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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帝军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长宁帝军txt下载     长宁帝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三章 偶遇

    东暖阁,小张真人站在皇帝面前很紧张,坐在那的可是大宁皇帝,虽然他是修道的,说是出世之人,可只要是大宁的人,都归大宁皇帝管。

    “你的眼睛真的很不好?”

    “不好。”

    面对皇帝的问题,小张真人回答的很快,也很诚实。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问:“有多不好?”

    “如现在这个距离,看不清楚陛下面容,再近些,也只是依稀可见五官。”

    “那你如何看相?”

    “看不得。”

    小张真人垂首:“但臣可以看人气。”

    “人气?”

    “人生而有气,诸色不同。”

    “朕是什么气?”

    “臣观天下人,五颜六色,唯独没有金光,观陛下,便是一片金光璀璨。”

    皇帝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哼了一声。

    这个小道人眼睛那么不好,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的,所以看世间百姓自然是五颜六色,那是衣服颜色不同,唯有皇帝可穿明黄,百姓身上自然无金光,所以小道人看他,才是金光一片。

    不过话好听,皇帝也就不打算计较。

    “沈将军如何?”

    皇帝问。

    “很好。”

    “有多好?”

    “大将之材。”

    “唔......”

    皇帝似乎略有失望:“你不是看不清楚吗?如何看出来有大将之材的。”

    “行事有气度,说话有分寸,臣请他帮忙捧书,触及他手心有厚厚刀茧,说明他努力且自制力很好,他急着赶回来等陛下,便是以陛下为天,为臣本分自然无可挑剔,再加上臣听到的传闻,所以推断为大将之材。”

    “原来是推断。”

    皇帝微微摇头:“朕请你来,是想让你在宫里做法事。”

    “做不得。”

    “为什么?”

    “因为臣这微末道法,什么都做不了,宫中内外,大宁上下,陛下的威严自可镇压一切,宫中并无什么可驱之物,污秽之物早就被陛下天威涤荡,只要陛下在,万事承平,天下顺意。”

    “你学的最好的,便是老真人那一手马屁。”

    皇帝道:“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小道人当然不能说,若他在宫中做法事,自然可以做的漂亮唬人,然而传扬出去,百姓们怎么说?会说陛下心中有不安,陛下若不安,百姓便不安,百姓不安,大宁便不安,所以他必须说,陛下是百无禁忌之人。

    皇帝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在奉宁观里读书,朕回头选个好日子,封你为国师。”

    小道人吓了一跳:“使不得使不得,臣才疏学浅年纪幼小,陛下切不可封赏。”

    “朕需要的是一个国师。”

    皇帝看向小道人,小道人若有所思。

    “世人说老真人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可他对朕称臣,便是一种态度,老真人说你可窥天道,朕会把这些话都让百姓们知道,可窥天道,自然是国师。”

    “臣明白了。”

    皇帝起身:“朕还要去见见那些诸军大比的年轻人,你自回去,你眼睛不好,钦天监里借书这样的事以后别自己跑了,想看什么书,朕让代放舟派几个人在奉宁观里伺候,你只管吩咐内侍去帮你借。”

    小道人心说,我去看沈冷,还不是陛下吩咐的,去钦天监哪里是借书,那是借口啊。

    “臣遵旨。”

    可他却老老实实的低头。

    皇帝离开东暖阁之后他也离开,出了门之后长出一口气,心说师父也不知道把自己算死了没有,他说过不愿来长安城,是因为怕陛下,倒不是因为陛下是个暴君,而是因为陛下不暴却太强,师父胡说八道一辈子,唯独在皇帝面前才不敢信口雌黄,想想就累。

    皇帝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长出气,心说原来眼神是真的太不好,朕还在你身边呢,你叹什么气?

    江南道。

    客船上,最大的房间自然是世子李逍然住着,之所以不能用更奢华更舒服的私船,自然是怕招摇,他一个世子整日乱窜像什么样子,别说别人看着奇怪,他爹看着都不答应。

    幸好信王这几年越发的懒散,越发的喜欢游山玩水,虽然不能随便离开封地,可封地这么大的地方也被他玩出了花样来,信王什么都好,吃喝嫖赌都是高手,而且玩什么都不容易厌烦,乐此不疲。

    “荀先生。”

    李逍然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荀直的脸色,他虽然觉得自己没必要把姿态放的这么低,可荀直身份实在特殊,荀直可是太子的先生,是皇后都在乎的人,能在他身边帮忙,是他的运气。

    好运气还是坏运气,他当然没有想过。

    “世子有什么事,请直接吩咐就是。”

    “不敢,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所以想请教先生......此去东疆,我若是见了裴亭山说不动他怎么办?裴亭山若是直接将我扣下,我似乎没有任何办法。”

    “世子可先不去见他。”

    “先生请说。”

    “裴亭山反复无常,不可捉摸,所以世子可先派人与其接触,我可以代世子写封信,世子遣人给裴亭山送去,即便裴亭山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信上的字体笔迹不是世子的,世子也大可说他是诬陷。”

    李逍然顿时开心起来:“还是先生想的周到。”

    荀直继续说道:“世子到了东疆之后,若裴亭山态度明确,世子可直接现身与他接触,若他模糊不清,我可代替世子去见他,若他态度强硬,那世子就直接回江南道来,若是非不明,世子最好不露面。”

    “好好好,都听先生安排。”

    李逍然松了口气,心说我总不能直接把自己扔进去,当初在平越道的那些事他虽然损失惨重,可最终连韩唤枝都没能把他挖出来,还不是因为他足够小心,他的对手可是大宁皇帝啊,手里有十八般兵器,而他手里,只有一根针,不小心谨慎,拿什么去拼。

    “世子找了人去杀沈冷?”

    荀直忽然问了一句。

    李逍然点头:“是......先生也知道了啊。”

    “去就去吧。”

    荀直完全不在意这种事,甚至不在意沈冷这个人,在他看来李逍然现在还想先杀了沈冷,本就是一种年轻人才会有的莽撞表现,分不清楚事情缓急轻重,意气用事,难成大器。

    见荀直没多说什么,李逍然的心才彻底踏实下来。

    长安城。

    穿紫衣的年轻女子接过来守门士兵已经检查过的身份凭证,微微颔首致谢,然后将东西收好迈步进了长安,这是她第一次来,还没进门就被长安城的壮阔所震撼......之前就知道世人说长安城是天下第一雄城,在她看来只是宁人好吹嘘而已,宁人又没有一个见过整个天下的,凭什么就说长安是天下第一。

    然而只有见过长安,才会理解长安百姓的那种自信来自何处。

    她对南越国都城紫御城本也有几分自信,此时见了长安城后才发现,相比之下,紫御城也许只是个小村子一样。

    顺着大街往前走,一路上走的很慢,她想看的更仔细些,毕竟若在长安城里杀了沈冷的话,可能在未来很久很久她都不能再来长安。

    原来这就是长安的样子。

    她忍不住停下来,因为她觉得只要自己还在往前走,便会错过什么,这也是每一个第一次到长安的人同样的感觉,只想多看,眼睛不够使。

    远处有家胭脂铺子,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迈步过去,自从离开家乡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给自己买过胭脂水粉,哪里有时间去买这些,更没有时间去用这些。

    她习武,读书,经商,用了七八年的时间让自己变得强大,然后行走江湖。

    可江湖不是她想走的地方,她本不该在江湖。

    从那家胭脂铺子里有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子走出来,步伐轻盈,眉眼带笑,看着就那么干净清爽,看着就那么自信活泼,看着就那么的惹人喜欢。

    这就是宁人少女的模样。

    自己呢?

    她有些伤感,她本该也是那个模样。

    走到那胭脂铺子门口,刚出来的少女正在往四周看,两个人难免四目相对。

    “你要买东西啊。”

    从铺子里出来的少女往旁边让了一步:“这家铺子的东西长安城第一好。”

    紫衣女子随即怔了一下,客气的笑了笑:“长安城里的胭脂铺子怎么也有几十家吧,你为什么说这里是第一好?”

    “长安城的胭脂铺子可不止几十家,之所以这里是长安第一好,因为是我家的啊。”

    那少女,是茶爷。

    沈冷送她的东西,当然是天下第一好。

    紫衣女子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茶爷的发型已经是出嫁了的,想着她笑的这么甜美,笑的这么放松,一定是嫁了个好人家,那个男人对她怕是千依百顺,不然为什么她眉宇之间不见丝毫阴郁?

    “你说好,我便进去买些。”

    紫衣女子进门,茶爷随即跟进去:“要不要我帮你选?”

    “也好。”

    “你是第一次来长安城吧。”

    “你怎么知道?”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如你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

    茶爷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眉宇之间的阴郁太重了些,沈先生说过,所谓看面相,粗浅来说不过是否看着顺心,若是看着心里舒坦的,自然就是好面相,哪里需要那么多说法讲究。

    就正如风水,沈先生说是更应该叫环境心理说,第一眼就喜欢的地方,管他呢,自然就是好风水,若第一眼觉得可好可不好,那就是不好。

    “你叫什么名字?”

    紫衣女子问。

    “沈茶颜。”

    茶爷问:“你呢?”

    “我.......我叫颜笑笑,从南边来。”

    “你来长安是游玩的?”

    “不是......是来取东西的。”

    颜笑笑眉角微微一动,茶爷心里微微一动。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宁人

    “你名字里也有个颜字。”

    颜笑笑终于难得一见的笑了笑:“或许我们有缘分。”

    茶爷嗯了一声:“你长的这么好看,你说的都对。”

    两个本陌生的姑娘在这胭脂铺子里相识,但也不算是朋友,沈茶颜和沈冷是一样的人,朋友两个字才不会轻易出口,和世上一部分见了一次面便说从今日起你我便是朋友的人,大大相反。

    而若是沈冷沈茶颜这样的人认定了一个人可以做朋友,那是一辈子的事。

    在茶爷的帮助下,颜笑笑七八年来第一次给自己买了一些胭脂水粉,可她更开心的是茶爷说你这样漂亮的脸,其实根本不用买什么胭脂水粉,都是多余的。

    然而她还是买了,因为这胭脂铺子是茶爷的。

    “你打算住几日?”

    “还不知道,你可知道哪里有比较干净的客栈?”

    “知道。”

    茶爷:“我带你去。”

    两人从铺子里出来往外走,见前边有些喧闹,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靠近过去瞧瞧。

    然后茶爷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沈冷,眉眼之间的笑意爱意一瞬间就蔓延出来,颜笑笑看着茶爷那张如此幸福的脸,忽然间觉得自己和她的距离又变得远了起来。

    喧闹之处是一家车马行,长安城中有很多车马行,长安城太大,城西的人若走路去城东的话,怕是要走上一两个时辰,车马行的生意也广泛,送人送货都接,不但是在城内可租马车走,便是去远的地方也可租马车,价格一目了然,每一家车马行都要在顺天府衙门备案,每个车夫,每一辆马车,甚至每一匹拉车的马都有编号,马身上有烙印,所以倒也不用担心会被车马行欺客。

    临近过年,租马车出远门走亲戚的人也就多了起来,所以几乎每一家车马行都要排队。

    这喧闹,就是因为排队。

    颜笑笑想着,原来宁人也不过如此,还不是一样的争抢,说什么宁人骄傲,说什么更加文明,不过是宁人自吹自擂的东西罢了。

    然而走到近处仔细看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脸瞬间就有些发红。

    原来宁人,真的不一样。

    车马行外有三四个老兵在排队,本排在队伍末尾,可是在前边排队的那大娘见身后来了几个老兵,立刻就让出自己的位置,那几个老兵只是不肯,坚持按照顺序排,此时前边排着的人也都听到了,纷纷让开,一群人喊着让那几个老兵到前边去。

    “我们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要出城去看看当年一起出征过的同袍家人,不急的,就这样排着就好。”

    “是的是的,大家也都是排了很久了,不必让给我们,这么冷的天气,前边的人已经排了很久。”

    一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汉子哼了一声,瞧着就像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然而却是个蛮横讲理的:“我说不行就不行,赶紧麻利儿的给我到前边来,几个大老爷们儿墨迹个什么劲,赶紧的啊,你们再不到前边去,我可就要骂人了。”

    其中有个应该是随爹娘要去走亲戚的小男孩,也就五六岁样子,白白净净的极可爱,有些不解的问他爹:“爹,为什么我们排在前边的要给排在后边的让?爹不是说过,凡事都要讲道理,排队就要按顺序的吗?”

    “孩子,他们不一样。”

    小男孩的爹蹲下来,扶着小男孩的肩膀说道:“在我们大宁外边有很多坏人,就是这些叔伯们用自己的命在挡着这些坏人,当坏人想来欺负大宁欺负咱们的时候,他们是冲在最前边的人,我们每一个人现在安安稳稳的日子,都是因为他们的保护才有的。”

    小男孩似懂非懂:“就是,让给军人,是对的,对吗?”

    “是。”

    小男孩的爹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爹没有当过兵,但是爹知道他们有多累有多苦有多危险。”

    几个在战场上都没有落过泪的汉子,站在那不住的抹眼泪。

    “到前边去吧。”

    沈冷走到那几个老兵身前,那几个老兵见沈冷身上穿着的是将军常服,立刻肃立行礼。

    其中一个人没了右手,自手腕处齐刷刷的被斩掉了,其中一个没了两根手指,拇指食指,所以再也握不得横刀,另外一个腿脚不利索,显然是腿上曾经受过伤,最后一个脸上有一道好长的伤疤,所以表情就显得僵硬也显得有些狰狞。

    “别耽误了大家出行,去前边尽快排队尽快租马车。”

    沈冷问:“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每年都去当年同袍家里看看,当初我们一起在北疆厮杀过,那一战他们把命留在北疆的冰天雪地里回不来了,我们回来的几个,约好了每年过年的时候都去看看我们爹娘。”

    我们爹娘!

    沈冷肃然行礼。

    四周站着的那些百姓们,全都肃然而立。

    颜笑笑站在人群里,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也疼......这些年,她在做的,何尝不是一样的事?想想南越朝廷都做了些什么?那些为了南越皇帝而征战的士兵们死在沙场上,多少人家里就此无依无靠,还要受人欺辱。

    她这七八年来,拼了命的读书习武,一个女子在外抛头露面经商,就是在维护那些死难者家属最后的一点体面。

    面前的这些宁人,那几个老兵,都让她体会到了大宁的不一样。

    她本以为是有人要插队被骂了,本以为是这些老百姓看不起伤残了的老兵,可眼前这一幕一幕,让她忽然间对大宁的仇恨都降低了很多。

    这样一个大宁,如何不让人敬畏?

    “是。”

    几个老兵行礼,然后加快脚步到了车马行最前边的位置排队,此时此刻,车马行的掌柜已经在那等着了,看着那几个老兵过来,掌柜的深深一鞠躬。

    “马车在那边准备好了,我挑了一个最稳当的赶车师傅。”

    掌柜的双手递过来一个礼盒:“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家里人自己做的年糕,本打算走亲戚用,你们带上吧。”

    “这怎么行。”

    “不行不行,怎么能拿你的东西。”

    沈冷过去把礼盒接过来递给那几个老兵:“拿着就是了。”

    然后转身朝着掌柜的行了个军礼:“谢谢。”

    掌柜的吓了一跳,那可是将军啊,他连忙想回礼,沈冷却伸手把他扶住:“快去做生意,那么多人排队等着。”

    说完之后沈冷从怀里取出来几张银票递给那老兵:“替我也给老人买些东西。”

    “将军,你是......”

    “拿着就是了,你就当这是军令。”

    “是!”

    沈冷转身从人群里出来,朝着茶爷笑:“刚要去接你。”

    茶爷跳到沈冷身边,抬起手,手里拿着一对刚刚给沈冷挑的护手:“冷了,以后握刀带着这个。”

    她想起来刚刚认识的漂亮女孩,觉得自己只顾着看沈冷把人家给忽略了有些失礼,连忙转身去找,却在人群之中找不到那女孩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悄然离开。

    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颜笑笑坐在一户人家门口的台阶上,抱着膝盖痛哭,压抑着不敢哭出声,可却控制不住泪水。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刚准备要出门去买菜的大娘吓了一跳,颜笑笑连忙起身,抬起手抹了抹眼泪:“对不起......”

    “丫头,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大娘伸手过去握着颜笑笑的手:“看看这小手儿冰的,丫头啊,人总不能是事事皆顺,遇到了不开心的,哭就哭了,不丢人,大娘这么大年纪了,被我家老头子气的忍不住还哭呢,可是不能伤了身子。”

    颜笑笑嗯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负罪感。

    “到我家里喝口热乎水吧,看看你冷的,这脸都冻的白了,听你说话不像是长安人,一个人出门在外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大娘回头朝着院子里喊:“死老头子,拿点银子来。”

    颜笑笑哪里敢再停留,从大娘手里把手抽出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深深的鞠躬,然后转身跑了。

    “这丫头。”

    大娘看着颜笑笑跑远,忍不住摇头:“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哭的让人心疼。”

    她老伴儿从院子里出来,一脸急切:“死老婆子,又怎么了?”

    大娘瞪了他一眼:“那边那个姑娘是个外乡人,我一开门就看到她坐在咱家门口哭呢,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我想着别是把盘缠丢了吧,孤苦伶仃的,你快去跟着她,帮她住个店什么的。”

    老头儿哦了一声:“就你多事,操心的命。”

    可是他脚步很急,手里攥着一些银子,年纪大了,走路又快,所以就显得有些笨拙,然而他却不停,眼睛一直盯着前边那紫色身影,怕是自己追不上那老婆子又该嘟嘟囔囔,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笨的吗,出门在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当年我出门的时候......好像也丢过。

    所以他当然能体会,在异乡丢了银子无依无靠是一种什么滋味。

    颜笑笑跑出去一段儿后靠在街边,正好看到一辆马车从街上过去,马车四平八稳不急不缓,毕竟长安城里不能让马车跑起来。

    “几位老哥。”

    赶车的回头说了一句:“车里座位下边有酒,我自己的酒,每次出远门都带着些,半路解闷儿解乏喝......你们若是身子冷,尽管喝。”

    就在这时候,老头儿终于追上她,一脸的不高兴。

    “跑这么快干嘛!”

    老头儿瞪了她一眼:“我跟你说,这寒冬腊月的我要是摔了,我那老婆子还不得伺候我,我伺候了她大半辈子,她屁都不会,一不小心没准能把我伺候走了。”

    颜笑笑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拿着。”

    老头儿把银子递过去:“若是不够了,记得这条巷子,再回来寻我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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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怎能让他逍遥?

