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刀与刀
罗英雄从后面追至,迷迷糊糊听到声音的白小洛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黑影擦着自己冲了过去,好像是一阵小时候最害怕的那种黑色旋风,有一次他差点被卷起来,后来很久都心有余悸。
白小洛停下来,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丢人了,似乎这段日子以来自己一直都在丢人。
心境,可怕。
曾经这个容颜绝美的少年何等的骄傲?在书院中他九年不争,不是因为他对兄长真的有什么敬畏之心,也不是没有好胜之心,只是因为他看不起白小歌,和白小歌那样的人争是一件很没有意思的事,无趣。
很多年前,他就已经赢了哥哥。
他甚至不觉得那是他哥哥。
他们只是同一批被送出后族的孩子,送出去的时候他还很小,连父母的模样都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淡薄起来,这个家族里的哥哥对他来说自然也没有几分亲情可言,他们都是在极严苛的环境之中成长起来的人,感情这种东西早就被魔鬼一般的训练折磨的烟消云散,书院里的十年是十年,暗中的加练也是十年,他用了十年走了别人需要走二十年的路。
所以哪怕是让他亲手杀了白小歌,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心理障碍。
不如他的人,死了就死了。
春意淡然的时候他在练功,暑热难熬的时候他在练功,秋风萧瑟的时候他在练功,寒冬凛冽的时候他也在练功,所以他有资格骄傲,所以他有资格看不起别人。
直到后来,有人把他接回后族,那淡薄的爹娘模样再一次出现在面前,他才微微有些亲情感觉,只是更恨一些,别人家的孩子,怕不是这般童年。
他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目标,只是想着有朝一日统领大宁战甲,那才是人生最得意处最得意时。
而此时,被一个小人物弄的如此狼狈又被罗英雄看到了,他竟是有些心灰意冷,愤怒都少了,心灰意冷真可怕。
“我来杀他!”
白小洛怒吼了一声。
他拼尽全力,不想心灰意冷。
而在他身边擦家而过的罗英雄只是哼了一声,充满了不屑。
这一声轻哼刺激到了白小洛如今心中那小心呵护着的尊严,他疯了似的吼了一声,把另外一只铁爪甩了出去,砸的不是白牙而是罗英雄。
罗英雄也不会回头,手抬起来随便挥了一下,飞至身前的铁爪就被击飞了出去,铁爪旋转着打在白小洛的胸膛上,白小洛躲都躲不开跌坐在地。
本来就踉踉跄跄,挨了一击便真的走不下去了,看着远处那拖着一条残腿依然在向前的陌生人,同样的年轻,他竟是想着,自己连那个无名小辈都不如。
白牙没想这么多,他只想着回去,活着回去,爷好不容易才适应一条胳膊的生活,总不能就这么死了,爷从没有放弃过对未来的希望,是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人值得挂念,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未来会多牛-逼多牛-逼,最奢望的也不过是和一群好兄弟快快乐乐的把这一辈子走完。
不是一个人走。
当然如果有个妞儿仰慕自己更好,当然如果有一群妞儿仰慕自己更更好。
“我有几分佩服你。”
罗英雄的声音在白牙身后传来。
白牙居然还有心情笑了一下:“爷都佩服自己。”
罗英雄大步追至:“可你该死了。”
白牙刚要说什么,忽然脚下一滑往前摔了出去,前边深草挡住了视线,没料到那竟是一个巨大的陡坡,白牙没稳住直接翻滚了下去,这陡坡很长草又很滑,他摔的七荤八素,落地之后艰难的转头往两边看了看,两边都有崖壁,还似乎看到了一些房子。
这深山之中,哪里来的房子?怕是真的摔迷糊了。
然后他看到了几条很奇怪的东西,黑了吧唧的,像是小树的树干,可上面还长了一些毛,他竟是还想着小树长毛真是很诡异的事啊,莫非直接摔进了阴曹地府?可是阴曹地府的树为什么就长毛了,还像是那种毛,他想揉揉眼睛看清楚,奈何左臂疼的根本抬不起来,他只能是倒在那大口大口喘息,忍不住想着原来自己这么牛逼的人还是逃不过劫数。
他忽然反应过来,那他妈的是马腿。
他用尽全力的把头转过来往上看,看到了马背上有个面容冷漠的人。
想了想,为什么这个人看着有几分熟悉?
燕山峡,又是一年冬天,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来燕山峡里小住一段时间,长安城里的人生活的太安逸,所以便更追求美好,各种各样的美好。
没有太多能力远离长安城看看各地风景的人,便会在长安城四周找美好,他们会在长安城外的唐湖泛舟,想着江南水乡大抵如此,他们会在燕山峡等待落雪,想着北疆风光亦复如是。
可这个坐在马背上的人,不是来等着落雪的,他才没有那么无聊。
在这个人看来,时间本就不够用,哪里能有那么多浪费在看风景这毫无意义的行为上,再说了,燕山峡里的落雪比起北疆来,简直不叫雪。
“孟长安?”
白牙终于认出了这个人。
他笑起来,露出一嘴带血的白牙。
“哈哈哈哈哈......你他妈的是孟长安!”
孟长安皱眉:“可你是谁。”
砰地一声。
罗英雄落地,脸色微微一变。
孟长安本来是要返回北疆的,带走李逍善,纵然没有参加诸军大比,浪费了他近一年的时间,可他终究不是什么都没有完成,有些时候想想,行善积德,比拿个诸军大比的第一要强,最起码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还好接受。
那个叫月珠明台的少女在他心里只是很淡很淡的一点影子,他觉得自己只是可怜她而已。
可这个白痴又怎么会明白,人生二十年,那是第一个在他心里留下了一点点影子的女人,当然......若以后有一个女人留下更多更深的影子,他便会忘了月珠明台,自然而然。
他也不觉得自己帮月珠明台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那些东西他觉得没意义。
大好男儿,有铁甲,有战刀,有烈酒,有兄弟。
足矣。
“我是流云会的人,后边的人在追杀我,他们要在明年东疆行刺陛下,我打探到了消息......你帮我把消息带回去!”
