会儿,显然犹豫着什么,最后还是转身回了后院。

    房间里,窗子开了一条缝,持真道人看着小张真人转身回去后松了口气,手也松开,匕首放在桌子上。

    他盘膝坐在那忍不住问自己,如果刚才小张真人去查看别人的房间,他会下手吗?

    他不知道答案。

    他居然想着也不知道那些点心他吃了没有,弟弟小时候真的好馋啊,可是再馋,也会把好吃的分给他一半,往往还是一大半。

    他就坐在屋子里等着,在他手边不远处放着一个沙漏,当上面的细沙完全漏到下边后他起身,悄悄出门,进了那几个道人的房间,把每一个房间里的灯火都吹灭。

    后院院墙的角落处,小张真人踩着个凳子站在那,墙角遮挡住了她大部分脸,她也只敢把一只眼睛露出来看着那边,她看到持真道人进进出出把每一间屋子里的灯都灭了,她的手心里都是汗水,心脏跳的无比的快。

    就在持真道人把点心放在她门口台阶上的时候,她看到持真道人的手指关节破了皮。

    与此同时,在那个铁匠家的隔壁,菅麻生看着手下人把尸体一具一具的从屋子里抬出去,随意的摆了摆手:“不用埋,天气足够冷,找一块布盖一盖就好,尸体堆在墙角。”

    说完之后他走进屋子,屋子里的温度很高,让他觉得很舒服。

    躺在床上菅麻生闭着眼睛思考下一步。

    他本以为最好杀的就是那个叫陈冉的人,可没想到还是失手了。

    那么,下一个是谁呢?

第六百五十章 查!

    医馆。

    沈冷并没有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控制不住,他没有下令随他回京的亲兵营去搜捕杀手,也没有拎着刀出去四处找人,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陈冉身边,安静的让人觉得害怕。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觉得诧异,唯有茶爷明白沈冷的心思。

    若陈冉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沈冷想陪着他最后一程。

    陈冉受伤的消息还没有敢告诉陈大伯,沈冷安排人回去对陈大伯说有紧急军务事安排陈冉出门几天,可这般突兀的去说,老人又那么敏感,怕是也会有所猜测。

    沈冷一直都坐在床边,一直都握着陈冉的一只手,而茶爷则一直坐在沈冷身边,家里的两个孩子有珍妃看护倒也不用担心,她更担心陈冉更担心冷子。

    陈冉是冷子的兄弟,她很清楚在鱼鳞镇的时候,第一个给了冷子温暖的人就是如今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陈冉对于沈冷来说有度重要不言而喻,若陈冉出事,沈冷会是一种什么反应茶爷连想都不敢想,那会让冷子疯掉。

    他没冲动,甚至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因为他想陪着陈冉。

    上天多情,所以用阳光雨露滋养大地万物,不会厚此薄彼。

    上天无情,所以总是会带走一些在乎,每一个人的在乎,亦不会厚此薄彼。

    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沈冷就那么看着陈冉。

    “累不累?”

    沈冷侧头看向茶爷温柔的笑了笑,这个时候他在茶爷面前还在努力的笑出来。

    那嘴角微微的上扬,是多大的努力。

    “不累,我去给你打些洗脸水。”

    茶爷起身。

    沈冷却摇头:“不用,陪我坐会吧。”

    “好。”

    茶爷又坐下来,不用说话,也无需说话,只是坐在这陪着他就好。

    就在这时候陈冉嗓子里忽然发出一声呻吟,紧跟着人就哆嗦了一下,哆嗦的幅度好像还挺大,那个家伙后背受伤所以是趴在床上的,脸朝着沈冷他们这边,他哆嗦完了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沈冷和茶爷在面前居然还能笑出来,然后像是回忆起来什么,再然后脸色猛的一变。

    “操蛋。”

    他说了两个字。

    虽然看起来脸色还很苍白,不过应该是沈胜勘的解毒药有了作用,说话的底气也并不是很虚弱,操蛋两个字说的掷地有声。

    “大哥,你先出去一下行吗?”

    陈冉看着茶爷说话,脸上竟然有几分哀求之色。

    “啊?”

    茶爷都愣了,没想到陈冉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让她出去一下,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立刻笑着起来:“行行行,想去茅厕是吧,让冷子帮你。”

    陈冉嗯了一声,茶爷随即起身离开。

    陈冉看向沈冷:“丢人了。”

    “怎么回事?”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片原野,四周一望无际,好像往那边跑都跑不到尽头,连一棵树都没有,草也都很矮,刚刚过脚面而已。”

    “你不是说想去茅厕吗?”

    “去过了。”

    陈冉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梦到想去茅厕,妈的一望无际的原野啊,找不到茅厕,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终于看到了一个修建的富丽堂皇的茅厕,宫殿一样,茅坑都是镶金边的,太特么奢华了,我就忍不住了,解开裤子就好一顿尿啊,尿的那个爽......我就瞄着那金边尿,可用力了,梦里还在想呢若我滋下来一块我是捡不捡?”

    沈冷唉了一声:“我去给你找条裤子......”

    陈冉努力的维护最后的尊严:“别告诉我大哥,太特么丢人了。”

    他大哥是茶爷。

    沈冷看到陈冉这样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笑啊,笑着抹去眼角的湿润:“你大爷的......还特么的得伺候你。”

    陈冉难为情的笑了笑:“这不是意外吗。”

    不多时,沈冷找了一套衣服来给陈冉换上,又把床单被褥都换了,陈冉重新趴下的时候一脸的不好意思,不过看起来气色倒是越来越好。

    “做了好几个梦。”

    他看向沈冷:“我这一觉睡了多久?”

    “一天半加一夜。”

    沈冷打了个哈欠:“有没有感觉那里不对劲?”

    “没有,就是后背有点疼。”

    沈冷看了看陈冉的后背:“你这本事越来越大了,连中了四支弩箭,弩箭上还都有毒,如果不是高小样背着你跑,你自己再跑一会儿就可能毒发身亡,她找到医馆的速度也足够快,你就是命大,还有啊,高小样是你救命恩人,以后待人家好些。”

    “我知道,你说过,救命之恩最大。”

    陈冉嘿嘿笑。

    沈冷问:“那些杀手都很强?你怎么会中了四箭。”

    “这个啊......”

    陈冉有些尴尬的说道:“我感觉到背后有人,凭着我在军中多年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我第一时间冲过去保护高小样,然后凭着敏锐的直觉判断身后弩箭射来的方位,我往左一躲,中了一箭,往右一躲,又中了一箭,再躲,又中了一箭,真特么准。”

    沈冷抬起手在陈冉脑壳上敲了一下。

    陈冉嘿嘿傻笑:“先别告诉我爹啊,岁数大了,受不了。”

    “没告诉,我说你出城执行军务去了。”

    “嗯。”

    陈冉往外面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冷子,我觉得偷袭我的人是渤海人,他们配合的队形,弩-弓的样式,虽然没开口说话,可我确定那就是渤海人斥候。”

    沈冷皱眉:“跟回来的?”

    他坐直了身子:“如果是渤海人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一路上城关盘查那么严,没有身份凭证没有路引,他们怎么可能进得来长安?”

    陈冉嗯了一声:“所以......”

    沈冷也嗯了一声,摇了摇头,示意陈冉不用再说。

    他起身:“沈家的先生在这边先照看你,我出去一趟。”

    陈冉嗯了一声:“你小心些,我绝对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沈冷点了点头,出了医馆之后先把茶爷送回家,然后直接去了廷尉府。

    韩唤枝起身给沈冷倒了一杯茶,脸色有些难看:“你是怀疑,在东北边疆咱们的人有人故意联络了这些渤海国的残兵败将,给了他们身份凭证也开了路引?如果真的是咱们的人做的,那并不难查,路引上的官府印章能查出来。”

    “九成九是假的。”

    沈冷道:“我只是不明白边疆军中为什么有人会把渤海人放进来,不可能会是裴亭山那边的人,也不可能会是我和孟长安的人。”

    韩唤枝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看向沈冷:“我有个推测,但暂时不能告诉你,涉及到了很重要的人。”

    “我知道。”

    沈冷耸了耸肩膀:“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你推测的是谁。”

    韩唤枝叹了口气:“你也不要说出来。”

    他起身:“这件事我来安排怎么查,你什么都不要管,也什么都不要问,朝中如今眼红你的人太多,你行事要万分小心,既然有人把手已经伸到了东北边疆,长安城里的凶险远胜于塞外,你只管在家里待着,因为陈冉的事你已经算是抗旨,陛下让你在家中闭门十日,还不到日子呢,这件事好在有赖成帮你撑着,可抗旨就是抗旨,也幸好你没有带兵出去胡来,如果你再调兵,只怕朝中针对你的人立刻就跳出来。”

    沈冷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韩唤枝看了沈冷一眼:“昨天御史台不得不上奏参了你一本,不过......”

    他摇头,后边的话没有说出来。

    昨天朝堂上,赖成让御史台的人参奏沈冷,不过笔法春秋不疼不痒,满朝文武也都要看陛下脸色行事,所以浪并没有那么大,陛下只说待日后再商议如何处置沈冷,反而是太子站了出来,和御史台的辩驳了很久,另有官员参奏,他也极为激动,历数沈冷的功绩,坚持为沈冷说情。

    韩唤枝没对沈冷说,是因为关于沈冷的身世反而是沈冷自己还一无所知,从昨天陛下的反应来看,似乎是对太子为沈冷辩驳颇感欣慰,太子在朝堂上说的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始终都在赞美沈冷的忠与情这两个字,经过昨天一事,朝臣们私下里已经有人在说,未来太子若得承大统必是一代明君。

    韩唤枝道:“你先回去好好歇着,一天一夜没睡了,朝廷里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另外,孟长安昨日在北城门击杀数名刺客,他判断这些人是渤海斥候,我也让他暂时不要说出去,抓回来的人还没有开口,可在廷尉府里开口只是早晚的事。”

    沈冷笑了笑:“明白了。”

    等沈冷走了之后韩唤枝就离开了廷尉府,半个时辰之后到了雁塔书院。

    有些话他还不能对陛下说,陛下昨日刚刚当众夸了太子几句,这个时候若跑去和陛下说北疆那边太子可能伸了手,陛下怕是会勃然大怒。

    书房。

    老院长给韩唤枝倒了一杯茶:“你是怀疑那个叫霍丁的年轻人?”

    “是。”

    韩唤枝点头:“他是被裴亭山按死在息烽口了,没能去渤海参战,可他没去,不代表他的人去不了......如果霍丁去东北边疆的目标就是沈冷,他没能在渤海国战场上找到机会,唯一可行的就只能是让渤海人来杀沈冷,有国仇在那摆着,谁也不会怀疑到太子更不会怀疑他。”

    老院长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这件事太大了......”