    走在长安城的街上,颜笑笑忽然发现自己很茫然。

    进长安城之前的那一刻她还很清楚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杀沈冷,拿银子......而之所以做这样的选择,是因为她的生意已经维持不下去,纵然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

    所以她想到了去做杀手,反正是在宁人的地方做杀手,杀的是宁人,赚的还是宁人的银子,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然而在今天进长安城之后,她遇到了茶爷,遇到了那些百姓,那几个老兵,那个大娘和大爷,她发现这才是宁人......这样的宁人,真的该恨吗?

    之前所有的狠厉,所有的决心,在这一刻动摇了。

    她带着她的姐妹们读书习武经商,却终究是因为生疏而在生意场上辗转不开,门路不清,浪费了很多时间很多钱财,本来凑起来的本钱几乎都赔了进去,还有那么多人她打算供养,所以举步维艰。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想到了杀人,而要杀人,就必须体现出自己的价值,于是她千方百计的打听出那些杀手组织在哪儿,如何联络,然后一个一个的挑战过去,最终在江湖里打出来一个声名鹊起。

    名气有了,生意自然就会来。

    杀沈冷,是她真正意义上接的第一单生意,江湖之中传闻她杀人如麻,不过是她故意让人散布出去的消息,唯有这样,没有名声,谁会用她?唯有大家都觉得她是真的杀人如麻,才会有更多生意上门。

    她只是没有想到,第一个找到她的居然是大宁信王世子李逍然。

    看到大宁一位亲王的儿子要去杀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她冷笑,觉得宁人也一样的卑劣不堪,一样的恶心,但她接受,因为她要杀的是宁国的将军,虽然是一个没有参加过灭越之战的将军,可杀宁**人,她觉得自己在心态上应该可以接受。

    原来没有那么容易。

    她本就不是个杀手。

    走在街上累了,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有个看起来很清静的茶楼,于是迈步过去,想喝杯热茶,坐在窗口,再仔细看看这不一样的长安城。

    茶楼里有个看起来很安静很安静的女子坐在那看书,气质淡雅,像是一朵在凛冬之中悄然盛开的茉莉,比茉莉花还要多些让人心动的东西,那是一种淡淡的自信,有人说气质这种东西虚而不实,可是当有一天你真的站在一个饱学之人面前,便会明白什么叫腹有诗书气自华,无论男女。

    坐在窗口安静看书的林落雨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颜笑笑,第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女人有问题。

    林落雨在江湖的时候,颜笑笑还是个孩子。

    沈冷和茶爷回到小院后就开始准备东西,黑眼白牙带着人从前边迎亲楼里搬来一些桌椅,一群汉子蹲在院子里帮沈冷择菜洗菜,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他们忙活完了之后就要先走一步,毕竟今夜来这小院里吃饭的都是些他们还不能直接接触的人,比如唐说,他不可能相信流云会是陛下的,他也难以理解,当然也不能让他知道。

    就在这时候忽然从厨房里飘出来沈冷的声音:“晚饭就在这吃。”

    众人全都愣住。

    黑眼:“不方便,对你影响不好。”

    沈冷:“我东西买的多了。”

    黑眼:“你得多为自己考虑一下。”

    沈冷:“多了就会浪费。”

    黑眼:“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

    沈冷看向黑眼:“一会儿去前边迎新楼后厨偷一锅米饭来如何?”

    黑眼点头:“好......”

    白牙哼了一声:“从自家偷东西出来,还好......好像确实挺好玩。”

    叶流云从外边缓步进来,正好听到白牙这一句,看向白牙的时候眼神复杂,白牙觉得好委屈:“我就是随口跟了一句......要说叛徒,黑眼是第一个。”

    然后大家就看到叶流云身后跟着两个汉子,抬着一大锅的白米饭。

    黑眼:“东主,想不到你也背叛了流云会。”

    叶流云:“......”

    下午第一个来的是孟长安,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毕竟重伤未愈,看到沈冷之后却眉眼舒展开,仿佛悄悄压下去什么心事。

    他来之前,陛下召他入宫。

    陛下问,世子在北疆,你如何待他?

    孟长安答,看黑武人如何待他。

    他知道皇帝信他,但皇帝却不得不提醒他,那事关皇家体面,不管孟长安有没有心思,皇帝都必须提醒他,可若非在乎这个年轻人,皇帝何必?为皇家体面,废掉一个年轻人不算什么太难的事,可皇帝不想。

    可若说孟长安就能心中舒服,又怎么可能舒服得了。

    唐说要来,自然会来,只是没有想到还来了那么多之前没说要来的家伙,陆轻麟许无年,甚至那位值礼监裁官。

    茶爷不住往外看着,想着师父什么时候会来。

    就在此时,韩唤枝跟在楚剑怜身后步入小院,看起来两个人哪里像是什么敌人,或许也只有到沈冷家里,这两个人才会联袂而来。

    未央宫,东暖阁。

    皇帝看了一眼蜷缩在椅子上的老院长,微微摇头,起身将自己的大氅取下来给老院长盖上,老院长睁开眼,顿时有些惶恐起来:“臣这是又睡着了?”

    皇帝压了压他肩膀示意躺着就是:“刚才还打了呼,年纪这么大了,呼噜声倒是中气十足。”

    老院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往上拉了拉大氅,几乎盖住了半张脸:“陛下召臣来,臣来了陛下又不说话,臣这般年纪,哪里扛得住冬日暖阳。”

    “怪朕?”

    皇帝白了他一眼:“朕请先生来,是想问问关于沈冷领巡海水师的事。”

    “陛下都已经交给了内阁也已经找沈冷聊过,那便是定了的,还有什么事陛下不确定?”

    “朕是想着,该怎么跟庄雍提......和沈冷说什么不要紧,庄雍怕是会炸了毛,朕已经把沈冷从水师里拎出来一年多,刚放回去却又要直接从水师划走,庄雍会怪朕吧。”

    皇帝思谋太多,手下人的情绪也多会照顾到,所以庄雍他们对陛下的感情,也不仅仅是臣子对皇帝。

    “庄雍是个识大体的,心里自然会不舒服,可沈冷腾达,他也开心才对。”

    “就让庄雍在南边多留一阵子如何?”

    皇帝问。

    老院长这才反应过来,陛下这哪里是担心庄雍因为沈冷被划走而心中郁闷,陛下是又要给庄雍升官了......当年北疆一战庄雍受了委屈,陛下始终都觉得心里亏欠,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弥补,这次总算是让陛下找着理由了,那还不大补特补。

    “海外那边暂且无法设置道治。”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朕想着,给他一个什么名头,总领海外诸军,兼治地方民事。”

    老院长脸色一变,那太大了些。

    比一道的道府还要大!

    “暂时的。”

    皇帝似乎是看出来老院长的反应有些强烈,只好解释了一句:“待南疆战事平息,自然会设置道府。”

    老院长叹道:“陛下愿意,那就这么安排呗。”

    “年纪大了,越来越会耍脾气?”

    皇帝看了老院长一眼。

    老院长低着头语气平淡的说道:“陛下倒是不用顾及我这老家伙怎么想,应该想想如何跟朝臣吵架,内阁那边纵然没有太大波澜,然而消息一放出去,如果没人跟陛下闹起来算臣输了。”

    “闹就闹吧。”

    皇帝笑了笑:“北疆事大,北疆之需从南疆取,不伤不损大宁分毫,这是朕在建立水师之前就已经勾画好的,他们也早就明白,只是见不得庄雍权限那么大,可如果他权限不大,如何能治得住那海外飞地,治得住诸战兵将军?治得住刁民?其实朕也知道,庄雍心肠不够狠不够硬,所以他不适合,但适合的,还没到时候。”

    老院长点头:“臣也明白,陛下是想让臣在大殿上帮着陛下吵架?”

    皇帝嗯了一声:“还是先生了解朕。”

    老院长长叹一声:“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吵过架了......”

    内阁。

    大学士沐昭桐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陛下什么心思他猜的很准,陛下是要把庄雍提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超过道府,一品大员,真真正正的封疆大吏,那可是海外飞地啊,庄雍就是那地方的土皇帝了。

    如果儿子还活着的话,也该飞黄腾达。

    所以他很愤怒,越想越愤怒。

    庄雍提到正一品,他儿子沐筱风本就是水师副提督,再不济如今提到正三品也不为过,然而这一切,都随着那个叫沈冷的人举起屠刀而变成了幻影......再看看那个沈冷,真是风光啊,最年轻的正四品,诸军大比的状元,将来还要独领一军!

    沐昭桐猛的站起来,把内阁里的一群大人们吓了一跳。

    “大学士?”

    有人试探着叫了一声。

    “你这是怎么了?”

    “啊?”

    沐昭桐脸色一变:“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些琐碎没交代,你们继续忙,把陛下刚刚派人送来的事都办了,我回家去一趟,想想也已经有四五天没回去过了。”

    “是。”

    众人站起来俯身,沐昭桐披上大氅走出内阁,出了门看了看保极殿东暖阁那边,外面寒风凛冽,可心里却好像烧着一股火。

    出宫门上马车,沐昭桐始终在袖口里紧紧攥着拳头,儿子的模样在自己脑海里已经越发的模糊起来,可仇恨永远不会淡化。

    沈冷就要出京了,回水师去,怎么能让他如此逍遥?

第三百八十六章 沈冷又来借船了!

    楚先生喝了酒,吃了饭,离开了小院,沈冷和茶爷都知道,这看起来寻常无奇的一次小聚却如此的弥足珍贵,下次再见楚先生,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人生际遇奇妙无比,有悲欢,也有离合。

    韩唤枝没有告诉沈冷楚先生要远离长安城,是怕沈冷和沈茶颜恨他,也怕沈冷和沈茶颜有负罪感,可他不说,沈冷和茶爷又不傻。

    韩唤枝只是想着,若那两个家伙知道了楚剑怜不得不离开长安城是为了他们,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哪里明白沈冷和茶爷的想法,两个人也都盼着楚先生赶紧离开长安,这地方,对于楚先生来说真的太危险。

    纵然一剑近仙,又怎么能挡得住铁甲万千。

    第二天一早沈冷就开始收拾东西,今年没办法陪着沈先生在长安城过年,他和茶爷商量了一下,先生年纪也不小了身体又不好,过年的时候身边若一个人都没有,真的冷冷清清孤孤单单,所以这次南下沈冷一人带着水师队伍回去,茶爷留下,然后茶爷和沈先生会在明年三月左右随陛下一起往东疆去,到时候就能在东疆见到沈冷。

    小两口就要分开,这次分开滋味又不相同,以往虽然千般万般不舍,可毕竟还矜持着,如今两个人已经成亲,便没了那么多羞涩不好意思开口。

    你侬我侬了好一会儿,沈冷才去军营汇合了自己那一旗战兵,这次回去之后沈冷地位已不是一旗将军,麾下将会有千余条大船,其中战船近百艘,运输船六七百,这等规模的船队,已经可以让小国闻风丧胆。

    沈冷算计着时间,他回去之前怕是庄雍早就已经得到了陛下旨意,想着回去之后竟是要分走庄雍将军一部分水师,沈冷心中便有几分愧疚,愧疚之后想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多要出来一些东西。

    队伍离开长安之后顺着官道一路往东南走,千余人的骑兵队伍已有浩荡之气,官道上的行人见到战兵经过纷纷主动避让,不少人挥手致意。

    一路上马蹄急,大家都归心似箭,想着到了安阳郡就会好些,船坞里有新船,到时候还能拐走几艘,想想就美滋滋。

    而就在沈冷他们出城之前,有几个人前一天离开,每个人带了三匹马,几乎是昼夜不休的往安阳郡赶路。

    九天后。

    安阳郡船坞。

    如今在船坞之中主持诸事的是正五品提调佥事连路,按理说佥事是副职,那是因为毕竟名义上是工部侍郎亲自兼着安阳郡船坞主官,连路今年刚刚从工部调过来的,原来安阳船坞的佥事因为表现优异,已经被调入京城做事,举家迁走。

    连路今年已经四十五岁,这安阳船坞的提调佥事也不过是正五品,能调到这,估计着他的官场生涯也将会止步于此,但连路心里很轻松也很喜悦,在长安城里做一个同级别的五品官,哪里比得上外放出来,在这安阳船坞里他的话便是定论,可在工部里怎可能轮得到他说话。

    连路正坐在自己书房里看着外面的艳阳天,想着晚上回家的时候是不是带回去两尾鱼,说起来,同样是鱼,可长安城卖的鱼和南平江里的鱼为什么就不是一个滋味?到了船坞这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隔三差五就要吃,总觉得以前在长安城吃的都是假的。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快步跑来,在门口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大人,京里来人了。

    两天后。

    沈冷带着一旗战兵到了安阳郡船坞,千余战兵风尘仆仆,到了船坞外边马队停下来,竟然还能保持队列。

    沈冷从马背上下来往里走,听闻消息的连路已经小跑着出来,看到沈冷的时候连忙俯身一拜:“卑职安阳船坞提调佥事连路,恭迎沈将军。”

    “连大人客气了。”

    沈冷伸手扶了他一把:“我还要赶去南疆,所以就不多说什么客套话,我想从船坞借三艘船,不过出京匆忙也忘记去找陛下请旨,这样,我写一个借条给你,你看怎么样?”

    “呃......”

    连路有些为难起来:“借船,这按照规矩是万万不行的,将军你想,今日将军就这样把船借走了,他日别人也来借,卑职如何是好?若是上边问起来,船都去哪儿了?卑职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沈冷:“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的名字代表的就是诚实守信。”

    连路:“将军说笑了......前任大人离职回京之前曾着重讲过将军的故事,他说若不是他坚持,将军上次能把庄雍将军的旗舰神威开走。”

    沈冷:“还有这种事?”

    连路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你且放心就是了。”

    沈冷道:“上边的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沈冷硬抢去的,你说他带着千余战兵一个个凶神恶煞,你无论如何都不肯借船,奈何沈将军带着人强行抢走。”

    沈冷回头指了指自己手下:“你看看他们,是不是凶神恶煞。”

    陈冉他们正在那窃窃私语:“不知道这次能拐走什么船。”

    “将军出马,当然是新船好船。”

    “咱们将军出来要东西,什么时候失手过?”

    “就是,上次可差一点就把神威开走了。”

    沈冷慢慢把头转回来:“他们暂时还不凶,一会儿若是没船可能就凶了。”

    连路讪讪的笑了笑,心说沈将军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才到安阳郡船坞,听到最多的事就是关于沈冷的,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面对这个天字号不要脸的人,上次说是从船坞借走的船,到现在可还没还回来呢。

    “沈将军,你上次从船坞借调出去的船......”

    沈冷:“刚才你说什么?前任佥事大人离职的时候跟你说过我来借船的事是吧,难道你就没有发现?我借了船,他升官了。”

    连路:“......”

    沈冷:“不要撑着了,反正没有船是万万不行的,南疆战事那么要紧,我若是赶去的迟了,战场上局面瞬息万变,出了什么意外,连大人你......”

    连路叹道:“借!”

    沈冷点头:“多谢。”

    连路道:“不过还得劳烦将军签字画押。”

    “那是自然。”

    沈冷跟着连路去办手续,这手续哪里有什么健全的制度,除了他之外又有哪个人真的敢跑来借船,还不还,还特么来两次了。

    沈冷在连路写好的文书上准备签字,看了看那上面写的三艘船是熊牛级,顿时放下手里的笔。

    “熊牛太慢了。”

    连路脸一白:“将军想借什么船?”

    “就三艘万钧吧。”

    “将军......这不好吧。”

    “不用客气,三艘万钧就够了,我知道你也担心我误了去南疆汇合水师,我也知道你想借给我正在新造的神威级战船,可我不能接受啊是吧,就算是你强行给我三艘神威级,我也会严词拒绝你,万钧就万钧,我不挑。”

    连路:“万钧......就万钧。”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沈冷笑道:“那就多谢连大人盛情。”

    连路:“哪有......”

    沈冷出了门要去挑船,可连路却不许,带着他到了船港那边:“那边一批新船,是这个月卑职到船坞之前就要交付水师的新型战船,本该送去,可是因为我和前任佥事大人交接手续耽搁了,所以将军若是非要带万钧走,就从这几艘万钧之中挑选。”

    沈冷心说这是本来就要交付水师的船,我若是借了去,庄雍将军会不高兴......虽然船坞的船都是给水师的,但性质不一样啊,从船坞借走的还没有交付的船那自然不算水师的船,沈冷借走了,将来船坞给庄雍送船的时候少了三艘,庄雍肯定不干,沈冷都能想到庄雍说什么,那是沈冷借的船,跟本提督有什么关系?

    交给水师的船,必须如数送到。

    所以相当于白赚了三艘船,反正上面追究起来,也不会真的怎么样。

    但是这种已经要交付的,手续上已经走完,长留在船坞的水师官员已经验收过,签了字,所以沈冷这哪算什么借船,这就是把水师的船开回去啊,当然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可沈冷不能接受,因为他不要脸。

    “有没有,这个月出来的。”

    “将军......”

    连路叹道:“实话实说吧,这批船可还算在前任离职的佥事大人身上,借给将军你,你不还也是水师内部的事,卑职怎么都不担责,可换了别的船,卑职要担责,卑职已经四十多岁了,未来可能都要在这船坞里,将军难道就忍心看卑职被罚,了然一空,无依无靠?”

    沈冷叹了一声:“罢了罢了,那就这些吧,当是我给庄将军提前把船带回去了。”

    连路连忙垂首:“谢将军体恤。”

    沈冷往船港那边看了看,然后吩咐陈冉他们:“去把船从船港里开出来,再开一艘铁犀,两艘补给船。”

    连路都懵了:“将军这是何为?”

    沈冷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给你普及一下啊,万钧是战船,不能携带物资补给,这是军规,我自然不能违抗军规,而且战船冲撞船补给船是一套啊,哪有东西不带走一套的,比如说你去吃个煎饼,给足了钱,可是发现煎饼里没放鸡蛋没放薄脆,就是一层面皮,连葱花香菜都没有,你能忍吗?”

    连路:“将军你也没给钱啊......”

    “借一套,也得是一套啊。”

    连路仰天长叹。

    沈冷拍了拍连路的肩膀:“连大人也无需担心什么,我还是那句话,前任佥事大人因为我借船就高升了,我从你手里借了船,你也等着高升吧。”

    连路语气有些奇怪:“我就盼着将军高升,越高越高,将军高升,我也就踏实了。”

    沈冷:“多谢多谢,我去看船了。”

    连路看着沈冷的背影,想着前任佥事大人当时怕也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心态吧。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书,然后脸又绿了。

    沈冷倒是签了字,也按了手印,可写的是......水师将军沈冷代提督庄雍借万钧三艘。

    他手下一个官员刚忙些别的事回来,看到远处沈冷,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我的天,沈冷又来借船了?!”

