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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长宁帝军txt下载     长宁帝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一路走好

    廷尉府百办郭叠带着几个人压低身子在树丛里往外看了看,之前刚刚一触即退的那几个黑武国斥候似乎并没有走远,应该也在看不到的地方观察着这边。

    郭叠把手往下压了压,手下人随即全都蹲下来。

    几个人屏住呼吸,身体好像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的蹲在那。

    天空之中有一声鹰啼,格外嘹亮,声音传出去很远在山中飘荡,郭叠的视线却始终盯着对面草丛里,就在鹰啼响起的那一刻,对面草丛里稍稍有一丝晃动。

    山中有风,按理说这样轻微的晃动并不能说明什么,可这一小片草丛的晃动方向和风吹草丛歪过去的方向不一致。

    “动!”

    郭叠猛的站起来,在那一瞬间连弩朝着对面草丛连续几个点射,距离在大概六七丈左右,这个距离,连弩的杀伤力最令人畏惧。

    对面草丛里传出来两声闷哼,显然是有人中箭,草丛一阵胡乱的抖动,紧跟着一个黑影朝着远处撤出去。

    两个廷尉端着连弩微微弓着身子向前,连弩不断点射,逃出去的那个蓝袍甲士只跑了四五步,后背上接连中了几支连弩后往前扑倒。

    这两个廷尉向前继续探索,前面的廷尉将连弩挂好抽出横刀,后边的廷尉跟在他身后露出半边身子,连弩还瞄着草丛里,随时都能击发弩箭。

    郭叠举起手打了个手势,另外两个廷尉在树后端着连弩戒备。

    探索过去的两个廷尉进入那边草丛,地上倒着两个蓝袍甲士,其中一个被一箭射进眼窝已经死了,另外一个伤在肚子上,腿上也中了一箭,手里握着黑武人惯用的弯刀,看到廷尉进来后忽然跃起来一刀斩落,后边持连弩的廷尉又是两个点射,两只弩箭分别钉进那个蓝袍甲士的两条手臂之中,弯刀才抬起来,弩箭贯穿,那两条胳膊就软软的垂了下去。

    前边的廷尉一刀横扫过去将那人的胸口切开一条口子,大宁的制式横刀锋利之极,蓝袍甲士上半身有厚厚的皮甲,可这一刀过后,皮甲应声而开,血也喷涌出来。

    一刀得手,廷尉上前将那个蓝袍甲士踩在脚下。

    蓝袍甲士就那么恶狠狠的盯着廷尉,眼神里都是怒意和杀气。

    “还活着,带回去。”

    端着连弩的廷尉交代了一句,然后和持刀的廷尉交换了位置,持刀廷尉将刀子插回刀鞘俯身拖着蓝袍甲士的两条腿往拽,持连弩的廷尉则在他身前戒备。

    刚换了位置,几支羽箭从树林里飞了出来,突兀之极。

    “走!”

    端连弩的廷尉只来得及扣动机括射出去两支弩箭,身上接连就被羽箭射中,一箭在肩膀,一箭在胸口,他向后仰身翻倒,还没有倒地,一支羽箭贯穿了他的咽喉。

    他摔倒在地,他身后挡着的廷尉也暴露出来,羽箭越来越多,廷尉一弯腰将那个蓝袍甲士拎起来挡在自己身前,六七支羽箭噗噗噗的射进那蓝袍甲士身体里,那人嘴里骂了一声什么,然后头软了下去。

    羽箭停下来,廷尉俯身将自己倒地的同伴扛起来往回跑,同伴已经死去,可他不会丢下尸体不管。

    噗!

    一支羽箭射进他的后腰。

    廷尉闷哼了一声,牙齿咬的那么紧,身体晃了一下却硬是没有倒下去,扛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前跑。

    “接他回来!”

    郭叠喊了一声。

    树后的两个廷尉已经在还击,每个人弩匣里的十二支弩箭迅速射空,可是对面的敌人大部分都躲在树后,弩箭也没能伤到人。

    至少三十几个蓝袍甲士在银袍千夫长赫夜的指挥下依靠树木的遮挡不住的靠近,另外一边两个廷尉迅速的更换弩匣,而郭叠则趁着敌人被弩箭压制的瞬间冲了出去,扶着受了伤的廷尉往回跑。

    银袍千夫长赫夜伸了伸手,身边手下将弓箭递给他,他在树后侧出半边身子,拉弓,瞄准......羽箭破空而出,扛着同伴的廷尉刚要跑到一块石头旁边,眼看着就能藏身的瞬间羽箭从他的后颈射穿,箭簇从脖子前边钻了出来,廷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扛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向前摔倒下去。

    郭叠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骂了一句后抬起连弩一阵点射。

    赫夜收步回到树后,弩箭噗噗噗的钉在他身前的树上。

    “不像是宁人的边军。”

    赫夜语气平淡的说道:“看衣着应该是传闻之中很了不起的宁国廷尉府,很早之前就想领教一下廷尉府的本事了,只是一直不得接触,今天运气不错。”

    他从树的另外一侧转出去,一箭射出,那箭速极快,瞬息而至,郭叠只是凭借下意识的反应闪身躲在石头后边,那支羽箭擦着石头过去,箭簇打在石头上擦出来的火星就在郭叠眼前飞过。

    “反应还可以。”

    赫夜指了指那边:“只有三个人,围过去。”

    数十名蓝袍甲士开始加速往前移动,负责掩护的两名廷尉不停的以连弩点射,至少四五个蓝袍甲士被射死,可是对方人数太多,树木又稍显繁密,而且那些蓝袍甲士每个人的实力其实都不弱,只是短短四五息的时间,对方已经靠近到了一丈之内。

    “撤回来!”

    郭叠喊了一声,从石头后边出来连续点射逼着靠近的蓝袍甲士俯身,掩护两个手下往回撤。

    赫夜再次举起硬弓:“若人数相当确实不好应付。”

    嗖的一声,羽箭破空而出。

    正在后撤的一名廷尉应声倒地,箭精准的射穿了他的脖子,倒下去的尸体顺着山坡往下滚了一段被树挡住。

    郭叠的眼睛已经红的好像要滴出来血一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连弩,弩匣已经射空,另外一个手下也没了弩箭,两个人躲在石头后边大口喘息着。

    “我殿后。”

    郭叠看向手下:“你现在回去禀告千办大人让他撤离,对方人数众多,来的也许并不是全部,可能有上百人甚至更多。”

    手下廷尉摇头:“大人你回去,我殿后。”

    “我是百办。”

    郭叠眼睛一瞪:“忘记了什么是军令不可违?!”

    廷尉眼睛也红红的:“恕属下难以从命,大人,走啊!”

    廷尉将横刀抽出来,嘶吼着从石头后边冲了出去。

    郭叠啊的叫了一声,一把抓过去,可是手却抓了一个空。

    冲出去的廷尉高高跃起,借着山势一跃近丈远,从空而落一刀将面前的蓝袍甲士脖子劈开,刀斜着劈下去,脑袋连着半边肩膀被斩落。

    他侧身一脚将靠近的蓝袍甲士踢翻,回身一刀刺进另外一个蓝袍甲士的肚子,刀子在他手里来回扭了几下,如此近的距离,蓝袍甲士的那扭曲的脸看的如此真切。

    “死!”

    廷尉抽刀出来,一脚将蓝袍甲士踹翻出去。

    刚回头,一抹雪亮在面前扫过。

    赫夜的剑。

    那是一把很尖很细的剑,特殊的让人过目不忘,剑更类似于黑眼所用的那根铁钎,但是比铁钎更细更长更尖锐,剑尖恰到好处的扫开咽喉,没有多浪费一分力。

    廷尉的表情逐渐凝固,身体往前扑倒。

    赫夜看了看石头那边,有个背影朝着远处撤走。

    “走得了?”

    他弯腰将廷尉手里的横刀捡起来,然后一刀掷了出去,那刀化作一道闪电,速度快到人的眼睛几乎都跟不上,郭叠还在往前奔跑,横刀从他左侧后肩贯穿进去,噗的一声,刀穿透,巨大的力度又将郭叠撞翻在地。

    郭叠艰难的翻身想要站起来,才翻过来就看到那一身银袍的敌人走到了他面前。

    “看你的服饰似乎应该是廷尉府的百办?”

    赫夜的语气依然平淡:“我是黑武帝国青衙千夫长赫夜,我对你们廷尉府一直都在了解,你们的人员构成,你们的行动方式,可毕竟没有真正的接触过所以无法全面的了解,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去的话我保证不杀你,甚至可以安排你在青衙之中做事。”

    郭叠慢慢的抬起手,在赫夜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下将那把横刀从身上抽出来,血如箭一样喷涌。

    他扶着树艰难的站起来,用带血的横刀指着赫夜:“你想了解我廷尉府,得先了解什么叫宁人。”

    赫夜缓缓摇头:“宁人......顽固不化,自以为是,所谓的勇气是你们的愚昧,还有一种让人厌恶的骄傲感,我曾经接触过宁人的战俘,我知道让你们臣服很难,有些失败感的是没有一个战俘妥协。”

    郭叠的横刀往前猛的一刺。

    刷的一声,银光乍现。

    那把细细的长剑斜着撩上去,随着一道血光,郭叠的右臂飞上了半空。

    “但你必须是个例外。”

    赫夜一把掐住郭叠的脖子。

    就在这一刻几支连弩从侧面激射而来,赫夜微微皱眉,掐着郭叠的脖子往后退了几步,弩箭钉在刚才位置的树上,弩箭深入树中。

    “把宁人的连弩捡起来带回去。”

    赫夜吩咐了一声,抓着郭叠想要退回。

    廷尉袁望带着几名廷尉支援过来,可却已经晚了,对方的人数太多,羽箭封锁之下他们想靠近也不能。

    “袁望!”

    郭叠嘶哑着嗓子吼了一声:“我不要做俘虏!”

    袁望一瞬间眼睛就湿了。

    “是!”

    他也嘶吼了一声,侧身从树后出来,连弩朝着郭叠的连续点射过去。

    “百办大人!一路走好!”

第五百七十章 把他们翻出来

    袁望靠在树上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百办大人,一路走好!”

    红着眼睛的他从树后转出来,两支羽箭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飞过去,他将连弩举起来朝着郭叠那边连续点射过去,扣动机括的时候,嘴唇都被他咬的出血。

    眼睁睁看着百办倒在自己的连弩之下,袁望的眼睛里似乎血都要滴出来。

    被连续几支弩箭射中,郭叠扑倒在赫夜身上,抬着头,满脸是血的大宁廷尉府百办看着赫夜的眼睛说道:“你刚才说......宁人有愚昧的勇气,也有难以理解的骄傲......你说的对。”

    他翻身倒在地上,脸朝着天空。

    “大宁!”

    郭叠喊了一声,身体颤抖了几下后就此气绝。

    赫夜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郭叠,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染的血迹,微微皱眉。

    他抬起手指了指袁望那边:“这个死了,就把那边的抓过来。”

    蓝袍甲士应了一声,他们人数更多,虽然羽箭不如连弩射速快,可还是很快就形成了压制的局面,袁望他们几个依靠着大树不断的转换位置,一边还击一边后撤。

    “回去一个人提醒千办大人。”

    袁望喊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连弩已经射空。

    他将横刀抽出来:“快!”

    嗖!

    一柄长刀从他身边飞了过去,转瞬即逝。

    银袍千夫长赫夜只看到眼前有一道流光飞来,就好像有一道太阳的光芒忽然之间离开了太阳,穿透了云层也穿透了这密林,他下意识的一伸手把身边的蓝袍甲士拉了过来,那长刀砰地一声戳穿了蓝袍甲士的脑袋,在这一瞬间赫夜侧头,刀尖擦着他的脸过去,脸上一疼,他抬起手摸了摸,刀尖在他脸上划出来一道血口。

    赫夜眼神一凛,依然抓着蓝袍甲士的尸体挡在身前,微微侧头往前看,看到对面树林里有廷尉支援过来,人数不明。

    “撤回去吧。”

    赫夜把尸体推开闪身在树后,招手让手下人把弓箭递过来,双手捧着弓箭的蓝袍甲士刚到他身边,一支弩箭精准的射进了他的脖子,弩箭应声而入,蓝袍甲士身子晃动了一下,脸上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然后扑倒在地。

    弓箭掉在一边。

    赫夜再次皱眉。

    他往四周看了看,见旁边不远有一处草丛极为浓密,随即横跨一步进了草丛蹲下来,透过缝隙往外看着,对面有一个身穿廷尉府千办黑色锦衣的年轻男人从树林里出来,左手端着连弩点射,弯腰捡起来一把横刀掷出去,赫夜不远处的一个蓝袍甲士随即被贯穿心口。

    那个廷尉府千办发箭极准,没有一支弩箭浪费,每一箭都精准的射进蓝袍甲士的脖子里。

    赫夜一直自负,可在这一刻却感受到了一丝恐惧,他从来不认为宁人的武艺真的会有多了不起,体质上,鬼月族的人更高大更强壮,他也不认为宁人军中武将更强不认为宁人所谓江湖之中的人更强,可是在见识到了那个千办发箭之后他才清醒过来,原来自己之前的轻视很可笑。

    那个千办左手端着连弩稳如磐石,宁人连弩的分量并不轻,他一只手端着却没有丝毫晃动,而且瞄准的时间很短,出手的速度又快。

    赫夜缓缓吐出一口气,悄悄伸手把刚才掉在地上的弓箭拉过来,在草丛之中开弓。

    弓弦微微响动。

    可就在这一刻,那个廷尉府千办却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左手的连弩转过来连续三个点射,三支弩箭品字形疾飞过来,若是赫夜这一箭发出去的话那三支弩箭也必然会射中他。

    赫夜往侧面一翻避开弩箭,抬起头的时候那个身穿黑色锦衣的千办已经到了近前。

    一步丈余。

    刷!

    赫夜的剑自他的长袍下刺了出去,银色长袍下飞出来的银色长剑快的不可想象,这剑足够轻也足够狠。

    当!

    在赫夜满眼的惊惧之中,一柄剑突然出现,赫夜甚至没有看到那剑是怎么抽出来的......方白镜横跨一步,双手握剑往下一劈,随着当的一声脆响,赫夜的那柄细长细长的剑被他一剑斩断。

    剑后发先至。

    方白镜断了赫夜的剑,剑势一转,刚才一剑更像是刀法,那是和孟长安这段时间以来不断的切磋之中所领会的招式,这一剑有开山之威,那是孟长安出刀无悔也不退的凶悍。

    剑势一转,走轻灵,迅疾,如凤点头。

    那是他自己的剑招。

    噗......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而已,赫夜觉得自己仅仅是看了一眼那把断剑咽喉上就凉了一下,没有一丝疼的感觉,只是凉,好像有一小块冰落在咽喉位置。

    然后血便喷了出去。

    剑尖刺穿了他的动脉,血止都止不住。

    赫夜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试图阻止血液喷涌出来,方白镜低头看了看那把细长的断剑,脚一勾,断剑挑起来,手里的长剑好像击打棒球似的一挥......那把断剑犹如子弹一样击穿了赫夜的心脏,剑透体而过,又噗的一声戳进后边的大树上,深入树干。

    按照级别对应来说与方白镜同级的银袍千夫长,就这样倒了下去。

    方白镜杀了赫夜之后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虽然他也判断的出来,那身银白色的锦衣代表着的是黑武青衙银袍千夫长的身份,可此时他没有丝毫的骄傲感,他只有愤怒。

    他的兄弟战死在这。

    方白镜转身回去,长剑往后一插回到后背绑着的剑鞘里,左手迅速从腰畔的鹿皮囊里将弩匣抽出来换上,端着连弩朝着远处撤离的蓝袍甲士不断点射,一个,两个,三个......

    全部支援过来的廷尉虽然人数上也仅仅是刚刚与蓝袍甲士相当,可是千办大人一击杀死对方的指挥者,廷尉府的人士气大振,而对方则气势顿时弱了下去。

    二十几个廷尉击杀二十几个蓝袍甲士,有三五个人逃离。

    方白镜没有下令追击,对方的目标显然是靠近白山关,不可能只有这么几十个人。

    他重新将连弩的弩匣换好,看向百办万元:“你带着袁望他们几个把兄弟们的尸体带回去,通知孟将军......其他人跟我留下。”

    万元脸色一变:“属下恕难从命。”

    方白镜皱眉:“我不想同一个命令下达两遍。”

    万元俯身:“大人,对方逃走了几个人,若有援兵的话很快就会反扑回来,我再带几个人走的话,大人身边的人太少了。”

    “少又如何?”

    方白镜将连弩挂在腰上,看着身边那些廷尉的尸体:“咱们离开白山关还不算特别远,不能让弟兄们葬身在这荒山野外......万元,身为廷尉,你应该知道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使命,你把兄弟们送回去,然后请孟将军带人过来,我要把那群黑武人的位置翻出来,唯有如此,孟将军的援兵到了之后才会顺利的把人都干掉。”

    万元道:“可是大人,此地距离对方的苏拉城更近,回白山关要走近六十里山路,一来一回,只怕今天没办法赶回来,从这到苏拉城只有三十几里,对方的援兵来的会更快。”

    “我知道。”

    方白镜看着远处密林语气低沉的说道:“可你应该明白,我们同时带着弟兄们的尸体撤回去可能谁也走不了,况且......廷尉府的人,从来不会后退。”

    万元还要再说什么,方白镜脸色一寒:“是想让我撤了你的百办将你锁了?”

    万元张了张嘴:“属下......遵命!”

    袁望看向方白镜:“千办大人,我不回去。”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郭叠:“我的百办大人去了......我要为他报仇。”

    他是百办郭叠的手下,看着倒在地上残缺不全的尸体,袁望的眼睛红的让人害怕,更何况,是他亲手送郭叠上路。

    方白镜沉默片刻:“也好......万元,带五个人回去。”

    万元咬着牙点了点头,俯身把郭叠的尸体扛起来,走了几步将掉在远处的那条右臂捡起来,回头看了方白镜一眼:“大人,一定要等属下回来。”

    方白镜微微颔首,语气平淡的说道:“能杀我的人,并不多。”

    万元带着几个手下将弟兄们的尸体扛起来往回走,此处距离白山关有差不多六十里的山路,说起来似乎也不远,可那根本就不是路,就算是正常走一天也走不完,更何况是还背着尸体。

    可他知道,自己若是慢一点的话千办大人他们可能就会有危险。

    “收拾下。”

    方白镜看了看留下的廷尉:“之所以先让万元把兄弟们的尸体送回去,是因为这次遇到的对手比较难应付,刚才我杀了一个黑武青衙的银袍千夫长,千夫长身边只有这么三十几个人显然不对,或许就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来头更大的敌人......万元先回去,他为死去的弟兄们收尸,不久之后孟将军就会带人赶来,如果我们出了事,他会为我们收尸。”

    所有廷尉肃立:“请大人吩咐!”