    他看向韩唤枝:“你想过没有,这件事一旦坐实,那是给太子定性,陛下会依靠你我的判断来做出选择,我们可能会是大宁的罪人。”

    韩唤枝脸色平静的说道:“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廷尉府都廷尉该做的事。”

    老院长沉默良久:“查。”

    韩唤枝起身:“好。”

第六百五十一章 小冷子和小冉子

    高小样蹲在陈冉的床边,那个家伙吃了药之后又睡着了,她左看右看的也不觉得陈冉有哪儿帅的,那鼻子,有些大还有些塌,一点儿也不高挺,眉毛倒是挺浓密的,可是形状又不太好看,再看看嘴唇吧,这可是军中著名的陈大嘴巴,一口咬掉大半个馒头,耳朵不小,耳垂很大,应该是有福之人。

    脸吧,还有点胖嘟嘟的,真的不够帅啊。

    可是还挺招人待见的。

    高小样看着陈冉嘿嘿傻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个什么。

    她莫名其妙的就想起来一句古语,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她始终理不清王八和绿豆的关系。

    正看着呢,陈冉醒了,一睁眼就看到高小样蹲在自己床边看着他,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

    高小样吓得往后缩了缩,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冉笑起来,笑的伤口疼。

    “你在看什么?”

    “看绿豆。”

    高小样顺口就说了出来,然后醒悟过来自己吃亏了,连忙摇头:“不是不是,看王八。”

    陈冉:“......”

    高小样挠了挠鼻子:“算了算了,看起来你没什么事是吧?没什么事我就不用那么愧疚了,好像是欠了你一条命似的,你没死,咱俩就两不相欠了啊。”

    陈冉:“这可是你说的,本来还想报你救命之恩呢。”

    高小样:“别别别,你再以身相许。”

    陈冉:“呵呵......”

    高小样站起来,在屋子里晃荡:“来之前的时候去看了一下陈大伯,他说你出去执行军务了,我说就是专程来看他,大伯很高兴,说是送给我一件礼物,不过礼物得等你回去之后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给,什么好东西?”

    陈冉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已经换过了衣服,他猛的坐起来,一下子牵动了伤口疼的叫了一声。

    “你干嘛?”

    高小样几乎是跳过来的:“你打算废了你自己?”

    陈冉:“我玉佩呢?”

    高小样指了指他枕边:“不就在那儿吗。”

    陈冉看到玉佩之后长长的松了口气,将玉佩拿起来握住又爬了下去,因为动作太猛伤口又被拉扯开,后背的纱布很快就被染红,高小样吓得脸色发白,跑出去找沈胜勘。

    陈冉趴在那手里握着玉佩,脸色依然还没有恢复过来,那是怕,真的怕。

    他曾经对沈冷说过,那块玉佩是他的命。

    他手里的不是什么很好的玉佩,材质连一般都算不上,对玉器有了解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不过是边角料而已,甚至都不好说是什么玉,雕刻的工艺也很粗糙。

    高小样带着沈胜勘他们跑进来,沈胜勘检查了陈冉的伤口确定问题不大又重新伤药包扎,陈冉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可高小样却看得出来,陈冉的痛苦不是因为重新伤药包扎,而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默默的离开,走在大街上感觉有些失魂落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来还没有被一个男人影响心情这么严重。

    漫无目的的走着,当她醒悟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又走到了陈冉家门口,她愣在那,沉默了好久之后转身准备离开,门吱呀一声开了,陈大伯拄着拐杖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应该是要去买菜。

    “大伯。”

    “小样姑娘。”

    陈大伯看到高小样明显开心起来:“怎么了?是有事?”

    “没事,只是票号那边有事正好又从大伯家门口经过。”

    “那你还要回票号吧?天色快晚了,你回去的时候可要小心些。”

    “我不急,大伯,我陪你去买菜吧。”

    “也行,晚上留下来吃饭。”

    “大伯,为什么你总是天快黑的时候才出去买菜?”

    “便宜。”

    陈大伯憨厚的笑了笑:“比早晨的时候买要便宜不少呢,反正是我一个人吃饭,什么新鲜不新鲜的倒也无所谓,当年我在南平江上当苦力的时候,能有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吃就不错了,还讲究什么菜。”

    “陈冉孝敬大伯的银子应该不少吧,干嘛要这么节省。”

    “闺女,冉子给我的那是军饷,你知道军饷是什么?是他们在战场上拿命拼来的,每一个铜钱都不能乱花,乱花了,那是在伤我儿子的命,他小时候就命苦,他娘走的早,跟着我,我又只会做苦力,若不是后来冷子把他带进水师,我们俩哪有现在这好日子,可是闺女,你是没见过他身上的伤......”

    高小样想说我见过了,忍住。

    陈大伯先是有些自责不该说这些,摇头:“不说这个了,你想吃什么?咱们去买点你喜欢吃的,我烧菜可不算好,你凑合着吃点再回去,你也是一个人住在票号里,身边没个亲人,想想就苦。”

    “大伯,陈冉身上有一块玉佩......”

    “他娘留给他的。”

    陈大伯停下来,拄着拐杖的手都在微微发颤:“我没本事,家里一般,他娘生了病之后日子就变得艰难起来,我发了誓,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把她治好,钱不够就把房子卖了,还不够,我就去卖我自己的命......可是闺女啊,我们和天夺人,很多时候夺不过啊。”

    陈大伯眼圈微微发红:“那天我出去上工,冉子留在家里照顾他娘,那时候他才那么大。”

    陈大伯伸手比划了一下,看着那时候陈冉也就是五六岁的高度。

    “可懂事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从不吵闹,还会好好照顾他娘,他娘睡着了,他就坐在一边自己玩,一块泥巴能玩上半天。”

    “那天,我回家,冉子蹲在院子里数数,数到几十我忘了,我问冉子你干嘛呢?冉子跟我说他娘让他数数,数到了再进去,还说他娘今天可有精神了,陪着他玩了好一会儿,还给他讲故事,还给他唱渔歌,还抱着他一直亲一直亲,然后把那块玉佩翻出来给了冉子,那玉佩是她的嫁妆,然后他娘就对冉子说,冉子啊,娘累了,你去院子里玩会,娘睡一觉,你数到一百,到一百娘睡一觉醒了给你蒸大白馒头吃。”

    陈大伯看了高小样一眼,即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高小样依然在陈大伯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无边的恐惧。

    陈大伯低下头:“我吓坏了,我知道出事了,我冲进屋里,冉子他娘已经走了,冉子还在院子里喊,说爹你别吵了我娘睡觉,我娘说她想睡一会儿,你快出来。”

    陈大伯声音有些沙哑:“我抱着他娘哭啊,冉子就跑进来看,他不知道他娘怎么了,小孩子懂什么,他也跟着哭,家里有那么一个人在,病怏怏的,可那是念想,人没了,念想没了。”

    高小样深吸一口气,使劲儿,再使劲儿,她觉得窒息。

    “后来呢?”

    “冉子哭的止不住,喊他娘起来,我劝不住......冷子正好在外边路过,脏兮兮的,他应该是饿的狠了出来找吃的,听到哭就跑进来,手里拿着半个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馒头,也许是别人吃了一半掉地上的,还有土呢,他看着冉子哭就把馒头掰了一半给冉子,冉子把那馒头打在地上了,他把另一半也给了冉子。”

    陈大伯继续往前走:“冷子说,你别哭了,哭多了就会饿,现在馒头没了,你饿了怎么办?”

    他笑了笑:“你说也奇怪了,冉子听到这话就不哭了,可能他也怕饿?”

    高小样咬着嘴唇,咬的很用力。

    “再后来冉子就整天跟在冷子屁股后边,可能他觉得冷子有馒头,他娘说醒了给他蒸大白馒头吃。”

    陈大伯一边走一边继续说话,老人的话总是会显得??拢?2蛔灾??/p>

    他走了一段后才发现高小样没有跟上来,回头看,见高小样蹲在地上抱着头在啜泣,陈大伯楞了一下,连忙过去劝,高小样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哭的满脸都是泪水。

    医馆。

    沈冷拎着一包东西进来,看了看趴在那的陈冉:“饿不饿?”

    陈冉:“饿啊,沈先生说让我吃点清淡的。”

    沈冷:“那操蛋了。”

    他打开拎着的油纸包,从里边取出来一大块熟肉,还有看起来金黄酥脆的烧饼,他把匕首翻出来切下来一块肉塞进烧饼里,一口咬下去,那香味仿佛顺着烧饼的缝隙往外喷一样,肉香和烧饼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对于饿了的人来说难以抵挡。

    陈冉砸吧砸吧嘴:“给我夹一个。”

    沈冷:“你吃点清淡的。”

    陈冉:“你以为我是茶爷啊,出去找人问哪有青蛋卖......你应该在家里闭门思过才对,你都敢抗旨不尊了,难道我还不敢吃点肉?”

    沈冷把手里的烧饼放下:“那你少吃点肉,意思意思得了。”

    陈冉点头如捣蒜。

    沈冷把烧饼掰开夹进去一块肉递给陈冉,看了看自己咬了一口的那个烧饼:“我其实不饿,咬了一口你嫌弃吗?你要是不嫌弃把这个也吃了。”

    陈冉正饿着:“我小时候还少在你后边吃屁了?我嫌弃你?给我给我。”

    沈冷把那咬了一口的烧饼递给陈冉:“我对烧饼夹肉真的没有什么太大兴趣,干干巴巴的,你吃你吃。”

    陈冉三口两口干掉一个,然后就看到沈冷慢悠悠的把剩下的两大块肉拿起来,把两大块肉里边放进去一个烧饼,那家伙满足的笑了笑:“我对烧饼夹肉没有兴趣,我对肉夹烧饼有点兴趣。”

    陈冉:“你大爷......”

    沈冷咬了一口肉:“羡慕你,一口下去能咬到烧饼也能咬到肉,我一口下去,烧饼在哪儿硬是没咬到。”

    陈冉:“真不要脸。”

    沈冷一本正经的说道:“人不要脸一时爽,一直不要脸一直爽。”

    还挑眉眨眼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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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 要让一个人灭亡先让他疯狂

    高小样扶着陈大伯去菜市场买菜,此时已经傍晚,天色渐暗,距离陈大伯居住之所大概一里之外就有个坊市只是规模不大,当初长安城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坊市之间的围墙拆除之后,长安城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还没有出正月其实也没什么蔬菜可买,北方这个季节能吃到的蔬菜不外乎那几种,白菜,土豆,菠菜,萝卜......屈指可数。

    陈大伯买菜可谓是精挑细选,一个铜钱一个铜钱的和小贩去讨价还价,在他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可在高小样看来却一阵阵心酸。

    之前陈冉破阵有功,宁军能度过安水他居首功,而攻破平光城聂野当居首功,所以陛下对他们两个的赏赐格外厚重,聂野被提拔为廷尉府千办,从四品,算是连升两级,从百办跳过千办佥事直接升为千办,赏赐黄金百两,银三千两,长安赐居,陈冉被封为从四品将军,算是连升三级,从正六品到从四品,长安城赐居,一样的黄金百两,银三千两。

    被皇帝陛下召见的时候,皇帝问陈冉愿去何处领兵,若留在巡海水师的话那就让沈冷酌情安排,陈冉却坚辞不受,像个傻瓜一样,何处也不去,只给沈冷做亲兵队正。

    于是,大宁历史上第一位从四品的亲兵队正诞生了。

    皇帝当时对陈冉说:“你执意不要,朕偏偏要给,你能比得过朕吗?”