    ......

    ......

    【这五六天参加纵横年会,但我不会断更,我已经挺长时间没有找到让你们夸我的理由了,这个肯定行......夸我。】

第三百八十七章 祸

    沈冷带着人从船港里将最靠外的三艘万钧提出来,然后又去提冲撞船和补给船,整个上午都在忙这些事,一些工匠依然还在尽心尽力的做最后一遍检查,确保无事之后才离开。

    沈冷去找连路告辞,连路千叮咛万嘱咐,请沈冷千万千万将船只交到庄雍将军手里,言辞恳切。

    下午的时候离开船港,千余匹战马都送进了运输船中,六艘船组成的船队缓缓驶入南平江。

    沈冷站在一艘万钧的船头看着浩荡江水,没多久就看到了曾经居住过一段时间的魏村,黑獒就是他在魏村外边捡到的,仿佛就在昨日。

    船行半日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沈冷却没有下令停船,这一条水路已经走过很多遍,熟悉的不能更熟悉,所以倒也不必太担心,主要是万钧和运输船都足够大,而冲撞船又异常坚固,所以也不怕什么,由铁犀在前边开路夜行,其他船在后边跟着。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已经距离转弯江口没多远,这条水路最凶险的莫过于从南平江转入大运河这片水域,河道太宽,水流之中多有看不到的旋涡,白天的时候都不敢随意行船何况是晚上,所以沈冷下令停船休息。

    士兵们奔波多日,除了当值留守之人,大部分都回到船舱里睡觉。

    沈冷安排好了之后就在甲板上围着跑了一会儿,然后又打了一趟拳,身上汗水淋漓才回到房间,自己拎了一桶水冲洗。

    万钧之中也有货仓,装载的多是些吃喝东西,大部分物资还在后边运输船上,再说沿途水路有很多官补码头,所以倒也不用担心补给不足。

    货仓中,一堆货物突然动了起来,紧跟着一把短刀刺穿帆布,几个身穿工匠衣服的人从货堆里钻出来,其中一个迅速到了船舱口蹲下来戒备,另外几个人则从货堆里将藏于最深处的火油翻出来。

    其中一个工匠举着火折子在四周寻找了一会儿,随即在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标记,他蹲下来,用短刀在标记处撬了撬,有一块木板被撬开,里边有很多灰色粉末似的东西流出来,这地方是连夜改造,若是仔细看还会发现有些不对劲,但谁会盯着木板多看两眼。

    “动手!”

    为首的那个工匠低声吩咐了一声,手下那几个人随即拎着火油桶四散开,在货仓四周泼洒,没多久,四周木墙上都已经泼满。

    为首的工匠往上指了指,其他人随即快步撤离往货舱口过去,他将火折子扔在那些灰色粉末上,呼的一声,火焰随即燃烧起来,紧跟着就一声爆鸣,船舱一侧竟是被炸开了一个洞,哪里本就被掏的只剩一层木板,破开便不是难事。

    水一瞬间开始往船舱里倒灌,船身立刻就摇晃起来。

    那几个工匠在货舱口将身上的衣服脱了扔进火焰里,然后迅速的换上水师战兵的军服,推开货舱口冲了出去。

    “出事了!”

    当值的水师士兵大声喊了一句,立刻跑出去找铜锣想要敲响,上来的几个刺客也在喊,追到那当值水师士兵身后,捂着他的嘴一刀割破了喉咙。

    他们几个将尸体扔进水里开始往船尾过去,分开两边跑,将船舷两侧挂着的蜈蚣快船往下放。

    沈冷还没有睡踏实,冲出来的时候船身已经倾斜,因为万钧太大,所以不能完全靠近岸边,船往一侧歪斜的速度很快,好在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水师战兵,醒来之后立刻往甲板上冲,虽然快但并不拥挤混乱。

    沈冷上到甲板之后开始大声呼喊士兵们跳水,距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可沈冷手的兵就没有一个水性差的,游到岸边去并不是什么难事,唯独怕大船翻覆之际砸出来的旋涡会把人卷进去。

    “将军!”

    有几个士兵喊了一声:“快上小船。”

    沈冷微微皱眉,刚要说话,就看到不远处的另一艘万钧也逐渐歪斜,眼看着往一边翻,士兵们已经已经在跳水,也有人往高处跑。

    “你们是谁?”

    沈冷朝着那几个人问了一句。

    混乱之中,一个士兵从沈冷身边跑过的时候忽然停住,手里的短刀朝着沈冷的后腰狠狠刺了过去。

    沈冷本能的一侧身避开,那一刀擦着他的身子划过,他一把抓住那士兵的手腕往回一拉,短刀随即刺入那士兵自己的胸口里。

    此时船上乱腾腾的,士兵们都在跳水,没有人注意到在逐渐高高翘起的船尾位置有人对沈冷出手。

    沈冷击杀一人,突然有两个士兵从他头顶上扔下来一张渔网,这渔网坚韧且很大,沈冷想避开已经来不及,渔网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抽刀劈砍了两下,才破开一个洞,几个刺客过来互相将绳索一头扔过去,他们显然经过了很精心的演练设计,配合极为默契。

    几个人手里绳索来回换了两次,沈冷就已经被捆住,他们奋力往外一拉,绳索绷直,沈冷的双臂被拉的缩回去,只能紧贴身体。

    为首的那个刺客从远处冲过来,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木棍一头已经削尖了,本之前藏在近乎一样的一堆木棍中,唯有这根木棍一头是尖的,那人动作迅速且稳定,木枪朝着沈冷的胸口狠狠的刺了过来。

    这些人单独拿出来都不算是高手,可是他们的配合太默契,没有丝毫罅隙,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已经演练过无数次,就连沈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们仿若都能提前预判。

    不然的话,想把沈冷捆住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长枪朝着沈冷的胸口直刺过来,沈冷一声暴喝,肩膀往一侧转开,长枪将他胸口上的衣服刮出来一个洞,若是再慢分毫,这一枪就能戳进沈冷的心脏。

    沈冷先是往前奋力一冲,他身后两个人连忙拼尽全力的拉扯绳子,而在这一刻沈冷忽然向后退出去,身后那两个绳子随即松了些。

    沈冷趁机双臂往上一抬将绳索挣脱,蹲下后脱离绳套,他一刀将渔网切开,冲出去的时候对面刺客首领已经将长枪掷了过来,沈冷一刀将长枪荡开,身形如电一样朝着刺客冲了过去。

    如果刺客再多几个人的话能腾出手来,在沈冷被捆住的时候一阵连弩激射,怕是沈冷就算是身上有链甲也会受伤,可他们人数有限,且都双手抓着绳索,唯有那刺客首领能出手,而且他们混入船舱的时候穿的是工匠衣服,大一些的兵器和连弩根本不可能带上船。

    沈冷一刀斩向那刺客首领,那人却根本就不接招而是转身就跑,顺着倾斜的船跑了几步后直接就跳进江水里,沈冷回头,其他的几个刺客也已经趁机跳下船。

    此时深夜漆黑如墨,虽然火光能把周围照亮一些,那些刺客落江之后若想寻他们踪迹根本不可能,他们身上穿着的还是水师战兵的衣服,不少士兵还在江水里,他们混进去无从分辨,这些人远不似之前遇到过的那些江湖刺客,他们一击不能杀死沈冷立刻就走,丝毫也不拖泥带水,而且每一步显然都精心计算过。

    而且他们袭击的不是一艘船,整个船队都乱了起来。

    沈冷跳下水,戒备着每一个往自己身边靠近的人,游水的人全都低着头看不到面容,光看衣服又根本辨认不出来哪个是刺客。

    就在这时候沈冷忽然觉得脚踝紧了一下,然后是一股力量拉着他往下沉,他在水中无法控制,身子直接没入江水里,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

    可就在沉入水中的瞬间,沈冷强行扭身转了一圈,攥着他脚踝的人便只能松手,他在什么都看不清楚的情况下挥刀出去,身子在水中旋转了一周,刀也旋转了一周。

    刀本就沉重,在水中挥动更加费力,然而沈冷臂力强悍,这一刀在水里竟是好像没有受到几分阻滞,刀转了一圈,在水中划出来大半圈痕迹,另外小半圈则在水面之外。

    刀出水之前划动的是水,刀出水之后刀尖上洒出去的还有几滴血。

    沈冷四周的江水立刻就变了颜色,好像墨汁倒进了水里一样。

    沈冷明显感觉到自己一刀劈中了靠近的刺客,出水吸了口空气然后闭气缩回水下,看到一具尸体缓缓的漂浮上去,再远些的地方,有个黑影已经快速的游离,快若游鱼。

    沈冷再次出水,发力往岸边游了过去。

    到了岸边之后有士兵眼尖看到他,伸手把他拉了上来。

    “吹角召集队伍,每个人都看看自己身边的人认识不认识!”

    沈冷嘶吼了一声,眼睛都微微发红。

    三艘万钧全都沉了,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手下人损失如何,虽然士兵们训练有素水性都很好,可难免会有意外。

    四周的士兵们互相辨认着,然后往号角声响起的地方集合,大概两炷香的时间之后队伍才集合起来,主要是天黑水乱,江边的环境也完全看不清楚,看似草丛没准一脚进去才知道是水坑。

    队伍集合起来后清点人数,发现至少有二十几个人失踪。

    沈冷握着到的手,手背上青筋毕露。

    “将军,有人混进来。”

    杜威名从另外一艘出事的万钧船那边赶过来,他看到了几个可疑的人,却没有追上。

    这三艘造价不菲的战船全部沉没,想救都救不了,三艘万钧之前就必然被人动了手脚,不然的话船舱没有那么容易破洞,万钧之坚固,就算是和求立人的战舰硬碰硬对撞过去,也不会沉没的这么快。

    “我知道,前边的船怎么样。”

    “那三艘船没事。”

    沈冷回头:“再清点一边人数。”

    夜色之中,浑身湿透了的汉子们努力的寻找着,期盼着,刚才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同袍突然就出现了,那该多好,可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失踪的人数非但没有减少,第二次清点之后发现,又少了两个人。

    “刚才报数的时候还有人混在我们人群里。”

    沈冷眼神微凛:“往前走,江边有大路,在路上停下来整顿。”

    士兵们顺着江边的草丛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离开江边百米左右就是官道,沿江两侧都有路他们自然知道,毕竟在南平江上训练了那么久。

    到了大路上后众人心里踏实了些,然而大部分人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运输船找合适的地方靠岸,把马放下来!”

    沈冷大声喊了一句。

    大概近一个时辰之后前边船才寻到一处可以稍稍靠近那边的地方,士兵们驱着战马下船登岸,沈冷让杜威名陈冉带着那三艘船天亮之后原路返回安阳船坞,他跳上大黑马的马背:“跟我走!”

    士兵们纵马前行,跟在大黑马后边朝着安阳船坞方向冲了回去。

    距离远一些的草丛中,十几个爬伏在那的人慢慢抬起头,马队已经轰然远去,他们互相看了看,都有些惧色,虽然他们并没有多大损失,只死了一个人,可在这种情况下没能杀了沈冷,已经是败了。

    “咱们怎么办?”

    几个人看向为首那人,那人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去前边官补码头。”

    沈冷带着人一夜狂奔,第二天中午才回到安阳船坞,冲进船港的时候把船坞里的守军吓坏了,这些杀气腾腾的人直奔提调佥事连路的所在。

    沈冷一脚把门踢开,里边却空无一人。

    “连路呢?”

    沈冷大声问了一句。

    “佥事大人昨夜里说有要紧事要离开,一直都还没回来。”

    沈冷在椅子上坐下来,只觉得一股火就是释放不出去。

    距离安阳船坞大概百里之地,连路回头看了一眼后冷哼,不管能不能杀了沈冷,想抓到他又岂是那么容易?

    查去吧。

    他本就不是连路。

第三百八十八章 掉包

    坐在安阳船坞提调佥事的书房,沈冷让自己安静下来,仔细思考这件事的前前后后,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连路可能是假的。

    连路是一个多月之前就到了安阳船坞,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船坞的人也可以证明他几乎没有外出过几次,而且为人和善,虽然来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但船坞里的人对他印象都不错。

    这个人还勤勉,他到船坞之后经常都会亲自到船坞里和工匠们请教问题,很多工匠都说连大人很谦逊,对他们都十分客气。

    六品工部员外郎张智一脸紧张的站在沈冷身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沈冷的脸色,出了这么大的事,纵然和他一个铜钱的关系多没有,只怕他也会受到牵连,那可是三艘造价昂贵的万钧啊,在海疆战场上敌人都没有能轻易击沉的水上霸主。

    “连路来的时候带了什么人来?”

    “只带了四五个随从。”

    张智连忙回答:“他文书齐全,上面内阁与工部的印章不会有错,还有官印。”

    沈冷嗯了一声:“他到船坞之后做过什么。”

    张智仔细回忆了一下后说道:“连大人......连路倒是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为了尽快熟悉船坞里的事,他每天都有很长时间在船坞里盯着工匠干活,后来还亲自去招募了一批工匠。”

    沈冷眼神一凛:“这批工匠呢?”

    张智道:“奇怪的是,昨日连大人急匆匆走了之后,那些工匠也都不见了,今日没来上工,昨日也没有人告假,似乎是约好了一样一个都没有来。”

    沈冷想到在离开船坞之前还有一批工匠在检查万钧,那就应该是连路招募来的那批人,说是在检查,实则是在破坏。

    也怪自己太大意了。

    沈冷皱眉,当时急着赶回水师,所以并没有仔细检查船舱,若是他多一句交代的话也不会出现后来的事,这只是一种出于对船坞惯性的信任,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个提调佥事有没有可能是个假的,正常人都不会去想。

    这件事暂时也查不出什么,连路已经逃走,只怕不会再回到船坞。

    沈冷沉默一会儿后说道:“我写一封信,你们派人尽快送到长安城交给廷尉府都廷尉韩唤枝大人。”

    他看了看桌子上有笔墨纸砚,提起笔之后想了想:“我说你来写吧。”

    张智连忙过来接过笔,沈冷把座位让出来:“我说,你写。”

    张智一时之间也没明白过来为什么沈将军让他来写这封信,不是亲笔信才分量更重一些吗?所以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将军这封信若是下官来执笔的话,廷尉府韩大人会不会有所怀疑?”

    沈冷想了想也对,又把笔拿回来,沉思片刻写了一封短信,张智假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反正写了些什么他没看清楚,只觉得那字是真让人过目不忘,这字简直就是级别最高的防伪。

    沈冷写完了信之后交给张智,然后看了一眼外边:“你派人去检查一下所有待交付给水师的战船,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查完了之后确定多少艘战船有问题告诉我。”

    张智连忙转身出去安排,其实在这之前工匠们已经开始对剩下那些战船的精细检查。

    就这样沈冷又在船坞里耽搁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所有的战船都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又查出来两艘万钧的货仓里有问题,藏了火油,还有火药,而且船上也动了手脚,在战船一侧打出来不少小洞,这些小洞都用蜡封了,天凉水冷,蜡便凝固着堵住洞口,火药烧起来,蜡很快就会化掉,威力再大些,因为这些孔洞,就能直接将好大一片炸碎。

    张智的脸色已经白的吓人,这罪名太大了,就算这都是连路的罪,那些工匠也都是连路找来的,可他一个失察之罪,就足以被罢官为民,这还是轻的。

    “那些连路招募来的工匠都有备案,不过估摸着身份都是假的。”

    沈冷站起来:“你再去从那些没被做过手脚的战船中挑选三艘出来,我保你无事就是。”

    张智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扯皮,连忙去挑了三艘战船,这几艘船是他前两日亲自盯着验收的,而且刚才又都仔细勘察了一遍确实没有问题,他这才敢提出来交给沈冷。

    沈冷又下令队伍在船坞休息一晚,从武库里借出来一批甲械兵器补充,他的人在船沉没的时候兵器大部分都留在船上,没有兵器,就显得更加狼狈了些。

    最近一两年来,沈冷还没有如此狼狈过。

    第二天才亮,沈冷带着队伍重新,走到之前战船沉没的地方,沈冷下令战船下锚,带着人划小船过去,又派人去附近村子里寻水性好的渔民过来,士兵们和渔民轮流下潜,整整两天,在沉没的战船之中运出来十几具尸体,沈冷把人在江边葬了,站在那看着新起的土坟,沈冷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下来。

    队伍继续出发,在前边官补码头停下来补充给养,沈冷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人来,官补码头的官员随即禀告,说是今天一早有一批大概二十来个身穿水师军服的战兵到了船坞,说是他们的船出了问题沉没,可他们还要赶去南疆,所以从船坞里借了一艘快船走。

    沈冷又仔细询问了一下,确定来劫船的其中一个就是连路。

    一路上继续南行,沈冷特意让一艘万钧在前边开路,然而顺着水路就这么南下又走了七八天,路上却没了那些人的踪迹,一路上在沿途的官补码头打探,之前还打听到了,后来这些人应该是根本就没继续走这条水路,所以便没了踪迹。

    长安城。

    廷尉府衙门,新建的大院看起来极气派,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廷尉一个个脸色严肃,和这大院的风格如此的般配,很多人都说,哪怕是大白天阳光最好的时候,从廷尉府衙门口经过也会感受到一丝丝寒意。

    当然,这寒意未必是来自廷尉府这大院子,而是来自每个人自己心里。

    韩唤枝将那封信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然后脸色一沉。

    “居然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

    站在他身边的耿珊问了一句,韩唤枝随即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下,耿珊随即看向那送信的人:“这是沈将军亲笔所写?”

    韩唤枝叹道:“这个就不用问了,别人写不出来他的字,苦练三年也未必能模仿出来,若真有人模仿出来了,怕是也再难好好写字。”

    他起身:“带上人,跟我去一趟工部。”

    没多久,韩唤枝就已经坐在工部尚书薛大人的书房里,听闻安阳船坞出了这么大的事,薛大人的脸都吓得发白,这事陛下还不知道,知道了的话天知道会发多大的脾气。

    三艘万钧啊,还险些葬送了一千多水师战兵,再加上一个圣眷正隆的沈将军。

    “连路确实是工部挑选出来的官员,之前十月份的时候户部考评,安阳船坞的佥事诸项优良,所以内阁请旨,把他调回京城,内阁让工部选人去安阳船坞递补佥事,于是就挑了连路过去,十月底的时候连路就离开长安去安阳郡赴任了。”

    韩唤枝将沈冷信中描写的连路的模样说了一遍,薛大人拿不准,毕竟对连路也不熟悉,又派人把侍郎张大人请来,两个人对照了一下,发现沈将军信上说的连路和派去的连路,应该不是一个人。

    “真的连路怕是已经出了意外。”

    韩唤枝道:“有人半路截杀了连路,然后带着连路的文书官印去了安阳船坞,船坞那边根本就没有人见过他,看到凭证齐全,官印无假,自然就觉得那是真的连路。”

    可是推测出了这一点却依然没有任何进展,假连路是谁?