    “我离开长安的时候和都廷尉大人聊了几句,都廷尉大人说......廷尉府的黑色锦衣和大宁战兵的战服没有什么不同,我们这些廷尉府的人到了边关不能让边军的兄弟们看不起,让他们觉得我们廷尉只会抓自己人,办自己人......大宁立国数百年来,廷尉府已经可以让大宁之内为非作歹的人心生畏惧,而我们一样可以杀黑武人,一样可以让战争永远在大宁的疆域之外!”

    “呼!”

    二十来个廷尉整齐的应了一声。

    方白镜整理好自己的装备:“敌人可能有几百人,是我们的十倍或许更多,没关系......把他们翻出来,送进地狱。”

第五百七十一章 探

    树丛中,袁望缓缓的将头抬起来透过面前的枝杈往远处看,已经可以看到黑武人的营地,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忌惮,在最大的那片空地上安营休息,而之前一个银袍千夫长的死好像对他们来说也根本就不值一提。

    袁望头顶上绑着一些细细的树枝,躲在树丛里若是没有大的动作难以被发现。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怕的。

    都廷尉大人都曾经说过,论武艺和能力他完全可以做百办,只是年纪太小了些,还有待历练,都廷尉大人还说过,若以后阅历丰富心性沉稳,他可做千办。

    虽然其中有鼓励的意味,可袁望的武艺确实不错,他父亲就是廷尉府百办,对他寄予厚望,年少时候,正因为他被父亲逼的狠了些所以抵触进入廷尉府,甚至想过离家出走,后来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廷尉才明白,为什么父亲那么在乎这一身黑色锦衣。

    在乎的,是这里的每一个人。

    千办大人说,把这些家伙翻出来。

    那就翻出来。

    袁望慢慢的举起千里眼往对面黑武人的营地看,最外围是数量不少的黑武国边军,粗粗看起来,哪怕只是在外围巡守的也有上百人,如果这是一支百人队的黑武边军斥候,那比寻常边军更难应付。

    营地靠里面一些是蓝袍甲士,看不出人数,林子太密集了些,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有八个身穿白色锦衣的人盘膝坐在那,像是禅宗的打坐一样,八个人一动不动仿若石像,每个人的膝盖上都放着一把剑,剑无鞘,且那剑看起来非比寻常。

    剑足有四尺多长,宽至少有七寸,甚至可能将近一尺,这么宽大的剑劈砍起来,只怕是比大宁的制式横刀还要更可怕一些。

    剑客往往走的都是轻灵激进的路子,这么宽大沉重的剑袁望还是第一次见。

    就在这时候唯一的那座帐篷里有人出来,袁望立刻将视线转移了过去,那个人身穿红色长袍,身材修长,因为距离远所以看不清楚年纪,不过判断应该也有三四十岁。

    这个人出来之后所有人都俯身施礼,就连那八个盘膝坐着的白衣剑客都颔首示意。

    不多时,一个身穿银色长袍的黑武人从远处掠了回来,身法奇快,他单膝跪倒在那个红袍黑武人面前,似乎是在禀告什么,只是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既然确定了敌人的位置,袁望准备撤回去告诉千办大人,可刚要动,不远处有七八个黑武边军斥候已经巡逻过来,这些黑武斥候的能力都不容小觑,虽然比不得在军屏道瀚海城那一线的黑武斥候,可每一个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袁望身边只有一个同伴,两个人藏身在树丛里,这地方矮树密集,钻进去就不易察觉,可对方显然是朝着这边过来的,若走到近处难保不会被发现。

    “沉住气。”

    袁望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三个字,同伴微微点头,他们俩都是那么的年轻。

    两个人一动不动,那七八个黑武边军斥候一边说着什么一边走过来,嘴里叽里咕噜的,黑武人的话语速很快好像每个人的舌头都练过似的,这次来边疆每一个廷尉都开始学习黑武人的话,可说的稍稍慢一些还好,若是说的太快,他们还是分辨起来有些艰难。

    其中一个黑武边军斥候走到旁边往四周看了看,解开裤子撒尿,其他人站在不远处交谈。

    离得太近了,所以能听懂一些。

    “神官大人也真是沉得住气,银袍千夫长被杀,他居然不派人出去搜捕。”

    “你懂什么。”

    另外一个斥候说道:“你才来苏拉城没多久,你还不熟悉宁人的性格,那些自以为是的宁人他们会自己送上门来的,何必还要劳心费力漫山遍野的搜捕?”

    “宁人真的很强吗?”

    那个新来斥候问了一句。

    “不算很强。”

    之前说话的斥候道:“一对一的话,我们差不多能赢,他们的体力不如我们,可奇怪的是,如果是五个人打五个人,我们却好像不会打了一样,处处别扭,怎么打怎么被动。”

    “不强是不强,可宁人是最难对付的。”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每个人还都在下意识的往四周看,这只是斥候的一种近乎于本性的举动,他们对四周的戒备心从来都不会降低。

    其中一个斥候的视线在袁望他们两个藏身的树丛里停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然后他举起手打了个手势。

    同一时间,所有的斥候都将弯刀抽了出来。

    就在这一刻,袁望在同伴眼前打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

    然后他忽然起身朝着来时方向冲了出去,同伴还没有反应过来,袁望已经在一丈之外了。

    七八个黑武斥候呼喊起来,拎着弯刀追向袁望。

    袁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一个黑武斥候发现同伴还在那树丛里这才踏实下来,他不断的左右移动着往前奔跑,黑武斥候的弩箭就在他身边一支一支的飞过去。

    噗噗!

    两声闷响,跑在最后边的两个黑武边军斥候被射穿了脖子,身体不由自主的扑倒在地。

    袁望的同伴廷尉李壶春从树丛里站起来,端着连弩瞄准黑武斥候的后背开始点射,那些斥候没有想到居然还有敌人,猝不及防下被接连射翻了三四个人。

    李壶春放翻了一半的敌人,然后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奔了出去。

    剩下的那几个黑武边军斥候全都停了下来,如果他们继续往前追就有可能还会被另外一个宁人偷袭,虽然他们人数还是更多,可根本控制不住局面,袁望和李壶春之间的距离足有十几丈远,中间是这几个黑武斥候,若是那两个宁人在同一方位还好说,现在这样一边一个很难应付,如果他们分开的话两个黑武斥候追一个廷尉......他们又不敢。

    李壶春射空了连弩,一边奔跑一边更换弩匣。

    另外一边,袁望见李壶春偷袭得手,他迅速的将连弩摘下来点了几下,那几个黑武斥候立刻躲藏在树后,袁望远远的给李壶春打了个手势,两个人分开撤离。

    距离黑武人营地大概二里外,山上有一块凸起的大石,形状犹如扑下来的猛虎,这是之前袁望和李壶春约定好的地方,若是遇到什么意外不得不分开走的话就在这汇合。

    袁望狂奔过来,身后的黑武斥候没有追上他,或许是在担心有宁人的埋伏,他到了大石头底下喘息了一会儿,刚站起身子,李壶春就从另外一个方向跑了过来,两个人一见面就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之前那几箭射的漂亮。”

    袁望挑了挑大拇指。

    李壶春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想把人都引走让我撤?咱们廷尉府的人一起出来做事,谁都不会忘了都廷尉大人的交代,大人说过,要么同生要么共死。”

    “都廷尉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大人是说,咱们亲如兄弟手足,可同生也可共死。”

    “意思差不多。”

    “差多了。”

    袁望把自己的水壶摘下来递给李壶春:“下次别这么莽撞,万一撤不出来怎么办,好歹得回去一个把敌人的营地位置报告给千办大人,我级别比你高,你得听我的。”

    “高一条杠而已。”

    李壶春不服气的接过水壶喝了一口:“你比我还小两岁呢,比我小就是弟弟,弟弟懂么。”

    寻常廷尉的黑色锦衣上,在左胸口会有廷尉府的标徽,而在右臂上则有他们的级别标识,一条半指宽的红线代表是刚刚加入廷尉府的新人,两条红线是标准廷尉,三条红线是伍长,四条红线是什长,五条红线是队正,到了百办则不同,右臂上是一抹红云,千办的红云在袖口,都廷尉和副都廷尉的红云在袖口和衣领,都廷尉和副都廷尉的袖口上还有金线银线,银线的是副都廷尉。

    李壶春被水壶递给袁望:“黑武人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他们人多。”

    袁望接过来水壶灌了一口:“不能耽搁了,回去把敌人的位置报告给千办大人。”

    “我在前边,你在后边戒备。”

    李壶春将连弩摘下来,检查了一下弩匣确保没有问题后先迈步出去,袁望也将连弩摘下来检查,他检查完了连弩抬起头就看到李壶春站在那大石头那一动不动,袁望的心立刻就狠狠的跳了一下。

    “李壶春?”

    袁望叫了一声。

    李壶春没有应,也没有动。

    大石头的另外一边,银袍千夫长匆隆迫慢慢的走出来,他的一只手抬着,显然还掐着李壶春的脖子,随着匆隆迫转出来,李壶春也不得不跟着转过来。

    袁望的眼睛立刻就瞪圆了。

    那个银袍千夫长的两只手上都带着铁爪,一种打造精致也狠毒的近战兵器,好像手套一样套在手上,有五根很锋利的铁爪,犹如手指般灵活。

    那只铁爪抠着李壶春的脖子,血流如注。

    “想走?”

    匆隆迫的手往回一拉,噗的一声,李壶春的半截脖子被他直接抓了下来,血立刻如瀑布一样顺着脖子缺口往下淌,李壶春的嘴里也冒出来一股血,张了张嘴,可是却发不出声音,他好像是在朝着袁望喊你快走......

    李壶春的尸体往前扑倒,匆隆迫抬起脚踩着李壶春的后脑。

    “放下兵器,我还能让你多活一会儿。”

    匆隆迫盯着袁望的眼睛:“我知道你们宁人不怕死,可不怕死不等于不会死。”

    袁望将连弩端起来指着匆隆迫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把你的脚,从他头上挪开!”

    ......

    ......

    【老婆大人生病了,还在发烧,白天带她去了医院所以没能有时间码字,晚上应该还有一章,我尽快写出来。】

第五百七十一章 猝

    袁望的连弩抬起来指着银袍千夫长匆隆迫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把你的脚,从他的头上挪开!”

    匆隆迫却似乎并不在意那近在咫尺的连弩,一脸戏谑的看着袁望,脚底在李壶春的脑袋上来来回回的碾了几下:“你的连弩是不是锈住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袁望手里的连弩已经击发出去,三支弩箭朝着匆隆迫的咽喉打过来,如此近的距离,连弩从击发到射穿匆隆迫的咽喉也就是一息而已。

    可对于高手来说,一息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

    随着几声脆响,连弩全都掉落下来。

    匆隆迫的铁爪挡在他脸前,铁爪比正常的人手要大两倍,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属打造,这么近的距离弩箭居然射不穿那层铁皮。

    匆隆迫的手放下来,看了看袁望:“是不是有些失望?”

    他一脚将李壶春的尸体踢开,跨步向前,左手探出去抓向袁望的咽喉,袁望向旁边闪身连弩再次点射,可匆隆迫的左手根本就没有收回去,右手的铁爪上下移动将弩箭尽数挡落。

    那铁爪可攻可守,而一旦被他近身的话,横刀的威力便完全发挥不出来。

    袁望一口气将连弩射空,本以为可以将那个银袍千夫长逼退,可对方有铁爪护身根本就没有在乎弩箭,十二支连弩也没能把他逼退半步。

    袁望将连弩往旁边的大石头狠狠一砸,连弩摔的粉碎。

    他向后退的同时抽出横刀,双手握着刀柄狠狠往下一斩。

    当!

    横刀被卡在半空。

    匆隆迫右手抬起来,恰到好处的将横刀抓住,大宁武工坊精工打造的横刀有多锋利?袁望的这一刀有多重有多狠?

    可那只铁爪却纹丝不动。

    铁爪收拢回来死死的卡住了袁望的横刀,匆隆迫的脸上那种轻蔑更加的浓了起来:“你们宁人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可真多,又是什么连弩又是什么铁标,还有什么小玩意能救你的?”

    袁望连续几次抽刀都没有抽出来,匆隆迫的右手往下一压一转,一股巨大的力度瞬间从刀身到了袁望的右手紧跟着是右臂,若是不撒手的话可能右臂都会被拧成麻花。

    他立刻松手后撤,匆隆迫的左手横扫过来,几根铁爪划开了袁望身上的黑色锦衣,血立刻就涌出来,没多久胸口以下的衣服都逐渐被血泡透。

    匆隆迫左手的五根铁爪合拢后又摩擦着张开,擦出来一串火星。

    那声音令人厌恶。

    “赫夜真是愚蠢,怎么会被你这样弱小的人杀死。”

    匆隆迫一步一步往前走:“你告诉我,赫夜是不是因为太自大?”

    袁望侧头看了看,然后忽然往右边一冲,匆隆迫的左手立刻伸出去拦截,就在这一刻袁望却硬生生止住然后往左边翻滚出去,翻滚之中抓起来李壶春尸体旁边的连弩朝着匆隆迫点射过去,匆隆迫立刻转身到了大石头后边,弩箭打在大石头上的声音让人头皮都一阵阵发麻。

    大石头后,匆隆迫看了看自己右臂上被弩箭划破的伤口,眼神逐渐凶狠起来。

    他左手往大石头上一抓,身子腾空而起到了大石头上方,而此时袁望已经狂奔出去三四丈远,匆隆迫怒斥一声从大石头上凌空掠下,加速朝着袁望追了过去。

    另外一边,距离袁望大概有不足一里半的地方,方白镜和手下已经被至少三百名黑武边军困住,营地那边的人手根本就不是浅飞轮带来的全部,他从苏拉城离开的时候带了五百黑武边军,一百五十名蓝袍甲士,四个黑袍百夫长两个银袍千夫长,还有八名剑门弟子。

    他是要杀孟长安的,素闻孟长安威名,他又怎么敢掉以轻心。

    情报上说,白山关宁军主将孟长安最擅长的便是带着小规模的队伍突袭,更喜欢在野外训练士兵的能力,所以他这次来就是要在白山关外的山谷之中设伏,只是没有想到距离白山关还有六十里就被宁人的廷尉所察觉。

    袁望和李壶春探索到黑武人营地的时候他们两个以为敌人没有行动,就连四周寻常的黑武斥候也这样以为,可实际上,浅飞轮并不在营地里,那个身穿红袍的人是假的。

    方白镜和他的手下被困在一片乱石后边,被数百名黑武边军的弩箭压制的抬不起头。

    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那么多奇迹,绝对优势就是绝对优势,方白镜这边只有二十个廷尉,而浅飞轮那边有六百多人,便是此时此刻,也有近三百人。

    带着三百名黑武边军的浅飞轮逆着方向很快就找到了方白镜他们的位置,围攻已经持续了超过半个时辰,如果不是方白镜和他手下的廷尉都骁勇善战,可能根本就坚持不了这么久。

    “大人,你先走。”

    廷尉队正张毅生拉了方白镜一把:“以大人的武艺安全撤出去应没有问题,敌人的数量远超我们的估计,大人离开还能为我们报仇,都留下,大家谁也走不了。”

    方白镜的视线一直都在远处那个红袍人身上,他摇了摇头:“他们的弩箭快用尽了。”

    “我们的弩箭也用尽了。”

    “我知道。”

    方白镜低头看了看腰上的锁链,那是廷尉府廷尉的标配,可算不得武器,每个人腰上都缠着锁链,袁望他们要出去打探怕声音引起敌人注意所以把锁链都摘了,可方白镜他们身上还有。

    “这里的乱石太多是好事,他们的人多却不能如在平地上那样全部展开。”

    方白镜将自己的连弩递给张毅生:“我的连弩还有一个弩匣没有打,你用。”

    他将锁链摘下来:“我出去,等到对方的弩箭射空,你们的机会就来了。”

    说完这句话方白镜忽然从石头后面跳了出去,他才一现身,一片弩箭朝着他激射过来,在半空之中方白镜的锁链甩出去勾住不远处的树,手用力一拉,身子凌空飞到了树后,弩箭全部落空。

    他在树后默默数了几个数,然后突然从另一侧冲了出去,在这一刻射过来的弩箭明显少了些。

    他在乱石之中不断的穿行,三五次之后,对面已经没有弩箭再追着他射过来。

    在一块大石头后边走出来的方白镜朝着远处的红袍神官浅飞轮勾了勾手指,然后慢慢的回到石头后边,他靠在那朝着张毅生打了个后撤的手势,张毅生立刻就明白过来,迅速起身,用方白镜的连弩朝着距离最近的几个黑武边军点射过去,那几个人正盯着方白镜那边,猝不及防,四五个人先后哀嚎着倒下去。

    “走!”