    陈冉只愿留在沈冷身边,给不给从四品将军对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能留在傻冷子身边,他就满足,其实按照他的功劳,沈冷作为独领一军的将军,早就可以把他升到正五品将军,与他说过多次,陈冉就一句话,我哪儿也不去。

    可若是升了将军,就没办法再给沈冷做亲兵队正,所以沈冷只好由着他。

    现在有了圣旨,陈冉自然欢喜。

    从四品将军的俸禄已经足够让陈大伯过的很舒服很舒服,更别提还有黄金百两银三千两的赏赐,再说了,陈冉掌管着沈冷军中的小金库,虽然他不会挪用小金库里的钱孝敬他爹,可天机票号那边的分红给他的也不是一笔小数字,然而就正如陈大伯对高小样说的,那是冉子在战场上拼了命换来的,他若是浪费一个铜钱,那都是在伤冉子的命。

    老人心有执念,谁能劝的动。

    两个人在菜市场里转了好一会儿,买了些菜回家去,一路上有说有笑。

    坊市对面一家不算特别干净的茶楼里,菅麻生看着陈大伯和高小样从里边出来,嘴角的笑意透着几分阴寒。

    “你最好解释一下。”

    坐在菅麻生对面的男人脸色有些阴沉,说话的时候语气更加阴沉。

    “让你杀的是沈冷,不是一个不起眼的陈冉,那是个小人物,微不足道,而你却因为一个小人物而让长安城都变得乱了起来,现在沈冷必然有了戒备你还怎么杀他?贵人能把你从边关之外放进来,也能让你在长安城里悄无声息的死,你自己最好想清楚。”

    菅麻生看了看对面那个男人,确切的说应该不是个标准男人,嗓音,喉结,还有言谈举止,菅麻生判断这个人是个太监。

    他确实是个太监,他叫曹安青。

    戴着帽子,帽檐又压的极低。

    既然是个太监,那事情就变得更为有趣起来。

    菅麻生不在乎那些渤海国斥候的死活,带来的人其实也远不止他身边这几十个,大宁边疆有人故意把他们放进来,而且是分批放进来的,前前后后,加起来应该有数百人,也许更多。

    这些人都死了对于菅麻生来说也不算什么,本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之所以来,只是因为有人给了他个承诺,菅麻生一直都向往在大宁生活,他爱这里的繁华爱这里除了宁人之外的一切,他恨宁人,恨不得杀光宁人,所以当有人提出来让他杀宁人来换取在大宁生活,他自然愿意。

    最初来的时候他本以为要杀沈冷的人只是大宁军中某个人,比如也一样是个将军,在他们的家乡桑国这种事很常见,可是到了长安之后他才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个太监已经坐在他面前,这事情难道还不足够有趣?

    “杀沈冷如果容易的话,你们也就不会从大宁之外找到我。”

    菅麻生喝了一口茶:“我在宁国求学的时候一直都在听宁人们自豪的说起,宁人不互相残杀,当时我真的是深信不疑,并且羡慕你们宁人之间的这种感情,呵呵......”

    后边的话他没有继续说出来,对面曹安青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你以为是我们求你?”

    曹安青慢慢的抬起头:“我善意的劝你一句,你应该换个想法,是宁人赏给你一口饭吃,去抓兔子的猎犬需要肉骨头喂,你需要的只是肉骨头。”

    菅麻生眼神一寒。

    曹安青捏起茶杯抿了一口:“桑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的德行?”

    菅麻生突然抓起桌子上的一双筷子刺向曹安青的眼睛,他本意只是想吓吓对方而已,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能力,他的武艺极强,出手极快,可是当他手里的筷子刺出去的同时手腕上疼了一下,再看时,曹安青的手指已经捏住他的手腕。

    曹安青手指微微发力,菅麻生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曹安青松开手,捡起来那双筷子看了看:“你们的武技,真的上不了台面。”

    他以同样的方式将筷子刺向菅麻生,菅麻生想以同样的方式抓住曹安青的手腕,可他的手才伸出去,那双筷子噗的一声戳进他的肩膀。

    筷子从他肩膀背后刺穿出来,菅麻生立刻闷哼一声。

    好在这是一个单间,没有人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

    曹安青收回手,取出一块很漂亮的手帕擦了擦又随手扔掉:“让你来杀人,你就老老实实的杀人,让你回答问题,你就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杀沈冷不是我杀不了,而是我不能去。”

    他喝了口茶:“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打算如何杀沈冷?”

    菅麻生忍着疼,不敢立刻把筷子拔出来,他捏住筷子发力掰断,然后用衣服挡住。

    “我很详细的去了解过这个叫沈冷的人,他的武艺很高强,他的人脉很广泛,甚至深得你们大宁皇帝陛下的信任,他在军中握有重权,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好杀?一个合格的将军必然是个冷静的人,若想让他死,就必须先让他变得不再冷静,他身边的至爱亲朋死的越多,他越会暴躁,唯有让他疯狂,才有机会杀了他。”

    菅麻生的脸色发白,伤口的疼让他意识到自己应该谦卑下来。

    “陈冉是他的兄弟,陈冉死了,他的心就会乱。”

    “可你失手了。”

    “陈冉没死,可若陈冉的父亲死了呢?”

    菅麻生看向窗外远处,那个少女扶着陈冉的父亲正在回家的路上。

    菅麻生道:“陈冉的父亲一死,陈冉就会疯掉,沈冷就疯掉了一半......一个疯掉的陈冉杀他还难吗?据我所知,沈冷应该还在闭门思过,那是大宁皇帝陛下的旨意,如果他疯了就会犯错,到时候我相信你们有办法让大宁皇帝处罚他。”

    曹安青皱眉:“陛下是不会杀沈冷的。”

    “我知道。”

    菅麻生忍着疼继续说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杀沈冷并不容易。”

    他看了曹安青一眼:“如果他废了呢?他还有个好兄弟叫孟长安,孟长安的武艺也很了不起,我在战场上见过孟长安杀人,我没有把握能够赢了他,可他已经被我调动起来了......他会帮助沈冷去搜查渤海国的斥候,渤海人并不重要,不久之后我会安排一批人暴露出来,孟长安会被我的人吸引过去,他的家人就会没人保护。”

    他继续说道:“如果孟长安的妻子和孩子都死了,沈冷和孟长安差不多就都要变成废人了吧?”

    曹安青沉默了很久,起身:“做好你的事,你就会得到你该得的,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贵人也会留下你继续做事,好自为之。”

    说完之后离开。

    菅麻生也起身,低头看了看脚边滴了几滴血,他用脚将血蹭掉。

    拔掉筷子的话会流更多血,那样的话很容易被人发现,而且他察觉到那个太监刚才已经动了杀念,他若是拔掉筷子,那个太监就会确定他做事不够沉稳心思不够缜密,所以必然会找机会杀了他,他更加确定的是那个太监的位置一定很高,就是那位所谓贵人派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能力杀了沈冷的。

    没有能力的人,会威胁到那位贵人的安全。

    菅麻生离开茶楼,好在光线有些暗,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衣服有半边都变了颜色,也好在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被血染了也没那么容易被察觉。

    陈冉家里,十几名渤海国的斥候翻墙进去,看了看四周环境,然后找好藏身之处。

    屋顶上趴着一个人,远远的看到陈大伯和高小样两个人回来后打了个手势,所有人全都隐藏起来。

    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手下人帮菅麻生把筷子拔出来,上药包扎,菅麻生的脸色阴沉着,等包扎好了之后他指了指陈冉家那边:“你们几个也过去,那个女人似乎会一些武艺,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是!”

    手下人应了一声,快步朝着陈冉家的方向跑了过去。

    而此时,高小样扶着陈大伯已经快要走到门口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我赚了

    高小样扶着陈大伯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来,她笑了笑:“大伯,我累了,能不能在这歇一会儿啊。”

    陈大伯有些懵:“闺女,咱们再走几步就到家门口了,进了门再歇着吧,你歇着,我给你做饭吃。”

    高小样摇头:“不,就在这歇一会儿,脚疼,脚腕疼,小腿儿疼,脑袋瓜儿也疼。”

    陈大伯难以理解,他不觉得高小样是个矫情的女孩子,买菜的时候也和他一起挑菜选菜,也没说过脏啊累啊什么的,怎么突然到了家门口不远处反而说走不动了,再说了,脚疼怎么一下子就到脑瓜儿疼了。

    “大伯,你有没有玩过这种棋。”

    高小样蹲下来,借着街两侧的灯火光亮在地上画了起来,很快就画出来一个形状很奇怪的棋盘,她蹲在那招手:“大伯,来陪我下一局,每个人三颗棋子,看看谁先把谁憋住动不了,我跟你说,我下这种棋打遍天下无敌手。”

    陈大伯继续发懵:“闺女,为什么要在这玩?”

    “大伯,你就陪我下一局呗,就一局。”

    陈大伯无奈,把拎着的菜放在一边,有些费力的蹲下来,他腿脚本就不好,笑了笑说道:“那就下一局,闺女,我可跟你说,我年轻的时候在江边等着来活儿,和别人下这个棋从来没输过。”

    这个棋有个土名叫憋茅坑。

    高小样哼了一声:“我才不信,赢了我再说。”

    她蹲在那,左手背到了身后,打了个手势。

    两个人蹲在地上下棋,陈大伯很快就把高小样的棋子逼的无路可走,老人拄着拐杖要站起来:“服了吧,咱们回去做菜吧,天已经越来越黑了。”

    “我不服!”

    高小样拉着陈大伯又蹲下来:“再来一局,不,三局两胜!”