    “当时内阁那边对调派连路过去有什么想法没有?”

    “没有什么异样,官员报上去之后,内阁审核通过,然后请陛下过目,陛下还亲自见了连路交代了几句。”

    韩唤枝点了点头:“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可打听,我派人去沿途查查,已经一个多月,希望还能查出来什么。”

    说完之后韩唤枝起身告辞,侧头对随行的耿珊说道:“你回廷尉府之后去找古乐,你们两个人带上一百黑骑,分做两队,一队走水路一路走陆路,不管是路过官驿还是官补码头都仔细询问,你知道怎么确定地点。”

    耿珊点头:“属下知道,若上一个官驿的人和下一个官驿的人对连路的外貌形容有差距,那就在这两个官驿之间找尸体,不过两个官驿之间距离最短的也要百里,可能会耗费很长时间。”

    “查吧。”

    韩唤枝一边走一边说道:“不管有没有查出来什么,你们两个先不要回长安来,直接去南疆找沈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些人不会轻易放弃,这次的人不一样......”

    耿珊脸色微微一边:“大人的意思是,这次的人可能是军方的人?”

    “未必,但沈冷信中提到这些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纵然不是军方的人,训练他们的人和军方也必然有联系,我安排别人去查查沐昭桐......只是关于沐昭桐的大概也都查清楚了,现在手里没有的,也不是轻易能查出来的。”

    “死士。”

    耿珊低声道:“如果真的是沐昭桐这些年培养出来的死士,就说明他手里已经没别的人可用,没别的牌可打。”

    韩唤枝脚步停了一下:“不对......”

    他微微皱眉:“应该去查查沐昭桐夫人那边。”

    耿珊眼神一亮。

第三百八十九章 臣谢陛下恩典

    长安城。

    大学士府。

    无论如何,沐昭桐如今依然是朝廷里最特殊的那个人,内阁大学士,调度六部九卿,治理天下民生,这么多年来风风雨雨,除了他独子沐筱风死之后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在朝为官数十年,算得上兢兢业业的典范,为内阁大学士之后更是令人钦佩,十几天不回家也是常事。

    只是今天,在听到一些传闻后,天还没黑的时候沐昭桐就回到家里,看起来比往日多了几分疲惫,只有在他太过劳累步履蹒跚的时候,人们才惊觉这位手握重权三十年的大学士是真的老了。

    门口等着的下人连忙过来扶着他进院,沐昭桐看了看街上还有百姓路过,摆手示意不要扶着自己,挺起腰板,大步上了台阶。

    回到书房后沐昭桐就一个人坐在窗口旁边发呆,今日从内阁早早回家,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可能连身边人都不了解,最亲近的身边人。

    夫人被丫鬟搀着进门来,脸上带笑:“老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从上次回来到现在,又已经快半个月。”

    沐昭桐勉强笑了笑:“惦记着家里,朝廷里的事又不是能忙完的,回来看看你。”

    夫人笑的更舒心起来,示意丫鬟出去,她给沐昭桐泡了一壶茶:“老爷已经很久很久没说过,回来看看我这几个字了。”

    沐昭桐脸上出现几分愧疚,这么多年来他在朝廷里呼风唤雨,实则都是夫人的功劳,他自己曾经说过,论本事能力他也就勉强二流,很多决定其实都是夫人帮他做的参考,一直到前些年他找夫人商量事情才变得少了起来,做了那么多年大学士,常规上的事按部就班,又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所以两个人见面说话的时间就越来越少。

    “你坐。”

    沐昭桐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夫人缓缓坐下来,自然看得出来沐昭桐脸色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她问。

    “夫人......你可知道,自从陛下登基之后,我虽依然为内阁大学士,但向你请教的时候越来越少是为什么?”

    “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帮老爷多想想,诸事都是老爷做主。”

    “是我做主,可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如你。”

    沐昭桐摆了摆手阻止夫人打断自己,看得出来夫人脸上的急切,他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是夫妻,已经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就正如你也了解我一样......这些年来,大事不可决,都是你在帮我,我时常想着,若你是男人做这个内阁大学士,必然比我要强的太多。”

    “所以,难免我又会有些心里不舒服,觉得不如你,便开始躲着你,越是老了越是好面子,结果弄的自己有些像个怨妇。”

    他看向夫人:“我知道夫人担心我,事无巨细,都帮我想着念着。”

    夫人脸色微微发白:“老爷,是我错了。”

    “你听我说完。”

    沐昭桐道:“你若是错了,我就更错,上次我回家来的时候,和你说起来看到沈冷那般得意就气恼,不久之前沈冷出了事,是夫人安排的吧?”

    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是。”

    沐昭桐嗯了一声:“夫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培养死士的?”

    “二十年前。”

    沐昭桐脸色猛的一变:“二十年前?”

    他想了想,那正是他想拥立幼主从而可以权倾朝野的野心膨胀的时候,奈何裴亭山带着九千刀兵从东疆一路狂奔而来,在城门外抱刀而坐,他的一切野望都被那一人一刀挡住了,也砍碎了。

    “老爷总觉得那些当兵的都是武夫,只有蛮勇,即便是到了现在,老爷怕是也不服裴亭山,不服澹台袁术,可我想着,军者纵然是武夫蛮勇,可最要紧的时候,刀子比嘴巴有用的多,也正是那时候我开始物色人选,我担心老爷会出事,我以为陛下会对老爷下手,最不济也要保老爷的安全......”

    沐昭桐伸手握着夫人的手:“所以我才说,我是真的不如你。”

    他看着夫人的眼睛:“现在有多少可用之人?当初风儿被害,你为什么不用?”

    “不敢用。”

    夫人低着头:“虽然风儿被害我如老爷一样悲伤,可是那些死士是这些年我为保老爷的性命而准备的,纵然我当时再难过,也明白那些不是为了保风儿用的,老爷只要还是内阁大学士,这些人我会一直不用。”

    “那为什么这次......”

    “我们老了。”

    夫人抬起头:“上次老爷回来的时候,我忽然看到老爷头发竟是已经白了一大半,走路都走不稳需要人扶着,老爷和我说的时候我看到了老爷眼睛里的悲绝,那一刻,我忽然之间就醒悟过来,我们都老了......既然我们都老了,我们还怕什么?”

    她沉默片刻后说道:“上次想和老爷说,只是没有准备好也不知如何开口,今日老爷问起来就索性说了吧,我有件事想和老爷商量......太子即位老爷怕是等不到了,陛下终究还不老啊,纵然等到了,那时候的老爷太子还会用吗?我总想着,老爷走的远站的高,将来风儿也就能走的轻易些,可是风儿已经不在,老爷再争,争到最后,还有什么意义。”

    沐昭桐垂首,肩膀都在微微发颤。

    “不争了,我现在才醒悟过来,年月不饶人。”

    “这就是我要对老爷说的。”

    夫人道:“老爷已经没必要再争什么了,后宫里那位是个寡淡薄情之人,纵然将来她能真的挺起腰杆来,老爷也已经老的挺不起腰杆,上次老爷回来之后说庄雍要做正一品,沈冷也到了正四品,我家风儿若是还活着,最不济也要正三品了吧,那时候我就想着,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帮老爷做好。”

    “老爷......退位吧。”

    她看着沐昭桐的眼睛:“我倾尽全力,去杀了沈冷为风儿报仇,然后我们夫妻回老家去,陛下一定会准许。”

    沐昭桐沉默,一言不发。

    许久许久之后,沐昭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好。”

    夫人脸色缓和过来不少:“这二十年来我以培养战兵的方式培养死士,就是因为当年老爷那谋天之局被裴亭山一把横刀蛮横不讲理的破了,兵者凶器,没有凶器,老爷面对凶器的时候就会束手无策,风儿死的时候我真的很想用这些人去把沈冷千刀万剐,可是,一旦用了,老爷就是死罪。”

    权臣养私兵,诛九族。

    这和找杀手用暗道不一样,那些可以甩开,私兵之罪,罪不可恕。

    “那是为了保老爷的命准备的,不能害了老爷的命,既然老爷也答应退出朝廷,我们就不用再顾忌什么,杀沈冷之后我们就走,不......之前就走。”

    沐昭桐嗯了一声:“那你去安排吧,我们回老家去种花养草。”

    “好。”

    夫人起身:“藏刀二十年,用的迟了......”

    “刚才我问夫人有多少人可用,夫人还没有回我。”

    “不多,只有六百。”

    “人在何处?”

    “城中四百,城外两百。”

    夫人道:“只是想着,若朝中出现变故,陛下也不会直接把老爷怎么样,而是必然先下令罢了老爷的官,让老爷回老家去休养,陛下或许是真的不想杀了老爷,不然也不会等这么多年,可别人会,如韩唤枝......若老爷被罢官出长安,半路上第一个来杀老爷的必然是廷尉府的人,这六百死士就是为那时候准备,我也没有想到,陛下二十年都没有说出这句话。”

    沐昭桐脸色一变:“陛下......待臣子其实真的好。”

    只是现在再想这些,已经没了意义。

    夫人起身去安排,沐昭桐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着外面已经逐渐黑起来的天色怔怔出神,他想着沈冷如今差不多已经快到南疆了,此时此刻去安排,杀沈冷也要几个月之后才有确切的消息回来,自己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把内阁诸事都安排好,陛下二十年不动他,他就最后再尽一次为臣者的本分。

    他打算将内阁的事整理出来,再推荐一人上去,得到陛下首肯之后便离开长安,有三五个月应该也足够了。

    第二天一早沐昭桐离开家去上朝,路上还在思考如何对陛下提及此事,然后忽然想到,自己怎么就服老了?人的心境,真是一天一天都在变,越老变得其实越快。

    下朝回到内阁之后才坐下来,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思考谁最合适接替自己的位置,内侍却来传旨说陛下请他到东暖阁议事,沐昭桐连忙起身往东暖阁走。

    皇帝坐在那有些发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沐昭桐进来之后俯身叫了一声,皇帝这才侧头看向他。

    “阁老,有没有想过,陪朕去东疆?”

    沐昭桐的脸色猛的一变:“臣这般年纪,怕是经不住了。”

    皇帝嗯了一声:“朕本来也想着,太子留守长安,身边没有人辅助总是不行,毕竟他还太年轻,阁老留在他身边的话,有阁老事事提点他也就不会犯错......可是朕忽然间想起来,前些年朕请阁老和你夫人来宫里吃饭,问及你夫人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夫人说此生还没有见过大海,想看看,朕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这个,那就满足了她吧,阁老回去之后可对夫人说,朕会安排太医院的人一路随行,再准备一辆很大很舒服的马车,应该也不会太颠簸劳累,至于太子留守长安,老院长虽然能力不及阁老你,辅理朝政可也足够了。”

    沐昭桐猛的抬起头:“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阁老,你们年纪都不小了,没有完成的心愿再不去完成,怕是以后机会更少,朕这些年一直都很自私,只是想着让阁老多帮帮朕,忽略了阁老会冷落家人......就这么定了吧,朕已经安排礼部的人去准备。”

    沐昭桐脸色发白:“臣......谢陛下恩典。”

第三百九十章 巧合不

    连路并不叫连路,他的名字叫须弥彦,连路是死在他手上,他杀连路的时候杀的并不快,杀了大概一个半时辰才杀死,在这一个半时辰之中连路家里有几只老鼠他几乎都问的清清楚楚,须弥彦说,这是一种态度。

    他并不觉得所谓江湖之中那些杀手有什么可在意的,什么十大排行二十大排行,都很幼稚可笑。

    在他看来,只有军人才能称之为杀手。

    从大运河半路转走另一条水路之后,他们找地方停了下来做下一步准备。

    “这个沈冷似乎真的不好杀。”

    须弥彦手下最得力之人名为拓盛,和须弥彦一样都不是真正的宁人,他祖上是霍拓人,须弥彦的祖上是渤海国人,只是已经不知道经过多少代的融合之后,在他们两个身上已经找不到几分外族人的影子。

    拓盛看向须弥彦:“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被他脱身,反而还杀了我们一个人,不可小觑啊,怪不得之前传闻江湖上那么多高手都没能要了他的命。”

    “江湖?”

    须弥彦哼了一声:“一群成年人过家家的地方。”

    他擦拭着手里的横刀:“江湖中人总说江湖大,可江湖再大,也大不过一个沙场......古往今来,所谓江湖上才死了几个人?沙场上,随随便便一战,便有数万生死。”

    拓盛当然知道须弥彦是什么性子,自然也不会去他和辩论,须弥彦有多骄傲,就有多看不起所谓江湖人,之前那句成年人过家家的地方就足以说明一切。

    “这是我们第一次出来做事,若做不好的话回去也没办法交代。”

    拓盛看向须弥彦:“华紫气一直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这次出来做事东主选了我们而不是他那队人,白痴都看得出来他有多不服气,若我们再失手,可想而知他会怎么嘲笑我们,在谁面前的丢人,都不能在华紫气面前丢人。”

    须弥彦嗯了一声:“沈冷再不好杀也得死,之前的机会已经算很好,但不是最好,最好的机会还是在南疆。”

    “南疆?”

    拓盛不解:“沈冷回到南疆之后如鱼得水,进了有数十万大军的军营里,我们还能怎么动手。”

    “沈冷回到军营里必然放松下来。”

    须弥彦道:“越是他认为不可能的地方,就越是有大把的机会等着我们,若事简单可行,我们也不会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站起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沈冷回到南疆不会马上去窕国那边见庄雍,他会让队伍休整几天,求立人的水师还没有被击败呢,以沈冷那千余人的队伍,他不敢贸然过海,他会派人去通知庄雍他回来了。”

    须弥彦嘴角一勾:“继续赶路,别让沈将军等的太心急。”

    二十几个人的队伍再次出发,他们将从官补码头借来的战船丢弃,偷了一艘渔船后继续南下,走了几百里将这艘渔船也丢了,又换了一艘船,等快到南疆的时候再次弃船,然后回到陆路上。

    平越道阿泰县,这地方在还是南越的时候名气就已经很大,播于四方。

    南越人其实不会做生意,阿泰县这一县之内的纺织工坊就比得上安阳郡的一半,有人说南阿泰北安阳,这两个地方就能做出来大半个天下的人穿衣做被所需的布料锦缎,可阿泰县比起安阳郡来说差的就不是一点半点,按理说更近海,生意本可做的更大。

    一支商队从阿泰县出来的时候大车上已经装满了货物,不过要走两天才能到水路码头,这也是阿泰县唯一比不得安阳郡的地方,安阳郡内码头众多,货物进出都比阿泰县要方便的多。

    这支商队其实是拼凑起来,他们从阿泰县进了货之后还要赶去海疆,然后乘坐海船把货物送出去,队伍小的话根本就不够支付海船运费,所以往往都是几个商队甚至十几个商队拼凑起来,根据货物的多少出所需运费,这样一来,大家支出都承受得起,还能把价钱买到最高,况且人多之后胆气也足。

    南海上的海盗之猖獗比起南平江上的水匪来说要严重的多的多,那些海盗杀人之狠厉也非水匪可比,水匪或许还会良心发现只夺货物而不夺人性命,可海盗若是登船,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把人全都杀光。

    整个南海海域上大大小小叫得上来名字的便有上百支海盗队伍,其中最凶者为海浮屠,传闻海浮屠有三百战船上万海盗,就连求立人的水师遇到海浮屠之后也不会轻易去招惹。

    排在第二位的则是红十一娘,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已经无从得知,南疆海域的人都知道,红十一娘从不祸害百姓也不祸害商队商船,她是杀海盗的海盗,因为把南海上的海盗得罪的狠了,前些年,十六股海盗联手想把红十一娘的队伍剿了,去之前他们去求铁浮屠,铁浮屠却置之不理,结果那一战打的让人出乎预料,红十一娘手刃了十六个大海盗之中的十一个,红十一娘的名声便更加响亮起来。

    之所以杀了十一个,不是十个也不是十二个,只是因为她说这样和自己名字更配。

    这段日子南疆海战激烈,大宁的水师在海上,求立人也好,海盗也好,都不似以往那样无所顾忌,铁浮屠更是直接退回到他藏身的海岛上已经近一年没有出来过,反正以他这些年劫掠的东西,便是十年不动也足够。

    红十一娘也没动,这些海盗似乎都形成了一种默契,他们对熟悉的求立水师并不惧怕,但对不熟悉的大宁水师反而有几分忌惮,在没有摸清楚大宁水师的真正实力之前,他们才不会主动去招惹,再说了,谁不知道宁人那种性子?

    你若是觉得自己了不起去动了宁人,宁人就没准不计代价的过来和你没完没了不死不休。

    铁浮屠曾经说过,不想得罪宁人不是觉得宁人真的能把他怎么样,而是会很烦,宁人和别国的人都不一样,比如求立人,号称海上强国,可海盗若是把求立人的商队杀得狠了,求立人往往会选择和海盗谈判,或是干脆躲着走。

    宁人则会一直那么针对下去,第一次或许打不赢,第二次或许还打不赢,毕竟远不如海盗熟悉海域,也不知道海盗藏匿何处,可宁人就算是耗费了无数的财力人力也不会放弃,他们会一直打到能把海盗灭了为止。

    所以铁浮屠才说,宁人最烦。

    趁着这段时间宁人与求立人海战激烈,商队倒是反而更安全了些,所以这支刚刚离开了阿泰县的商队赶路匆忙,他们得趁着机会多跑几趟,万一以后若大宁的水师败了呢,他们这些靠海运赚钱的商队就会迎来很长的一段寒冬期。

    可是,他们运气不好,没有遇到海盗,而是遇到了一支战兵队伍。

    “停下检查。”

    为首的校尉伸手把队伍拦下来:“所有过往商队都得检查。”

    商队的几个头领连忙过来,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这沿路检查也不应该是战兵的事啊。

    校尉摆手:“去查查,最近有求立人混入平越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们所有人远离大车,不许触碰兵器,你们应该都知道战兵容不得挑衅。”

    商人们又没带什么违禁品,连忙让开,可是迎接他们的是一场屠杀。

    保护商队的武师哪里能想到战兵居然是假的,他们听到命令,自然不敢再手握兵器,离的大车几米远,那些战兵却忽然间开始杀人,一支一百多人的商队竟是被这么屠戮殆尽。

    须弥彦往四周扫了一眼,很满意手下人杀人的速度。

    “把人埋了,换上衣服,挑出来合适的身份凭证,尽快!”

    “是!”