    张毅生喊了一声。

    廷尉们纷纷起身后撤,张毅生一边点射一边看向方白镜那边,方白镜却根本没有朝着他这边汇合过来,而是从石头后边绕过去,很显然千办大人的目标是那个红袍神官。

    黑武边军被射死了好几个,纷纷爬伏下来,这片刻时间廷尉们已经撤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那边乱石更密集,很快身影就消失在石头后边。

    黑武边军校尉喊了一声,两百多名边军随即起身追击。

    红袍神官浅飞轮刚要动,忽然眉角一挑,脑袋向后仰了一下。

    只是这瞬间而已,一柄剑从他的眼前刺了过去。

    若没有躲闪的话,这一剑就能洞穿他的太阳穴。

    “不错。”

    浅飞轮飘身到了不远处的另外一块石头上,像是看着一件新奇东西似的看着方白镜:“宁国廷尉府的千办,有些分量。”

    方白镜脚下一点,一剑刺向浅飞轮的咽喉,浅飞轮身子没动,在剑尖几乎接触到他脖子的瞬间歪头避开,在那剑擦着他脖子过去的时候抬起手在长剑上拍了一下。

    当的一声。

    长剑被手掌上的力度荡开,连方白镜的右臂都稳不住也向一侧甩了出去。

    浅飞轮的右手从红袍下伸出来,握手成拳,朝着方白镜的小腹重重的轰了出去......方白镜眼神一凛,剑来不及收回来,左手一掌拍出挡住了那一拳,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方白镜竟是被巨大的力度冲击的向后飞了出去,可就在他往后飘的同时,右手剑回来了,横扫浅飞轮的脖子。

    浅飞轮的双脚在石头上猛地一蹬,身体犹如重弩激射而出一样,在那把剑还没有扫到他之前肩膀撞在方白镜的胸膛上,方白镜本来就在向后飘,这一击之下,速度飞快的坠落在地上,砰地一声后背撞在地上的碎石头上,脑袋里都跟着一沉。

    那个红袍神官的武艺超出了他的预料。

    方白镜立刻侧身翻开,浅飞轮的双脚重重的落在他刚才摔倒的地方,两只脚踩在地上的碎石上,碎石随即如同箭一样往四周激射出去。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沉重无比的巨人,可他并没有变大。

    方白镜侧身避开,剑一扫,快如蛇吐信。

    浅飞轮皱眉,右臂抬起来挡在身体一侧,右臂上有厚厚的精钢护甲,剑扫在右臂上发出一声脆响,方白镜却已经闪身到了石头后边。

    浅飞轮一脚踹在那块石头上,足有数百斤沉重的巨石竟是被踹的翻滚出去,可石头后边根本就没有方白镜的身影。

    浅飞轮一怔,往一侧看了看,方白镜已经在一丈之外,手里抓着那个锁链勾住不远处的树荡了出去。

    落地之后的方白镜看了看自己后撤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浅飞轮,然后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冲了出去,浅飞轮带着大批手下追着他而来,他是千办,对于黑武人来说拿下一个廷尉府千办比杀死二十个寻常廷尉要有意义的多。

    方白镜在树林之中穿行,人如一道残影。

    后边,一身红袍的浅飞轮如影随形。

    疾奔出去至少有近一里远,方白镜刚从一块大石头后边转过来,迎面而来的袁望差一点撞在他身上,电光火石之间,方白镜一伸手抓住袁望的衣领把他往一侧甩了一处:“走!”

    袁望被甩出去足有一丈多远,楞了一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而紧追在袁望身后的银袍千夫长匆隆迫看到对面有人,一爪朝着方白镜的脖子抓了过来,方白镜的长剑竖起来一敲,当的一声把铁爪震开,然后长剑贴着匆隆迫的胳膊刺过去,噗的一声刺穿匆隆迫咽喉,两个人擦肩而过,方白镜侧身在匆隆迫的后背上踢了一脚,借助这一脚之力又向前冲出去数米。

    匆隆迫扑倒在地。

    他应该比袁望还要懵。

    从他伸手到对方一剑刺穿他的咽喉,不过半息而已。

第五百七十二章 没有人在

    袁望跌倒在地,回头看了一眼后边一个身穿红袍的黑武人已经快追到近前,立刻爬起来往方白镜方向跟了过去,他武艺自然比不得方白镜,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匆隆迫逼的那么狼狈,可他在奔跑速度上却未见得输给任何人,不然的话匆隆迫怎么会追不上他。

    方白镜回头看了一眼,一甩手把锁链抖出去,袁望一把抓住锁链腾空而起,才刚刚飞起来,红袍神官浅飞轮的一拳就到了,这一拳打了个空,距离袁望的后背只有不足一尺距离。

    可这一拳上爆发出来的力量,竟是吹的袁望后背的衣服都贴在身上,被拳头对着的地方感觉皮肉一阵阵的生疼。

    “怎么样?”

    方白镜喊了一声。

    袁望大声回了一句:“胸口有伤,跑的时候撕衣服勒住了,问题不大。”

    他说问题不大,可伤口流血他又剧烈运动,天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记得来时的路上有个断崖吗?”

    “记得。”

    “跳下去!”

    “啊?”

    袁望一怔:“跳下去?”

    “让你跳就跳。”

    方白镜追上袁望,抓着他的腰带,另一只手托着袁望的后背把人举了起来,袁望吓了一跳:“大人快放我下来,你这样很快体力就会耗尽。”

    “你伤口还在出血。”

    方白镜举着袁望往前跑,袁望只看到头顶上的树枝嗖嗖嗖的往后飞。

    红袍神官浅飞**怒,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没有把对手拿下让他的自负受到了挑衅,可他身法不如方白镜灵活,虽然气力更足,可要想追上似乎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跳!”

    方白镜把袁望往前猛的一掷,袁望感觉自己飞出去好远,落地之后脚还没有收住就已经到了断崖边上,来的时候从这断崖边上路过他还往下看了一眼,断崖深不知几许,掉下去怕是要碎尸万段,想着千办大人让自己跳下去,多半是不想让自己落在黑武人手里做俘虏,他也来不及再多想什么,直接从断崖上跃了下去。

    死了就死了,死的不亏,总好过落在黑武人手里被折磨。

    跳下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下边横生着几棵松树,自己之前看到过,竟是完全忘了......在这一刻他居然还想着自己和千办果然差距太大,都廷尉大人说自己将来也可以做千办,原来真的只是一种鼓励。

    他在半空之中抱住那横生的松树,身子一转到了树干下边,两只手死死的抓着往下看了一眼,下边大概两丈左右还有一棵树,他一咬牙松开手,身子笔直的落下去,两只脚踩在下边那棵树的树干上,没稳住,身子一歪又摔了下去,幸好他反应还算迅速,伸手抓住枝杈,借助身子悠荡的力度又翻了回去。

    他踩着树干往里边跑了几步贴在崖壁上,头顶上的树将他完全遮挡。

    红袍神官浅飞轮追到断崖边收脚停住,探身子往下看了看,只有三四棵树,仔细看了看也不见树上有人,转身看时,那个廷尉府千办已经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冲出去至少七八丈远了。

    浅飞轮眼神一怒,转身大步朝着方白镜的方向继续追了出去。

    袁望贴着崖壁,一时间连伤口的疼都忘了。

    他也没有来得及去想自己应该怎么上去,只是想着千办大人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个红袍神官的武艺有些恐怖,虽然只是看了几眼,可他确定,他和那个银袍千夫长还可周旋,但在那个红袍神官面前可能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

    就这样一直贴着崖壁站了足足两炷香的时间,能感觉到头顶断崖边上先后又有两批人来看过,应该是后续追上来的黑武边军斥候,人实力不同,红袍神官和方白镜的速度太快,黑武边军斥候应该是被甩开了,只是他们却不敢随随便便跳下来,断崖那么深,万一抱不住树就是一个粉身碎骨。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袁望感觉不到上面还有人,这才敢坐下来,坐在树干上靠在那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在腰畔的鹿皮囊里翻了翻,伤药和纱布居然没有跑丢,他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挂在一边,然后把伤药洒在伤口上,那伤口很长但却不是特别深,不然的话早就已经被开膛破肚。

    用纱布将伤口勒住,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伤口用纱布勒住之后感觉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鹿皮囊里没有食物只有小件的实用工具,伤药纱布还剩下一些,他放回鹿皮囊里,又在里边翻了翻,翻出来自己的廷尉府精钢挂坠。

    手紧紧的攥着那廷尉府的标徽,闭着眼睛,祈求上苍能够保佑千办大人。

    就在这时候上面忽然又有一阵响动,紧跟着一条绳索从上面坠下来:“抓住!”

    那是千办大人的声音。

    袁望大喜,连忙站起来,那绳索上绑着一块石头,不然的话会被上面的树杈拦住根本放不下来,袁望将石头解下来扔掉,把绳子绑在自己腰上用手往下拉了拉,感受到他的力量,千办方白镜开始发力往上提。

    快到崖边的时候袁望才发现,这绳索原来是用黑武边军的衣服撕开绑在一起做成的,他坠下去足有七八丈深,哪里来的这么多衣服?而且仔细看,全都是袖子......也就是说,千办大人在刚才那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里,非但避开了红袍神官的追击,还杀了几十个黑武边军的斥候?

    怎么可能!

    连袁望都觉得不可思议。

    好不容易上到了崖顶,袁望往旁边一躺大口喘息,嘿嘿笑了笑,侧头看向方白镜的时候脸色骤然一变。

    方白镜的脸色很白,小腹上血把衣服都泡透了。

    “大人你受伤了!”

    “被黑武人斥候的弩钉了一下。”

    方白镜摇了摇头:“身上的伤药丢了。”

    “我这里还有。”

    袁望往四周看了看,扶着方白镜站起来,方白镜救他上来之后显然已经气力耗尽,小腹上还插着一支弩箭,也不知道有多深,可这种情况下发力往上拉他的时候,腹肌绷紧,那伤口回有多疼?

    而千办大人之所以去冒险杀了那么多斥候,只是为了绑一条绳索拉他上来,若不是为了救他的话也不至于被弩箭射中。

    他扶着方白镜到了不远处一个僻静的地方,有石头和树木遮挡。

    方白镜递给他一把匕首,看制式应该是黑武人的东西。

    袁望再次探身出去,确定没有斥候在附近,然后用火镰点燃了一堆野草,将刀子烧红,然后递给方白镜一根木棍:“大人,你忍一忍。”

    方白镜摇头:“不用。”

    袁望将方白镜的衣服解开,然后用匕首将伤口里的弩箭剜出来,刀子剜开伤口的那一瞬间方白镜的脸色变了变,眉头皱的很深,可却紧紧的闭着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袁望用撕下来的衣服把血擦了擦,立刻敷上伤药,然后用纱布把伤口勒住。

    方白镜吐出一口气,把衣服穿好指了指东南:“天就快黑了,之前和弟兄们约好了的地方你还记得怎么走吗?”

    “记得。”

    “去找他们。”

    “大人你呢?”

    “我还有事。”

    方白镜将黑色锦衣的扣子系好,站起来依然笔挺,他再次深呼吸,将剑插回到背后的剑鞘里,指了指旁边的弯刀:“带回来些东西你用的上,找到弟兄们之后就留在原地,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可是大人,你伤的这么重。”

    “伤而已,兄弟们死了。”

    方白镜语气平淡的说道:“我还没死,那些黑武人就该明白会付出代价,我若是死了也就死了,我没死......那就去做该做的事。”

    他转身往前走,袁望想拉他一把,可却根本没能拉住。

    “尽快去和兄弟们汇合,以孟将军的为人必然会带人连夜赶过来,你们只需在原地等着,万元会把孟将军的人带到位置。”

    方白镜没回头,一边走一边举起右拳。

    那修长的身影,那带血的背影,那举起的拳头,在黄昏中显得那么缥缈。

    袁望怔怔看着千办大人最终消失在树林之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以前总觉得他自己距离百办距离千办并不是很远,现在才醒悟过来,自己和千办大人的差距不仅仅是武艺上,还有很多很多,多到现在的他能领会好久好久。

    夜晚降临。

    东北边塞这边本就苦寒,到了晚上更是冷的让人熬不住,可为了不引起黑武边军斥候的注意,廷尉不会点燃火堆取暖。

    袁望在天黑之后没多久到了他们约定好地方,那是一个不算很大的山洞,洞口被他们离开的时候用东西挡住了,难以察觉。

    如果不是他在廷尉这些年的历练,漆黑的夜里能在这茫茫大山之中找到这位置谈何容易。

    判断出来洞口就在附近,他蹲下来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将挂在脖子上的铁牌吊坠举起来用手指一弹,吊坠中间的标徽部分旋转起来,发出很特殊的声音,像是疾风吹过枝头。

    洞口被打开,借着微弱月光袁望看到有人出来,他压低身子过去。

    到了山洞里才发现,二十几个廷尉还活着的只剩下一半人,还有几个身上带伤,可要知道的是他们干掉的黑武边军斥候数量远比他们的损失要大的多,至少是几倍。

    “千办大人呢?”

    同伴压低声音问。

    “我不知道。”

    袁望摇了摇头:“也许在黑武人那边。”

    “我们应该怎么办?”

    “千办大人让我们等着。”

    “哦。”

    众人沉默下来。

    两个多时辰之后,洞口外面又响起了那特殊的声音,可是山洞里却没有人出来接应,百办万元皱眉,端起连弩靠近山洞,等了一会儿后闪身进去,里边空无一人。

    万元回头看向跟进来的孟长安:“没有人在。”

第五百七十三章 他是方白镜

    夜晚给廷尉府的黑色锦衣又加了一层保护色,方白镜是一条鱼,当夜晚降临,他也从陆地回到了水中。

    其实整个廷尉府了解方白镜的人都不多,不只是现在的方白镜,也包括过去的方白镜,整个廷尉府只有都廷尉韩唤枝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副都廷尉知道方白镜的来历,但两个人却绝口不提。

    所有廷尉都知道方大人来了之后就直接做了千办,并且级别比其他千办都要高,一开始还有人不服气,可后来感受到了方白镜的恐怖之后这不服气也就全都咽了回去。

    其实不只是廷尉府,就算是整个大宁朝廷里知道方白镜来历的人都不多。

    长安城里,只有四个。

    第一个当然是当今陛下,第二个是大将军澹台袁术,第三个是韩寒之第四个是副都廷尉,那位副都廷尉在很多年前犯了错,回来之后在廷尉府自罚下跪了两天两夜,然后就不知所踪,有人说,他一直都在廷尉府的某一间密室里闭关,不问世事,可韩大人总是会时不时的去找他聊聊,因为他很强,韩大人也需要他的想法。

    时隔多年,以至于现在知道副都廷尉名字的人也没几个。

    方白镜就相当于廷尉府的副都廷尉,韩唤枝之下第一人。

    其实,他是军伍出身。

    十七岁从军,当年便在禁军战兵队伍里大放异彩,十九岁就升任校尉。

    那一年,西域霍拓国与大宁之间还并无多少来往,霍拓国内部极不稳定,老皇帝遇刺身亡,大将军谋朝篡位,太子在手下人拼死保护下逃出都城不敢留在国内一口气跑到长安寻求庇护,在长安城里一住就是半年多,然而大宁皇帝陛下对霍拓国内部的那点破事根本就不想理会,霍拓国不算太大,理会了,得不到多少利益,新的霍拓国皇帝第一时间对大宁称臣,送上来的纳贡也不少。

    但看在霍拓国太子愿意跑来大宁求助的份儿上,皇帝李承唐派使臣给霍拓国皇帝送去了一封信,霍拓国皇帝得了大宁皇帝的亲笔信之后表示只要太子回来绝不为难他,封太子为王,保一世平安。

    太子得到保证之后这才敢回去,可不放心,于是求大宁皇帝安排人保护他,皇帝随即让大将军澹台袁术安排,澹台袁术派了校尉方白镜带着二十四名战兵护送太子回霍拓国。

    到了霍拓国之后平安无事,准备返回,可就在这时候一支来自对大宁的商队请求保护,当时霍拓国内乱未平,大将军虽然做了皇帝,可霍拓国内部纷争不但,不少人反对他登基称帝,四处都在开战,理论上霍拓国的人一般不敢对宁人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可那小国之内乱的一塌糊涂,到处都是乱匪,连饭都吃不上的人也就没了那么多敬畏。

    于是方白镜带着手下护送商队返回大宁,晚上在距离大宁边关不到四十里的镇子里安营休息,因为马上就要回到大宁了,商人们心里放松下来,当夜喝了不少酒。

    巧合的是,那位太子殿下的封地就在附近,方白镜护送商队到了这里,太子也从都城离开到了封地,听闻方白镜在此,连忙派人请方白镜去做客。

    当夜方白镜独自一人从太子府上回到营地,发现营地已经被付之一炬,他冲进去,因为也喝了些酒,反应力稍稍差了些,被黑暗之中射来的冷箭击中,偷袭他的人以为他死了,也没多看,带着货物逃离,他手下的二十四名战兵和商人都被人在饭菜里下了药,人事不省中一个个被割喉,然后还把尸体挂在木桩上。

    方白镜伤的很重,被太子的人救回去之后养伤三个月才勉强恢复过来,大宁的边军将领派人来接他回去,他却摇头不走。

    伤好的当天夜里,方白镜背着他的剑离开了太子府。

    当夜,那天遇袭营地之外的一个霍拓国村子被杀的干干净净,但凡是青壮男人一个不留,那小村子一百二十几口人的尸体都被他挂在村口木桩上。

    两天后的夜里,据此地不到三十里的另外一个村子,一夜之间又被夷为平地,所有人几乎都死在睡梦中,杀神从子时潜入村子开始杀戮,第二天早上,村子外边立了一排木桩,每一根木桩上都挂着尸体。

    如上次一样,留下四个字。

    交出凶手。

    霍拓国本来也不算太大,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都城,霍拓国皇帝下令找到方白镜,调遣了一批亲卫过去。

    半个月后,这些亲卫被人挂在大路边,一排整齐的木桩上挂着的人看起来如此惨烈。

    又三天,据此三十几里外的县衙被人屠掉。

    又两天,一个村子里的男人被全灭。

    每一处杀人的地方都留下了那四个字......交出凶手。

    那位霍拓国太子得知消息之后在自己书房里坐了好久,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三个字:“真汉子。”

    那时候,大宁边军将军派人来接方白镜,方白镜回答:“我的兄弟都死了,若我也死了也就罢了,可我没死,这仇我就要报,不管杀多少人我也会把凶手翻出来。”

    霍拓国内乱如此严重,天知道是哪一伙流寇或是乱匪杀的人,可方白镜断定杀人的不是流寇也不是乱匪,唯有普通百姓才会让大宁的战兵放松警惕,所以他才会把附近的村子逐个屠掉,在那些村子里杀掉的人家里,他找到了不少当时商队里的货物。

    两个月。

    杀一千五百人。

    没有人可以体会到那种狠厉,也没有人可以体会到那种决绝。

    兄弟们都死了,我活着,我不能让他们白死。

    出来二十五个人,死了二十四个,我得给他们交代。

    第三个月,那位霍拓国皇帝亲自带着队伍赶来,细查之下才发现果然那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多有参与,而当时这些村民正在为霍拓国当地官府开挖水渠,都是官府招募过去的民工。

    霍拓国皇帝下旨将当地知府拿了,确定是知府一时起了贪念,让手下人怂恿民工去抢夺宁人的商队,结果参与的人太多,谁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发了狠把宁人的尸体都挂在木桩上的。

    霍拓国皇帝惊惧,本栽赃给了一个起兵反抗他的对手,那对手已经被他所灭,也算是给了大宁一个交代,现在查出来这事,还怎么交代?