    陈大伯哈哈大笑:“闺女,你赢不了我的。”

    “再来试过。”

    高小样哼了一声:“再输给你,一会儿我烧菜给你吃。”

    陈大伯笑道:“那行,就再让你服气一回。”

    两个人蹲在地上下棋,这次高小样显然谨慎起来,每挪动一步都要思考很久,陈大伯不住的抬头看天色,想着家里那只猫儿怕是也饿了。

    院子里,一群身穿墨蓝色劲装的汉子正在打扫,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很多尸体,之前潜伏陈大伯家院子里的渤海国斥候已经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高小样之前跟着陈冉去给聂野提亲遇到埋伏,她怎么可能还不有所准备,林落雨去求立之前就跟她说过,她留守长安,天机票号的事都是她一个人撑着,她要保护好自己,最好出门的时候带上护卫,可高小样只觉得在长安城里还能出什么事,况且她自己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陈冉受伤之后她回了天机票号调派人手,自己身边也带了人,只是按照她的要求保持距离,才刚要到陈大伯家,她就注意到了暗处有自己的人跟她打了个手势,意思是陈大伯家里有问题,所以她才拉着陈大伯蹲下来下棋,她不想老人受到什么惊吓。

    天机票号的人把院子里的尸体都搬运到一块,然后又打水擦洗了地面上的血迹。

    不多时,有人从墙外翻进来,带回来了几十个麻袋,这些身穿墨蓝色劲装的票号护卫将尸体一具一具的装进麻袋里,确定院子里看不出什么问题,然后为首的那个汉子指了指后边,这些汉子每个人扛起来一个麻袋翻墙出去。

    为首的汉子掠上院墙,陈大伯背对着这个方向自然看不到他,他朝着高小样比划了一下大拇指,高小样微微点头,那人随即飘身而落。

    高小样扶着陈大伯站起来:“不下不下了,比不过大伯,我认输。”

    陈大伯心说这局你还没有输呢啊,高小样却不由分说的扶着他回了家,一开门,猫儿从屋子里跑出来,喵的叫了一声。

    “这小家伙像是被吓着了。”

    陈大伯弯腰把猫儿抱起来:“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高小样嘿嘿笑了笑:“怎么可能有事,我去烧菜。”

    院子四周,天机票号的人在暗中戒备着。

    远处屋顶上,趴在那的菅麻生脸色越发难看下来。

    他不理解,一个看起来寻常无奇的小姑娘是怎么可能调动那么多人手的?那个女孩子到底什么来路?十几个武艺不俗的斥候进了院子,没多久全军覆没,他不甘心,可是他知道今天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到了长安城之后第二次失手,让他充满了愤怒和懊恼。

    这不合常理,那明明是很好杀的人才对。

    他其实完全不知道,他选择的对手有多牛-逼。

    陈大伯抱着猫儿进了里屋给它喂食,高小样系上围裙在厨房里洗菜,天机票号的护卫悄悄进了屋子,压低声音说道:“看来路不像是宁人。”

    “我知道了。”

    高小样沉默片刻:“天机票号只是做生意,林姐姐交代过,你们不能轻易暴露,可既然有人招惹已经出了手,那就散出去,别让人觉得咱们票号好欺负。”

    “是。”

    那汉子应了一声,退出厨房。

    与此同时,东宫。

    刚刚从内阁里回来太子累的舒展了一下双臂,在那些内阁大学士面前他装作一个谦卑有礼且好学的人,很辛苦,曾经的他是真的如此,并不是装出来的,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从皇后死了开始他的心境逐渐发生了变化,心思越来越阴狠也越发激进。

    曾经有一天太子问过自己一个问题,我为母亲报仇,错了吗?

    皇后是怎么死的其实他已经查明白,表面上是那些该死的下人将母亲逼死,而那些下人都已经死了,可他不觉得仇已经报了,仇人不是那些下人,而是那些把母后逼疯了的人。

    他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曹安青带着人一个进了书房他才缓过神来。

    来的人把帽子摘下来,俯身一拜:“臣杨宗阳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嗯了一声:“起来吧。”

    他看了那人一眼:“母后去世之后你们倒是真的很老实,我没找你们,不代表我忘了母后是怎么去世的,白小洛逼死了母亲,他是你们杨家人。”

    杨宗阳再次跪倒:“臣知罪,臣万死莫辞。”

    太子缓和了一下语气:“我也知道这件事其实与你无关,杨家的人这么多年来对母后也一直忠心耿耿,不能因为白小洛一个人就影响了我和杨家的关系,你们也不容易......现在既然是你主持杨家,那我也有必要为你们做些事,毕竟杨家现在如此没落也是因为......”

    他停了一下,摇头,不想说母亲的不对。

    “之前我让荀直去见过你,让你自己谋个规划出来,你可想到了?”

    “臣这些天一直都在思考。”

    杨宗阳没起来,跪在那说道:“杨家在长安城里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了,不过杨家这些年来分散在大宁各地的力量还是有一些的,只要殿下说话,不管是人还是财,杨家必然倾之所有。”

    太子皱眉:“我要的不是你表态,我需要的不是一群只会表态的废物,荀直去找你是让你做个规划出来,杨家的人如何如何积蓄力量,如何发挥力量,我想听的不是你跪在这说愿意对我效忠愿意倾其所有!你觉得我是需要你们的人,还是需要你们的钱!”

    杨宗阳吓得颤抖了一下:“殿下恕罪,臣知道错了......可是殿下,杨家在长安城里真的没有多少人可用了,不只是朝廷在打压,流云会的人始终都在挖杨家在长安城的力量,两年以来,我们被流云会压的没有任何办法。”

    “流云会。”

    太子沉默良久:“父皇靠流云会控制长安城里的暗道势力,也几乎已经完全控制了整个京畿道的暗道势力,如果......我安排人给你,我不需要你们杨家的财力物力,反而给你所需的一切,你能不能在一个月之内创建出来一个能和流云会分庭抗礼的江湖势力?”

    “一个月?”

    杨宗阳为难的看了太子一眼:“一个月太短了。”

    “就一个月。”

    太子道:“我给你调拨过去五个人,这五个人的实力都非同小可,流云会的势力现在分散出去太多,长安城里不过一个黑眼一个白杀,叶流云不好杀,黑眼白杀还不好杀?我让你重创流云会,最好有机会干掉叶流云,这个仇是你们杨家的仇,我现在出人出力出钱帮你报,如果你还做不到的话,杨家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杨宗阳吓得肩膀都在颤抖:“可是,殿下,若对流云会出手,陛下必然震怒。”

    “荀直会帮你,他会帮你找到办法让父皇不怀疑你们杨家。”

    太子摆了摆手:“就说这么多吧。”

    杨宗阳还想在说些什么,曹安青在旁边阴测测的说道:“殿下已经累了,杨家主还是先回去吧。”

    杨宗阳值得再次叩首,然后退出书房。

    曹安青把人送出去,不久之后回来:“殿下,奴婢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殿下要让杨家的人动流云会?”

    太子笑了笑:“你之前有句话提醒了我,你说人字科和地字科已经对我没用了,留着反而会成为隐患......从很久以前所有人都知道,杨家是母后的助力,也必然是我的助力,我除掉了人字科地字科,再让杨家去除掉叶流云,然后我亲自调查出来去见父皇,告诉父皇是杨家的人因为积怨和仇恨而杀了叶流云,杨家覆灭,父皇会如何看待我?”

    “那是我母后的家族啊,我如此大义灭亲,不仅仅是让父皇信任我,还是让那些朝臣们看到,他们就会以为我是自断一臂,我只能做个乖乖听话的太子。”

    他闭上眼睛:“人字科地字科都没用,杨家也没用,如果能换掉叶流云,我赚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抉择

    杨宗阳回到杨家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都不见,晚饭也没吃,屋子里的灯亮了一个晚上,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夜之间心里经过了怎么样的斗争,又经历了何等的恐惧和彷徨。

    他面临一个抉择。

    一个看起来很傻,但似乎也是唯一出路的抉择,另外一个选择并不难,就是什么都不做。

    而如果不做什么的话,终至当今皇帝李承唐到死杨家都别想出头,也是因为什么都不做,哪怕是未来太子即位之后也不会再给杨家什么机会,那时候太子还需要杨家人来助力?现在的杨家都已经没落成了这样,未来太子就更不需要。

    如果做了的话,杨家就可能很快陷入万劫不复,一旦被皇帝查出来什么杨家必将面临灭顶之灾,之前皇帝像是忘了杨家,只是因为皇后毕竟还没有走多久,马上就处理杨家,会有很多人背地里说皇帝薄凉。

    富贵险中求。

    若能帮助太子把事情做好,尽快让李承唐从皇位上滚下去,那杨家还有出头之日。

    关键在于,哪怕杨家什么都不做,李承唐一旦缓过神来就没准拿杨家开刀。

    要么默默没落直至消亡,要么拼一把。

    天亮的时候杨宗阳打开了书房的门,看起来整个人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两鬓竟然出现了斑白,站在院子里同样等了一夜的杨家宗族老少看着他走出来,虽然疲惫困倦,可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期待。

    “我们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崛起,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灭亡。”

    杨宗阳扫了众人一眼:“虽然我是你们推举出来的家主,可我不能一言而决整个宗族的存亡,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认真考虑一下,不管你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们以多数人为准,而且谁也不能将消息泄露出去分毫,如果被我知道了有谁对外说了些什么,杨家上下数百口人都会死,所以只能是你们谁说出去什么的人先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杨宗阳沉默了片刻,将太子的计划说了出来,场间立刻陷入沉默。

    “我们成功的机会太小了。”

    有人开口说道:“流云会的势力庞大,叶流云又是皇帝在乎的人,一旦出现一丁点意外,我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太子虽然说会派人过来,可派来的人未必就真的会为我们考虑。”

    “对啊,万一我们输了,万劫不复。”

    杨宗阳摇头:“这话你说错了,我们输不是万一,应该说万一我们赢了。”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可我们如果就这么沉默下去,也许等不到太子登极我们就已经被灭族。”

    “是啊......太子是我们杨家唯一的希望了。”

    杨宗阳看着议论纷纷的族人,等了一会儿后说道:“做个选择吧,愿意接受太子条件的人到左边去,愿意保持现状的到右边。”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走下台阶,站到了左边。

    院子里的人全都互相看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久之后才有第一个人迈步走到了右边,是一个老人,他一表态,好几个人跟着他去了右边。

    片刻之后,一个年轻人大步走到杨宗阳身边站住,看着众人说道:“我不想一辈子就这样,我愿意拼一把。”

    “对!”

    另外一个人也走到左边:“拼赢了,大宁有一块地方是属于杨家的。”

    人群开始混乱起来,有人往左走有人往右走,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人群完全分开。

    “我来清点人数。”

    杨宗阳开始认真的数了起来,数完之后脸色有些难看。

    “左边的人多一个。”

    他脸色难看,是因为他发现不愿意去拼一把,只愿意就这样继续活下去的人居然也那么多,他本以为他先一步表态之后会有更多的人选择站在他这边,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人心里的恐惧和迷茫。

    “那边的都是老人了。”

    左边有个年轻人摇头:“他们怕了,也认命了,可我不认命,我也不能接受我的命由别人摆布。”

    杨宗阳点了点头:“虽然左边只多了一个人,但还是按照咱们说好的规矩来,以多数人的选择为准,走到右边去的人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也不会为难你们去做什么,从今天开始,如果你们愿意留在这那就保持沉默,不要干涉,也不要泄密,如果不愿意留在这,我会分发财产再想办法安全护送你们回平野老家去。”

    话说完之后,右边又有几个人走了过来:“反正都是要死的,何不拼一把。”

    “对,大不了不就是死吗?就这样下去反而更难受,生不如死。”

    杨宗阳抬起头看了看门上插着的那把白麟剑,嘴角勾起一抹狠厉:“待李承唐死了,我定要让珍妃跪下。”

    他深吸一口气:“杨东元,你负责去把长安城里咱们暗线上的人再梳理一遍,看看还有多少人可用,还有多少积蓄可用,生意断了的线看看能不能连起来。”

    他族弟杨东元垂首:“我立刻就去办。”

    “杨胜春,你带几个人出长安,梳理一下咱们在京畿道的生意,有几家镖局和当铺的生意还经营着,看看能不能联络到更多的江湖客,我们不缺钱,不缺钱就能买来命。”

    “是。”

    杨胜春抱拳。

    杨宗阳看向众人:“我现在再去见太子殿下,家族的生死存亡就全在诸位了,分派人手,把家族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和老人全都送出城,分批走,尽量隐秘些,十二岁到十六岁的孩子送到方城县,那边有我经营的一家商行,这些孩子留在那边训练。”

    他抱拳一拜:“存亡,在此一举。”

    沈冷的将军府。

    叶流云喝了一口茶,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沈冷:“蠢不蠢?陛下让你闭门思过你就好好的闭门思过,偏偏一次两次的出去,你是觉得自己足够特殊可以对抗圣旨?”