    他手下人动起来,昨天夜里就在不远处的地方挖了大坑出来,用东西盖住,他们手脚麻利的把尸体都抬过去扔进坑中,迅速的掩埋,然后赶着马车离开了现场。

    一支商队,就这么合理合法的朝着南边海疆而去。

    与此同时,江南道。

    在距离出京畿道不足一百里的地方,两个官驿之间,耿珊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连路的尸体,已经死了这么久,如果不是京畿道这边正是隆冬,尸体被掩埋之后冻僵了,想验明身份哪里会容易。

    “每一处刀口都很凶。”

    之前就得到消息赶来和耿珊一同寻找尸体藏匿之处的古乐蹲在尸体旁边仔细看了看:“这种杀人的法子,不像是江湖客,江湖客杀人往往不会留下这么大的伤口,一个刺客如果不懂得收力而让伤口看起来很大,那就不完美.....”

    “你也和大人想的一样,这次的对手不是江湖客。”

    耿珊也盯着伤口看:“看来这次没那么容易查到了。”

    “分派人回去禀告大人,也把连路的尸体送回去,咱们去南疆。”

    古乐站起来:“他们的目标是沈将军。”

    耿珊嗯了一声:“你对沈将军似乎很敬重?”

    古乐脚步一停,回头看了一眼耿珊:“你敬重韩大人吗?”

    “那当然。”

    “所以我自然也敬重沈将军。”

    两个人上马,带着黑骑南下。

    七天后。

    水师在南疆的船港已经转移到了阔海县,这里曾是南越国水师最大的船港,但这个地方对于南越人并没有什么骄傲可言,当年求立人的水师就是堵着这船港把南越水师打的全军覆没,最耻辱的是,南越水师数百艘战船,只有不足十分之一是在水战之中沉没的,九成的战船甚至都没有能出得了船港,之后有几年,偶尔还会有求立人猖狂的乘坐小船进入船港来来回回的故意挑衅。

    如今这船港再度启用,是因为之前的船港太小,而且与求立人一战后沉船堵住了船港入口,清理起来是极艰难的事。

    沈冷的队伍就在船港里驻扎,站在堤岸上,沈冷看着远处有一支几十个人的商队进入县城,此时已经天色渐暗,这队伍怕是要等到明天一早才能出海了。

    商队里,带着草帽蒙着脸的须弥彦抬起头看了看高处,那边站着一个身穿军服的人。

    他嘴角微微一勾,伸手指了指阔海县城,队伍朝着县城前行,而他那眼神里有些淡淡的杀意一闪即逝。

    高堤上沈冷听到有人喊自己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王阔海一脸笑意的跑过来:“将军,这地方真比原来的船港好多了,况且这里还叫阔海县,巧合不?”

第三百九十一章 穿过

    阔海县城的规模并不小,这地方曾经是南越国最大的船港,也是最大的码头,哪怕海商明知道会遇到求立人会遇到海盗,可还是不能断了生计,他们从这里一批一批的把货物送出去,换回来海外国家的金银。

    说出来可能会被人羡慕说是赚了大笔银子,可其中凶险又有几个人提及。

    大概在二十多年前,海外极遥远之地的一个国家流入了产自南越和大宁的瓷器,茶叶,锦缎等等商品,一时之间惊为天物,于是他们组建了一支队伍,带着大量的金银以及千余人的军队前来,按照他们的计划,若是可以将这个传说之中富庶无比的东方国度灭掉,那自然最好,若是不可动武,那就以重金求-购更多的货物。

    奈何天意弄人,他们走错了路,在一片海岛上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城寨,以为已经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在观察之后确定这岛屿虽然很大,但毕竟是个岛,靠着他们强大的军事实力将这个岛上的居民全都屠尽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他们对海岛发起了进攻,最终成功的全军覆没。

    他们进攻的海岛上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大宁,也不会有南越,只是有一群看着他们却好像看着鸡群钻进狼窝里的海盗,海盗们甚至没有在海岸线构造防御,而是把那些人放进海岛里打。

    想必当时海浮屠的父亲站在高处往下看着的时候会嘴角带笑吧。

    来了老弟。

    也正是因为这一战的大获全胜让海浮屠那伙人成为南海上最大的海盗,毕竟那些带着一颗远征心来的人给他们送了一份厚礼,靠着这些战利品,包括大量的金银财富,再加上白送的一些战船,海浮屠一时之间在南海横行无忌。

    求立国不是没有想对海浮屠动手,只是真的打不过,求立水师大军寻求一战,海浮屠就避而不战,等到求立水师撤走,他们就会疯狂报复。

    再后来,求立人干脆愿意出一些银子买水路,更可笑的是,前阵子大宁水师在庄雍的代领下把求立水师打的狠了,求立人居然带着金银财宝跑去寻找海浮屠,希望海浮屠能够看在多年相交的份上协助求立水师前后夹击将宁人击败。

    海浮屠倒不是没答应他们,而是求立人根本就没有找到海浮屠。

    王阔海站在岸边,看着船港那边叹道:“之前刚到这的时候就看到船港很多残缺还在的木墙上有千疮百孔,求立人就在这把南越水师打的全军覆没,如今这里已经是大宁的疆域,我们正在求立人家里打他们,当年求立人如何在这飞扬跋扈,我们现如今就在求立人那边如何耀武扬威。”

    沈冷笑了笑:“你是不是想去求立?”

    王阔海嘿嘿笑了笑:“已经离开水师战场一年多了,如果将军没有带着我们去长安城,那此时我们应该正在求立国杀的兴起。”

    沈冷:“怪我?”

    王阔海笑着摇头:“不是不是,就是觉得有些可惜了,想想还是在战场上厮杀来的痛快。”

    沈冷抬起手想拍拍王阔海的肩膀告诉他机会会有的,抬起手来看了看于是放弃了念头,手抬起来的太高,会累到肌肉。

    “将军,咱们什么时候能回水师?”

    “暂时不急。”

    沈冷道:“不能让弟兄们再冒险了,我们这点人最多带十来条船过去,求立人的水师来来回回的走,被他们发现必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南疆已经被咱们的战兵打的焦头烂额,北疆海域若是再被咱们完全控制了的话,他们撑不过一个月,这次从长安回来又折损了二十几个兄弟,而之所以如此,都是因为我的疏忽。”

    王阔海连忙摇头:“将军你可别这么说,在长安城的时候我和兵部的人闲聊,他们告诉我,这两年来,兵部统计,大宁之内所有可领兵的五品将军以上都算起来,将军你带着的队伍是损失最小的,兵部的人对将军赞不绝口。”

    沈冷摇头:“我失误了就是失误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自己最不足的地方是哪儿。”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边,有一种习惯性的判断,以至于连船舱都没有好好检查一下。”

    王阔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很清楚损失了那些兄弟最痛苦最难熬的就是将军,将军一直都在自责,他不说,只是沉默,却更让人心疼。

    “世上没有真正的百战百胜的将军。”

    王阔海憨厚的笑了笑:“将军知道我不是个擅长说话的人,我说话可能挺不好听......就只一句话,一直想说,今日就说了,是我也是所有兄弟们的想法......这辈子能跟着将军做事,真的很开心很满足。”

    沈冷有些愧疚的摇了摇头:“我一次一次的答应你们,带多少人出去就带多少人或者回来,却没有一次做到的。”

    王阔海:“哪有一兵不损的战争?战争就是要死人的,没有人比将军做的更好,这也正是我们觉得幸福满足的地方。”

    沈冷下意识的又想抬起手拍拍王阔海的肩膀,有些时候兄弟之间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该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了全部,可是手举起来比划了一下,又放弃了,跳着拍的话那样就显得有些不庄重。

    “回城吧。”

    沈冷和王阔海两个人往阔海县城那边走,远远的就看到县城门口有一支大概几十人的商队正在门口接受盘查,守城的县城厢兵大部分都是原南越的士兵,被查到的人身份凭证上写的也都是越人,所以倒也没为难。

    沈冷和王阔海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商队先一步进了城。

    王阔海看了沈冷一眼,沈冷想说什么还没有说出来,就听到王阔海大声喊了一句。

    “站住!”

    前面的商队只好停下来,而那些守门的越人则立刻变得惶恐起来。

    “王阔海。”

    沈冷喊了一声:“你要干嘛?”

    王阔海回头瓮声瓮气的说道:“哪有人数这么少的海商队伍?”

    沈冷叹了口气:“回来。”

    王阔海哦了一声,有些不情愿的往回走:“这些人瞧着有问题,海商队伍,最少的也要有百余人,这二十几个人......有些不对劲。”

    商队里,须弥彦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机会来的就是这么轻易,想都想不到。

    此时此刻,城门口只有七八个守城的士兵,这些人全都是越人,武艺稀松平常不说,也毫无配合可言,而沈冷身边那个傻大个看起来似乎有些难缠,然而他们也终究只是两个人。

    所以他举起手,慢慢转身。

    商队所有人都举起手然后跟着他慢慢把身子转过来,似乎没有一点儿危险,可就在转身的那一刻,他们忽然放下手将连弩从斗篷下边取出来,二十几个人同时瞄准点射,门口那些越人士兵没有一个做出反应的,顷刻之间就全都被放翻在地。

    几支弩箭朝着王阔海和沈冷过来,每一只握着连弩的手都很稳定,所以射出来的弩箭无比精准。

    王阔海哼了一声,左脚往前跨了半步,右手从背后将重盾摘下来往前一戳。

    砰!

    重盾如同一面墙挡在那,几支弩箭几乎不分先后的钉在盾上又弹出去,发出的声音竟是有些清脆。

    假商队那边,拓盛往前疾冲几步,两个手下双手搭桥往前一伸,拓盛一脚踩在上面腾空而起,他距离王阔海本还有六七米距离,瞬息而至,一刀落下,王阔海单臂将巨盾举起来挡住那一刀,拓盛身子一翻双脚落在巨盾上,两只手握着刀柄往下狠狠一戳!

    他本想一刀戳穿巨盾刺中王阔海的脑袋,只是没有想到这盾牌居然是特么铁的。

    纯铁铸造!

    当的一声,刀尖弯了一下然后崩断。

    拓盛高高跳起来想往下一踩,想把盾牌踩下去,他习武多年,这双脚猛跺之力有多大?

    没多大。

    因为没跺下去。

    高高跃起的拓盛身子并没能落下来,确切的说并没能落在盾牌上,就在他跃起的一瞬间沈冷也跃起,可毕竟拓盛在王阔海头顶上,王阔海就那么高了,沈冷比拓盛低了两米还要多......所以沈冷一把抓住了脱身的脚踝,然后往下一拉。

    砰地一声,拓盛的后背重重的摔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挣扎两下,沈冷抓着的脚踝左右来回摆摔了几下,砰砰砰的声音震的人心都跟在跟着颤。

    这般摆摔,才第二下拓盛的腿骨就断了,于是沈冷便觉得摔起来没了意思,随手把人扔了出去,拓盛的身子向后翻滚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控制不住的后脑撞在地上,翻过去又重复了三四遍,这一下摔的七荤八素,腿骨还断了,硬撑着站起来,还没有站稳的时候沈冷已经到了。

    黑影一闪。

    啪的一声,沈冷一把捏住了拓盛的脖子往前猛推,拓盛的双脚离地,被沈冷重重的推撞在一颗足有小半米粗的大树上,沈冷松开手往后撤了一步,然后一转身从背后将黑线刀抽了出来,一刀戳进拓盛的心口,精准的令人头皮发炸。

    这一刀戳穿了拓盛的身体,刀子又把小半米粗的树穿透。

    刀尖在树另外一侧刺出来,被树干磨的锃亮。

    拓盛眼神呆滞的看向沈冷,这一刻还残存着一口气没死。

    沈冷却忽然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往外猛地一拉,拓盛的身体瞬间就离开了大树,他的身体被沈冷拉拽着硬生生穿过了刀柄。

    用一个东西捅穿另外一个东西叫穿过,比如用棍子穿过一个圆环。

    用一个东西套过另外一个东西也叫穿过,比如用圆环穿过一根棍子。

    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

    ......

    【这几天在参加年会,连续三天晚上三四点睡觉了,更新不稳定,表示歉意,等我回去之后试试能不能一周保持三更来报答大家。】

    【凡是皆有度,不能太过,比如吹牛逼,刚才我可能就吹过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不禁弄

    王阔海将盾牌横过来,弩箭打在他的盾牌上纷纷弹飞,这面铁盾,是他求沈冷委托兵部的人,在长安城大宁军工坊打造,从西疆归来之后才取到手,分量沉重的寻常男人搬都搬不起来,而他却用的正顺手。

    盾牌打造的非但厚重坚固,还很精巧,盾牌上有一个机关,拍一下,盾牌四周就会弹出来大概一尺长的刀锋,盾牌一圈一共有二十四个刀锋,这东西在战场上简直就一件大杀器。

    拓盛之前冲过来的那一刻,王阔海一股战意沛然,可是没想到还没怎么样,那个家伙就被将军直接摔死了。

    冲过来的时候带着些凶悍气势,谁想到这么不禁弄。

    这是王阔海的口头语......不禁弄。

    “将军,该换我了。”

    王阔海将盾牌横过来往前疾冲,他那种大步迈出去,一步便有两米多,只三五步就冲到那些刺客身前,最前边的刺客一刀斩落,王阔海连理都没理,盾牌往前一推,锋刃弹出,噗的一声戳在那刺客的胸膛上,刺客一声惨呼,刀子往下落......够不着。

    “弄死你!”

    王阔海发力往前冲,盾牌竟是将那刺客从胸口直接切断,两个半截的身子分开,在一片血雨之中王阔海如同一头远古凶兽一样撞了过去。

    前边四五个刺客同时袭来,王阔海将盾牌横着甩出去,盾牌急速旋转,如同一个飞出去的巨大风扇一样,最靠近他的那个刺客连躲闪都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那黑乎乎的盾牌转过来,直接从脖子上切过去,脑袋飞向高空。

    王阔海一把将人头抓住想往腰带上挂,想了想这脑袋不值钱,于是又一把扔了。

    那颗人头被掷出去,又凶狠的砸在另外一个刺客的脑袋上,那感觉就好像两个西瓜狠狠撞在一起,砰地一声,碎了一地。

    红的白的,也不管是什么东西,洒的到处都是。

    挡在王阔海身前的几个刺客只有一人来得及避开,剩下的几个全都被切开,这般沉重的东西,别说一圈还装了刀锋,就算是凭重量也能把人砸断,只是切开的和砸开的相比,或是会更好看些。

    旁边一个刺客眼见着王阔海手里没了盾牌立刻冲过来,他一刀斩向王阔海的脖子,刀子距离王阔海还有两尺距离,王阔海的手已经到了他面前,这只大手,蒲扇一样拍在刺客脸上,啪的一声响,五官都给按进去了......可怜的鼻梁骨碎的不能更碎,嘴唇被拍的豁开,所以也就包不住那一嘴的牙齿。

    刚才躲避盾牌扑倒在地的刺客站起来,趁机飞起一脚踹在王阔海的后背上,这一脚力度很足,所以把他自己弹飞出去的距离也不短。

    这一脚,就好像踹在山头上似的。

    王阔海回头看了他一眼,一弯腰把那人捡起来......捡起来,是的,捡起来。

    捡起来之后当做兵器用,大手抓着那刺客的脖子把人抡起来往前冲,两个刺客被这人形兵器砸翻在地,王阔海杀起人来简单粗暴的让人看着害怕,倒地的人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王阔海上去一脚一个,朝着脑壳跺,噗噗两声,又碎了两个西瓜。

    剩下的刺客一个个全都吓的白了脸色,哪里还有人敢主动上前。

    他们都是按照战兵训练的方式训练出来的,甚至大部分时候比战兵还要严苛,所以他们不认为自己会输给战兵,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王阔海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寻常战兵,属于变态之中都比较变态的那种,况且,说到训练严苛,有谁比沈冷练兵更严苛?

    王阔海把人当兵器抡了一会儿,发现兵器不再好用,拎起来看了看,那刺客脖子早就已经断了,所以抡起来就变得软绵绵,随手把尸体扔在一边,往前大步迈出去,对面的刺客就只好连连后退。

    其中一个刺客看到王阔海要去捡那面盾牌,冲过去想先一步把盾牌捡走,然后抓了一下,没提起来。

    “你想要啊。”

    王阔海一步过去抓着那人后颈把人提起来,然后重重往下一摔,他把盾牌捡起来压在那人胸口:“想要我给你啊。”

    那家伙并没有被摔死,可是被这巨盾压着,除了四肢脑袋还能动,身子是动不了了。

    王阔海看了一眼,然后傻笑起来:“呵呵......王八。”

    沈冷在旁边叹了口气,心说原来多憨厚老实的一个人,跟着自己的时间太久了,人也变了......所以沈冷想着,是不是是时候给这些人正经的开个会,让他们重新回到正经的路上来。

    王阔海这家伙看着那盾牌下边的人,忽然抬起脚来一脚下去重重的踩在盾牌上:“将军,我给你变个魔术。”

    “给我伸腿!”

    砰!

    这一脚下去,那人都快扁了。

    伸腿是肯定要伸腿的,身体都扁成那样了,怎么可能不伸腿。

    “混蛋!”

    须弥彦怒斥一声,朝着王阔海冲了过来,王阔海一俯身将盾牌捡起来,须弥彦的那把刀也到了,盾牌竖起来刚好这一刀挡住,当的一声巨响,这一刀之力,居然震得王阔海往后滑了出去。

    “死!”

    须弥彦紧追上来,一刀刺向王阔海胸口,王阔海再次把盾牌转过来挡住,刀尖戳在盾牌上,一息之内长刀寸寸断裂!

    碎开的刀片往两边激射出去,带着破空之声,王阔海再次往后退了两步,这一刀的力度之大可见一斑。

    手里没了兵器,须弥彦却杀意更浓,他凌空而起,一脚旋踢踹在盾牌上,王阔海不由自主的再次后撤。

    “躲在后边算什么本事!”

    须弥彦身子连续四五脚踢在盾牌上,最后一脚身子旋转了半圈,一脚之力便是蛮牛也能踹翻出去,所以如王阔海这般人物都被踹的盾牌脱手。

    须弥彦冷哼了一声,一拳打向王阔海的胸口,这一拳竟然打出来一种仿佛能穿破虚空的错觉。

    若这一拳打在王阔海的胸口,拳头可能会透体而出。

    砰!