    他又怕到了骨子里,谁知道那个杀神什么时候收手?

    于是他下令,将当日参与此事所有的官府中人全都吊死在路边木桩。

    可他找不到方白镜。

    只好求助于大宁边军。

    最后还是大宁边军派斥候将方白镜寻到,然后请他回家,方白镜摇头,说他看过了,当日的杀他同伴的人用的是制式兵器,不是难民和乱匪用的简陋弓箭。

    他说不回。

    又七天。

    太子府里的护卫统领被方白镜斩首在太子府门外,还有十六名太子府护卫。

    原来那晚太子请方白镜喝酒,太子府里的护卫听方白镜提起商队里也在喝酒,于是起了歹念,本想的是去偷些东西就罢了,谁想到哪怕是喝了酒的大宁战兵依然有警觉,只是中了迷药体力不支,还有一个战兵看到了护卫统领,他害怕之下将所有战兵都杀了,逃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方白镜归来,他在人群之中偷偷放了一箭,哪里敢去看方白镜死活就连忙带着人跑了。

    太子得知之后,在府门口长跪不起。

    方白镜割掉所有护卫的脑袋带走,一个人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全都是人头,一路走到安葬大宁那些战兵兄弟的墓地,将人头一颗一颗的摆在那,然后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回到长安城之后,他自知违抗了军令,且因为喝酒误事才导致手下人被杀,他罪不可恕,所以到禁军大营找澹台袁术,请大将军发落。

    澹台袁术早已经知道他在西域的事,长叹一声。

    皇帝李承唐召方白镜入宫,问方白镜道:“前后三个多月,你杀了多少霍拓人?”

    “臣不记得了。”

    澹台袁术道:“霍拓国那边的人说,是一千七百余人。”

    皇帝问:“杀了这么多人为你的兄弟们报仇,现在回来了,心里可还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方白镜垂首:“这是死结,臣一辈子也解不开,所以请陛下将臣赐死,臣要去地下找兄弟们团聚。”

    “那些兄弟是你要守护的,因为你们同为宁人,大宁有很多很多人,你不死,还可以去守护更多更多的宁人......你就不要回禁军了,回去触景伤情,你就去廷尉府吧,廷尉府守护的不仅仅是宁人,也是大宁的规矩,大宁的秩序,说远一些,也是守护着大宁的未来。”

    方白镜沉默很久,叩首:“臣愿去廷尉府。”

    一晃已经多年。

    东北边塞的这白山苦寒夜里,方白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剑下躺着四具尸体,那是四个白衣剑客,来自黑武剑门的二代弟子。

    在另外一边,十几处黑武人设置的暗哨都被他杀了。

    他的兄弟们死在这白山上,他也会让这里变成黑武人的坟墓。

    方白镜将长剑上的血迹擦了擦,慢慢后撤,人回到了黑夜里。

    黑夜如海。

    他是最凶的鲨。

第五百七十四章 就跟他说我死的很好

    方白镜好像回到了霍拓国,黑夜让他变得更加可怕,可他这次面对的人与在霍拓国面对的人不一样,他的对手是黑武国的精锐,剑门的弟子,青衙的红袍神官。

    足足两个时辰方白镜没有停下来,不断的袭杀黑武人营地外围的暗哨和巡逻,其中甚至包括四个剑门的二代弟子,四个人联手都没能挡得住方白镜的剑,只是方白镜也受了伤。

    本来他小腹上的箭伤就不算轻,杀四个剑门二代弟子的时候又被一剑斩在肩膀上,剑门弟子的剑太大太重,哪怕被扫上一下伤口也额不会小,这些剑门二代弟子的实力又绝非庸手,方白镜能连斩四人不是他们太弱而是方白镜太强。

    暗影里。

    方白镜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看自己刚刚从四个剑门弟子身上翻出来的东西,好几个瓶子,打开之后闻了闻,可还是分辨不出来哪一种是伤药。

    好歹从其中选了一种倒在伤口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立刻让他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方白镜立刻将衣服拉上去,然后握住了长剑。

    “我知道你在这。”

    不远处传来声音,是黑武的红袍神官浅飞轮。

    “你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重到让人没办法忽略,你是猎人,应该知道当你要追逐的猎物受了伤之后是藏不住的,我们一样,我也是猎人,血腥味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太敏感,我们的前半生都在追逐猎物。”

    一棵树后,浅飞轮缓步走了出来。

    方白镜没有躲也没有退。

    “你很有勇气,每一个宁人都很有勇气。”

    浅飞轮看着不到一丈外的那个年轻男人,这山中的月色似乎也变得暗淡了不少,看不清楚方白镜脸上是什么表情,可是他感觉的出来,对方身上的杀气似乎变成了钢针变成了飞剑,一下一下刺着他。

    “你已经杀的够多了。”

    浅飞轮又往前走了几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就是半丈而已。

    这个距离,抬起剑,脚步微微一动就能刺到对方身上。

    浅飞轮从背后摘下来一柄剑:“这是你刚才杀死的一个剑门弟子的佩剑,从辈分上来说应该算我的师侄,只不过我离开剑门太久在朝廷做事更是少有来往,和剑门弟子之间也说不上有什么感情,同门之宜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带这把剑来不是要为他报仇,只是觉得你用你的剑战胜了剑门的剑,这不应该,他死了是他实力不济,不代表剑门的剑不如你的剑。”

    浅飞轮把巨剑举起来,那剑四尺多长,抬起剑,剑尖几乎快到方白镜眼前。

    “我们之间没有私仇,哪怕你杀了剑门弟子也不算私仇,我和你之间的仇恨是国仇,黑武人和宁人之间的仇恨再过几百年几千年可能也解不开。”

    方白镜忽然笑了笑:“为什么你说这么多话?”

    “我在等人。”

    浅飞轮淡淡的说道:“你受了很重的伤,我现在有八成杀你的把握,可我为什么要冒险呢?用不了多久我的人就会赶来,我只需要盯着你,而不需要亲手杀了你,对我来说你怎么死并无区别,重要的是只要你死就行了。”

    他丝毫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

    “所以,为什么不趁着还有时间多聊几句?”

    浅飞轮看着方白镜的眼睛,那么沉重的大剑在他手里却仿佛轻若无物,他的手纹丝不动,胳膊也纹丝不动,似乎是钢铁铸造出来的而不是血肉之躯。

    方白镜摇头:“对不起,我没时间和你聊,我得在你的手下人来之前杀了你。”

    浅飞轮不可思议的看着方白镜:“你何来的自信?”

    “因为我是廷尉府的千办。”

    方白镜忽然侧身出剑,他的剑在那把大剑下边钻了过去,人也钻了过去,这是极危险出手方式,浅飞轮更是没有想到,对方从他的剑下钻过来,自己只需轻轻往下一斩就能将这千办一刀两断。

    可正因为完全没有想到,所以他迟疑了一下。

    方白镜的剑刺到他面前连半息都用不了,何况这一诧异不止半息。

    可浅飞轮虽然没有将大剑来得及斩下去,却来得及后撤。

    他后撤的时候方白镜的剑尖距离他的心口已经不足一寸,他的双脚在地上一蹬,人如重弩射出一样退了出去,在后退的同时右手的大剑方向一转横拉回来。

    方白镜的剑始终距离他的心口有一寸远,而他的大剑横拉回来却如铡刀一样,若是方白镜再不作出反应的话就会如一捆稻草放在了铡刀下,刀落稻草断成两截。

    一声轻响,方白镜的后背被阔剑的剑锋切开一条笔直的口子。

    而方白镜在这一刻却忽然往下一矮身子,阔剑回拉将他后背上的衣服全都切开,皮肤也被切掉了好大一块,整个后背都鲜血淋漓。

    而这一刻,是方白镜判断那个红袍神官心态出现细微变化的时候,那一瞬间,红袍神官必然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

    又是一声轻响。

    方白镜的头发被阔剑的剑锋扫下来一片。

    方白镜蹲了下去,阔剑自他头顶拉回,一头长发有一半长被剑锋扫断。

    而方白镜的剑侧往下一刺,噗的一声将浅飞轮的一只脚钉在地上,浅飞轮疼的一声惨叫,手里的阔剑往下一斩!

    方白镜握剑的手一扭,那只脚上的豁口就被绞成了圆,他往后一翻的同时一脚踹在自己的剑上,剑将浅飞轮的脚直接划开。

    方白镜落地,气喘吁吁。

    他的伤实在太重也实在太多,几乎整个后背都被剐下来一层,像个血人。

    这样下去,别说继续打,就算是流血也能把他流死。

    他弯着腰扶着自己的双腿喘息,而浅飞轮连着退了几步之后才稳住,一只脚站着,另外一只脚只剩下一半,血将脚下的土地都染成了别的颜色。

    “很好,非常好。”

    浅飞轮的脸色煞白,看着方白镜的眼睛里都是杀意。

    “你成功的让我改变了主意。”

    浅飞轮深吸一口气,脚上的剧痛让他分神,然而即便再分神,他也确定对方已经挡不住自己下一击,对方的伤比他重十倍,他甚至不需要再出手,对方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倒下去。

    可他现在只想亲手宰了那个千办。

    浅飞轮单脚跳起来一剑力劈,这阔剑太长太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以方白镜现在的境况似乎怎么都避不开了......可就在这一刻,方白镜再一次往前冲了出去,没有避开也没有后退,而是迎着浅飞轮冲了过去,他在浅飞轮的阔剑下冲到浅飞轮面前,一拳轰向浅飞轮的小腹。

    “幼稚。”

    浅飞轮猛的往前一挺肚子,这一拳正中,可是倒飞出去的居然是方白镜。

    “寻常刀剑都未必能伤我。”

    浅飞轮的大剑往下一刺,方白镜翻身出去,翻滚之中一把将自己刚才踹开的剑捡了起来。

    “我的剑,从来都不寻常。”

    方白镜扶着地单膝跪在那喘息,似乎身上的血已经快要流尽了,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力气也逐渐在消失。

    “宁人值得尊敬。”

    浅飞轮转身看向方白镜:“但你已经没有力气再躲过一次了。”

    方白镜咧开嘴笑了笑,那笑容如此的血腥,像是一个还没有饮饱血的魔鬼。

    他居然再次主动发起了进攻,往前一翻,一剑扫向浅飞轮的双腿膝盖,浅飞轮一只脚独立行动显然有些不便,可这样的一剑自然也不会避不开,他向后跳了一下阔剑往下一斩,方白镜却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那一剑根本就是虚招而已,剑势到了一半就已经收手往一侧翻滚出去,浅飞轮落地,然后啊的又叫了一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插了一把匕首,匕首尖朝上,直接穿透了他那只落地的脚掌。

    浅飞轮的眼睛瞬间就变得发红,这才明白刚才浅飞轮为什么翻滚着出去显得那么狼狈,之前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被他倒着插进泥土里,每一步,每一个落点,都是方白镜计算好了的。

    浅飞轮才真正醒悟自己的对手有多可怕,如果不是对手已经受了伤,而且杀了那么多人体力本就消耗巨大,两个人都是巅峰状态下他可能不会有一丝优势。

    可是方白镜真的没有力气了,他的算计很精准,每一步都精准,然而却无法杀了浅飞轮。

    他用自己的剑拄着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就在这时候四周有不少黑武人冲了过来,火把照亮了附近,四个剑门二代弟子的速度最快,最前边的那个离着还远就把自己的阔剑掷了出去,那剑如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笔直的飞到了方白镜身前。

    死亡。

    无法阻挡。

    噗!

    剑穿透了躯体。

    阔剑透体而过。

    方白镜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眼前恍惚了一下,然后看清楚了面前那个少年。

    他不知道袁望怎么会在这时候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开,而那把阔剑贯穿了袁望的身体,剑有近七寸宽,整个胸膛似乎都被切开了。

    袁望被阔剑上的力度撞倒在地,侧躺在那看着方白镜:“千办大人。”

    “我让你们留在山洞里的。”

    方白镜想爬过去救袁望,可根本就没有可能了。

    “留在那?”

    袁望嘴角勾出一抹笑容:“那还算什么兄弟?”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上的剑:“千办......我这个样子,不要告诉我爹,就跟他说我死的很好,很好.....”

第五百七十五章 人头雨

    袁望倒在地上,看着就在不远处同样躺在地上的方白镜:“千办大人,以前总是不敢跟你轮兄弟,现在敢了......别人有哥我没有,所以我总是忍不住想,如果有的话,应该就是你的样子。”

    说完这句话之后袁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他并没有死不瞑目,因为他救了自己在乎的人。

    白天的时候,方白镜把他从鬼门关里一把拉了出来,这个晚上,时间才刚刚过去多久?他把自己送进了鬼门关,一把将方白镜推了出来。

    “千办大人!”

    **个廷尉从另外一侧冲了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架住方白镜的胳膊把他抬起来往后撤,剩下的人断后,靠着这杀出来的突兀和一股悍不畏死的勇气,硬是把那些黑武人逼退了一些。

    “追上他们,一个别留。”

    浅飞轮招手,一个黑袍百夫长连忙跑过来扶着他。

    浅飞轮道:“本想留活口用以了解宁国廷尉府,可现在看来就算是能抓到活的怕也什么都问不出来......宁人,不得不说宁人身上有一种我们欠缺的东西。”

    他转身:“扶我回去包扎,所有宁人都杀了就是。”

    “是!”

    迅速聚集起来的黑武人依然还有数百,而廷尉府那边算上重伤的方白镜也就勉强十来个人。

    这个夜晚似乎不属于宁国,月亮之下,自认为有月神庇佑的黑武人更有优势。

    黑袍百夫长戈斯把浅飞轮背起来往回走,十几个蓝袍甲士护送,其他人都去追宁人了。

    回到那片林子里的营地,戈斯小心翼翼的把浅飞轮放在床上,浅飞轮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哪怕就是行军出来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也要有人为他背着木床,虽然这木床是折叠的也不算多沉重,可就算只有几十斤背着一直走山路也极辛苦。

    人上人,管他什么人辛苦,自己不辛苦就好。

    在床上坐着,浅飞轮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两只脚,左边的脚已经算是没了一半脚掌,前半截烂乎乎的还剩下一层皮连着,那样子连他自己看了都一阵阵的恶心也一阵阵的恐惧,右脚稍微好一些,只是被刺穿了一个血洞。

    戈斯跪在他面前,抬起头看了浅飞轮一眼:“神官大人,会很疼,你忍一下。”

    浅飞轮点了点头:“赶紧处理就是。”

    戈斯嗯了一声,从箱子里翻出来伤药,先用烈酒冲了冲伤口,然后一包一包打开伤药往伤口上洒,好在他们的伤药带的足够多,就这么硬生生靠药粉把伤口敷上,血也逐渐不再流出来。

    “碍事。”

    浅飞轮伸手从戈斯腰畔将弯刀抽出来,刀子一扫,光如匹练,那挂着的前半截脚掌就被他一刀划下来:“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回去之后还要寻个巧匠,看看能不能做出半截假脚掌来,不然的话以后穿靴子都会很别扭吧......”

    戈斯心想着大人啊就算做半截假脚掌出来也是没感觉的,穿靴子该怎么别扭还是要怎么别扭。

    可不敢说。

    虽然他也知道那半截脚掌已经没有留下的意义,只连着一层皮,中间断开的部分又被剑来回绞了好几次,就算是此时身边有足够好的医官在,伤口根本不可能对接的回去,可他心没有那么狠,别说这是浅飞轮的脚,就算是他自己的脚伤成这样,怕是他也做不到如浅飞轮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刀划掉。

    “快些包扎,想什么呢?”

    浅飞轮微微皱眉。

    “是,神官大人。”

    戈斯连忙专注起来,小心翼翼的将浅飞轮的两只脚都包上,都包好了之后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太紧张......谁不知道神官大人性格反复不定而且杀人如麻,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前程也就没了,前程没了也就没了,就怕连命都没了。

    “你做的很好。”

    浅飞轮看了看脚掌上的纱布:“我现在身边缺人,你从这一刻开始是银袍千夫长了。”

    “啊?”

    戈斯吓了一跳,连忙磕头:“谢神官大人栽培,谢神官大人提携!”

    “扶我躺好,去给我找些酒来。”

    戈斯立刻起身扶着浅飞轮靠着躺好,刚才的酒用来清理伤口没剩下什么,往四周看了看注意到了神官大人出行必会携带的那酒箱,神官大人最爱饮酒,虽然不会喝多,每次都是浅尝辄止,可离不开酒。

    浅飞轮此时疼的受不了,唯有酒能让他麻醉一些。

    接过来戈斯递给他的酒,斜靠在床上的浅飞轮一口气喝了半瓶,他一直认为品酒是很有格调很高雅的一件事,大口大口喝酒那是莽夫所为,酒的好坏需要去品,酒也不仅仅是一种饮品,还是艺术品。

    可今天他就想赶紧喝醉了,希望喝醉了就能让疼痛感消失。

    “你喜欢喝酒吗?”

    浅飞轮问。

    戈斯垂首说了假话:“卑职不善饮酒。”

    “很好。”

    浅飞轮沉默,又是一大口酒灌进去,他看了戈斯一眼:“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未来黑武帝国会与宁国决战,你认为谁会赢?”

    “当然是咱们黑武。”

    “我想听实话。”

    “卑职......卑职真的觉得一定会是咱们黑武赢。”

    “是啊......每个黑武人都会这样想,就好像每个宁人也都觉得宁人一定会赢,以前我也觉得黑武必胜,可现在看来不一定,宁人如果个个都如这次咱们遇到的对手一样,怎么打?我这次带来了六百多人,对方一共只有三十个人,可能还不到......即便如此,被宁人逼到了如此地步,谈何优势?”