    沈冷陪着笑脸:“我错了,知道错了。”

    叶流云哼了一声,又看了看趴在床上的陈冉:“你们两个都蠢,陛下不准他出门,那就把你接到将军府里来怎么了?”

    陈冉:“没想到......”

    叶流云缓了一口气:“最近你们都老实些,长安城里的事难道你们不去处理就没有人处理了?一群跳梁小丑而已......昨日流云会的人在西市库房里搜到了一批人,杀了十几个,抓了十几个,人都送到廷尉府里去了,渤海国都灭了,几个渤海国的宵小之辈还不至于让人风声鹤唳。”

    沈冷:“我保证从今天开始不迈出这个门。”

    “嗯。”

    叶流云表情变得没有那么严肃:“还不去做饭?”

    沈冷:“......”

    叶流云道:“多做些,我约好了老院长和韩唤枝,说今夜请他们吃饭。”

    沈冷:“叶先生请他们两个吃饭,选在我家?”

    叶流云:“有什么问题吗?”

    沈冷:“没有!”

    他起身去吩咐人买菜,取笔写了个菜单出来,递给亲兵:“按这个去买。”

    亲兵接过来看了看,面露难色。

    沈冷:“怎么了?”

    亲兵犹犹豫豫了一会儿,鼓足勇气回答:“禀将军!看不懂!”

    沈冷:“......”

    屋子里,叶流云看了看陈冉:“有件事得让你知道,昨夜里你家里去了些渤海人,不过天机票号那边高小样早就安排了人保护,老爷子没有任何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高小样的人会一直留在那边保护老爷子,直到这件事了结为止。”

    陈冉明显吓了一跳,想起来,叶流云对他摇头:“你是不相信天机票号还是不相信流云会?我已经安排白杀过去了,他会一直在那边盯着。”

    沈冷进门:“晚上把孟长安也叫来吧。”

    叶流云道:“不止,我已经安排人去孟将军府上,会把孟将军的两位夫人和孩子都接来你家里。”

    沈冷:“你还说不用风声鹤唳。”

    叶流云白了他一眼:“防患于未然而已。”

    沈冷笑起来:“也好,都住在我这,我反正也不能出门。”

    就在这时候刚刚出门去买菜的亲兵又回来了,这个亲兵也是从水师组建之初就跟着沈冷的,姓彭,就是家里摆了鱼宴的那个,彭摆鱼,如今已经是沈冷亲兵队的队副。

    “将军将军。”

    彭摆鱼跑回来:“刚出门没多远就看到有人叫卖,你猜是卖什么的。”

    沈冷:“卖鱼的。”

    彭摆鱼都懵了:“将军怎么知道的。”

    沈冷:“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的......随口一说。”

    彭摆鱼兴奋道:“将军很久没吃过鳄鱼了吧?刚刚看到有人居然在卖活的鳄鱼,说是从长安城外的河里抓来的,这么冷的天气,也不知道怎么抓来的,要不要买一条回来?”

    沈冷:“买!”

    叶流云听着新鲜:“好吃吗?”

    陈冉在旁边幽幽的说道:“好吃不好吃的放一边,听到鳄鱼这两个字我就忍不住想起来当初在水师里的时候,冷子说带我们去抓鱼......”

    沈冷:“不是去的时候教你们怎么应对了吗?那玩意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我连被鳄鱼咬住之后如何脱身也教你了。”

    叶流云更好奇了:“如何脱身?”

    沈冷:“我去准备做菜......”

    说完就走了。

    叶流云看向陈冉,陈冉叹了口气:“去的路上他跟我说,鳄鱼这种东西咬到猎物之后一般会急速的旋转自己的身体把猎物扭杀,他说如果我不小心被咬住了,记住一定要跟着鳄鱼一起转,只要转的速度跟鳄鱼一样快就没事,要是比鳄鱼转的速度快,还没准把鳄鱼转蒙了。”

    叶流云楞了一下:“真的?”

    然后脸一红。

    陈冉叹道:“最不要脸的是,他说可以趁着鳄鱼没反应的时候先转,吓鳄鱼一跳。”

第六百五十五章 小聚与孤单

    彭摆鱼兴冲冲的扛着一跳鳄鱼回来,鳄鱼嘴巴都被捆住了,看起来居然还有点可怜,一进门彭摆鱼就笑着说道:“总算知道他们怎么抓的鳄鱼,原来冬天河面结冰鳄鱼被冻住了,哈哈哈,就露出来一个嘴巴在外边,捆住,然后把鳄鱼从冰里刨出来,就这么容易。”

    沈冷看了这鳄鱼个头真不小,早就听闻长安城外的河里有鳄鱼凶恶,还害过人命,这也算是天道轮回,它吃人,人吃它。

    沈冷看了看那鳄鱼凶狠的眼神:“你们看懂它的意思了吗?好像在说有本事你们把我放开打一架。”

    陈冉在屋子里看:“放开它!”

    沈冷:“好啊,放屋里去,把门关上。”

    陈冉:“......”

    沈冷真的把鳄鱼身上绑着的绳子解开了,嘴巴也解开了,几个人退到屋檐下边,虽然天气还很冷可鳄鱼居然表现的颇为凶悍,直到黑獒慢悠悠的从旁边走过来,那家伙就一甩尾巴往旁边爬,可快了。

    黑獒一看,这是个活物啊。

    然后就扑了上去。

    黑獒用大爪子在那挠鳄鱼的脑袋,鳄鱼吓得转头,黑獒跳过去再用爪子扒拉,然后跳到一边摇尾巴,那意思是来追我啊。

    你过来啊。

    鳄鱼如果会说话,估计说的是玩你妹。

    黑獒等了一会儿鳄鱼没过来,又跳回去一爪子拍在鳄鱼脑袋上,这一爪子可是用力了,鳄鱼被拍的下巴撞在地上,就那么趴着不起来,应该是被吓坏了,黑獒贱嗖嗖的过去继续用爪子挠鳄鱼脑袋,像是在说起来啊,起来追我啊。

    就这么扒拉了好一会儿,黑獒觉得无趣起来,大爪子抬起来狠狠在鳄鱼脑袋上拍了几下,这几下拍的砰砰响,连沈冷都觉得疼。

    鳄鱼立刻动了起来,似乎是被气坏了,也是被逼急了,一口咬向黑獒的爪子,鳄鱼咬猎物的时候很具突然性,速度奇快,动作凶狠,这一下把旁边看着的茶爷都吓了一跳,黑獒却已经跳到一边还嗷嗷的叫了两声,像是在说终于有点意思了。

    它过去又一爪子,鳄鱼咬没咬到,他再一爪子,鳄鱼咬它又没有咬到。

    黑獒像是有些生气了,过去一口咬住鳄鱼的脖子位置,咬了一口又松开,朝着鳄鱼叫了一声,好像是在说会不会咬?

    鳄鱼不动了。

    黑獒在鳄鱼身上跳过来跳过去,不时拍一下,鳄鱼也认了命就是不动,黑獒觉得无趣起来,也可能是玩够了,一口咬住鳄鱼的脖子来回摔,那大脑袋叼着鳄鱼甩起来的场面极端暴力,来来回回甩了六七次,鳄鱼嘴里发出来的声音怎么听都是哀求。

    “看来没法吃了。”

    叶流云觉得有些遗憾。

    彭摆鱼:“我再去买一条?”

    沈冷:“算了吧,这东西也不好吃。”

    他瞪了看着黑獒伸手一指:“一边玩去。”

    黑獒叼起来鳄鱼到一边玩去了,它趴在鳄鱼对面,学着鳄鱼的样子下巴也放在地上,一狗一鳄就这么对着,突然之间鳄鱼往前一蹿咬向黑獒,黑獒却比它更快,明明后出嘴,却一口咬住了鳄鱼嘴巴下边,咬住就不松开,鳄鱼挣扎了几下后终于没了动静,黑獒松开它,又用爪子试探着挠了几下,鳄鱼是死透了,它起来摆着尾巴跑到一边委屈巴巴的看着沈冷,好像在说再来一个呗。

    距离将军府大概一里多远有座石塔,这里菅麻生安排了人盯着将军府那边,他转到这里之后看了看四周无人也爬上石塔,上面的两个渤海人立刻施礼:“大人。”

    菅麻生嗯了一声,接过来千里眼往将军府那边看了看,正好看到黑獒玩鳄鱼。

    于是他震撼起来。

    沈冷厉害,沈冷的朋友厉害,沈冷的老婆据说也很厉害,沈冷家的狗为什么也那么厉害?

    未解之谜。

    他看了一会儿后觉得生气,把千里眼交给手下人随即离开。

    可他走了才没多久韩唤枝的马车从这经过,正要去沈冷家里的韩唤枝往窗外看了看,指了指那石塔:“这个地方可看到沈冷将军府里,派几个人过去看看。”

    千办方白鹿随即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人往石塔那边去了。

    韩唤枝的马车还没到沈冷家门口,方白鹿抓了两个人也回来了。

    “长安城太大,大到难免会被人钻了空子。”

    韩唤枝下了马车后就看到后边方白鹿押着两个人上来:“可钻空子的人没几个能跑掉。”

    他走进沈冷家院子,看了看黑獒还趴在地上对着那条死鳄鱼,想了想笑起来:“借你的黑獒用用。”

    沈冷问:“干嘛用?”