    拳头没有打在胸口上,而是打在了拳头上。

    沈冷从王阔海身后闪过来,一拳击中须弥彦的拳头:“你的对手是我。”

    须弥彦手上剧痛,手腕几乎要裂开似的,向后退了一步一脚侧踢直奔沈冷咽喉,沈冷还是如刚才一样,简简单单的一拳轰出去,拳头打在须弥彦的鞋底,须弥彦的身子竟是被这一拳轰的向后倒飞回去,落地之后脚底疼的不敢触碰地面,单脚跳着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如果阔海不出手,没有把你们喊住,我更想看看你们这次还有没有别的同伙来。”

    沈冷向前,须弥彦也不再退后,两个人的拳头再次对撞在一起,这一拳打的给人一种仿佛空气都爆开了的感觉,王阔海在旁边看着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他竟是错觉看到了在两个人拳头对撞的那一瞬间,有一股无形的波纹往四周荡漾出去。

    当然只是错觉。

    咔嚓一声,须弥彦的手腕断了。

    他立刻后撤:“挡住他!”

    三把横刀直奔沈冷而来,刀子还没到,一面巨盾飞了过来,旋转着的盾牌扫掉了三颗人头去势不减,砰地一声戳在旁边的城墙上,竟是深深的嵌了进去。

    须弥彦借着这机会后撤,一把抓住身边的手下朝着沈冷推过去,然后往侧面冲,沈冷一拳将过来的刺客脑壳轰的瘪下去碗口那么大的一块,那人的身子横翻过来,脑壳瘪进去的地方看着触目惊心。

    须弥彦却疾冲到王阔海那边,避开王阔海的大手一抓,身子往下一矮从王阔海腋下钻了进去,然后冲天拳轰在王阔海的下巴上。

    那么高大雄壮的一个人,竟是被这一拳打的离开地面。

    王阔海往后翻倒,须弥彦一脚踩在王阔海脖子上:“沈冷!”

    沈冷已经冲到近前,脚步一停,在地面上搓出来的声音有些刺耳。

    “你要不要你手下的命?”

    须弥彦脚往下踩了踩,王阔海的嗓子里随即被挤出来一声闷哼,瞬间脸色就变得有些青紫。

    沈冷站在那,冷冷的看着须弥彦的眼睛。

    “你这种人,太顺了。”

    须弥彦冷哼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断掉的右手腕骨,右手耷拉着,已经算是废了。

    “对于你这种诸事皆顺的人,最大的打击不是直接杀了你,而是让你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死去你却无能为力。”

    须弥彦左手抬起来招了招,剩下的几个刺客随即回到他身边,他要过来一把长刀对准了王阔海的眼睛:“你感受过这种痛苦吗?如果上次在南平江上三条船倾覆带给你的打击还不够大,带给你的痛苦还不够大,那我不介意再给你一次。”

    刀尖缓缓往下,几乎触及王阔海的眼球。

    “我感受过。”

    沈冷忽然开口:“所以,我尽力让自己不再去感受那种痛苦,我要求自己变得更强,也要求我身边的人变得更强。”

    须弥彦哈哈大笑:“你以为你有多大本事?我现在承认你很强,我可能杀不了你,但我能杀了他......在你面前杀了你的人,你会自责吧。”

    他指了指地上的一把长刀:“要不然你自己死?你自己死,我就放了他。”

    沈冷摇头:“你低估了我的人。”

    就在这时候王阔海忽然一偏头,然后一口咬在须弥彦的脚腕上,须弥彦立刻就疼的嗷的叫了一声,而在这一瞬间,须弥彦手里的长刀也刺了下去,刀尖划着王阔海的脸刺在地上,在脸上留下来一条血口。

    沈冷往前一冲,右臂抬起来,手肘在前,势若奔雷!

    砰!

    手肘撞击在须弥彦的胸口上,随着一声闷响,须弥彦的胸口塌陷下去,须弥彦的后背却鼓起来一个大包。

    沈冷在须弥彦往后摔出去的瞬间一把抓住须弥彦的脖子往下一按,须弥彦撞在地面上,沈冷转身弯着腰朝着城墙那边疾冲,他脚下的尘烟扬起,手里抓着的人好像铁犁,犁地一样在地面上蹭出来一条沟,尘土往两边翻滚着,看着极为震撼。

    轰!

    须弥彦被沈冷撞在城墙上,连那么坚固的城砖都碎了好几块,城墙上炸开了一团粉尘。

    “将军让开!”

    听到一声暴喝,沈冷立刻往旁边闪了一步。

    随着沈冷缓缓松手,裂开的城砖和须弥彦的身体一块落了下来,可是才往下滑了没多少,王阔海的肩膀就到了......巨型古兽一样撞在须弥彦身上,直接把人又撞回城墙中,这一下把须弥彦撞的粉身碎骨,城墙上出现一个大坑!

    王阔海慢慢的站直了身子,伤口还在流血,涂满了半张脸:“呵呵,不禁弄。”

    这个大家伙,却还看着沈冷傻笑。

    “脸上多了一道疤。”

    沈冷说。

    王阔海问:“丑不丑?”

    沈冷:“有点。”

    王阔海:“以后娶媳妇可怎么办?”

    他扔掉手里的尸体,忽然听到了远处的号角声。

    “敌袭!”

    “敌袭!”

    海上,一片求立人战船的桅杆出现,直奔船港而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 宁人,不会屈膝死

    对于军人来说,号角与战鼓声是很特殊的声音,有时候希望这敌袭示警永远不要来,有时候希望战鼓停鸣再无厮杀,可是这样想不了多久,又会想着驱长阵驾战车,涤荡四方,杀他一个四方臣服。

    可毫无疑问的是,当角声响起,当战鼓齐名,寻常百姓可以怕,但战兵不可以。

    船港里并没有多少战船,大宁的水师主力如今在窕国那边,沈冷手下只有不过六条船,船港之中留守的兵力也不过一万多人,总战船数量不过百余艘。

    而求立人是如何穿过大宁水师的巡航和海岛上驻军戒备过来的,这一点已经没时间去多想,可有一点一旦去想了,就令人心里悲痛。

    当初求立人在海上那个孤岛设置?望塔,大宁过往船只都会被他们发现,后来沈冷带着人拿下这孤岛,岛上便长留有大宁战兵驻守,求立人要想过来,任何动作都在哨卡?望之中,就会变得更加谨慎小心起来。

    “海岛上的同袍怕是出事了。”

    沈冷看向王阔海,王阔海点了点头:“可是,求立人要想袭击海岛的话,哪里地势更高,且有数十米的?望塔,除非是从四面八方而来,不然我们的人就算因为众寡悬殊不敌也有机会撤走,现在求立人突然杀到,怕是咱们在海岛上的人已经......”

    沈冷嗯了一声,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海岛上的战兵可能已经全部阵亡。

    “你去休息。”

    沈冷指了指城内:“把伤口处理一下。”

    王阔海一昂下巴:“这也叫伤?”

    他将巨盾往自己背后一挂,然后大步朝着船港那边走过去,沈冷大步过去拦在王阔海身前:“回去处理伤口,这是军令。”

    王阔海怔了怔,哦了一声,有些不甘心的往回走。

    “将军,我很快回来。”

    他大声喊,回头看时,沈冷人已经在远处,大步向前疾奔,势若猎豹。

    大宁水师在海岛上建了?望塔,那海岛位置独特,如陆地门户,所以庄雍当时在海岛上留下了整整一旗战兵,一千二三百人的队伍,诸军轮换,海岛也是陆地,能在陆地上将一千二百大宁战兵全都杀死,求立人是怎么做到的?

    这可能是南疆海战以来,大宁水师损失的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一场战斗。

    如果海岛上的守军还在,求立人只要一露面,就会有快船返回通知船港这边做出准备,而现在,能看到的至少已经有六七百条船的规模,到底来了多少船,谁能说的清楚。

    沈冷一口气跑到船港高处,爬上?望塔,从士兵手里将千里眼接过来往远处看,桅杆如林,密密麻麻,求立人的北海水师这次纵然不是倾巢而出也差不多了,其实可想而知,要想在陆地上将一千二百名大宁战兵全部击杀,那么最少求立人要动用十倍以上的兵力,可能还要偷袭。

    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当然不仅仅是偷袭一座海岛上的守军。

    偷袭?

    沈冷脑子里冒出来这两个字,却一时之间又想不明白,如何才能偷袭。

    “船港水闸放下来,只留小门,可让蜈蚣快船出入。”

    沈冷喊了一声,传令兵立刻挥舞令旗,船港木寨那边水闸随即缓缓下降。

    “现在船港里是谁指挥?”

    沈冷刚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去见留守的水师将军。

    “是我。”

    沈冷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蹬蹬蹬的快步上来,沈冷回头看了一眼立刻站直了身子:“将军!”

    上来的人是唐宝宝,大宁水师战将之一,掌管一军兵马,本带兵跟着庄雍在窕国战场上厮杀,连续激战月余这才轮调回来,没想到他也才回来,求立人居然就吃了豹子胆一样直接杀上门。

    唐宝宝的脸色很难看,眼神里是久违的杀意。

    海岛上那一千二百战兵是他的人,刚刚才从窕国战场上撤回来修养的,进入海岛的时间不足二十天,沈冷能理解他此时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将军指挥,我去船港外墙。”

    沈冷转身要走,唐宝宝却将沈冷拦住:“你留下指挥。”

    沈冷顿时一愣。

    沈冷回来之前,陛下的旨意先一步到了南疆,庄雍被正式任命为南疆海外三地总督,非但军务事都归他管,连民事也归他管,正一品,封疆大吏。

    而唐宝宝也因为战功被提为从三品,比沈冷高了半级。

    看到沈冷脸上的疑惑,唐宝宝指了指外面:“我有千余兄弟死在那边了。”

    他握着腰畔的横刀转身:“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你留在这居高处指挥全局,调度守御,我得去前边......我兄弟们的仇,我得自己去。”

    说完之后从高处下去,身边数百亲兵紧随其后。

    唐宝宝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回头看向高处的沈冷喊了一声:“若我随兄弟们去了,我手下活着的兄弟,你替我照看。”

    沈冷站在那,心里的杀意也开始蔓延出来。

    船港木寨,唐宝宝大步登了上去,站在高高的木墙上往外看,求立人的战船多的似乎连水面都铺了一层,黑压压,像是乌云贴着海面而来,他们的号角声此起彼伏,似乎是在布置战略。

    唐宝宝往四周看了看:“我们要做什么?”

    手下亲兵整齐的喊了一声:“寸土不让!”

    “不。”

    唐宝宝抬起手指向远处,那是海岛的方向:“我们要去把海岛上弟兄们的尸体带回来,葬也要葬在大宁的陆地上,所以我们不是要守住这船港,而是要去那边,可现在有求立人拦在这,那我们就杀光那些求立人,把兄弟们接回家!”

    “呼!”

    “呼!”

    “呼!”

    木墙上的战兵们整齐的高呼着,所有人的眼睛都开始发红。

    求立人的战船已经贴过来,此时此刻若要带船出港的话,顷刻之间就会被数不清的求立战船围住,百余艘战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冲破求立人那密密麻麻的船队。

    “远攻!”

    唐宝宝大声喊着,木墙上的床子弩开始调转过来,更高处的抛石车也开始最后的调试。

    “杀!”

    唐宝宝手中长刀往前一指,高处那一排抛石车随即发出怒吼,一块一块巨大的石头飞上高空,如同即将坠落的流星雨。

    一艘求立战船上,站在甲板上的求立校尉抬起手遮挡住刺眼的阳光,往对面宁人船港方向看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落,他啊的叫了一声掉头就跑,可哪里还能跑得掉,二三百斤沉重的石头整个砸在他脑袋上,直接把人从甲板砸进了船舱里。

    战船被砸出来一个洞,甲板上碎木纷飞。

    又一块巨石飞来砸在战船的船尾,船头竟是往上抬起来不少,求立人被砸的东倒西歪,拼了命的去抓住身边可以稳定的东西,海风卷带着的水腥气之中加入了一股血腥气。

    “靠过去!”

    旗舰上的阮青锋脸色阴沉,和宁人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一年多,这一年多来,他的北海水师处处受制,非但没有如预期那样将宁人的水师彻底消灭,反而被宁人牵制住,以至于求立本土被宁人已经连下六州十九城,近三分之一的疆域已经被宁人控制。

    这种屈辱,如何能够承受?都是军人,谁能忍受屈辱。

    “宁人进我国土屠我百姓,我就杀入宁地屠宁人。”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机会,阮青锋绝对不会放过。

    “往前顶,往前顶!”

    他手下副将不停的大声喊着,催促进攻的号角声几乎连成一片。

    前面一排冲撞船疯了一样的靠过来,这些冲撞船上的士兵并不多,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将必死无疑,他们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命把宁人船港的木寨撞翻撞穿,可是宁人的抛石车,床子弩威力巨大,想靠近过来付出的代价惨烈的让人看都不敢看。

    沈冷站在高处立刻下令,号角声呜呜响起。

    水寨木墙外侧皆有冲撞船,这些冲撞船本身就是组成水寨的一部分,求立人的冲撞船上烧起来火焰,冒着黑烟冲过来,而在号角声之后这边宁人的冲撞船迎面撞了过去。

    “为大宁!”

    一艘带人驾着冲撞船拦截求立冲撞船的校尉将黑线刀高高举起:“为战兵兄弟!”

    “为大宁,为兄弟!”

    他手下人嘶哑着嗓子呼喊,将铁犀的速度提升起来,这名校尉带着三百余人,驾乘十几艘铁犀冲过去,那场面让人心脏都几乎要跳动的炸裂开。

    轰!

    铁犀与求立人的冲撞船重重的撞在一起,甲板上的校尉几乎摔下去,两艘船对撞的那一刻,火光也冲天而起。

    两艘船开始下沉,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一旦让火船撞在木墙上,可能整个水寨都会被烧掉。

    校尉挣扎着站起来想去看看自己的兄弟们怎么样了,忽然浓烟之中嗷的一声,几个求立人挥舞着弯刀直接跳了过来,一个个的都已经疯了。

    黑线刀在手,一刀将迎面而来的求立人脑壳斩掉一半,再一刀切开后面求立士兵的脖子,校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们没有一个从船舱里出来,怕是都已经出了事。

    “大宁不可侵犯!”

    校尉暴喝一声,孤身一人,朝着浓烟之中冲了过去。

    他的背影消失在滚滚黑烟和火光之中,他的骄傲,让他不允许任何一个求立人靠近水寨,那是他的任务,也是他的职责,更是他的挚爱,每一寸大宁的土地,都是他的挚爱,每一个战兵兄弟,都是他的挚爱。

    求立战船上,校尉一刀一刀劈砍,求立人的餐呼声此起彼伏。

    呼的一声,黑烟卷动,一个人从黑烟之中穿过来跳上逐渐下沉的铁犀战船,他一只手握着已经砍出来几个缺口的黑线刀,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肩膀,那里还卡着一把求立人的弯刀,胸口上还有一条长长的刀口,血流如注。

    校尉回头看了看,随波飘荡,距离水寨更远了些,于是他笑起来,如此释然。

    在他对面,求立人的战船一艘一艘的靠过来,无数的弩箭瞄准了他。

    校尉转身面对求立人那边,长刀戳在甲板上,手扶而立。

    宁人,不会屈膝死。

    弩箭袭来。

    砰!

    一面巨盾从天而降,然后便是一个壮硕的汉子直接从一艘蜈蚣快船上跳了上来。

    黑烟翻卷,一艘一艘小船仿佛破虚空而来,大宁战兵的横刀上,寒光凛凛。

第三百九十四章 水战

    羽箭弩箭叮叮当当的打在王阔海那巨盾上,火星四溅。

    王阔海将冲撞船上受了伤的校尉挡在身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朝着另外一艘赶过来的蜈蚣快船喊了一声:“把他接回去!”

    那校尉眼睛微微湿润:“兄弟,怎么没有见过你。”

    “??拢 ?/p>

    王阔海瞪了他一眼:“不认识我,认识我身上的衣服吗?!”

    校尉立刻点头:“战兵兄弟!”

    “你快些走,磨磨唧唧像个娘们!”

    王阔海顶着巨盾,几乎拦住了所有弩箭,可是为了完全护住自己身后的校尉,他的盾牌就不得不提起来一些,弩箭太密集,他的小腿上连着中了好几箭,疼的身子都微微摇晃起来,可很快就又站稳,双手握着盾牌不动如山。

    “兄弟!”

    那校尉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王阔海回头又瞪了他一眼:“赶紧走,别耽误老子杀敌!”

    校尉转身跳上蜈蚣快船,在战兵的护卫下撤回到了木寨上边。

    “所有弓箭手-弩车!”

    站在木寨上的唐宝宝看到王阔海一人一盾站在逐渐下沉的铁犀上,眼睛瞬间就红了,他不认识王阔海,只是依稀记得见过一次,知道那是沈冷的手下,王阔海壮硕的身影和缓缓往水中沉下去的铁犀组成的画面令人心里震颤,那就是可以一辈子称之为兄弟的人,不管军阶高低,不管兵种如何。

    “把人被保回来!”

    唐宝宝这一声,破了嗓子。

    木寨上的弓箭手以覆盖的方式将羽箭倾泻-出去,所有的床子弩也都转过来,朝着王阔海身前求立人靠近的地方密集攒射,羽箭密集到如同重拳,靠近过来的求立船上立刻就被扎满了一层,哪里还有人敢站在那的,尸体一个接着一个的掉下去。

    校尉无惧生死,身前白羽成林。

    “校尉,回来!”

    一艘蜈蚣快船迅速的靠近王阔海,王阔海举着巨盾往求立人那边看了一眼,有一艘孤船靠的最近,被大宁弓箭手压制着,船上的求立人全都缩在比较安全的地方不敢露头,王阔海轻蔑的哼了一声,低头将自己小腿上的弩箭拔出来,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跳回蜈蚣快船。

    就这么被宁人走了,求立人如何能咽的下去这口气,随着一声一声的军令,求立人冒着箭羽开始还击,王阔海将巨盾挂在背后,羽箭敲打在盾牌上的声音如同爆竹一般连绵不绝。

    这把王阔海气的炸了,一低头从水里捡起来一根断开的桅杆,那桅杆足有大腿粗,他抱起来转身朝着求立船那边掷了过去......砰的一声,桅杆戳在靠近的船上,直接戳出来一个洞!

    求立人吓的胆战心惊,这还是一个人?

    王阔海大笑两声,乘坐蜈蚣快船返回木寨之内,士兵们这才看清楚,他膝盖以下有伤口六七处,步步带血,然而他背着巨盾回来,却谈笑风生,直骂那些求立人是怂包孬种。

    木寨上一片欢呼,王阔海听到欢呼声都没有反应,身边人提醒他才知道是在为他欢呼,顿时又不好意思起来,脸色瞬间就红了。

    木寨上,弓箭手丝毫也不吝惜手里的羽箭,一排一排的放出去,前后三排弓箭手交替上前,羽箭在木寨前留下了无数求立人的尸体,战船根本就靠不过来。

    “用大船去撞!”