    “神官大人也不必太过失望。”

    戈斯道:“那可是宁国廷尉府的人,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这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果然看到浅飞轮的脸色变了变。

    浅飞轮皱眉:“他们是宁国廷尉府的人,精锐之中的精锐,难道你们就不是了?你们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之后才能进入青衙的,而且从职能上来说,青衙和廷尉府并没有什么区别,你说对方是精锐之中的精锐,是在说我们当初选你们这些人进青衙的时候眼瞎了,还是同样都是精锐却远不如宁人?”

    戈斯扑通一声跪下来:“卑职只是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起来吧。”

    浅飞轮摇了摇头:“连我都要对宁人重新认识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似乎不少。

    “咱们的人回来了。”

    戈斯垂首道:“应该是已经全灭了对方,不管他们有多强,最终赢的是咱们黑武就好,这件事也许就是个噩梦,明天天一亮就过去了。”

    “是啊......”

    浅飞轮看了看自己的双脚:“我也希望只是一场噩梦。”

    外面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有人呼喊,有人闷哼。

    戈斯脸色一变,抓起来旁边的弯刀冲到帐篷门口,刚要出门,忽然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了进来,那东西撞开了门帘险些砸在戈斯脸上,戈斯以为是什么暗器,一刀砍过去,砍开了门帘才看清楚自己刀上挂着一颗人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人头他居然认识......

    是刚才追宁人的那四个剑门弟子之一。

    他正发愣的时候,又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过来,戈斯向后退了一步,门帘卷起来,第二颗人头掉在地上,那还是剑门弟子的人头,脖子上的断口很整齐,整齐的让人错觉有一种很血腥的美感。

    “刀。”

    浅飞轮反而变得冷静下来,看了看那人头脖子上断口,要么是他们剑门弟子善用的阔剑,要么就只能是刀,剑轻薄,就算是一件斩断了脖子,剑身碰到骨头的时候也会有所偏移,所以断口不可能这么整齐。

    唯有刀,且是沉重的刀。

    第三颗,第四颗.......

    门外好像变成了地狱,有人头会自己从地狱里飞上来,浅飞轮坐起来看着地上那一颗一颗的人头,已经有至少三十几颗人头扔进来,可还没有停下,扔进来的人头有他认识的有他不认识的,认识的自然是青衙的人,不认识的都是黑武边军选出来的斥候。

    人头还在飞。

    也许外面突然出现了一口井,井直通地狱,地狱里砍掉一颗人头就飞上来一颗。

    黑袍百夫长戈斯的手已经在剧烈的颤抖,他认出来刚刚飞进来的人头,那是他的同袍,一样也是黑袍百夫长的劳伦,劳伦是他朋友,这次出发之前劳伦和他喝酒的时候还说过,南下去杀宁人一定要杀足一千个,这样的话也算是一种别人不好达到的成就。

    他当时还对劳伦说宁人没那么好杀。

    而劳伦说,宁人,不过是一群拿着刀的两脚羊,羊就是羊,你给他刀也变不成狼。

    人头还在飞。

    当一个不算很大的帐篷里被人扔进来上百颗人头是感觉?

    如果有人亲历,一定会被吓得半死。

    戈斯还没有离开这而是强撑着站着,只是因为他不敢出去,他怕迈过那些人头,一出门,就看到一个血盆大口的恶魔正在外面等着他,看到他之后那恶魔一低头张嘴吞进去他的脑袋,牙齿切开他的脖子,然后再张开嘴把人头吐出来。

    或许是因为太过恐惧,他甚至隐隐约约的觉得外面飞进来的人头之中有一颗就是他自己的。

    “够了!”

    浅飞轮坐在床上,伸手:“把我剑给我。”

    戈斯连忙跑到帐篷一侧将挂在那的剑摘下来,因为自负,这两次出去追杀宁人浅飞轮都没有带他的剑,与那八个剑门弟子的剑并没有多少不同,区别就是更大一些更沉重一些。

    “我不管你是谁,如此挑衅,应该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既然你有骄傲,那就亲手杀了我。”

    浅飞轮笔直的坐在那,双手握着他的阔剑。

    轰的一声!

    帐篷被外面几个飞爪抓住往四周拉扯开,被撕裂之后帐篷倒了下去,帆布盖住了许多人头,可却盖不住全部。

    浅飞轮坐在那死死的看着外边,他想知道是什么人来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他数百名手下。

    前前后后,也就是半个时辰,几百颗人头都被割了?

    是的。

    都被割了。

    帐篷倒下去之后他第一眼就看到那个身穿黑色铁甲的年轻宁人,营地里点着火把,所以看得出来那个年轻宁人很高,很强壮,也很英俊,他手里拿着的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宁人制式横刀,刀尖上恰好有一滴血缓缓的落了下去。

    虎头甲,那是大宁将军的铁甲。

    一瞬间,虽然没有人说话,可浅飞轮忽然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孟长安?”

    他问。

    孟长安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在他身后,一百二十名黑线刀亲兵持刀而立,帐篷倒下去的那一刻,他们将剩下的人头全都扔了过来,天空上下起了一阵人头雨,砰砰砰的,浅飞轮的身边掉了一地。

    一个将军,一百二十名亲兵。

    一场杀戮。

    孟长安看了一眼浅飞轮:“是你伤了方白镜?”

    浅飞轮想了想,孟长安将军问的应该就是宁国那个廷尉府千办。

    “伤?”

    浅飞轮皱眉:“没死?”

    孟长安摆了摆手,一百二十名亲兵整齐的后撤。

    他一人向前。

第五百七十六章 很装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这夜晚最后残喘之时降临在白山里的并不是眷顾黑武人的月神,而是孟长安。

    当孟长安走进黑武人的营地,手下人扒开了那帐篷之后不久,太阳从东方缓缓的升了起来,清晨比夜晚更冷,铁甲尤寒。

    阳光洒在铁甲上,让他看起来像是镀了一层光。

    孟长安举起手摆了摆,一百二十名手持黑线刀的亲兵随即后撤腾出来地方,他独自一人向前。

    “我一生至此有一个兄弟一个朋友。”

    孟长安看着浅飞轮的眼睛:“我兄弟叫沈冷,我朋友叫方白镜。”

    他看了看原来的帐篷里有一把凳子,迈步过去将凳子拉过来,就放在浅飞轮对面,两个人相距不过米许,就这样坐下来四目相对。

    浅飞轮还好,可黑袍百夫长戈斯却受不了这种压力,啊的嘶吼了一声,抓着弯刀朝孟长安冲了过来,孟长安却依然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那把弯刀就要落在他头顶的时候他双脚在地上蹬了一下,凳子往后滑出去几尺远,那一刀就在孟长安面前斩落,因为这一刀力度太大而又落空,戈斯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扑倒,孟长安左手抬起来,看起来并不是很快,可却恰到好处的抓住了戈斯的头发,右手的刀举起又落下,噗的一声从脖子斩了过去,刀过之后无头的尸体趴在地上,脖子里喷出去的血把地上染了好大一片。

    人头在他左手。

    孟长安将戈斯的人头随意扔在一边,拉着他的凳子又回到刚才的位置,距离浅飞轮依然只是一米距离。

    浅飞轮就这么看着他,刚才在孟长安杀戈斯的时候他本想出手,那应该是最好的机会了,可是他却没能出手,因为他找不到出手的时机,看似有机会,可他却很清楚不管自己出剑的方位如何,孟长安都依然能杀了戈斯而且他自己不伤分毫。

    这个人,比那个廷尉府的千办还要强。

    天是不公平的,人也是不公平的,如果天公平,就会给所有人一样的条件,如果人公平,生出来的孩子就不会有什么差距。

    可是孟长安这样的人偏偏又不会让人觉得不公平,他出身并不好,家里算是小富可父亲是水匪,十二岁之后就离开家再也没有回去过,不是他不想念母亲,而是每每念及父亲是水匪的事母亲知道就迈不过去心里那道坎。

    他活的很累很苦,可没有什么天选之子那样的好运气,他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没有踩在别人肩膀上一步登天,他若是生而有之自然会被人说不公平,可他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争来的。

    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在于,不是每个付出了孟长安那样辛苦和努力的人都能有孟长安的能力。

    “你伤了双脚,我不占你便宜,宁人赢你也要公平。”

    孟长安抱刀坐在浅飞轮面前:“你什么时候说好了,就可出手。”

    浅飞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的年纪比孟长安至少要大十岁,或许十几岁,如果是别人在他面前说出来这样的话,他一定会觉得对方幼稚可笑,而孟长安说出来这样的话,他只觉得自己难堪。

    “不必。”

    他将阔剑握紧:“我从不认为给敌人所谓公平交手的条件是聪明人的做法,敌人就是敌人,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杀死敌人才是最终目的,你年轻气盛,可能觉得这样做是很有格调的一件事,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

    孟长安淡淡道:“等我到了你这个年纪,我的敌人已经死光了。”

    浅飞轮脸色变了变,苦笑。

    他将阔剑缓缓抬起来:“我要出手了。”

    孟长安点了点头。

    浅飞轮一剑横扫,那剑太长太重太霸道,剑上带着的风似乎都能开碑裂石,面前是一堵墙,这一剑能扫开,面前是一棵树,这一剑能扫开,面前纵然是一块千斤巨石,这一剑亦能扫开。

    可他面前是孟长安。

    剑很重,如果是方白镜的话绝对不会选择和这样的一柄剑去硬抗。

    正因为剑很重,所以孟长安选择硬抗。

    当的一声。

    孟长安的黑线刀挡住了阔剑的横扫,他的刀竖在那就好像一根可以支撑着天空的柱子,凡间之物又怎么可能伤其分毫?

    刀纹丝不动,剑被阻挡了前路。

    浅飞轮斗志起,还没有人能如此轻松的挡住他一剑,他对自己的武艺向来自负,能在黑武青衙之中做到红袍神官的位置,又岂是酒囊饭袋?

    剑收回来再次横斩,如刚才那一剑一模一样。

    孟长安依然竖起来刀子挡住,如刚才那一刀一模一样,可这次不一样......剑扫出去的时候,浅飞轮居然能变换自身的重力一样,身子被阔剑的力度带着离开床,在阔剑被黑线刀挡住的同时,他的膝盖也已经到了孟长安的一侧太阳穴。

    砰。

    孟长安的左手抬起来挡在那,就如他的黑线刀挡住了阔剑一样,刀纹丝不动,左臂也纹丝不动。

    可以撞碎太阳穴的膝击被孟长的左臂拦住,浅飞轮的膝盖在孟长安的胳膊上发力一顶,人借助力度回转,而人回转的同时又带动了阔剑斜着往上撩起来,这一剑若是被他撩中的话,孟长安必然开膛破肚,那铁甲也挡不住沉重锋利的剑门阔剑。

    可就在他要转回去的瞬间,孟长安的左手探出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往下一按.....砰地一声,浅飞轮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方,那撩起来的一剑自然也就失去了方向。

    孟长安右手的刀一转,在把浅飞轮掷在地上的同时刀将阔剑震飞了出去,那把四尺多长的阔剑旋转着落地,砰地一声插在地上。

    浅飞轮闭上眼睛。

    他知道敌人的下一刀就能把自己送进地狱,如果他是巅峰状态下和孟长安还有一战之力,虽然最终可能也没有几分胜算,却不会是这样的被欺辱,他受了伤反应变得慢了些,他和方白镜打过,那股劲儿又已经用过,而孟长安气势正盛。

    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越是骄傲的人越是会在挫败的时候找到安慰自己的词汇,若是这个人失败了又成功,这些安慰的词汇就会变成普通人看来的至理名言,若是失败了就再也没能站起来,说什么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孟长安的刀并没有下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孟长安起身走到那把阔剑落地的位置,把剑捡起来又走回来坐下,阔剑放在浅飞轮身边。

    “继续。”

    浅飞轮:“你何必如此羞辱我?”

    “因为你曾羞辱我的朋友。”

    孟长安坐在那,身子笔直,刀放在膝盖上。

    浅飞轮挣扎着站起来,抓起剑,坐好。

    “宁人是不是都是如你一样自负?”

    “不是,我比大部分宁人都自负。”

    孟长安看了一眼浅飞轮的剑:“出手。”

    浅飞轮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一生骄傲......”

    啪!

    孟长安的刀忽然过来在他脸上横着拍了一下,这狠狠的一拍,比用手掌直接扇他一个耳光还要让他难以接受,这一拍,把他后边的话都给硬生生压了回去。

    “别多话,出手。”

    孟长安依然端坐。

    浅飞轮怒视着孟长安:“你若是一个男人,就应该给对手尊重。”

    “我们是敌人。”

    孟长安看着浅飞轮的眼睛:“你刚才自己说过的,对待敌人应该如何,你来是要杀我的,你自己莫不是忘了?刚才你也说过我年轻气盛,气盛......当凌人。”

    浅飞轮怒吼,一剑力劈。

    孟长安的刀向上迎出去,他出刀更快,本可以在剑落之前一刀扫断浅飞轮的脖子,可他没有,他就是要破开那把所谓可开山断流的剑门阔剑!

    当!

    半截断剑急速旋转着飞了出去,足有两尺多长的一截飞到了远处落地。

    浅飞轮怔怔的看着自己手里剩下的半截断剑,忽然之间就吐出来一口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青衙之中你应该不是最强,剑门之中你应该也不是最强。”

    孟长安起身,没有再出刀。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浅飞轮嘶吼。

    “没有成就感。”

    孟长安一边走一边说道:“方白镜又没死,若他死了,我自然会亲手杀了你。”

    他摆了摆手,一百二十名亲兵将连弩同时端起来,随着孟长安迈步离开,弩箭暴雨一样袭来,如果从上方往下看的话,一定会被那画面所震撼......一百二十个人呈半圆形对着浅飞轮,弩箭飞来,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扇面,所有的弩箭都汇聚在浅飞轮伸手。

    短短片刻,浅飞轮就被弩箭射成了刺猬。

    他不甘的看着那个年轻的宁国将军,不甘之中又有些后悔,这一次自己似乎不该来......陛下桑布吕说过,对宁人要全力应付而不能有轻敌之心,所以要穷尽数年之功准备与宁人之战方可先求不败,再寻机破敌,可黑武国的大部分人都不这样认为,他们都觉得桑布吕太软弱。

    原来陛下看的如此透彻,虽然陛下从来没有真正的看过宁人。

    所以说天是不公平的,人也是不公平的,浅飞轮只有死在这之前才醒悟过来,而桑布吕早早的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孟长安只带了一百二十个亲兵来,杀尽所有黑武人,不管是黑武边军斥候还是那些剑门弟子,一百二十名亲兵一兵未损......他从去年开始更加发狠的练兵,因为他知道冷子在未来一定需要他。

    孟长安走到远处,方白镜躺在那看着他。

    “很装。”

    方白镜说。

    孟长安嘴角微微一勾。

第五百七十八章 简单的快乐

    在距离黑武人被毁掉的营地直线距离也不是很远的另外一个山头上,还有一群黑武人在那看着,只是看着,似乎黑武青衙红袍神官的死那么多黑武边军斥候的死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是看着,甚至看的饶有兴趣。

    在格底城冰湖庄园的黑武国长公主阔可敌沁色就站在那,披着一件雪白雪白的貂绒大氅,举着千里眼看着那些宁人离开。

    在这之前她得到消息黑武青衙红袍神官浅飞轮带着人到了苏拉城,她本以为是桑布吕改变了主意让浅飞轮把自己带回去的,可是探子从苏拉城送来消息说浅飞轮带着差不多五六百人的队伍离开,出南门,进白山,似乎目标是宁人的白山关。

    可只有五六百人的队伍能干嘛?

    当时她手下人莫窟实在想不明白所以问:“公主殿下,浅飞轮南下是要干嘛?”

    “狩猎。”

    沁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陛下正打算以和谈的名义拖延时间备战,可是国师那边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看着,国师好战,他一直认为桑布吕太软弱,一开始的时候桑布吕答应了他的要求准备刺杀宁军边军将领,只不过是因为国师还没有给他加冕,他有求于国师。”

    沁色道:“可是不久之前桑布吕已经昭告天下,在月神节那天国师会为他加冕,整个黑武帝国的人都知道了,难不成国师还敢反悔?皇帝和国师之间相辅相成,如果真的闹僵了最终你猜是谁会倒霉?”

    莫窟摇头:“没有加冕,陛下名不正言不顺,可陛下就算是没有加冕,似乎国师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若是国师反悔,在月神节那天拒绝为桑布吕加冕的话,桑布吕自然不会再容忍,国师说哪天加冕用的可是神意,昭告天下说神指定了月神节那天加冕,那就是神之谕旨,他反悔,不但是抗皇权还是抗神权,桑布吕就有借口除掉他换一个听话的国师上去。”

    莫窟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因为已经昭告天下所以陛下知道国师再无反悔的可能,所以就撤掉了之前的旨意,改为与宁国和谈而不是刺杀宁国将军和其他目标朝臣?”

    “是啊......”

    沁色笑道:“可是国师怎么可能就这么忍了?”

    莫窟道:“国师的意思是,继续刺杀宁国将军,逼着陛下改变主意。”

    沁色:“咱们出发,去看看,在这庄园里也闲的无聊,去看看浅飞轮狩猎,黑武青衙里我能看上眼的不多,浅飞轮算一个。”

    于是队伍出发,可是他们赶来的稍微晚了些,天黑的时候只是听到了有喊杀声却看不清楚什么,到了天亮,只看到孟长安以一种令人震撼的方式击败浅飞轮。

    “那个宁人将军是谁?”

    沁色放下千里眼,眼睛里有些光芒。

    “好霸道的男人。”

    其实她自然能想到是谁,只是心稍稍有些乱。

    她才不会因为浅飞轮的死而对那个宁人将军有什么恨,以她现在所处的地位,她和黑武国大部分人的看法不一样,如果她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自己的亲弟弟除掉,而黑武国朝廷里盼着她死的人可不在少数,所以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在她这里模糊不定。

    当然,她还是更愿意看到黑武人杀宁人。

    莫窟垂首道:“应该是宁国白山关守将孟长安。”

    浅色再次举起千里眼看着离开的孟长安,虽然隔着不算很近,可透过千里眼可以看清楚大概,身材很好,强壮却不臃肿,很高,从脸型上判断应该也很俊朗。

    沁色可不是个花痴,她只是单纯的欣赏男色。

    在黑武国都城那么久她都没有一个看上眼的,看起来漂亮的性格软弱,性格不软弱的又多半是莽夫,有些本事的太高傲,高傲到严重超过了他们的本事。

    动不动就喊着去和别人决斗的那些黑武国的年轻贵族男子,在她看来实在幼稚的可笑。

    “我想去白山关。”

    沁色笑着说道。

    莫窟的脸色大变:“殿下,请三思。”

    “说着玩的。”

    沁色转身:“回去吧,若是以后还能见到那位孟将军,倒是应该近距离看看他什么模样,宁人说......若是有缘分,两个人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见上三次,若是见了三次却还没有交集,是有缘无分。”

    她笑道:“宁人的话,有些好玩。”

    莫窟低头,心说殿下你这是要疯了吗?