    刚问完方白鹿就带着两个渤海人过来了,韩唤枝指了指沈冷家偏房:“把人带进去。”

    然后看向沈冷:“就让黑獒蹲在他俩面前,蹲着就行。”

    不多时老院长也来了,几个人坐在客厅里聊天,又没多久流云会的马车护送着孟长安和他夫人孩子到了,将军府里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正安排饭菜,方白鹿笑呵呵的进来:“关了这才没多久,一进门没用问那俩就招了,他们还有同伙藏在城南,那边也有许多商行的仓库,晚上他们就潜入仓库睡觉,天亮之前离开。”

    韩唤枝点了点头:“安排人去拿。”

    方白鹿嗯了一声转身出门。

    一出门就看到黑獒慢悠悠的从厢房溜达出来,方白鹿立刻贴着墙根走,后背贴着墙一点点往外挪。

    沈冷看向叶流云:“陈大伯家里那边也派人去接一下吧,天机票号和流云会的人总守着兄弟们天寒地冻的也辛苦,陈冉的伤并无大碍,把陈大伯接过来都在我家里住方便些。”

    叶流云点了点,吩咐手下人去安排接陈大伯。

    孟长安蹲在院子里揉着黑獒的脑袋,黑獒似乎很享受,还往孟长安怀里蹭。

    沈冷从厨房出来看了孟长安一眼:“洗手了吗!”

    孟长安:“逗狗还得洗手?”

    沈冷:“洗手去择菜!”

    孟长安:“哦......”

    拍了拍黑獒站起来,到厨房洗了手蹲在那择菜,叶流云看着想笑,总觉得这画面有点喜感,不多时沈冷就发现让孟长安择菜真是一个错误决定,那家伙择的菜分开两边,一边是不要的一边是择好的,不要的那边大概是择好的这边一倍多。

    沈冷:“这么浪费东西,你从小家里就有钱么!”

    孟长安楞了一下:“是啊。”

    沈冷:“我忘了......”

    他把围裙扔给孟长安:“放过菜吧,刷盘子。”

    “哦......”

    孟长安想系上围裙,在后边够不着,转身背对着沈冷:“帮忙。”

    沈冷过去用膝盖顶着孟长安的后背,两只手抓住围裙的系带猛的一拉......布绳断了。

    孟长安回头看了沈冷一眼:“这么浪费东西,你家从小就很有钱吗?”

    沈冷:“......”

    屋子里女人们在逗孩子闲聊,厨房里沈冷和孟长安在忙活。

    小沈继手里这一块糖走到陈冉身边:“盖子叔,为什么你总趴着。”

    陈冉:“哪个让你管我叫盖子叔的。”

    小沈继:“我娘。”

    陈冉:“没事了......”

    陈冉伸手捏了捏小沈继胖嘟嘟的脸:“盖子叔趴着是在练功呢,得一直趴着才能练成。”

    小沈继扑通一声趴在地上:“我也练。”

    小沈宁溜溜达达过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也挨着小沈继趴在那了。

    厨房。

    沈冷把菜下锅翻炒,孟长安拿着个盘子在一边站着等,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大抵上也是驴唇不对马嘴,沈冷炒一盘菜就倒进孟长安的盘子里,孟长安另一只手着一双筷子,出锅一个菜他就先吃一口,沈冷看到之后摇头叹息。

    黑眼从外面进来刚走到厨房门口,孟长安端着一盘菜出来:“上菜。”

    黑眼一愣,接过来那盘菜就往客厅送。

    走到客厅门口才缓过神来,看了看厨房那边,沈冷还在炒菜,孟长安拿着个盘子又在等着了,斜靠在那,眼睛盯着锅里。

    高小样护送着陈大伯到了沈冷家里,把陈大伯送进客厅之后就往厨房跑,她以为是沈冷和茶爷两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呢,一进厨房门就喊了一声:“大哥大嫂我来咯,有什么需要帮......”

    沈冷回头看了她一眼,孟长安也看了一眼。

    高小样:“......”

    沈冷:“进屋等着吃饭吧。”

    孟长安点了点头:“听你大嫂的。”

    高小样哈哈大笑,笑够了问:“陈没盖子呢?”

    沈冷指了指对面的偏房:“那屋呢。”

    高小样嗯了一声跑出去,沈冷笑着问孟长安:“这丫头好像对陈没盖子动心思了。”

    孟长安:“他不配。”

    沈冷一脸惊恐。

    孟长安:“我的是没盖子。”

    沈冷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孟长安:“这姑娘眼神不好使。”

    沈冷听到之后笑了笑,可是眼神不好使这话却让他想起来一个人,未央宫里奉宁观那位小张真人眼神也不好使,他当初找到了可以做眼镜的东西让人送到钦天监,没让人告诉小张真人是他帮的忙,好像已经很久很久的事了,也不知道那位小张真人在宫里过的如何,一个女孩子,怕是会有诸多不便吧。

    与此同时。

    奉宁观。

    小张真人看到持真道人拿着一束干花进来笑呵呵的放在她门口台阶上,她吓得连忙把窗子关好,持真道人听到声音往窗口看了看,没在意,转身往回走,可是走了几步之后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窗子那边,眼神里寒意一闪即逝。

    ......

    ......

    【四更完成,不用夸我,真的,别夸,都说了别夸,哎呀快打住,别夸别夸。】

第六百五十六章 陷阱

    沈冷把最后一个菜做完后看了一眼一直站在厨房里的孟长安:“你不去客厅陪着喝酒,你在这干嘛?”

    孟长安哦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反正沈冷已经把菜都做好了。

    刚到客厅落座敬酒,廷尉府千办薛签派来的人就到了,向韩唤枝禀告,说是大通镖局又出了事,韩唤枝问了一句这次是谁,那廷尉停顿了一下后回答:“所有人。”

    大通镖局外面是有廷尉府的人看守,可院子里没有,因为东主和总镖头接连出事,所以大通镖局的人全都没有外出而是在准备丧事,廷尉府的人只是在门外守着,夜里的时候也有四队人在大通镖局外面戒备,可还是被人潜入进去,最可怕的是,杀人无声无息。

    大通镖局出事之后,因为所有人都不排除杀人可能,所以被廷尉府要求不准轻易离开院子,有事出门的要向廷尉府报备,正因为如此,镖局里的数百口人竟是一个没剩全部被杀。

    沈冷看了看孟长安,孟长安摇头:“就算是你我联手,也不可能无声无息杀死那么多人。”

    叶流云嗯了一声:“潜入进去的最少有几十个人才对,而且都是绝对高手,即便如此也应该用了某种特殊手段才会让那么多人没有发出声音,让人担忧的是有这么多人能瞒过廷尉府外面的暗哨......看来我把长安城的江湖想的太简单了。”

    本以为流云会已经完全控制着整个长安城的江湖势力,可突然之间冒出来这么多高手,连叶流云都觉得难以置信。

    这些人平日里都藏身什么地方?不在江湖?不在江湖还能在哪儿?

    韩唤枝主掌廷尉府二十几年,一直都对长安江湖势力密布监察,而流云会也一样在做这件事,这么多突然冒出来的高手,以前一点儿都没有察觉,两个人又怎么可能不震惊。

    “我这就去。”

    韩唤枝起身抱拳:“抱歉,我先离开。”

    叶流云也起身:“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那些死了的人。”

    茶爷看向沈冷压低声音说道:“正常情况下就算是师父出手,也不可能无声无息杀死几百人,况且那几百人还都是武师,大通镖局的镖师之中有几个人武艺也极强,江湖上名声响亮,纵然不敌,可连一个人逃出来都没有,甚至一声都没能喊出来,这太诡异。”

    沈冷嗯了一声:“我也......”

    孟长安摇头:“我去,你留下。”

    韩唤枝叶流云和孟长安三个人上了马车一路往大通镖局去,而与此同时,在距离大通镖局大概二里外的一个小巷子里,刚刚调入廷尉府没多久的千办佥事薛签蹲在地上仔细看着,他发现了一些痕迹一路追踪过来,有零星的血迹留下,显然是杀人者撤走途中滴落,应该也受了伤。

    血迹之间的间隔很大,足以说明受伤的人轻功身法好的离谱,在受了伤的情况下还能一步一丈多的距离,而且还是晚上,在视线不好的情况下能如此急速前行的人,足够可怕。

    可薛签并没有什么惧意,他只有兴奋。

    在长安府里做事这么多年,查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煎熬的久了就成了一种态度,懒散而无用,这不是他最初想成为一名捕快的初衷,年少时便立誓做一个为民除害的人,加入长安府的时候也曾年轻气盛,可后来他才发现长安府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也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从长安府总捕到廷尉府千办佥事,不仅仅是级别上的提升,他还找到了最初的自己。

    薛签站起来摆了摆手:“分开两队,一队人往西,去屋顶上看看有没有脚印留下,一队人跟着我。”

    手下十几名廷尉随即分开,两个五人小队往西去探查痕迹,而薛签带着四个人继续在这条箱子里搜查。

    到了巷子尽头在一户民居门口停下来,薛签在门前地面上又看到了血迹,很小的一滴。

    他摆了摆手:“两个人守在门口,两个人绕到后边去戒备,发信号。”

    手下四名廷尉随即分头行事,两个人快速的跑出巷子绕到民居后边,其中一个人从怀里取出来廷尉府独特的信号,可刚掏出来,背后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捏住他的脖子,手指一发力,脖子随即歪向一边。

    另外一个廷尉惊了一下,转身出刀,可刀子才刚刚拔出刀鞘,一只手从他的心口戳了进去,手仿佛比刀子还要锋利,手掌切进去分开血肉,也切开了心脏。

    正门。

    薛签贴在门口侧耳听了听没有什么动静,又看了看地上那滴血,刚要跳进去的时候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你们两个撤回去,马上!”

    守在门口的两个廷尉立刻后撤,可才转身,却发现巷子口站着一个黑衣人,蒙着脸,手里没有兵器。

    民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薛签抽刀在手,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刚刚才跑去后边的那两个廷尉被人吊在院子里的树上,人已经死了,血还在往下淌,尸体被绳子勒住脖子挂在那,还在慢慢的转动。

    一个黑衣人站在门里边距离并不远,虽然戴着黑色的面巾遮住眼睛以下,可薛签却似乎看到了那个人脸上得意且阴狠的笑容。

    “发信号。”

    薛签喊了一声,将两名廷尉护在身后。

    一名廷尉将信号取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拉开,从侧面有弩箭激射而来,弩箭噗的一声刺穿了那廷尉的脖子,信号还没有发出去就和尸体一块倒在地上。

    另外一名廷尉立刻取信号,薛签的刀拦在他身前挡住了两支弩箭,廷尉将信号拉响,一颗小小的火球朝着上空飞起来,刚刚飞到屋顶的高度,从侧面有个人掠过来,手里的刀平着拍下去,当的一声将火球又给砸了下来,火球在薛签和廷尉两个人脚下炸开,烟气缭绕。

    把信号拍下来的黑衣人落在墙头,蹲在那,眼睛眯着,像是看着已经到手的猎物一样。

    薛签回头看了看那廷尉:“小心些,找机会走。”

    廷尉点了点头,左手连弩,右手横刀站在薛签一侧。

    “进来吧。”

    院子里那个黑衣人招了招手:“你似乎比我预计的要聪明些,可还是不够聪明,其实你应该明白,已经跟到了这里,你们怎么可能还有回头路?”

    薛签深吸一口气,朝着巷子口冲了出去:“走!”