    站在旗舰上的阮青锋双目赤红:“大船!用大船!”

    长达七八十米的海船从后边冲过来,像是上古凶兽一样直奔木寨,那场面给人一种错觉,人站在高高的木寨上正在抵御一头一头来自未知之地的荒古猛兽袭击,几艘求立人的大船朝着木寨这边疾冲过来,那些求立人疯了一样,有的人把自己绑在桅杆上,有的人趴在甲板上,嗷嗷的叫着,像是一群迷失了心性的野猴子。

    求立人就不是来夺水寨的,也不是要来占领大宁的陆地,他们就是来报仇的,大宁的战兵此时此刻正在他们的国土上横行无忌,沸汤泼雪一样向前,而且大宁的军人对于求立人恨之入骨,基本上就不收俘虏,上边的将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就不去管,求立人被打的狠了,处处狼藉。

    阮青锋得到消息之后暴怒,直接踹翻了桌子,他的水师在求立北疆海域走又不敢走,一旦走了,谁知道还有没有宁人的水师从求立北疆登陆,一旦宁人形成两面夹击之局,别说求立,比求立再大五倍的国家也挡不住。

    留下吧,实在是窝囊,宁人的水师避而不战,只是把他的军队拖在这。

    如果这次机会还没能把握住的话,以后再想登上大宁的陆地杀人怕是不可能了,阮青锋恨足了宁人,却也不得不承认宁人的自信和骄傲不是没来由,在陆地上的大宁战兵,是真的凶。

    所以这一次,他不计代价也要将这宁人船港夷为平地,这是一种象征,一旦他成功了,消息传回国内,对于正在抵抗大宁战兵从南往北进攻的求立军队来说,士气上就将由无比巨大的鼓舞,对于求立百姓来说,这消息也足以让他们振奋起来。

    此时此刻的求立,太需要一场战争的胜利来稳定军心民心了。

    几艘七八十米长的大船冲破了之前冲撞船留下的残骸,其中有两艘在靠近水寨的时候搁浅,只有进出水寨正门的那一条水道才被人工加深过,大船方可出入,四周过来的想靠近根本不可能。

    求立人摸不清楚情况,大船被搁浅在那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船上的士兵立刻就慌了。

    “瞄准了打!”

    高处指挥抛石车的宁军校尉嘶吼了一声,一架抛石车随即将石头掷了过去,第一次投掷有些偏离,在距离搁浅大船几十米外的地方落下来,砸起来的水柱冲天直上,直冲水门的求立战船躲过一劫,已经到了水门不远的地方,抛石车便无法瞄准这一艘大船了。

    随着调整,第二块巨石飞了出去,这一次砸在搁浅大船的旁边,水和泥被砸起来,子弹一样激射出去,大船被冲击的晃了晃,却没有倒。

    第三块巨石飞过来,精准的砸在大船上,轰的一声大船直接被洞穿,躲在船舱里的求立人立刻就遭了秧,嗷嗷的叫声不绝于耳,不知道有几人被砸的粉身碎骨,又有几人被压在下边不可能逃脱还在惨呼。

    可这并没有结束,第四块,第五块,第六块......几架抛石车瞄着这一艘搁浅的大船砸,大石如重拳,连续几次重击之后大船破碎,然后缓缓的往一边歪倒下去,水不可行大船,人却还要游出去,还活着的求立人在水里拼了命的往回游,惊慌失措。

    之前那艘大船已经过了抛石车的防守范围,不可能再调整的这么近,再用抛石车的话,搞不好就会砸到水寨上的人。

    “我!”

    有人站起来:“我带铁犀去撞翻它!”

    可此时还有的铁犀都在船港里边,根本没有时间了,一支一支的重弩钉在求立人的那艘大船上,打出来一个一个的洞,一个求立士兵趴在甲板上,一根小腿粗的重弩从他后背戳进去把他钉在那,弩箭有一小半刺进了甲板下边,而那人居然还没死,哀嚎声凄厉的让人听了头皮一阵阵发麻:“妈......妈妈救我!”

    “撞上来了!”

    “大家小心!”

    那艘求立人的大船笔直的冲撞过来,轰的一声撞在水寨闸门上,眼睁睁的看着大船上船头碎了,一边往前挤一边碎,甲板上的求立士兵几乎全都翻倒,水门却居然没有被撞开!

    水门里边,两艘战船并排的顶在那,已经下了锚,战船也被冲击,可水门不开,求立人的船就进不来,只能在外边靠人命往前堆着进攻。

    木寨一阵剧烈摇晃,好在木墙足够宽,不然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摔下去。

    木墙晃动了几下随即稳了下来,大宁的士兵们又是一阵阵欢呼,唐宝宝回头看了一眼在高处调度的沈冷,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赞许。

    “杀上去!”

    大船上的求立将军一声咆哮,求立人把弯刀叼在嘴里开始攀爬木寨,这些人好像猴子一样灵活,攀爬的速度居然快的令人咋舌。

    可是才靠近上边,一条一条挠钩从木墙上伸出来,铁钩子挂上人就往拉,挂不上的也是一阵乱戳,求立人一个接二连三的从木墙上摔下去,水花四溅,而他们却好像根本就不惧怕死亡一样,前赴后继。

    “继续往前压!”

    阮青锋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哪怕是毁了这船港却要搭进去宁人两倍甚至三倍的人他也认了,这是一场绝对不能再输掉的战争,一旦如此优势兵力之下还拿不下一座小小的船港,那对于求立人军心士气的打击就将大的难以接受。

    一艘一艘的战船靠上去,一艘挤着一艘,竟是硬生生在水寨前边拼出来一块陆地似的,求立人蚂蚁上山一样密密麻麻的爬出来,然后往木墙上猛攻。

    羽箭暴雨一般从木墙上倾泻下来,求立人的尸体一层一层的铺在甲板上,每一艘船上都是死人。

    双方全都杀了红了眼睛,此时此刻,谁也不可能再让这场厮杀停下来。

    唐宝宝伸手:“槊!”

    旁边亲兵队正脸色一变:“将军,此时求立人攻势正猛。”

    “不猛,我也不去,大宁的家门,什么时候能被人堵着打?”

    外面撞在闸门上的大船很高,比水寨木墙也矮不了多少,大概只有三米落差,唐宝宝伸手要过来自己的大槊,纵身从木墙上跳了下去。

    在他身后,数百亲兵一个个也都跳了下去,将军向前,亲兵安敢落后?

    ......

    ......

    【不是解释,实事求是的说人在外确实有诸多不可预测的事发生,比如谁能想到我一天会被啤酒放倒两次?】

    【书评区大家的催更我都看到了,全都看到了,我一阵阵愧疚,所以选择假装没看到。】

第三百九十五章 箭出十三

    唐宝宝在前,数百亲兵紧随其后,战船虽然拥挤,可船体摇晃自然不如平地,唐宝宝在水师多年,也不会在乎这摇晃不定,若水师的将军在船上站不稳,哪里配得上将军甲。

    “天下太平谁人定?!”

    唐宝宝一声高呼,长槊扫掉了两三个求立人的脑袋。

    “大宁战兵!”

    数百亲兵咆哮着往前压,左右两翼皆有人为唐宝宝护持,唐宝宝那条大槊若蛟龙出海,只管一口气往前杀,求立人的弯刀太短根本不可近身,槊锋上飘洒出去的血液也就越来越多。

    沈冷站在高处看到唐宝宝亲自带着人上去了,脸色顿时一变,他招呼了一声刚刚赶过来的窦怀楠:“你来调度指挥!”

    没等窦怀楠拉住他,沈冷已经从高坡上冲了下去。

    “怎么......做将军的都这样?”

    窦怀楠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站在高处,左手举着千里扫过战场,哪里有需要补充兵力的,就立刻调派预备队上去。

    对于主将这种丝毫也不把自己当主将的行为,窦怀楠也是毫无办法,沈冷已经不止一次冲上去,在窦怀楠看来,若是在六品校尉五品将军的时候这样做也就罢了,如今沈冷已经是正四品,将来还要独领一军,这样冒险真的值得吗?

    后来窦怀楠反思了一下,觉得是他还没有把自己看做一个战兵,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军人。

    所以他现在也只是无奈,而非不解。

    水寨木墙外,唐宝宝带着人反杀回去,长槊若游龙,挡者必死。

    很多人才想起来,这个好酒好色喜欢大笑出声似乎从来就没有一点架子的人,这个大部分时候低俗笑话张嘴就来却出身豪门的人,这个喜欢搂着战兵称兄道弟然而若谁触犯了什么他不能忍之事立刻就会上去拳打脚踢的人,曾经在长安城演武场上惊艳四方,亦曾在战场上大杀四方。

    唐宝宝绝对不是个宝宝,他是个杀神。

    求立战将阮火和李扎两个人分别带着一支队伍一左一右杀来,这些求立人在战船上如履平地,冲过来的速度极快,而且兵力比唐宝宝要多至少两倍,两支队伍如同铁钳一样朝着唐宝宝的队伍夹了过来。

    唐宝宝一槊将面前求立士兵心口戳穿,槊锋一挑将那求立士兵的尸体挑起来往前冲,后边的求立人躲闪不及,一槊戳死了五个人,距离最近的那个离他握槊的手连一寸都没有。

    唐宝宝一声暴喝,双臂上肌肉全都绷了起来,衣服袖子居然被撑破!

    他双臂一发力,横着将挂在长槊上的人全都甩了出去,五具尸体飞出的画面,带着一股血腥之极的美感,血液从伤口之中泼洒出来,放慢了看的话,或许能在血液之中看到正在流逝的生命。

    阮火嗷的一声从另外一艘船上跳过来,双手握着弯刀重重往下一劈,唐宝宝双手将大槊横举起来,弯刀当的一声劈在槊杆上,这一刀居然震的唐宝宝向后退了半步。

    阮火一刀劈中立刻蹲了下去,在他后边的李扎从他头顶跃了过来一刀横扫直奔唐宝宝的咽喉,唐宝宝将大槊竖起来挡住这一刀,刀锋在槊杆上留下一道颇深的痕迹。

    “妈的!”

    唐宝宝立刻就怒了:“你知道我的槊有多贵?!”

    他反击两槊,可李扎才退,阮火又欺身进来,身子往前一滚弯刀扫向唐宝宝膝盖,唐宝宝只能再次后撤,低头的那一瞬间,李扎的刀子狠狠的劈向他的脖子。

    唐宝宝侧身避开,大槊横扫出去逼退李扎,而阮火却蹲着往前移动,一刀一刀只管朝着他双腿上招呼,唐宝宝只好再次后撤......后边都是人,他的亲兵队在身后,再退就会把身后的人挤下去。

    唐宝宝这种善用长兵器的人,一旦被敌人近身,况且是阮火和李扎这样两个配合杀人很多年的近战武者,他的长槊就变得有些不灵便。

    噗的一声,唐宝宝的小腿上被阮火的弯刀扫了一下,裤子被切开,片刻之后就有血渗透出来。

    阮火立刻得意起来,唐宝宝看到了敌人嘴角上明显已经露出来的笑意。

    唐宝宝也笑了笑,稍显自嘲。

    太久没有亲自上阵厮杀过,似乎手感稍稍有些差。

    他将长槊往后拉了一下,大半截槊杆被他抽到了身后,攥着槊锋靠下一点的位置猛然往上一撩,蹲在地上的阮火不得不往后翻滚出去避让,他习惯了攻击人的下盘,和李扎这种配合杀人的方式已经用了差不多十年,每一个动作都不陌生,所以反应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可他才翻出去,唐宝宝的手往前一甩,本来拉到了后边的槊杆往前疾进,槊杆离开了他的手心,在这一瞬间唐宝宝一脚踹在槊尾,长槊骤然加速追上向后翻滚的阮火,将近三尺长的槊锋全都刺穿了过去,好一个前后通透。

    唐宝宝向前大跨步一把抓住槊杆往后一拉,槊锋从阮火的身体抽出来的那一刻,仿佛把灵魂也从阮火的躯体之中拉出来了一样。

    阮火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心脏位置那个狭长的伤口里血一股一股往外淌,他侧头看向自己的同袍李扎,和他并肩作战已近十年的人,生命最后一刻希望的是李扎过来救自己,然后却看到了令他最后一次恐惧的画面。

    李扎的脖子被槊锋刺穿,然后槊锋在脖子里急速的旋转起来,那种转动的速度便是一棵大树也能钻透,槊锋钻进去又转着抽出来,李扎的脑袋不由自主的歪向一边,脖子两边都只连着薄薄的一层肉皮,槊锋抽离出来的那一刻,因为旋转而甩飞出去的不止有血液,还有碎的骨头和喉管。

    唐宝宝低头看了看腿上的伤,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好久没有动过了,看来光是练练腰也不行。”

    他的亲兵奋力将阮火与李扎带来的求立士兵挡住,可是兵力上实在相差悬殊,而且在这拥挤一处的战船甲板上又难以施展开,虽然勉力支撑,可已经稍有颓势。

    唐宝宝举起大槊往前一掷:“都他妈的给老子精神起来。”

    那大槊化作流光一般飞出去,直接把前后两个求立士兵钉死在甲板上,唐宝宝弯腰将李扎的尸体拎着脚踝扔了出去,又砸倒了好几个,几个求立士兵冲到他面前,几把弯刀全都扬了起来,唐宝宝脚步一动,脚下炸开一团力量,身子犹如重锤一样撞在一个求立士兵的胸口上,左臂弯曲手肘在前,这一击把那个求立士兵的胸口都撞的坍塌下去一个大坑。

    一脚将靠近身边的求立士兵踹飞,唐宝宝将大槊重新抓回手里。

    “射死他!”

    “放箭!”

    求立人那边响起来几声嘶哑的吼声,紧跟着一片羽箭朝着唐宝宝激射而来,唐宝宝的左右亲兵立刻横移近身,用胳膊上的盾牌尽力挡住将军,可是他们自己的大部分身体却暴露在箭雨之下,没多久,两个人全都倒了下去,每个人身上的羽箭多到几乎再也没有可以刺入一根羽箭的余地。

    两个亲兵倒了下去,立刻就有人递补过来,他们的职责就是拼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要为主将挡住箭雨。

    木墙上的大宁弓箭手开始朝着这边攒射,将求立人逼退了不少,可是唐宝宝身边的亲兵战死也已经半数以上,倒在他们面前的求立人的尸体要更多,已经有差不多一米高。

    从战船与战船之间的空当掉进水里的尸体也很多,水面上随波而动的尸体已经变得冰冷僵硬。

    就在这时候,一支羽箭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飞来,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唐宝宝的脸色就微微一变,抬起手用大槊拨挡了一下,槊锋精准的将那支羽箭击飞,可羽箭上的力度居然震的槊锋剧烈的颤抖起来。

    第一箭才到,第二箭紧随其后,大槊太过沉重虽霸气却少了些灵动,挡开一箭,再想挡第二箭已经来不及,唐宝宝身边的亲兵却扑了过来,手臂往前伸出去挡在唐宝宝心口,羽箭噗的一声击穿了亲兵的手臂,又是一声脆响,箭簇狠狠的撞在唐宝宝胸甲护心镜上,这一击竟是把护心镜撞的瘪下去一个坑。

    第三箭瞬息而至,居然打在护心镜刚刚被射中的同一个位置,唐宝宝向后连着退了两步,脸色已经微微发白。

    他向后退步,两个亲兵一左一右上来挡在他身前,第四支箭又到了。

    那哪里是什么寻常羽箭,而是铁羽箭,弓开三石,势若流星。

    铁羽箭击穿了第一个亲兵,下一息从第二个亲兵的背后刺穿出来,虽然速度已经算不得有多快却依然精准的射在唐宝宝的护心镜上,三箭连中,哪怕第三支射在护心镜上的铁羽箭力度已经不足,可依然将护心镜击穿出来一个小洞,若非唐宝宝胸甲护心镜厚实坚固,这第三箭就可能透穿护甲。

    远处,阮青锋搭上的箭再次飞了出来,而在这支箭前边,还有三支箭几乎是沿着同一轨迹飞了过来,速度之快,人的眼睛完全看不清楚。

    四支箭若首尾相连,箭与箭之间的距离几乎相同。

    当!

    唐宝宝的身前半米处忽然绽开一朵火星,极为璀璨,一支羽箭从他身后侧方飞过来,精准的拦截了第一支铁羽箭,于是唐宝宝的那一槊便没能挡出去。

    当。

    当当。

    又是三支羽箭从同一方向飞来,将后面的三支铁羽箭尽数荡开!

    沈冷从一艘战船上凌空掠起,半空之中羽箭连珠而出,破阮青锋四箭之后并没有停手,他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抽箭拉弓,箭飞出去,将后续两支铁羽箭再次击落,阮青锋脸色一白,眼神狠厉起来,不再瞄准唐宝宝而是沈冷,箭出如流星。

    两个人的箭不断在半空之中相遇,前后一共十一箭之后,阮青锋射出的箭居然只能飞到身前不足三米处!

    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发一箭,因为沈冷的第十二支箭已经到了他身前。

    阮青锋不得不跳开避让,羽箭随即噗的一声没入他身后亲兵的胸膛。

    沈冷站在船头持弓搭箭,阮青锋一转身钻进队伍里,竟是不敢再面对。

    可第十三支箭还是来了,那箭从两个亲兵脖子之间的空当里飞了过去,噗的一声戳在阮青锋的肩膀上,阮青锋身子往前一扑,心已经是狂跳不止。

    沈冷微微叹息了一声,想着自己还是应该再多练练才行,若先生看到了还不笑话自己。

第三百九十六章 放在一起

    求立人的水军在船港水寨外边丢下的尸体多到令人头皮发炸,明明兵力比对方要多近十倍,可就是攻不进去,厮杀从上午到天黑,再到天亮,太阳升起的时候船港外面的水依然没有褪去红色。

    唐宝宝带着人连续反杀了三次,三次把求立人从木墙上赶了下去,到天亮的时候也已经精疲力尽,身上的伤数都数不过来。

    求立人根本就没打算停下来,绝对优势兵力之下,他们就是要用这样连续不断的攻势把宁军最后一分力气也耗尽,他们没办法轻易杀死正常情况下的大宁战兵,有力气砍死一个个累到再也挥动不了兵器的男人。

    这是大宁与求立开战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厮杀,木墙外边堵塞了大量的战船,有不少已经沉没,求立人狠了心要攻破船港,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们的攻击其实已经失去了意义,他们损失的兵力比宁军驻守船港的兵力还要多,却始终没能登上木墙。

    “宁人已经撑不住了。”

    肩膀上包扎着绷带的阮青锋眼睛血红血红的,对船港的进攻持续了多久,他就多久没有离开战场,他渴望着一场胜利来重新证明自己,哪怕这胜利并不美好。

    “清点人数了吗?”