    那可是宁人的将军,还是宁人边军之中久有盛名的孟长安,当初孟长安在北疆的时候杀过多少黑武人?对于黑武人来说那是解不开的血仇,殿下你居然对他感兴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沁色转身往回走:“人就是人,国与国不同,人与人却大致上没什么不同。”

    “可我们外貌就和他们不一样。”

    “外貌重要吗?”

    沁色反问了一句,然后回答:“当然重要,若孟长安难看,我觉得可以有缘无分,一天见上三次也不多看他一眼。”

    莫窟挠了挠脑袋,心说女人真复杂。

    白山关。

    颠簸了几十里山路回到关城,幸好路上的时候医官已经处理了伤口,用的药是沈冷给孟长安的药,沈先生亲自配制,伤药远比大宁军方标准配备的外伤药好许多,毕竟沈家的医术堪称神妙,沈先生又是沈家里比较牛的一个。

    孟长安的亲兵帮着他把铁甲卸了,他在火炉边坐下来一边烤手一边看向躺在床上的方白镜:“伤好之后你就回长安吧。”

    “唔。”

    方白镜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久之后,他睁开眼睛问:“所有兄弟的尸体都找回来了吗?”

    “找回来了。”

    “帮我厚葬。”

    “我知道。”

    孟长安看着炉火:“那些黑武人是朝着我来的,你们遇上了......”

    “你不用自责。”

    方白镜道:“廷尉府的人和边军没什么区别,每年在边疆和黑武人交手战死的边军士兵还少了?我不是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也不是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和难过,每一个穿上廷尉府黑色锦衣的人都知道,安逸一辈子不是我们的追求也不是我们的生活,让每一个普通百姓安逸一辈子才是我们的追求,所以我们的生活离不开杀戮和被杀。”

    孟长安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还不能回去。”

    方白镜睁大了眼睛看着屋顶:“我回去之后怎么面对都廷尉大人?又怎么面对死去那些兄弟的家人?”

    “你还想做什么?”

    孟长安转头看向方白镜。

    “那些黑武人是要来伏击你的,杀你是他们的目标,半路上遇到了是他们运气不好也是我们运气不好,他们都死了却不是真正的报了仇,我得过去......只有我过去了,做了黑武人想做的事,才对得起身上的廷尉府这件锦衣。”

    “那就养伤吧,等你伤好了我陪你过去。”

    孟长安起身:“你先躺着,我回去看看她们俩。”

    方白镜嗯了一声:“让嫂夫人给我包些饺子吃?”

    孟长安:“行......一两银子一个。”

    “没问题,我吃肉的。”

    “那得加钱。”

    孟长安说完这句话后楞了一下,想着这应该是那个傻冷子说的才对,傻冷子真不要脸。

    嗯,真不要脸。

    他出门步行回到家里,一眼就看到那两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孩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某个地方,看着也就罢了,还会时不时擦擦口水,他进门才注意到,之前给买回来的糖葫芦就在墙边放着呢,两个人一直盯着,看起来是馋的够呛。

    这地方疲敝,能买到的好吃的不多,有钱都买不到,好不容买了糖葫芦也不知道她俩为什么舍不得吃。

    “怎么没吃?”

    孟长安忍不住问了一句。

    “将军才买回来放下,军中医官正好过来给我们诊脉,看到之后吓了一跳,说是山里红可不能乱吃,吃了可能会早产。”

    孟长安吓的一哆嗦,心说这幸好是医官当时来了,自己并不知道这些事,想想确实后怕,若因为这无心之失而导致两个孩子都早产,那得多难过多后悔,最主要的是,她们俩会受到多大的创伤。

    “以后我想买什么给你们得先去问过医官。”

    孟长安扛着糖葫芦出去,已经放了好几天也不好意思送人,只好寻了个地方扔掉。

    “好可惜。”

    净胡看着两手空空回来的孟长安:“其实我们可以舔一下的。”

    “嗯嗯。”

    月珠明台一脸后悔:“真是的,山楂可以不吃,可是糖总不会不能吃吧......”

    孟长安连忙转身:“我去问问医官能不能吃糖。”

    说完就跑了。

    “那个家伙跑起来也挺帅。”

    净胡托着下巴看着孟长安的背影:“就是傻乎乎的。”

    月珠明台嘿嘿笑:“嗯,傻乎乎的。”

    净胡看向月珠明台:“殿下,你说要是生了小孩子,会像我们多一些,还是像将军多一些?”

    月珠明台想了想:“应该是像他多一些,不过我听人说,若是女孩多半会像父亲,若是男孩,反而会更像母亲。”

    净胡嗯了一声:“幸好我们都不丑,将军也不丑,不对.....我问是聪明还是笨。”

    月珠明台:“你刚才不是说将军傻乎乎的吗?”

    净胡:“对啊,所以还是像他多一些吧。”

    月珠明台抿着嘴儿笑:“是啊,我们更傻乎乎的,哈哈哈哈。”

    两个女孩子笑的前仰后合,嫁给孟长安之后才发现原来快乐是这么这么的简单。

    都说男人越宠女人,女人就会变得越傻。

    她们两个都觉得自己傻乎乎的。

第五百七十九章 邀请

    白山关。

    孟长安撩开帘子从外面进来,风雪一下子也跟着他一起涌进屋子,屋子里的温度瞬间就降下去一些,他连忙回身把厚厚的棉布门帘掩好,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方白镜:“今天医官来过了没有?”

    方白镜点了点头:“刚刚才回去。”

    孟长安搓着手在火炉边上坐下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

    方白镜:“这样的天气适合吃个火锅。”

    “好啊。”

    孟长安一拍手:“我怎么没想到,外面风雪正大,看着风雪吃个火锅应该很不错,风呼呼吹着,火锅咕嘟咕嘟冒泡,有点意思。”

    半个时辰后。

    方白镜躺在床上瞪着孟长安,孟长安坐在火炉边吃着火锅。

    孟长安:“满足吗?”

    方白镜:“滚......”

    孟长安笑了笑:“受了伤就别动气,医官没有交代过的吗,动气不利于身体康复......你看这片肉,红白相间,肥里带瘦,真香。”

    方白镜转头不看他。

    孟长安笑道:“我说的这般卖力,你怎么好歹也要吱一声的吧。”

    方白镜:“......”

    孟长安:“嗯?”

    方白镜:“吱......”

    孟长安哈哈大笑:“其实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也煎熬,只能看着我吃自己也吃不到,听我说有多香有多好吃你也体会不到,真是一种折磨,要不然的话我让你了解一下味道?”

    方白镜立刻转过头,养伤这段日子日日要么白粥鸡蛋要么清汤挂面,嘴里早就没了什么滋味,看到孟长安吃的那么投入他胃里馋虫都快被勾出来了。

    孟长安端着碗过来,用筷子夹了一片涮好了的肉片在麻酱碗里转了一下,筷子抬起来:“张嘴。”

    方白镜:“啊......”

    孟长安把肉片放进方白镜嘴边,方白镜还没有来得及闭嘴呢,筷子又抬了起来。

    孟长安:“闻到了吧,香不香?我就问你香不香!”

    方白镜:“滚......”

    孟长安把一片肉给了方白镜,回到火炉那边坐下来:“吃一口解解馋就算了,医官交代过你还不能大鱼大肉的乱吃。”

    “怎么是猪肉?”

    方白镜一边咀嚼一边问。

    孟长安:“牛羊肉吃了对伤口不好。”

    他指了指手边的肉盘:“我这边都是牛羊肉,就那一片是猪肉。”

    方白镜:“......”

    孟长安吃饱了之后放下碗筷:“有件事挺有意思跟你说一下。”

    方白镜:“涮肉还是牛羊肉比猪肉还吃一些?”

    “哈哈哈哈......瞧你那一股子怨气跟个欲求不满的妇人似的,我上午收到一封信,是黑武人写给我的,你猜猜是谁写的?”

    “我怎么能猜得到。”

    “阔可敌沁色。”

    方白镜听到这个名字眼睛猛的睁大,侧头看着孟长安,那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议,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居然是那位黑武帝国的长公主殿下给孟长安写了一封信,这不合常理,甚至没有道理......平白无故的她写一封信给孟长安做什么?

    “她要干嘛?”

    “我不知道。”

    孟长安道:“信上说,她就住在格底城外那个原本废弃了的黑武国行宫里,你应该还没有去看过,那是一大片常年冰冻的湖,湖边上有一座庄园曾是黑武汗皇的行宫,不过已经废弃很久,我在息烽口的时候曾经侦查过那附近地形,还算熟悉。”

    “她什么意思?”

    “她请我去做客。”

    方白镜的眼睛睁的更大了:“你说什么?!”

    孟长安端起茶喝了一口,饭后一杯茶真的很美好啊。

    “她说她看到我了,我杀那个红袍神官的时候,那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她说当时她就在附近,觉得应该和我好好谈谈,所以派人送来一封亲笔信,希望我能受邀到她的庄园里做客。”

    孟长安放下茶杯:“你觉得我应该如何?”

    方白镜:“你若是不去,你还是孟长安?”

    孟长安笑了笑:“只是好奇,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这样做。”

    方白镜:“你帅。”

    孟长安:“合情合理。”

    方白镜:“能不能正经些。”

    孟长安笑道:“不管什么原因,陛下的旨意是把这个女人带到长安城,冷子应该也快到了吧,我若是能提前把这个女人抓回来的话交给冷子带去长安,傻冷子也就不至于再去奔走。”

    “在你看来,沈将军就好像是一个经不起风吹日晒的孩子。”

    “他从小就蠢,笨,胆子小。”

    “......”

    方白镜瞪了孟长安一眼:“你说的那是战功比你还要多的沈冷沈将军?你现在还是正四品吧,我怎么记得沈将军已经从三品了?”

    “正三品。”

    孟长安道:“前不久兵部的通文刚刚送到,他被陛下升为正三品巡海水师提督。”

    方白镜:“唔,这么说来的话,某人见了沈将军还要行军礼。”

    孟长安:“呵呵。”

    方白镜:“说起来,沈冷将军真是人生赢家,年纪轻轻已经正三品,有消息说他的夫人剩下了一子一女。”

    “不就是两个孩子吗?”

    孟长安道:“保守估计我和他一样多。”

    方白镜噗的一声:“你们俩还有什么不比的?”

    孟长安起身:“我们俩之前什么都比,也什么都不比......你先歇着,我去看看应该准备些什么,算计着日子我的孩子也快要出来见我这个爹了,等到她们两个生了之后我就去一趟冰湖山庄。”

    “提前恭喜。”

    方白镜笑了笑:“顺便把你吃剩下那些东西都给老子收拾走,你吃饱喝足了剩下的在这摆着给我闻味道?那味道真恶心!”

    孟长安:“呵呵......”

    与此同时,格底城冰湖庄园。

    阔可敌沁色坐在椅子上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产自西域的红酒对她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吸引力,只是这般风雪天气,除了守着壁炉烤火喝酒似乎也没有什么更有趣的事。

    “格底城月兰将军送来消息。”

    莫窟低着头拿着一封信念:“月兰将军信上说,陛下已经第二次昭告天下,在月神节那边国师会为他加冕,他要求各地总督大人以及诸位王公都要在月神节之前赶回红城参加加冕典礼。”

    “朝廷里还通报,南院大将军,哦不......咱们的大元帅苏盖也会前往红城参加陛下的加冕典礼。”

    沁色点了点头:“还有什么有意思的?”

    “月兰将军还说,他已经上报了青衙红袍神官浅飞轮被杀的事,如不出意外的话,朝廷里很快就会继续派人来,毕竟浅飞轮不但是青衙的重要官员也是剑门的一代弟子,剑门的一代弟子被杀,上面的宗师和长老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殿下觉得还不错的那位孟将军怕是要倒霉了。”

    沁色:“最后这句是你加的吧。”

    莫窟低头:“是......”

    “我让你去准备一下贺礼,你准备的如何了?”

    “都按照殿下的吩咐准备好了。”

    沁色笑道:“听闻那位孟将军的两位夫人就要产子,这可是值得庆贺的大事,你派人给我把贺礼送过去,就说我祝将军与夫人白头偕老祝两个小家伙健康吉祥。”

    “殿下,其实不必吧?”

    莫窟难以理解:“为什么要给孟长安送去贺礼,他毕竟是宁国的将军,而且手上染过那么多我们黑武人的血,在青衙制定的必杀名单里,孟长安的名字排在前十。”

    “低了。”

    沁色道:“孟长安应该排在前三。”

    “毕竟他只是个四品将军,在他上边还有很多重要的宁军将领,比如宁国新的北疆大将军武新宇,还有那位在北疆的宁国皇族成员李逍善。”

    沁色笑道:“咱们兵部和青衙制定的名单根本就是想当然,如果这些宁人的将领那么好杀的话战争至于持续这么久?浅飞轮已经算是青衙里的高手了,带了那么多人,还不是被人家杀的干干净净......刚才你问我,为什么要给一个宁人的将军送贺礼,现在我来告诉你。”

    沁色坐直了身子,把酒杯递给莫窟:“以我对国师的了解,他不会那么顺利的给桑布吕加冕,所以月神节那天一定会出事,我那个怀疑一切的弟弟说不定会把国师送进地狱,可我不得不做另一种考虑......国师当年想让我嫁给他我拒绝了,他怀恨在心,所以万一我弟弟出了什么事的话,国师一定不会放过我。”

    “殿下要到宁人那边去?”

    “不去。”

    沁色语气平淡的说道:“看起来是桑布吕和国师在斗与我无关,可实际上,不管谁赢了都会与我有关,桑布吕杀了国师的话,他早晚会让人把我带回红城,国师若是赢了,没有早晚,他会立刻派人把我抓回去......格底城的月兰将军是我的人,我要想在黑武帝国的这东南一隅安居,就必须建造一片不属于黑武也不属于宁国的特殊地带出来,有格底城在,国师也好桑布吕也好没那么蠢会调集大军来攻打格底城,我再和孟长安把关系处理好,我就能在这安安稳稳的一直住下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她语气平淡脸色也平静,可眼神里还是有些担忧一闪即逝。

    桑布吕毕竟是她的亲弟弟。

    “莫窟,你安排人回一趟红城,希望还能赶在月神节之前。”

    “请问殿下派人回去做什么?”

    “去见桑布吕......告诉桑布吕小心青衙和后宫的人。”

    莫窟脸色一变:“虽然青衙里有剑门弟子,可青衙直属于陛下,不会有什么举动吧,至于后宫......一些女流能做什么。”

    “去安排人吧。”

    沁色再次闭上眼睛,往上拉了拉毛毯:“桑布吕的步子太快了,其实他还没有坐稳。”

    ......

    ......

    【老婆大人还没有好,我也开始咳嗽,昨天晚上一整夜几乎咳嗽的停不下来,上午也是,下午似乎稍稍好了一点,春寒犹在,大家千万注意预防,祝大家安康。】

第五百八十章 谁还不了解谁

    北疆,瀚海城。

    风尘仆仆的队伍在瀚海城城门外停了下来,这一路疾行,从长安到北疆数千里,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疲惫,而又难掩终于到了目的地的那种兴奋。

    北疆大将军武新宇就在城门口等着,看到沈冷和夏侯芝后快步过来面带笑意,武新宇依然那副胡子拉碴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大将军铁流黎。

    也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像。

    “沈将军。”

    武新宇上来就给了沈冷一个熊抱,夏侯芝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武新宇对沈冷这么热情,片刻之后才醒悟,大将军铁流黎的尸体是沈冷抢回来的,大将军的仇也是沈冷报的。

    对于武新宇来说,大将军铁流黎不仅仅是北疆的大将军还如父亲一般。

    “准备了接风酒。”

    武新宇笑道:“正经的一杯封喉。”

    沈冷:“酒可以先放放,要是有一大桶热水让我洗洗澡最好了......我现在身上的皴搓下来,能把瀚海城的地面提升一尺。”

    武新宇:“那我让人把木桶摆到城墙上去,你上边洗,把瀚海城的城墙拔高一尺。”

    沈冷:“那我不如到对面黑武人的边城下边洗......垫高了地面,一步就能迈到黑武人城门里去。”

    武新宇哈哈大笑:“一步能迈过去,沈将军很蛋糕啊。”

    沈冷:“你也不正经了......”

    武新宇笑道:“听闻沈将军得了一子一女,恭喜恭喜。”

    沈冷:“哎呀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武新宇:“你那一脸了不起的样子都到欠揍的地步了。”

    沈冷也哈哈大笑。

    武新宇又过去和夏侯芝聊了几句,自此之后夏侯芝就要留在北疆武新宇帐下听令,对这位同样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大将军,夏侯芝也心有敬畏。

    谁都知道,当年武新宇是诸军大比第一,到了北疆之后战功赫赫,孟长安已经称得上惊才绝艳,可是在选择大将军继承者的时候陛下还是选了武新宇,就足以说明武新宇的能力有多强悍。

    “之前黑武人派人送来消息,说再有差不多一个月,他们的特使就会到瀚海城,这次桑布吕打的什么牌其实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不过是想暂时缓解关系以便他们备战,陛下对黑武动兵之心不可动摇,黑武人那边自然也感觉的出来。”

    武新宇一边走一边说道:“前阵子对面律城的黑武国将军辽杀狼还派人送来亲笔信,说是若我有时间,可与他见上一面,地点定在律城和瀚海城之间的白狐山。”

    “大将军就别去了。”

    沈冷道:“辽杀狼什么身份,与大将军根本不对等,若是苏盖来了还差不多。”

    “我总觉得......”