    手下廷尉紧随其后。

    守在巷子口的那个黑衣人声音很轻的笑了笑,可笑声之中充满了不屑。

    薛签挡住那个人,一把横刀将黑衣人的拳法封住,可却根本没办法再保护身后的廷尉,他连挡了十几招之后,身后传来一声喊。

    “嘿!”

    另外一个黑衣人抓住廷尉的脖子朝着薛签喊了一声,薛签一刀将面前黑衣人逼退,回头看,那个黑衣人似乎是狞笑着扭断了廷尉的脖子,尸体在他面前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薛签眼睛骤然瞪圆,也瞬间就布满了血丝。

    院子里那个黑衣人慢慢走出来:“还是回来吧,你出不去的,你回来我们聊聊,没准你会感兴趣呢?”

    薛签根本没有理会,脚下一点掠上巷子一侧的屋顶,可是刚跳上去,却发现屋顶上蹲着一个黑衣人,手里的连弩端着,就等着他掠起来,之前的廷尉就是被这个人一箭射杀。

    薛签刚跳起来两支弩箭已经射到身前,那人的判断极准,在薛签身形掠起刚刚露出上半身的时候弩箭已经到了,薛签一刀将两支弩箭荡开,可脚踝却一紧,下边的黑衣人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把人拉了下来,半空之中的薛签强行收腿然后一刀往下劈落,那人侧头避开他的刀子,手指一发力,咔嚓一声,薛签的脚踝就被捏碎。

    疼痛传来,薛签再次一刀砍出去,那人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薛签,在刀子即将劈中的时候才闪开,然后一拳击中薛签小腹,薛签疼的倒了下去,黑衣人走过来重重的一脚踩在薛签的手腕上,手上的肉都被这巨大的力度踩的崩碎出去。

    黑衣人俯身抓着薛签的头发把人拖回民居那边,另外两个黑衣人已经把廷尉的尸体搬了进来。

    院子里那个黑衣人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我有些失望,也有些惊喜,我故意留下痕迹希望能把韩唤枝引过来,结果来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千办佥事,惊喜在于,你在进门之前就发现了不对劲,我刚才一直都在想哪里出了问题,后来想到你在进门之前又看了一眼地上那滴血。”

    他笑了笑:“谢谢你,下次我会注意的,如果一个人在奔跑之中滴下来的血痕迹不会那么规整,你是在进门之前才醒悟过来的,稍稍晚了些,而你的反应提醒了我,对我来说还不晚。”

    薛签看着那个人,眼睛死死的看着。

    “浪费了我的陷阱,不过也让我重新认识了廷尉府的人,确实了不起。”

    黑衣人过来蹲在薛签面前:“如果死人可以说话,劳烦你告诉韩唤枝一声,他也快死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捏住了薛签的脖子猛地一扭,薛签的骨头发出一声脆响,也不知道断了几处,黑衣人起身:“尸体不用收拾了,走吧,随便露个破绽,让廷尉府的人怀疑那些渤海人。”

    他吩咐完了之后第一个离开,剩下的三个黑衣人在院子里布置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薛签,趴在那的薛签已经没了气息。

    三个人纵身离开,院子里的血腥气却没有被带走。

第六百五十七章 线索

    大通镖局。

    韩唤枝从马车上下来,廷尉府的人已经把整个大院都控制住,整个大院里看不到一具尸体,大通镖局里的人全都死在同一个地方,镖局大堂,一进来就能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

    韩唤枝进门之后看了看脸色就有些难看起来:“杀人者和这些死了的人认识,或者说杀人者有能力把他们集中起来。”

    叶流云点了点头:“所谓的天字科?”

    韩唤枝嗯了一声:“九成九是了,外面有我们的人把守着,因为正在办丧事,在没有确定他们都是要犯之前也不便多干涉,如果大通镖局的人都是地字科的人,天字科派人潜入进来,以召集他们议事为名把人集中起来就说得通了。”

    孟长安道:“正因为是天字科来的人,所以大通镖局的人自然不会发出声音,还会派人盯着廷尉府的人,他们以为是救星来了,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可没想到来的人是杀他们的,而大部分在这里被杀,以杀人者的实力再去杀那些盯着廷尉府的人就变得简单起来,杀人之后再把尸体转移过来。”

    韩唤枝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了画面。

    夜里,大通镖局的人分散各处,有的在自己房间,有的在大堂灵棚,有的则在院子里,就在这时候天字科的人出现在大堂,而这个人一定是大通镖局之中某些人认识的。

    他让大通镖局的主事把人都集中到大堂里来,并且安排人盯着院子外边廷尉府的人,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声音,连走路都刻意很轻很轻,他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大堂里,而那个来人则吩咐一声把大堂门关上。

    他在讲话,利用讲话分散了那些人的注意力,所有人都看着他全神贯注的听他说话,没有人注意到还有其他天字科的人潜入进来,他们在大堂里洒下某种粉末?或许是迷药,或许是毒药,不管是什么东西,天字科的人应该已经服下了解药。

    韩唤枝睁开眼睛,抬起左手,一根细细的绳索从他袖口里弹射出去,绳索的一头是看起来很小的一个铁爪,铁爪扣住大堂的房梁,韩唤枝身子飘上去半空之中翻身落在房梁上,房梁上自然没有人打扫过,他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留下的脚印。

    他从房梁上跳下来,看了看四周:“薛签呢?”

    旁边的廷尉回答:“千办佥事大人在房子后边的草地上发现了血迹,顺着血迹在搜查。”

    “上当了。”

    韩唤枝脸色一变,这三个字说完,他人已经从后窗掠了出去。

    天字科潜入进来的人是从屋顶-进来的,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行迹,不可能离开的时候会大意到滴了血而不自知,那只能是故意做出来的陷阱,为了隐藏行迹,自然是原路回去最为安全。

    孟长安和叶流云看到韩唤枝冲了出去,两个人也紧随其后,韩唤枝出了后院之后落在大街上,沉默片刻,人已经在附近民居的屋顶,果然看到了痕迹。

    “薛签可能出事了。”

    韩唤枝看了看孟长安和叶流云:“那些人故意留下的线索。”

    三个人顺着薛签之前走过的路线一路往前走,痕迹断断续续,一刻之后才到了那条小巷子里,韩唤枝飘身而落,看着小巷子地面上的血迹皱眉,旁边的墙壁上贴着几块很小的碎肉,显然有过激烈的打斗。

    他抬起头,目光停在最深处的那座民宅。

    叶流云大步向前:“老规矩。”

    韩唤枝嗯了一声。

    白衣飘飘的叶流云直接走到那民宅门口,单手按在门板上,掌心发力,砰地一声巨响之后,两扇门板直接被震飞了出去。

    在门板飞出去的那一瞬间,韩唤枝也冲了进去,这是孟长安第一次看到叶流云和韩唤枝配合出手,一时间看的呆住了。

    韩唤枝是和门板一块进去的,他竟然能脚底贴在门板上一样,让人感觉如此的不真实,就好像一个人能蹲在墙面上似的,如果院子里有人的话一定不会猜到门板后边蹲着一个人。

    可是院子里没有活人。

    韩唤枝踩着门板落地,看到了挂在树上的四个廷尉的尸体,以他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来人是死后被挂上去的。

    而在不远处,薛签面朝下趴在地上,看起来如此凄凉。

    叶流云进门,看到韩唤枝的肩膀在微微发颤。

    好多年了,好多年没有看到韩唤枝如此愤怒,如此悲怆。

    薛签是韩唤枝刚刚从长安府调过来的人,进廷尉府的那天他笑的像个孩子一样,韩唤枝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薛签脸上的笑容和眼神,如同回到了二十几年前,一个心怀壮志也心怀梦想的年轻人终于走到了自己想要走到的地方,终于可以一展抱负,他的笑容亦如年少时纯粹。

    “韩大人,如果你早把我调入廷尉府该多好?现在已经四十几岁了,身手大不如前,我年轻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你看看我这肚子......这些年在长安府真的太安逸,酒喝的太多,肉吃的太多,练功又少,人都迟钝了,不过大人放心,我半个月就能让我这肚子消失不见,保证比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看着还精神。”

    这话,还在韩唤枝的脑海里回荡。

    “我曾梦想除恶务尽,当年我穿上长安府捕快的官服,觉得自己手里握着的是公平,是正义,一个老捕快告诉我,抓人不是目的,抓人只是过程,他说他老了,看不到人间无罪的那天,说我可能也看不到,可未来应该会有那么一天吧。”

    “我告诉老捕快说,不可能有人间无罪的一天,只要人还是人就不可能,所以一直都会需要我们这样的人。”

    韩唤枝看着趴在地上的尸体,仿佛看到了第一天穿上千办佥事廷尉府官服的薛签一脸的骄傲:“我觉得我穿这身衣服比年轻人穿着帅气多了。”

    韩唤枝一步一步朝着薛签的尸体走过去,叶流云拦在他面前:“我来看。”

    韩唤枝停顿一下,点了点头。

    叶流云走到薛签的尸体旁边,看了看尸体趴着的姿势,向后退了一步,回头看了韩唤枝一眼微微点头,韩唤枝的脸色随即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叶流云从袖口里拽出来一条丝巾蒙住自己口鼻,看了看远处有一根扁担,他过去将扁担拿过来,用扁担戳进薛签尸体身下,然后一发力把薛签翻了过来。

    砰地一声!

    一股白色的粉末从薛签尸体下边爆开,叶流云迅速后撤。

    在旁边的孟长安一弯腰将刚才掉在地上的门板捡起来,两只手抓着门板来回呼扇了几下,那些粉末被吹到了远处。

    他将门板扔在一边,撕下来一条衣服蒙住口鼻靠近尸体:“太阴狠了些。”

    叶流云点了点头,忽然发现了什么,蹲下来看了看:“这是什么?”

    薛签的尸体被翻过来之后能看到他身前都是血迹,沾染了泥土和粉末之后看起来很脏,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那细微的不对劲的地方,有一块血迹像是歪歪斜斜的字。

    “给我们留的信息?”

    孟长安蹲下来看了看:“他可能遭受重创之后没死,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走,所以装死想骗过那些人,可他没有想到那些人临走之前会在他身下压了毒药,而他已经没办法移动了,所以拼尽最后的力气在自己衣服上想写出来些什么。”

    薛签的右手被踩爆,左手沾了血在自己衣服上写字,而且怕被发现,哪怕他写字的时候那些人可能已经走了,所以他选择把左手压在身下写,可是只写了一个字就死了,那字写的又太潦草歪曲,辨认起来十分艰难。

    “首?”

    叶流云疑惑的看向韩唤枝,他刚才担心韩唤枝心境不稳所以才会过来查看,此时韩唤枝已经蹲下来也在看那个字,见叶流云看他,点了点头:“像是个首字。”

    “什么意思?”

    叶流云皱眉:“长安城的江湖势力,没有一个带首字的。”

    “各衙门呢?”

    孟长安问了一句。

    韩唤枝眼睛骤然睁大:“首辅?”