    阮青锋回头看了一眼:“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已近万人。”

    手下将军张多平脸色有些不好看,或许是因为太过疲劳,或许是因为杀戮刺激到了他的内心深处,整个人看起来都很阴郁,眼睛却一阵阵的失神,他说了个保守数字,若真的仔细去清点,死的士兵应该已经超过万人才对。

    “近万人。”

    阮青锋沉默片刻:“宁人不知道死了多少。”

    张多平张嘴想说宁人损失并不大,可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实在不敢说。

    “吹角,继续轮换进攻。”

    阮青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起来好像力气也已经快要耗尽了。

    “将军。”

    张多平沉咬着牙说道:“还是让士兵们休息一会儿吧,宁人一夜没睡,我们也一样,就算是轮换的队伍也都很疲乏,再这么攻下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宁人一夜没睡还在厮杀,我们的人呢?!这是战争,战争什么时候不死人!”

    阮青锋立刻就暴躁起来:“我们的队伍至少还有四分之三没有动过,纵然是谁也睡不着,可比宁人的体力精力要好得多,船港里不过万余宁人,如今已经耗尽体力,他们若是还能撑住半个时辰的猛攻,这个水师大将军我让给你!”

    张多平连忙垂首:“卑职这就去安排后边的队伍轮换进攻。”

    阮青锋嗯了一声,眼睛里有些磨,一夜没合眼,精神又高度集中,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病态。

    “半个时辰,我们只需要半个时辰了。”

    阮青锋看着宁人水寨那边,喃喃自语。

    木墙上,沈冷靠在那休息,这一夜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个人,依稀记得自己比唐宝宝多冲出去一次,昨天夜里有一批精锐求立士兵趁着黑暗摸到了水寨下边,近乎悄无声息的往上攀爬,沈冷让人每隔一段时间就扔下去一些火把,结果正好看到求立人上来,他带着队伍杀退求立人后反而还趁乱追击了一阵,虽然只是虚张声势,却把求立人的队伍吓得往后挪了至少五里。

    “天亮了。”

    唐宝宝扶着木墙站起来往外看了看,求立人那边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来,黑压压的战船上求立士兵开始往前挤,那样子看起来居然让唐宝宝觉得有几分可笑,于是他就真的笑出来。

    “将军在笑什么?”

    “看着那些求立人挤在一起,像不像羊粪球?”

    “这个比喻少见。”

    “我记得小时候......”

    唐宝宝微笑着说道:“夏天夜里,我们几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总是会在一个坏家伙的带领下偷偷从家里跑出去,到田里捡那种叫黑老婆子的甲虫,那种东西在麦田里一小堆一小堆的挤在一起,有一次给我找到了一大片,一把一把的往带去的瓶子里装,回到家借着灯火才看出来我装了满满一瓶子羊粪球。”

    沈冷楞了一下:“捡这个什么黑老婆子的初衷是什么?”

    “玩啊,快乐啊。”

    沈冷:“那将军你赚到了,比捡到真的黑老婆子还开心吧。”

    唐宝宝楞了一下,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仔细想了想,谁会无聊到考虑这种问题。

    然而,似乎,好像确实是这样,看到那是一瓶子羊粪球的时候笑的可开心了。

    “奇怪......那种开心,原来是因为我捡了一瓶子屎。”

    沈冷:“......”

    唐宝宝问:“你小时候一直都很苦吗?”

    “不算特别苦。”

    沈冷想了想,也就是一般苦。

    唐宝宝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睛,在沈冷的眼神里看到了他这个年纪本不该存在的那种淡然,所以唐宝宝忽然觉得沈冷是个很复杂的人,他有这个年纪本该有的少年意气冲动行事,也有这个年纪还不应该出现的老成和冷静。

    “将军在看什么?”

    沈冷好奇的问了一句。

    唐宝宝叹道:“你年少时一定没有多少快乐,最起码没捡过屎。”

    沈冷:“......”

    唐宝宝笑道:“怎么了?觉得我不斯文?按理说我这样的出身应该很斯文才对是吧......可是你想过没有,斯文不是天生的。”

    沈冷点了点头,人生而优越,但没有谁生而自带气质,所谓斯文,是后天学来的。

    “太累了。”

    唐宝宝道:“还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比较痛快。”

    沈冷道:“你说的对。”

    “为什么你没有思考就觉得我说的对?”

    “因为你官大。”

    唐宝宝噗嗤一声笑了:“我曾经问过提督大人为什么那么偏爱你,他说你不是一个典型的士兵,也不会是一个典型的将军,还说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确定你这个人到底好在哪儿,想来想去,也就是有意思这三个字还勉强说得过去。”

    沈冷:“做个有意思的人多好,做个无趣的人......自己无趣,别人也觉得你无趣,那多无趣。”

    唐宝宝让亲兵去找来两壶酒,递给沈冷一壶:“你怕不怕?”

    “什么怕不怕?”

    “战争,死亡。”

    “怕。”

    “比起原来呢?你刚刚加入水师战兵的时候,那个时候怕的更多些,还是现在?”

    “怕死是一样的怕死,哪里还分什么时候。”

    唐宝宝摇了摇头:“拥有的越多,就越是害怕失去,因为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在乎,你就会更加怕死,比如你那个叫茶儿的漂亮小姑娘,现在你身边了有了她,你便一定比以前更怕死。”

    “我以前也有茶爷了啊,十二岁那年开始就有了。”

    唐宝宝:“那十二岁之前呢?”

    “忙着活着,哪里有时间怕死。”

    唐宝宝听到这句话沉默下来,他忽然体会到了沈冷小时候的那种感觉,虽然只是一点点,如他这样出身的人,说能完完全全的感受到沈冷那时候的心境,纯属扯淡。

    “但你那时候还是有在乎的吧?”

    唐宝宝问。

    沈冷眼神恍惚了一下,自己那时候有在乎吗?当然有啊......那个面冷心热别人以为他一直都欺负着自己的孟长安,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从来都不嫌弃他还把他当最好朋友的陈冉,还有陈冉的父亲,偶尔会塞进他手里一个热乎馒头,还有那些在码头上一起做苦力扛包的汉子们。

    他嘴角勾起来,于是唐宝宝点头:“你也是有自己在乎的,所以你应该承认我刚才说的没错。”

    沈冷笑:“在乎啊,谁没有呢......”

    唐宝宝道:“那是自然,就比如婴儿,从刚一出生就有自己的在乎,他知道谁是娘,知道争着去喝那口奶,别管是在乎娘还是在乎奶,总之人从一开始就都有这样的在乎。”

    沈冷:“这个我没有。”

    唐宝宝噗嗤一声笑了,忽然又有些心酸。

    “你小时候的在乎,对你都挺好的吧。”

    “是啊。”

    沈冷回答:“孟长安就是。”

    唐宝宝当然听过这个名字,雁塔书院有史以来第一个双榜第一,还在北疆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那个年轻人似乎比沈冷更加的锋芒毕露。

    “我不知道我俩谁更大些。”

    沈冷侧头看了唐宝宝一眼:“不过他绝大部分时候都更像个大哥。”

    唐宝宝的脸色一变,然后低下头:“大哥啊......谁没有呢。”

    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就正如刚才沈冷说在乎啊,谁没有呢,这几个字的时候语气一模一样,所以沈冷确定,唐宝宝一定很敬重很敬重他那位大哥,只是在水师也已经有好几年,也接触到了不少人,可从来都没有人提到过唐宝宝还有个大哥,以唐家的底蕴实力,唐宝宝的大哥应该已经地位很高了才对。

    “我小时候去捡羊粪球就是他带着去,我们不敢走门就去爬墙,他先下去,然后告诉我说别害怕,他一定会在下边把我接住,就在我跳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有个萤火虫飞过于是去追,我就摔在地上了,幸好那时候我就皮厚没摔坏......他在我喝得水里放泻药,可他又愿意扛着我当我的战马,只是会偶尔不小心忘了我在他肩膀上,进门的时候我脑门时常会撞的起大包。”

    唐宝宝停顿了一下:“爹娘给的零花钱,他总是会想方设法的把我那份要走,要不走就骗,骗不走就说揍我......想起来,我们俩相差了九岁,我整日黏在他屁股后边,他应该会很烦。”

    沈冷忍不住问:“你们很久没见了?”

    他看得出来唐宝宝眼神里的伤感。

    “很久没见了。”

    唐宝宝算了算:“有二十多年了......我们家的男人成年之后当然要从军的,谁教我们是唐家的男人,一走就是二十几年没有回头路,走的时候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比那个时候的我要高两个头,回来的时候是个盒子。”

    唐宝宝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一点,檀木的。”

    沈冷心里一疼。

    唐宝宝深深吸了口气:“如果我这次也要钻进盒子里,你帮我送回陇右唐家,交代一句,跟我哥放在一起。”

    ......

    ......

    【一整夜没睡,因为今天回国要转机要在机场等四五个小时,所以到北京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回到酒店大概要十二点多,怕是没有时间写更新,索性就不睡了,说这么多要表达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夸我。】

    【困。】

第三百九十七章 干

    人冲动起来,连魔鬼都怕。

    越是位置高的人冲动起来,越是可怕,比如阮青锋。

    这个原本在求立国位高权重也心狠手辣无比的自信的水师大将军,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他当然很清楚打到现在这个地步就算最终摧毁了宁人这座船港,可那也不叫什么胜利,已经两天两夜,求立人的攻势都没有停过,近十万求立军队损失近两万,宁人却未见害怕,甚至还能听到他们战歌,水师的木寨外面已经看不到水面,漂浮着的求立人的尸体把水盖的严严实实。

    唐宝宝很累,沈冷也很累,水师木寨里的每一个人都很累,可两天两夜,他们依然让这座水寨坚不可摧。

    一天一夜之前,阮青锋说......宁人已经撑不住了。

    站在船头上的阮青锋举着千里眼观察宁军水寨,手都在颤抖,他也一样两天两夜没有休息过。

    “宁人撑不住了。”

    阮青锋放下千里眼,手下人随即看到了那眼睛里的血红。

    “大将军。”

    副将张多平脸色发白:“咱们的人也撑不住了。”

    “你放屁!”

    阮青锋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张多平:“你怕是宁人的奸细!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敢扰乱军心,昨日里你就推三阻四,现在又来胡说八道,宁人许给了你什么高官厚禄!”

    “大将军!”

    张多平也怒了:“我在水师已经十五年,从军二十三年,哪一场厮杀没有我?你可以说我领兵不如你,也可以说我武艺不如你,就算你是大将军,我拼死一战之心也不输给你!可你看看现在咱们的人,再这么打下去,就算拿下这水寨又怎么样?”

    “你还敢多言?!”

    阮青锋一把抓住张多平的脖子:“我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张多平冷哼了一声:“你是大将军,你想砍我的脑袋自然砍得,可你别给我安罪名,我这半生为求立厮杀,我对得起这身军服。”

    阮青锋将佩刀抽出来,刀架在张多平的脖子上:“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败类!”

    “我不怕死,我怕死的不值。”

    张多平往后指了指:“你去看看现在士兵们都什么样子了?他们还希望继续打下去吗?你已经不是我们信服的那个大将军,把数万士兵的生命扔在这个地方,若国内战事吃紧,我们这些本该在自己家园抵御外敌的人,却埋骨于此,你敢说你心里就坦荡吗?你姐姐死在宁人手里,你已经被私仇蒙住了眼睛,我不服你!”

    阮青锋的手颤抖了一下,颓然的那手里的佩刀放下来:“我没有私心,从来都没有,我愿意为求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不能这样胡说,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国家为了陛下?”

    “那你就更应该冷静。”

    “在试最后一次。”

    阮青锋看向宁人水寨那边:“他们已经撑不住了,我不信就那么几个人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没休息过,没有人轮换,甚至连饭都吃不上他们还能撑得住,你们信我,最后一次,我们最后再冲一次,近两万人死在这,总不能白死。”

    “可能会死更多人。”

    “那也不能放弃!”

    阮青锋抬起手指向水寨那边:“我亲自带人上去,拿不下这水寨你们砍了我的脑袋送回去,对陛下说这一战都是我的罪。”

    他将佩刀举起来:“杀上去!”

    水寨木墙上,沈冷靠在那稍作休息,脸色有些发黄嘴唇也已经干裂,不是因为没有水喝,而是因为顾不上,这两天两夜的坚守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考验,更何况他始终都是冲在最前边的那个,而且他还要考虑更多。

    “可惜了。”

    唐宝宝看了沈冷一眼。

    沈冷问:“可惜什么了?”

    唐宝宝身边的医官正在给他包扎,他似乎却全不在意:“可惜你已经成了家,我有个侄女,相貌品行无话可说,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没有人能配得上她,现在瞧着你倒是很顺眼,若是嫁给你的话,倒也不算太委屈她。”

    沈冷撇嘴:“做她丈夫是不可能的了,你问问他缺个叔叔吗?”

    唐宝宝瞪了他一眼,忽然间想到觉得这句话有点意思:“你是想拜我做大哥?”

    沈冷笑道:“少占便宜,将军你都那么老了,是不是想蹭我青春。”

    唐宝宝:“......”

    沈冷听到了号角声,求立人又一次发起了进攻,他扶着木墙站起来:“你我此战都不死的话,再说这事。”

    唐宝宝:“好像我还求着你了似的......那就此战结束之后再说。”

    又是一场厮杀。

    阔海县城城墙上,庄若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下去过,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这般眺望......她不是只眺望沈冷一人,她也看不清楚哪个是沈冷,她是眺望那些为守大宁国土而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当然,也希望能看到那个年轻人。

    她父亲在海外为国开疆拓土,她父亲的部下在这里保家卫国。

    “小姐。”

    陈冉气喘吁吁的跑上来,扶着城墙喘息着说道:“我家将军罚我再跑一次,他说请小姐立刻离开阔海县,求立人已经疯了,损失了两万余兵力依然没有停下来,这里太危险。”

    “你回去告诉沈将军。”

    庄若容深吸一口气:“我哪儿也不去,我不是固执,也不是幼稚,更不是在表现自己,我是水师提督庄雍的女儿,如果此时此刻我离开这,城内的百姓们怎么看?他们都还没有走,我就更不能走,昨日我让人去城中催促百姓撤走,没有一人离开,你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庄若容伸手往外指了指。

    从阔海县到水寨那边的路上,络绎不绝的都是百姓,男女老少,甚至连七八岁的孩子都有,拄着拐杖的老人也有,他们一样的不眠不休,每一家每一户都在不停的做饭,不停的烧水,不少人家里已经都住进去了伤兵,这些百姓还算不上真正的宁人,可他们已经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宁人很幸福也很骄傲,以前是南越国的时候,求立人上岸南越国的军队转身就跑,他们就会被屠杀,等到求立人杀够了抢光了军队才会回来,而此时此刻,宁人的士兵们依然还坚守在那,寸步不让。

    “他们已经认可自己的个宁人了。”

    庄若容道:“他们都不走,我便不能走,若我走了,和那些曾经一次一次抛弃过他们的人有什么区别?”

    陈冉无奈:“留下五十人,守着小姐,寸步不离!”

    “是!”

    他带来的亲兵立刻应了一声。

    “一个人也不要留。”

    庄若容语气平淡的说道:“陈队正,劳烦你回去的时候对沈将军多说一句......他在前边守着,我便安心,无需为我留下他的亲兵,这不是他的职责。”

    陈冉叹了口气,心说原本觉得这庄小姐柔柔弱弱性子软糯,谁想到竟是如此有胆气。

    “好,我回去告诉沈将军。”

    陈冉只好再一次离开,这两日,他已经来了三次。

    “让沈将军多小心。”

    庄若容看向水寨那边:“多小心些......”

    陈冉忽然间反应过来什么,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想着若是连提督大人的女儿也喜欢沈冷的话,那这小子岂不是要很为难?以沈冷和茶爷的感情,怕是别人一丝一毫都渗透不进去。

    “我知道了。”

    陈冉抱拳告辞,回去的半路上想着一会儿得提醒冷子,这件事不能不处理好。

    从县城到水寨的路并不算多宽阔,南越人修的路自然和宁人修的路无法相比,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就显得拥挤起来,冒着热气的白馒头,一锅一锅的米饭,这些百姓们用自己最朴素的想法最朴素的行动来支援着前方的勇士,哪怕在不久之前,他们还觉得宁人是他们的敌人,是宁人灭了他们的国家。

    一个老人拉住陈冉,翻开一层一层的布包,从里面取出来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递给陈冉:“小伙子,吃点东西吧。”

    陈冉想拒绝,老人眼睛湿润声音微微发颤:“我家里没什么钱,也拿不出什么好吃的东西,唯有这馒头......”

    陈冉一把将馒头接过来,往嘴里一塞狠狠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好吃!”

    老汉顿时笑起来,眼睛越来越湿润。

    “把老伯的馒头都吃了。”

    陈冉往身后喊了一声,本打算去保护庄若容的战兵们全都笑起来,大家呼喊了一声,一人一个,排着队从老汉手里领馒头,大家一边走一边吃,大口大口的吃,老汉把最后一个馒头送出去,后边却还没有人领到,他就忍不住了,突然蹲下来嚎啕大哭。

    “等打完了。”

    陈冉把老汉扶起来:“我们若没死,去老伯你家里蹭饭吃,你可不许偷工减料,馒头还得是是这样的馒头。”

    他捏着半个馒头指向水寨那边:“将军还在厮杀!”

    “与将军共进退!”

    士兵们加速前行,跑动之中把馒头塞进嘴里,每个人看起来都没有丝毫疲惫,可他们何尝不是一样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过。

    陈冉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去,回头朝着老汉笑了笑:“跟我爹蒸的馒头一样味道。”

    抽出黑线刀:“上城杀人。”

    士兵们攀爬上水寨木墙,很快就冲到了前边,木墙外,蚁群一样密密麻麻的求立人还在往前冲。

    阮青锋抬起头看向高处,从上面射下来的羽箭依然精准依然有力,那战鼓声依然响亮依然不乱,宁人的战意似乎就耗不尽,宁人的斗志似乎就打不散!

    “他们撑不住了,撑不住了的,不可能撑得住。”

    阮青锋嘴里嘀咕着,然后握紧佩刀:“给我杀上去!”

    木墙上,沈冷看着外面如大海浪潮一样的求立人,侧头看了看唐宝宝:“我有个想法。”

    唐宝宝嘿嘿一笑:“别只想,干!”

    “干!”

    沈冷一招手:“再他娘的杀回去一次!”

    一跃而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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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帝军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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