    武新宇脚步一停:“苏盖和辽杀狼之间并不和气。”

    沈冷对北疆军务事并不是很了解,他知道辽杀狼是黑武国南疆一线的将军,之前律城白城等三座边城至少十万黑武边军都归辽杀狼节制,传闻辽杀狼就是下一任黑武南院大将军的唯一人选,黑武汗皇桑布吕对辽杀狼也格外器重,不久之前,刚刚封辽杀狼为一等侯。

    沈冷道:“表面上看桑布吕对苏盖深信不疑,甚至提把为所谓兵马大元帅,可苏盖的权利到不了北院,只是南院大将军换了个更好听些的名字罢了......桑布吕又重赏又提升辽杀狼,就是在用年青一代的将领制约老将军苏盖,想必苏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沈将军不在北疆,却看得透彻。”

    武新宇道:“所以辽杀狼约我见见,并不会真的有什么危险,多半是想从我这探口风......辽杀狼是桑布吕亲信,与黑武国国师那批人不同路。”

    沈冷道:“那也没必要给他脸。”

    武新宇大笑道:“行行行,若不是恰好你们到了,我还真没准去见见他。”

    他笑着笑着脸色就逐渐沉了下来:“义父的死辽杀狼才是罪魁祸首。”

    沈冷心里一怔。

    大将军铁流黎的死,对于武新宇来说可能是一辈子也过不去的坎儿,对于武新宇来说那不仅仅是国恨还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先不说这个了。”

    沈冷岔开话题:“这次来给你带了两件好东西。”

    沈冷指了指身后的那两辆装着弩阵车的马车:“我之前捡了个宝贝,是个番邦大胡子,他打造出来的沙场利器我交给你了,也算是完成了陛下的交代,这东西千万不要泄露出去,未来有扭转战局的奇效。”

    武新宇的眼睛都亮了:“拉到校场上,我让人把校场封了,我看看这东西到底有多强。”

    中午。

    武新宇依然难掩兴奋:“一架弩阵车,对于正面战场上敌人的压制就差不多相当于数百名弓箭手,这东西要是给我来上一百架,大宁的边军向北推进的时候,可以横扫平推。”

    “所以就要筹建工坊了。”

    沈冷道:“大胡子我留给你,千万好好待他,这个家伙有些孩子气......夏侯芝将军以后也要留在北疆,以后就是你的人了,我还得赶去白山关那边。”

    武新宇:“饭都不吃?”

    沈冷:“想什么呢......”

    武新宇:“我听闻沈将军厨艺一流?”

    沈冷:“那我还是不吃了吧。”

    武新宇大笑:“威风楼,已经准备酒宴了。”

    到了威风楼,武新宇坐下来后说道:“昨日刚刚接到孟将军从白山关那边派人送来的消息,查实黑武国长公主阔可敌沁色确实就在息烽口那边,住在冰湖庄园里......另外,黑武人之前派了一大批青衙高手去白山关试图伏击孟将军,被廷尉府千办方白镜发现,孟将军他们击杀青衙以及黑武边军斥候六百余人,可廷尉府那边也损失了几十个兄弟。”

    沈冷的眉角往上挑了挑。

    武新宇看到沈冷眉角一动,心里说了声不好,自己不该告诉沈冷这消息。

    整个大宁军方谁不知道沈冷和孟长安什么关系,这两个人虽然现在天南地北远隔,可那份兄弟感情从不曾淡过,毫无疑问的是,为了孟长安沈冷可以放弃前程,为了沈冷孟长安何尝不是一样?

    “没吃亏的。”

    武新宇连忙加了一句:“孟将军也没有受伤。”

    “唔。”

    沈冷夹了一口菜:“那还好。”

    武新宇稍稍松了口气,心说这个家伙真要是因为孟长安被黑武人伏击的事一怒杀过去,未必拦得住,想想吧,当初他带着人把大将军铁流黎抢回来,深入黑武之内多远?只带了那么几个人,一把火少了果哥儿部的营地,还剁了果布尔帖的脑袋。

    “我明天一早走,下午去水师看看。”

    沈冷平淡的说了一句。

    王根栋率领水师就在北疆,沈冷自然是要去看的。

    吃过了饭之后沈冷就带着自己的亲兵到了水师驻地,距离瀚海城不算近,又骑马奔行了半日天黑才到,水路不同瀚海城,水师在无为县外的大清河停靠。

    一进水师大营,整个水师都沸腾了起来,士兵们全都聚集在大营里,看到沈冷进来之后就一阵欢呼,副提督王根栋大步过来,见了沈冷后啪的一声行了军礼:“将军!”

    沈冷看了看王根栋那黝黑黝黑的脸:“辛苦你了。”

    王根栋摇头:“属下哪里有什么辛苦的,不过是往返而已,一路上太平无事,弟兄们都闲散了。”

    沈冷往四周看了看:“你们偷懒了吗?”

    “没有!”

    士兵们整齐的回答。

    “来,让我看看你们的胸肌!”

    “吁......”

    一阵吁声。

    沈冷哈哈大笑:“都该干嘛干嘛去,围着我也没糖吃。”

    士兵们哄笑着散开,王根栋陪着沈冷往里边走:“这已经是第三趟往北疆运送粮食了,无为县的粮仓在几年前就开始建造,如今已经完工,储备的粮食,北疆大军可用十年之久,这还仅仅是一座粮仓,这次来把无为县粮仓填满,下一次咱们的水师就要去应昌县,距离此地大概六百里,不过从南边来倒是更近一些。”

    沈冷嗯了一声:“这次还得你带队继续往南疆,给我留下一艘万钧,十艘伏波,一千二百名士兵。”

    王根栋:“将军还有什么事?”

    “黑武人的使团要去长安,陛下让我护送使团。”

    沈冷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干点私活。”

    王根栋立刻笑起来:“谁不知道将军的私活最有意思了。”

    沈冷眯着眼睛:“老王啊,你变了......原本那个老实周正的老王呢。”

    王根栋:“跟了将军你哪个还能老实周正。”

    沈冷:“这么说的我还有那么一点点成就感,哈哈哈......你去帮我挑选二十个斥候,选着最能打最厉害的来,明天一早我要去拜访叶云散叶大人,你把人准备好了等我回来。”

    叶云散如今在北疆督办三道粮草,已经是正二品的大员,按级别来说与各道道府大人相同,可因为有皇命在身,所以各道道府似乎也要听他的。

    “将军。”

    王根栋一脸的期待:“这次能不能带我玩?”

    沈冷:“你知道你的身份吗?你堂堂一个巡海水师副提督,正四品的将军,你玩?”

    王根栋:“将军还是正提督呢,正三品!”

    沈冷:“我比你大啊。”

    王根栋:“......”

    “你就先替我带兵吧。”

    沈冷拍了拍王根栋的肩膀:“回头给你抓个黑武娘们儿回来。”

    王根栋一脸惊恐:“不要不要,家有贤妻夫复何求。”

    沈冷:“呵呵,谁还不了解谁?”

    王根栋看着沈冷:“是啊......谁还不了解谁。”

    沈冷:“唉......”

    王根栋:“唉......”

第五百八十一章 太子谋

    第二天一早沈冷就离开水师驻地前往无为县粮仓,他到无为县第一自然是回水师交代一下,其次就是拜访叶云散,可这次的拜访沈冷别有目的。

    叶云散比沈冷早到北疆很久,这一路上走了几个月,前后算起来有近一年的时间没见了,如武新宇一样,听闻沈冷要来叶云散也是亲自迎接出来,在长安城的时候他的婚礼前前后后茶爷可没少帮忙,见到沈冷如见到家人一般。

    “我总觉得你不是专门来看我的。”

    叶云散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

    沈冷嬉皮笑脸:“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叶云散道:“从昨日武新宇将军派人来说你今日必会来拜访我说起。”

    沈冷:“我来北疆,自然是要来的。”

    叶云散:“那一会儿你可和别我聊黑武的事,尤其是别和我聊有关黑武青衙的事。”

    沈冷:“......”

    “武将军说,他不小心告诉了你孟长安被伏击的事,你也明白,说被伏击其实也只是我们这边的说法,事实上,我们廷尉府的人要去苏拉城里找黑武国长公主的消息,而对方是要到白山关,所以半路上遇到了......”

    沈冷道:“那他们的目的难道就不是为了伏击孟长安?”

    叶云散笑着摇头:“就知道你是为这个来的。”

    沈冷讪讪的笑了笑:“如果不干点什么我会很不爽。”

    叶云散道:“你现在已经是巡海水师提督独领一军,不能再如以往那样任性妄为,大宁是一个国家,以国家的层面看待一个人会少一些人情味,确切的说是没了人情味,可你我都是做官的,看待问题自然以大宁为先......你若只是个队正,死了也就是死了,这么说薄凉然而事实如此,因为死一个队正不影响大局,可你是水师提督,你死了陛下的大局都会被影响。”

    沈冷:“所以......”

    叶云散道:“所以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胡作非为,也不会告诉你在有一支队伍昨天刚刚离开了律城往苏拉城那边过去,领队的是黑武青衙的一位红袍神官名叫龛罗道,是青衙青袍神官龛罗黑庭的侄子,他到苏拉城,十之七八是因为之前孟长安的事,黑武人损失了六百余人还包括红袍神官浅飞轮,如不出意外,应该是为青袍神官龛罗黑庭去打前站的。”

    叶云散道:“我当然还不会告诉你,他们的目标可能也不仅仅是再次针对孟长安,或许也和黑武国长公主阔可敌沁色有关,孟将军送来消息说沁色如今就在格底城......格底城与苏拉城并没有多远。”

    沈冷:“既然大人什么都不打算告诉我,那我就告辞了。”

    叶云散笑道:“不吃了饭再走?”

    沈冷:“也不是不行。”

    叶云散笑着摇头:“自从离开长安之后,已经许久没有尝过你做菜的滋味,还好你这次来了。”

    沈冷:“告辞!”

    叶云散笑道:“似乎有个人不太乐意看到我喝多了酒,也是,我喝多了酒就会胡言乱语,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没准被有心人听了就跑去胡作非为,你不留下也好,我就省了一顿酒也省得说错话。”

    沈冷:“家里有什么食材?”

    “这是粮仓。”

    叶云散叹道:“你想要什么有什么。”

    沈冷:“......”

    来之前沈冷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为了有用的消息而出卖了自己的......厨艺,为叶云散精心做了一桌子菜品,然后还给叶云散满了一杯酒:“大人喝几杯会醉?”

    叶云散:“矜持些。”

    沈冷:“唔......”

    叶云散招手:“去把夫人她们都请来,沈将军亲自做一餐饭可不容易,他离开北疆之后再想吃到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让她们快些,一会儿菜都凉了。”

    沈冷:“我再去做个汤......”

    一个时辰之后沈冷离开叶云散在无为县的家,出来的时候已是心满意足,从叶云散这得到的消息已经足够多,这一趟不虚此行。

    叶云散说,龛罗道是黑武国年青一代的佼佼者,黑武国也有类似于大宁诸军大比的比试,龛罗道十八岁参加黑武国诸军大比就拿了第一,本以为会在军方大放异彩,可后来因为酒后杀了自己的亲兵而被训斥免职,但当时的黑武汗皇阔可敌完烈极喜欢这个年轻人,所以将他从军中调入青衙做事,只三年就升为银袍千夫长,五年升为红袍神官。

    在黑武国谁都知道,将来龛罗黑庭退下去,黑武青衙的老大必然是要传给龛罗道的。

    就算是现在汗皇换成了桑布吕,龛罗道在青衙之中的地位依然坚固如山,其一自然是因为他的叔父龛罗黑庭目前是桑布吕最信任的朝臣之一,其二则是因为他的能力确实很强。

    这个人只是太年少时太放纵,不然的话在军中如今应该是与辽杀狼齐名的勇将。

    在黑武青衙之中由他叔父亲自教导了这几年,人已经变得更为冷酷强大,而且也已收敛了很多。

    龛罗黑庭要亲至苏拉城显然是不打算放过孟长安,不过根据叶云散分析,龛罗黑庭这次来可能针对孟长安只是一个幌子,主要的目的则是长公主沁色,从这一点来推断,可能龛罗黑庭和黑武国国师走的更近,毕竟龛罗黑庭是国师最得意的弟子。

    虽然说进入青衙首先要做到的是就是忘记出身忘记来历,一心一心为黑武汗皇负责,可出身和来历这种东西又不能被磨灭,怎么可能轻易忘得了。

    沈冷往回走的路上一直都在整理着这些消息,对方已经早走了一天,想追上的话也难,况且对方带着大队人马,边军这边若是有大规模的军队调动,黑武人立刻就会反应过来。

    所以沈冷放弃了之前的计划,打算先去白山关。

    回到水师大营,王根栋已经为他将人手都挑选出来,几十名在水师之中武力值爆表的斥候,再加上陈冉杜威名王阔海,似乎配置已经不低。

    “将军,真的不带我?”

    王根栋做着最后的争取:“可以让老杜带水师回去。”

    杜威名摇头:“那多没意思,还是跟着将军干私活爽的多。”

    王根栋:“每次都是你们几个去爽,就不能轮到我一次?”

    “将军是我上司,私底下也是我老大哥,不过爽这种事,肯定不能让。”

    杜威名笑道:“将军还是带着水师开拔,咱们下次见面应该又得近一年后了。”

    王根栋:“唉......”

    沈冷笑了笑:“回去路过家里的时候去看看,停几天也无事,别坚持着过家门而不入,只要时间允许,这又不是什么坏规矩的事。”

    王根栋点了点头:“听将军的。”

    “我手下人如果因为回家看看老婆就被御史台参奏的话,我顶着。”

    沈冷拍了拍王根栋的肩膀:“御史台咱们有人。”

    王根栋扑哧一声就笑了:“那将军你们此去小心些。”

    王阔海哼了一声:“该小心一些的是那些黑武人,什么狗屁的青衙高手,老子一屁股一个。”

    陈冉:“现在专攻屁股上的功夫了?”

    王阔海楞了一下:“滚......”

    陈冉:“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整天的都在干些什么!”

    王阔海:“信不信我把你屁股上的功夫练出来?”

    陈冉:“得了吧......还是老杜尺寸适合你。”

    杜威名:“滚......”

    算计着时间,黑武国的使团到边疆瀚海城还得月余,而沈冷赶到白山关再回来差不多需要两个月时间,想了想不就是让他们等一等吗,反正陛下都说了他可以去白山关见见孟长安,难道陛下就没有算过时间?

    几十人的队伍离开水师营地,乘坐一艘伏波往白山关那边走,辽北道有赤水,氓水,大清河,洛水这些大河,走水路的话先走大清河然后进赤水,一路向东能走上千里,然后转入氓水,再走一段日子就能到白山关。

    白山关自然也不通水路。

    与此同时。

    长安城。

    东宫。

    太子接过来一份手下人呈递上来的密信,展开看了看之后随即扔进火炉里,入冬的长安也很冷,而太子一直都怕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冷一点都觉得承受不住。

    密信在火炉里烧掉,有一丝灰烬被热气推上半空。

    太子看向一边躬身站着的曹安青:“高玉楼还有多少没说的?”

    “这家伙嘴巴很硬,已经用了很多刑罚手段,可他只咬紧牙关不肯说,他应该也明白,一旦把他知道的都说了那就是死期到了。”

    “是个狠人。”

    太子沉默片刻:“你去告诉高玉楼,只要他能把荀直先生在什么地方说出来,找到荀直先生我就不难为他了,甚至可以让他离开长安城去帮我做事,说出荀直先生所在,我许他一个安逸。”

    “奴婢遵命。”

    曹安青垂首:“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北疆的人送来密信,父皇在北疆兴建三大粮仓,有这三处粮仓在对黑武之战后勤就有保证,父皇说,明年春暖之后沈冷的水师从南疆返回,他要让水师护送他去北疆看看。”

    曹安青眼神一凛:“提前布置人去北疆?”

    太子耸了耸肩膀:“那是我的父皇你不要胡说八道......若是能把荀直先生请来就好了,你写信给北疆咱们的人,看看有没有机会让黑武的使团出点事,沈冷还不能动,动了伤大宁,给他一些教训总是该有的,使团出了事父皇必然责备,我再出面为沈冷求情,这个人算是交下了。”

    太子淡淡的说道:“母后做事太偏执,不喜欢的就杀,哪有那么多人该死,不喜欢的人也能为我所用才对,最起码在我即位之前不会和沈冷闹僵。”

    曹安青道:“可会不会引起黑武对大宁的攻势?”

    “父皇巴不得。”

    太子摆了摆手:“去安排吧,别怕。”

    他嘴角勾起来:“别让人找到证据黑武使团是死在宁人手里的就行......给我取衣服来,上次的面具也给我,我去向大学士请教一些问题。”

    太子起身:“大学士在抄书,也辛苦啊,那样一个人才总得为我做些什么之后再死,不然岂不浪费。”

第五百八十二章 我也是

    白山关。

    沈冷没有派人提前通知孟长安自己要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半路就忍不住,越是靠近白山关那种急迫就越是让他变得不冷静,终于压不住,于是离开队伍,只带了陈冉和杜威名两个人骑马先赶了过来,在城门口出示自己的将军铁牌,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有些寒酸,以至于城门口的守军一个个都愣了,哪有这样突然就冒出来的三品将军?

    三品将军,与二十卫战兵同级,即便是在大宁这样强盛的帝国,能手握实权的三品将军其实数量也并不多。

    所以他们甚至怀疑自己见到的是个假的。

    “孟长安呢?”

    沈冷问。

    “孟将军刚才在城墙上巡查,此时应该还在。”

    城门口的校尉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那铁牌:“这......”

    陈冉瞪了一眼:“你是不是眼睛不好使?”

    沈冷笑了笑摇头,看向那校尉:“你们孟将军有一匹黑色战马是不是?”

    “是。”

    “那是我送的。”

    沈冷道:“你们孟将军是江南道安阳郡鱼鳞镇人。”

    校尉点了点头:“没错,可这些我们都知道的,很多人都知道。”

    陈冉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起来。

    沈冷摆手拦住:“这样,你们带我去找孟将军,见到了岂不是就能证明我的身份?”

    校尉:“万一你们对孟将军图谋不轨呢?”

    沈冷叹道:“杨七宝呢?”

    就在这时候有人从城墙上飞奔下来,一步好几个台阶,跳下来之后看到沈冷就嗷的一嗓子,好像个孩子一样:“将军!”