    如今内阁首辅是元东芝,也是三朝元老,他在沐昭桐手下做事多年,可和沐昭桐并不是一路人,那么多年来一直都被沐昭桐压着,而且这个人也已经快要退下去了,最多再过三年,赖成就会接过内阁首辅的权利。

    陛下对元东芝很信任,难道说他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人?

    一瞬间,韩唤枝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他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仔细的回忆着一切和元东芝有关的东西,可不管怎么去思考去推测,元东芝都似乎不可能和皇后扯上关系,不过太子已经在内阁学习了好一阵子,和太子接触最多的两个人一个是赖成,另外一个就是首辅大人。

    如果是太子在这短时间内把元东芝拉过去了呢?

    韩唤枝摇了摇头,那更不可能,太子没能力让元东芝这样的人靠过去。

    他看向叶流云,叶流云也摇头:“不可能是元大人。”

    “那这个首字是什么意思?”

    韩唤枝眉头紧锁。

    叶流云拉了他一把:“先把尸体带回去吧,我们去看看那些人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韩唤枝嗯了一声,三个人在院子里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在树下的草丛里发现了一个军服上的铁扣,很小,韩唤枝把东西捡起来递给孟长安,对军中的事来说孟长安比他熟悉。

    孟长安把铁扣接过来看了看:“这不是大宁战兵衣服上的东西......是渤海人的,铁扣上的文字是渤海国文字。”

    韩唤枝和叶流云对视一眼。

    孟长安接着说道:“但杀人者绝对不会是渤海人。”

    韩唤枝嗯了一声:“他们不会穿着军服来杀人。”

    ......

    ......

    【今天就两更吧,明天补。】

第六百五十八章 余生

    也许有人会觉得当今陛下李承唐的哥哥李承远在位的时候,长安城清平享乐无事发生,非但长安城里无事,在位那些年李承远也从来没有对外发动过战争,提拔文官,压制武将,有意减少四疆大将军的军权,可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后来黑武国大军杀入大宁境内的事。

    边军奉旨以守为主,并且为了减少军费开支,北疆边军的数量也减少了四分之一左右,四疆四库训练新兵的数量也锐减大半。

    看起来李承远在位的时候处处都好,可是他在位之后的隐患却在李承唐登极之后集中爆发出来......北疆边军的策略导致黑武人越发猖狂,边军减少四分之一,兵力不足,黑武人杀入大宁境内,边军竟是没办法抽调太多兵力支援。

    尤其是在那位老将军退隐到了东疆行宫之后,一批老将也随之退隐,北疆力量更是显得捉襟见肘。

    黑武人看准时机南下,这也才有了封砚台那一战。

    那一战,多少大宁儿郎葬身沙场,很多人都说庄雍那一战封神,可他心里的苦楚又有几人知道,若是兵力足够,他何必要让那么多将士战死在封砚台换来铁流黎大军赶来的时间,以人命换时间,谁比他的心更疼。

    李承远将朝权放手几乎都交给沐昭桐,这又造成了沐昭桐权倾朝野,当今陛下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将沐昭桐的权利架空,不然的话,内阁不是皇帝说了算而是沐昭桐。

    沈先生曾经对沈冷说过,他杀沐筱风如果是在十几年前的话,他早就已经死了,那时候的沐昭桐手中权力之大,连陛下也要忌惮三分。

    若是放在二十年前的话,沐昭桐的儿子被杀,别说沐昭桐做什么,军中人也会赶紧把沈冷杀了人头送去长安向沐昭桐谢罪。

    陛下这二十年来,做了多少事?

    说陛下登极之后诸事繁杂,说陛下二十年来穷兵黩武,可若非如此,又怎么换来现在大宁的强盛。

    八部巷里。

    沐昭桐坐在书桌前抄书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他有些后悔......在他权倾朝野的时候陛下待他敬如父兄,那时候他就应该明白,以陛下的心境谋略,以陛下的目光远见,那只不过是缓兵之计啊。

    他看了一眼在一边睡着了的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他算计了一下时间,今日二月初一,每逢初一十五太子殿下都会便装而来,可今日已经日上三竿太子殿下还没到,看来长安城里又出了什么事,而这些事他都觉得很好,每一件都好。

    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大学士不可怕,在八部巷里抄书反而让他心境稳定,他回到了当初那个时期,也变得越发可怕。

    当今陛下夺走了他的一切,他的权势地位,他的儿子,还有他的荣耀。

    那他就让李承唐父子反目成仇,有皇后之死的那根刺在太子心里扎着,他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太子心中对皇帝的恨意已经浓到化不开的地步。

    沐昭桐放下笔,舒张了一下双臂。

    虽然蜗居于此,每天还要抄书,对于他的年纪来说这已经足够辛劳,可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没有人再时时刻刻的关注他,也就没有了来自上面或是下面的压力,在内阁的时候他操心民生操心国事,现在的他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去思考如何报仇。

    皇帝还是太仁慈了些,沐昭桐不止一次的在心里问皇帝,你为什么不杀我?

    他大概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因为很多事都是他的主意。

    就在这时候外面送纸的人到了,沐昭桐没有起身,那两个人把两箱子新纸放下,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另外一个人随即到了门口等着。

    那人把帽子摘下来俯身一拜:“奴婢见过阁老。”

    沐昭桐依然没有回头,像是看着桌子上的纸张发呆。

    “太子怎么没来?”

    “最近长安城里多事,殿下担心若此时来会引人注意,所以特意吩咐奴婢来向阁老致歉。”

    着这句话的时候曹安青的声音不算低,所以外面守着的那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可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到了沐昭桐身边后压低声音说道:“太子已经按照阁老的指点去做事了,而且心性越来越偏激,不出阁老所料,皇后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他现在恨陛下可以说恨之入骨。”

    沐昭桐笑了笑:“我失去了什么,李承唐也要失去什么。”

    笑容有些苦涩。

    曹安青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阁老安心,廷尉府,巡城兵马司,长安府,乃至于禁军和大内侍卫都已经被那些渤海人和天字科的人调动起来,没有人还有精力盯着八部巷这边,今夜就会有人来接阁老出去。”

    沐昭桐笑了笑:“今夜接出去,明日想出城都出不去。”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接阁老到东宫,应该没有人想到阁老会在东宫之内。”

    “瓮中之鳖?”

    沐昭桐笑道:“太子的心思还算不错,可就是幼稚了些,他想让我去东宫,有事向我请教,无事权当养老,而若陛下会怀疑,他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我处理掉,到时候随随便便埋在东宫某处花下,或是沉尸荷池,或是随随便便把我处理掉,谁知道?”

    曹安青问:“那阁老的意思是?”

    “明日一早来。”

    他看了看窗口那摞着的厚厚的书册:“明天是该来运书的日子了。”

    曹安青脸色一变:“光天化日的......”

    “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沐昭桐道:“我让太子去接手皇后当年准备的那些东西,让你去劝他舍弃人字科地字科,还让你去劝他放渤海人进长安,这些你做的都足够好,也不枉我这么多年来对你的关照。”

    曹安青垂首:“奴婢忘不了阁老对我一家人的救命之恩。”

    “你也辛苦了。”

    沐昭桐道:“我交给你的事你几乎全都做到了,太子舍弃了人字科地字科,其一是为了保他,还不能这么早就让陛下查到他,这么简单就玩到结束,那游戏就变得无趣起来......其二,是让天字科的人知道太子是个薄凉之人,以后我用他们的时候会简单些,其三,没了人字科地字科,我再把天字科的人挖空,太子以为自己手握很多力量,可当陛下想要杀他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沐昭桐嘴角勾起笑容:“父子相残啊,多好的戏码,古往今来,老百姓们都喜欢看的就是这样的宫廷大戏......我本来想利用李逍然,可他实在是扶不起来,自负又刚愎,失败是注定的事,可惜了我这么多年来的谋划。”

    曹安青嗯了一声:“当年大宁灭南越,把杨玉从南疆抓到了长安城阁老就已经在接触他,获取了南越那边大量的财力物力,这些东西都用来支持李逍然,可他却把一手好棋打的稀烂。”

    沐昭桐道:“哪里是全部,南越亡国皇帝杨玉虽然昏聩,可那时候的南越国却没那么穷,那时候我也不是真的被陛下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又有了二十几年前的那种自信和得意。

    “可惜的是,我醒悟过来的还是太晚了,陛下刚刚入主未央宫的时候,我心里只觉得他离不开我,就如他兄长李承远一样,还不是事事处处都要指望着我才行?所以根本就把他当回事,我没有想到他是一个如此雄才大略之人,而且根本就不急,如果我是一根支撑着大殿的柱子,他没有直接撞过来,如果撞过来,他和我都会被坍塌下来的大殿砸死。”

    “他只是悄悄的从我这根柱子下边挖掉砖石,一年一年,徐徐图之,把从我脚下挖下来的砖石在另外一个地方堆起来一根新的柱子,当我醒悟的时候,就算我倒下去他也没有任何影响了,因为有了新的柱子,大殿依然稳固。”

    沐昭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只有我这些日子沉下心来之后才发现了咱们陛下的可怕之处,想想看,那时候我不把他当对手是一件多幼稚多可笑的事。”

    沐昭桐看了曹安青一眼:“幸好,陛下灭南越给了我机会,南越的财力物力根本就没有都给李逍然,他所用的不过五分之一罢了。”

    曹安青问:“那明日一早接了阁老,咱们去哪儿?”

    “是我离开,不是你。”

    沐昭桐看了曹安青一眼:“你还得留在太子殿下身边,不过你可以放心,事情都在按照我所预料的那样发展,当我确定太子已经没用之后,我会让你离开长安。”

    曹安青连忙道:“奴婢不担心这个,奴婢就算是用这条命来报答阁老也没有丝毫怨言。”

    “我知道的。”

    沐昭桐叹道:“我当年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把你送进宫里,让你接近太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回去之后安排一下,让渤海人在城中至少三个地方暴露出来,廷尉府和巡城兵马司的人会全力抓人,在让天字科的人动一动,趁乱杀一些廷尉府的人,之前杀了一个千办佥事已经惹恼了韩唤枝,再死一两个,韩唤枝就会变得疯狂起来。”

    “明天一早我和夫人离开八部巷,出城之后会去方城县停一夜,然后再取道南下,陛下不会想到我要去的是云霄城,那可是他的根基之地啊。”

    沐昭桐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陛下啊,老臣的余生,就用来让你体会丧子之痛了。”

    ......

    ......

    【对不起大家,我以为今天一天可以全心全意码字,结果孩子放假的日子里事情原来更多,现在才更新,抱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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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天下大大小小数百国,说到陆地武功宁国近乎无敌,有四疆四库的虎狼横扫**,陆地延伸到哪儿,宁军就能把战旗插到哪儿,可是海疆之外虎狼不及之处总有些人不服气,于是就有了那少年带刀扬戟,一苇渡江。长宁帝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宁帝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宁帝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