    如今已经升任为从四品将军的杨七宝看起来兴奋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看到沈冷之后想冲过来拥抱,忽然想起来得有规矩,连忙又后撤几步回去肃立行礼:“属下杨七宝,见过将军!”

    哪怕已经是孟长安的兵,他见了沈冷还是自称属下。

    沈冷笑起来:“怎么又丑了,是不是跟着孟长安闹的。”

    杨七宝嘿嘿笑:“将军,想死我了。”

    他搓着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太表达自己的感情,沈冷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过去一把将杨七宝抱住:“杨大哥,好久不见。”

    杨七宝使劲抱着沈冷,两个人在那抱了好一会儿。

    即便是到了现在已经跟着孟长安有一阵,杨七宝也一直认为自己是沈冷的兵,在水师的时候庄雍护着他所以让他做督军队的队正,而真正给他希望的是沈冷,护着他,只是让他避开了人心的黑暗,而沈冷则让他直面这些,并且干掉这些。

    在这些方面,沈冷和孟长安出奇的相似。

    陈冉摇头:“这种场面,要是再抱一会儿就该拥吻了吧?”

    杜威名:“闭着眼睛还行,要是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可能会亲不下去。”

    陈冉想了想那画面,想吐......

    杨七宝松开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陈没盖子,老杜。”

    陈冉嘿嘿笑了笑:“七宝哥哥,这东疆白山关的水米养人啊,看,你的胸肌又大了......”

    杨七宝:“过来让我一胸肌挤死你。”

    陈冉大笑,过去一个拥抱。

    杜威名张开手等着,杨七宝过来将杜威名抱着转了一圈。

    陈冉笑道:“这才是情侣见面的标准动作,抱着转圈圈,亲嘴嘴,睡被窝窝......”

    门口那校尉眼睛都看愣了,心说这将军怎么全都这样啊,还是我家孟将军正经,怎么看都是个正经将军,这位已经名满天下的沈冷沈将军怎么看都是个不正经的,有句名言怎么说来着?兵贱贱一个,将贱贱一窝。

    “孟长安呢?”

    “刚刚回家里去,之前还在城墙上巡查呢,家里人跑来送信说是两位夫人要生了。”

    杨七宝回答。

    沈冷楞了一下:“两位夫人?要生了?”

    然后恍然,一拍脑门:“是在下输了。”

    不久之后,孟长安那将军府门外不远处,沈冷停下来看了看这院子,白山关这边的生活环境不好沈冷可以想到,可没有想到一位堂堂从三品的将军居然也住在这么老旧的院子里,院墙的青砖斑驳,院门上的木头裂缝密布,他心里突然之间就那么疼了一下。

    “没办法。”

    杨七宝摇头:“白山关这边确实苦了些,之前的将军府倒是还好,闫开松将军住过的地方,孟将军不肯住进去......其实这里的条件和兵营差不多,只是个独院。”

    沈冷深吸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距离陛下北征还有至少三四年的时间,孟长安就算是可以受苦,他两位夫人和刚刚出生的孩子也要在这苦寒之地受苦?

    “每年朝廷给边疆拨款的银子呢?”

    “孟将军下令,那些银子都用来修缮城防添置器械,朝廷的给的补给是固定的,孟长安用银子向兵部的武工坊购买了护心镜和臂盾装备士兵。”

    沈冷嗯了一声,回头看向陈冉:“写信回去,请林落雨帮忙在长安城置办一个宅子。”

    各地诸军的将军在长安城里可没有朝廷配的房子,沈冷是特例。

    沈冷在长安城的将军府是陛下给的,陛下就是表明了态度,就是想给什么给什么,朝臣们自然也左右不了。

    “好。”

    陈冉点头:“我马上安排人走军驿把信送回去。”

    “算了。”

    沈冷摇头:“她们两个也未必愿意回去......信还要写,请她帮忙从钱庄拨过来一笔银子,半年之内在这起一座将军府,还是两边都办吧,几年后孟长安也要回北疆,得把她们娘几个接回去,长安城那边也要置办。”

    陈冉压低声音说道:“传出去怕是不好。”

    沈冷眉角微微一抬:“那就不好。”

    怎么的?

    他们在将军府外说话,孟长安在屋子客厅里急的来回转圈,并没有听到外面的交谈声,而且沈冷他们交谈的时候声音本就压得低,所以直到沈冷进了院门他才看到。

    看到沈冷的那一刻孟长安楞了一下,然后嘴角微微上扬。

    “比预计的要快。”

    他从屋子里走出来,眼睛只看着沈冷。

    他说过,他这辈子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兄弟一个朋友,方白镜算是他朋友,兄弟只有沈冷一个。

    “两个都要生了?”

    沈冷问的第一句。

    孟长安微微昂着下颌:“嗯。”

    沈冷眯着眼睛:“还行。”

    孟长安:“我说过,不会输给你。”

    沈冷:“唔......想名字了吗?”

    “想了,男孩就叫孟玉麟,女孩就叫孟安阳。”

    沈冷沉默:“那么想?”

    “终究是要想的。”

    孟长安笑了笑,转身看向屋子那边,忽然之间也不紧张了。

    天气苦寒,沈冷他们却也不方便进屋子里,他和孟长安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就算是泡了热茶,在外边的风也能让那一壶茶很快就变得冰凉,坐在石凳上也没个软垫,屁股没多久就冻的发麻。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也没说话。

    也不知道多久,屋子里传出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没多久又是一声,孟长安猛的站起来,看向沈冷,沈冷笑着点了点头,孟长安随即冲进了屋子里。

    沈冷坐在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那时候在鱼鳞镇,他算是个富人家的孩子,村子里的人也都觉得他不是东西,因为他总是和他爹抢着欺负沈冷,而孟长安那样的性子自然不会逢人便解释自己是为了沈冷好,他能做的都做了,他在乎别人怎么办做什么?他甚至都没对沈冷解释过什么。

    可沈冷懂。

    那年过年,孟长安拎着自己咬了一口的鸡腿出来扔给沈冷:“臭小子,这东西真难吃,难吃的东西就得你吃才行,我当然不会吃。”

    那是沈冷第一次吃到鸡腿。

    那年中秋,孟长安把一包月饼使劲扔在沈冷身上:“我爹让人买来的这是什么破月饼,难吃的要死,要么喂狗要么喂你。”

    那是沈冷第一次吃到月饼。

    那年孟长安第一次从长安城雁塔书院回鱼鳞镇,沈冷拉着那辆大车在江边等他,孟长安下了船之后看到沈冷那傻呵呵笑着的样子就来气,然后过去一脚踹在沈冷屁股上:“去拉车!”

    可他却没有上车,而是跟着车走,一边走一边把自己特意带回来的点心给沈冷,还说是自己吃剩下的已经吃腻了,等到没人的时候他会说看着拉车好玩过去替沈冷拉一会儿,看到有人了就换回来,他只是怕被父亲知道了沈冷还要挨打。

    快进村的时候他就爬上马车,坐在马车低着头默不作声。

    他觉得自己坐在车里一点儿都不舒服。

    “傻冷子,一会儿进来人我扛着,别回头一口气跑回家去找我爹,别去镇衙门,那几个差役三脚猫的功夫不顶用,你出门只管往前跑找我爹。”

    “傻冷子,我看那些大户人家的孩子在书院读书都可以带个书童,你......”

    “傻冷子,这小猎刀我留下了。”

    听着那屋子里婴儿的啼哭,沈冷忽然间就想到了那些往事。

    他在院子里点上一堆火,从怀里翻出来布包打开,里边是路上带的干粮,还没吃完,剩下一个冷硬冷硬的干馒头,为了便于储存,做干粮的馒头都要晒干去水分,所以自然更硬更难以下咽。

    他用小猎刀的刀鞘挑着馒头烤,过了一会儿馒头的香味就飘了起来。

    一只大手伸过来将馒头抓走,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递给沈冷。

    沈冷抬起头看着孟长安,孟长安把半个馒头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我也当爹了,我也一儿一女。”

    沈冷笑。

    ......

    ......

    【更新太少对不起大家,实在太难受了,看到书评区的留言买了可威,也就是奥司他韦,确实管用了些,今天下午咳嗽的少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冰湖雪原一点墨

    有时候总是会产生一些错觉,比如沈冷和孟长安到底谁大一些。

    不管是在谁眼里看来,孟长安都应该是兄长那个类型的人,霸道还护食的那种。

    可是自从上次沈冷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突然算了算自己应该比孟长安大几个月之后,他自己的人生观都有些撑不住了,连他都觉得自己应该比孟长安小才对。

    然而自从醒悟过来之后,沈冷就丝毫也没有了做小弟的觉悟。

    客房。

    孟长安给沈冷倒了一杯酒:“在东疆白山关和在北疆一样,茶暖不了身子,唯有烈酒。”

    沈冷接过来酒杯喝了一口:“一般来说,喝酒是不是得配点什么?”

    “配什么?”

    “菜!”

    “没有。”

    孟长安翻了翻,居然发现一些花生米:“凑合吧。”

    沈冷捏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跟你商量一件事......”

    “你说。”

    “这里太苦了些,你可以苦,两个弟妹也可以跟着你苦,可孩子不行。”

    孟长安点了点头:“我试试说服她们,孩子大一些就送回长安。”

    “嗯。”

    沈冷道:“男人为自己活着的时间并不长,十六岁之前可以装作无忧无虑为自己活着,十六岁之后得为父母活着,结婚生子之后得为一大家子人活着,你我是特例,你我为自己一直活到结婚生子。”

    孟长安嘴角一勾:“所以呢?”

    沈冷:“所以我们的孩子不能再受苦,苦与拼搏不矛盾,我们努力到现在已经有了让孩子在优越环境之中拼搏的能力。”

    孟长安笑起来:“我年少时候没怎么受苦。”

    沈冷:“少扯淡,我在你家受苦十二年,你自从离家之后受苦十二年,比我不少。”

    孟长安默然。

    “十二年是一个轮回。”

    沈冷道:“我听闻黑武国那位长公主阔可敌沁色给你写了一封信,你和方白镜说是因为她觊觎你的美色?”

    孟长安:“方白镜这个不要脸的。”

    沈冷:“我去看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评价你的,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你也这么不要脸呢?”

    孟长安:“从你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喝了口酒:“你想做什么?”

    沈冷笑道:“美色这种事,你自然比不过我,所以去色诱阔可敌沁色这事你就别去了,孩子刚刚出生,你就在家里守着她们吧......女人在这个时候最需要安慰,你有没有想过,对于她们来说生孩子是生死劫?”

    孟长安再次默然。

    过了许久他抬起头看向沈冷:“很危险。”

    沈冷耸了耸肩膀:“连你都有自信靠美色把阔可敌沁色搞定你难道还怀疑我的能力?我可是美貌与才华兼备的沈将军啊......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吧,每天亲自给两位弟妹熬一些小米粥什么的,她们会更爱你。”

    沈冷嘴角微微上扬:“操碎了心!”

    孟长安:“呵。”

    沈冷站起来:“我要去息烽口了,你把杨七宝借给我就没问题,七宝大哥的武艺不输于你我,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给他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他的命也苦,之前聊天的时候还一再和我说你待他好,当兄弟一样,七宝是一个人心换人心的好人,可以把后背交给他。”

    孟长安没说话。

    有些话也不好说。

    我待他如兄弟,是因为你待他如兄弟。

    沈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先把大黑马也借给我用用,我的坐骑在船上呢,这次来赶路太急怕累坏了它就没骑。”

    孟长安:“又找到一匹好坐骑?”

    沈冷:“捡到它那会儿,可没想到会成为坐骑,骑着还行,就是听老人说对裤裆不好。”

    他出门,拉上大氅:“孩子满岁之后就送回长安,我是大哥,听我的。”

    孟长安撇嘴。

    沈冷出了门到马厩那边把大黑马拉出来,大黑马似乎还认得沈冷,看到他之后来来回回的走动还会叫几声,沈冷把它从马厩里牵出来拍了拍:“好久不见。”

    大黑马转身过来,沈冷要不是反应快它这一尥蹶子能把沈冷踢飞出去。

    沈冷过去一把抓住缰绳:“真是薄凉,孟长安的屁股坐爽了你,你就忘了是我的屁股把你坐服的?”

    大黑马还想挣扎,沈冷拉着缰绳单臂往下一压。

    砰地一声,大黑马的两个前腿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

    沈冷上了马背一提缰绳大黑马随即站起来,明显老实了许多。

    孟长安站在门口看着他笑。

    不多时,杨七宝带着一队亲兵过来汇合沈冷,沈冷的人还没到白山关,所以身边带人也是从孟长安这边暂借,本来孟长安是要让杨七宝带人先去息烽口那边,可后来得到消息说沈冷已经从北疆出发赶过来,想想杨七宝也那么久没有见沈冷,于是又把杨七宝留了下来,换了六枪将之一的廖华带人去了那边。

    孟长安一共训练出来四百八十名用黑线刀的亲兵,这四百八十人有多强悍唯有见识过之后才能体会,他把四百八十人全都给了沈冷。

    “一半一半。”

    沈冷带了二百四十人。

    “对了,那个阔可敌沁色也是公主,要不然我帮你驯服她?”

    沈冷出门之前看向孟长安,孟长安面无表情的竖起一根中指。

    沈冷大笑出门。

    从白山关到息烽口,沈冷本以为白山关那边已经很苦寒了,可到了息烽口才明白什么叫苦寒,北疆虽然更冷一些可是后勤补给要好的多,而且那边大城繁华商业发达,息烽口这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字......荒。

    息烽口是白山黑山的分割处,往左被称之为黑山,往右称之为白山,大自然的神奇在这个地方展现的淋漓尽致,息烽口就是个缺口,缺口外面是巨大的斜坡,坡度让人望而却步,而且都是碎石,一个不小心人就会翻滚下去停都停不住。

    息烽口左边的黑山没有一点雪,而右边的白山从半山腰开始往上就常年积雪不化,就是这么难以理解。

    好在虽然息烽口住的条件很差但吃穿和后勤物资上供给都很足,而且正因为太苦,所以息烽口的守军是东疆各部边军轮换上来的,每支队伍在这守一年。

    沈冷站在息烽口这两山之间的缺口往外看,外面巨大的陡坡之下就是茫茫雪原,黑山就像是一条爬伏在雪原上的黑龙一样。

    有人说这一带的黑山山体之中藏着温泉,而且水脉很大,所以才不会有积雪覆盖,只是到现在为止也没人发现那温泉何在。

    沈冷举起千里眼往对面看,能隐隐约约的看到黑武人的格底城。

    相对来说,格底城比息烽口这边就大许多,地势原因,息烽口上建造一座城关都极艰难更何况是修建大城,倒不是因为大宁穷。

    “咱们走。”

    沈冷上马,顺着巨大的陡坡往下走,马走的都战战兢兢,一个不小心就会连人带马一块滚落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陡坡下面进入雪原这才踏实了些,二百多人的队伍呼啸而出,黑色战马黑色战甲血红色的披风烈红色的战旗,在茫茫雪原一片白色上显得那么漂亮,也有气势,像是一幅水墨画。

    奔行一个时辰后见到了那片常年不化的冰湖,沈冷也没有派人先过去知会一声,直接带着人往前走,这群黑甲骑士在冰湖上飞奔的画面更加的壮阔。

    庄园。

    护墙上的人看到对面有数百骑宁人的骑兵过来一慌,连忙吹响了示警的号角。

    莫窟急匆匆的跑到长公主阔可敌沁色的房间外,低着头:“殿下,宁人来了。”

    “孟长安?”

    “还不知道,有几百骑兵。”

    “只几百人来,应该就是孟长安了。”

    泡在大木桶里洗澡的阔可敌沁色将长长的大腿迈出来,擦了擦身子换上衣服:“你先去城墙上看看,若是孟长安就放他进来。”

    “是。”

    莫窟又急匆匆的跑了。

    沁色对着镜子用毛巾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错觉镜子里出现了孟长安,站在她背后捧起她的长发,然后她猛的转身,放在桌子上的弯刀被她抽出来横扫出去......然后才发现是错觉,她不由自主的楞了一下。

    擦干了头发之后她披上大氅蹬城,到了城墙上才发现来的并不是孟长安。

    “你是谁?”

    她站在城墙上问了一句。

    沈冷将铁盔的面甲推上去,抬起头看着那一身素白的女人:“长公主殿下?”

    沁色点了点头:“你还没回答我。”

    “我叫沈冷。”

    沈冷抬着头回答。

    “我邀请的是孟长安不是你,你来做什么。”

    沁色又问。

    沈冷回答道:“素闻黑武国长公主绝色无双,我就是想来看看有多漂亮。”

    沁色一笑:“那你胆子不小。”

    沈冷道:“我胆子不大,所以只是单纯的来看看。”

    “那就进来仔细看。”

    沁色一摆手转身下城:“放他们进来。”

    莫窟都懵了,心说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人放进来?

    好在这庄园里有格底城将军月兰派来的两千名精锐,还有殿下的亲卫武艺不俗,宁人只二百余,应该也问题不大,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开了城门之后只是让沈冷带两名亲信过来,其余人都在城门口等着。

    沈冷下马,带着杨七宝和杜威名两个人随着引领进了庄园,这庄园很大,绕来绕去的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地方,正殿很恢弘,毕竟这里曾是黑武汗皇的行宫,那位长公主殿下已经在正殿里等着了。

    分宾主落座,沁色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沈冷,心说宁国的将军都这么好看的?前有孟长安后有沈冷,这个沈冷武艺不知道如何,看身材相貌倒是一流。

    “孟长安为什么不来?”

    “他担心公主殿下把他留下回不去了,所以让我先来看看。”

    “噢?”

    阔可敌沁色笑道:“你不怕我把你扣下?”

    沈冷道:“他是怕被殿下留住还得取个黑武人的名字,想想就麻烦,我说既然你觉得麻烦,何不把公主殿下请到大宁来,给殿下取个宁人的名字?”

    沁色眉角微微一抬:“倒也不是不可以,宁人的名字都挺好玩的,你帮我想一个?”

    沈冷看了看杨七宝站在门外,雪景黑甲,犹如水墨,于是回答:“茫茫雪原一点墨,初墨这个名字不错,不过得先想个姓氏。”

    沁色想了想:“雄才大略的雄如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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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帝军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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