白牙急切的说了一句,因为他发现孟长安的眼神有些疑惑,才想起来孟长安真的不认识自己。
“你伤的很重。”
孟长安看了一眼白牙。
白牙居然还在笑,没心没肺。
“废话......”
孟长安:“但不影响你自己回去说。”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顺势将挂在马鞍一侧的黑线刀抽出,走向罗英雄。
白牙躺在那看着孟长安,觉得这个家伙真是贼他妈的帅。
孟长安不久之前刚刚接到皇命让他返回长安城,沈冷几乎打死了那个叫宁侯的人,皇帝随即派人昼夜不停的追上他,他已经来不及参加诸军大比,可皇帝要给他一个清白。
清白,比诸军大比重要。
世子李逍善在黑骑护送下继续前往北疆,孟长安独自一人返回。
又过燕山峡,又看到了那些游人,看到了那些修建在半山腰的客栈。
罗英雄看着面前这个大步朝着他走过来的年轻人,他在西疆一路上观察过孟长安也观察过沈冷,确定那是两个可怕的年轻人,但也确定绝不是自己对手,哪怕现在他伤还没有好利索,可他依然不觉得孟长安能赢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些后悔,应该是在山崖上看着的,看不到就不看了,而不是自己也追上来。
很麻烦。
他将背后的长刀抽出来,一言不发。
孟长安当然也不会和他说什么,那可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啊,除了在傻冷子面前他的话多些,在谁面前他会多说话?哪怕是在皇帝面前他都没有多解释几句自己要带走李逍善不是为了月珠明台,二十年来,他话最多的一次就是傻冷子成亲当晚,两个人喝醉了,又是哭又是笑。
罗英雄本是想等孟长安出刀,在他看来年轻人再锐意总是破绽十足,他先出刀也丢了身份,然而他没有坚持住,孟长安那一步一步过来,带给他一种巨大的压力,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孟长安杀人太多?
可杀的再多,能有他多?
他可是罗英雄啊。
但他还是先出刀了。
长刀狠狠的落下直奔孟长安脖子,孟长安的黑线刀从下往上撩起来,当的一声将已至身前的长刀荡开,火星在他面前不远处绽放。
有人说刀是凶器,比剑要更配的上凶器这两个字,有人还说刀是佩饰,挂在身上显得很威武,可是究其根本......刀是男人的玩具。
噗的一声。
孟长安的肩膀上破开一片血花,罗英雄的刀真的很快很强,他的肩膀上被斩开了一道血口,衣服被豁开,而刀口也裂开着,血肉往两边翻开。
罗英雄嘴角一勾,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孟长安再强,比他还是弱了不少。
然后他感觉有些疼。
他低头,看到自己胸膛上也有一道刀口。
暴怒!
罗英雄刀刀犹如雷霆闪电,带着狠厉的气势,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凶残,若是换做别人早就已经被这暴风骤雨所击败,然而孟长安连退都没退,在他看来,都是用刀,那为什么我要退?都是男人,那为什么我要退?
一刀对一刀。
当的一声,两个人的刀劈砍在一处而同时断裂。
罗英雄弃刀,一拳朝着孟长安的面门砸了过来,孟长安的右拳也随即而来,在罗英雄眼里他就好像一个傻子,永远不知道退避。
砰!
两个人的拳头如刀一样对撞在一起,罗英雄向后退了一步,孟长安却依然向前。
再一拳,两个人同时被击中,罗英雄吐了一口血,孟长安也吐了一口血,可是一个退一个还在向前。
北疆的风雪啊。
是战歌,是号角。
让这个粗粝的年轻人,不懂什么叫后退。
终于,十几拳后罗英雄不甘的倒在地上:“我是罗英雄!你敢伤我?!”
孟长安一脚踩在罗英雄那不甘的脸上,踩的可破碎了。
“罗英雄是谁?”
他皱眉,又踩了一脚。
山坡上,蹲在草丛后边的白小洛脸色发白,然后悄悄退走......那就是孟长安。
书院十年,九年不争,他从没有把白小歌放在眼里,让他害怕的是孟长安,自始至终,一直都是孟长安。
“唔。”
孟长安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那个罗英雄。”
然后又踩了一脚,脑壳都被他踩破了。
浑身是血的孟长安走回去,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牙:“还有多久死?”
白牙:“你要是带着伤药,我可能还会多撑一会儿。”
孟长安单手把白牙抓起来放在马背上:“没有带伤药的习惯。”
白牙一怔,心说身为一个武者,一个军人,没有带伤药的习惯?
就见孟长安从马鞍一侧挂着的袋子里取出来一瓶伤药:“后来有个人说这样不对,塞给我几瓶,然后记账,说我又欠了他多少银子。”
白牙:“你说的那个人姓沈吧?”
孟长安嘴角一勾。
......
......
【我觉得,白牙这么牛-逼的人,应该有一群妞儿仰慕。】
【他不会死。】
第三百六十章 未来的他
趴在马背上的白牙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看不出你有什么开心的?”
孟长安:“因为我捡了你?”
白牙撇嘴:“因为你杀了罗英雄,那可是罗英雄!”
“哦。”
孟长安:“他身上有伤。”
“所以呢?”
“所以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孟长安看了看远处有一家客栈,牵着马过去,到了客栈外边站住,停下来的时候把里边的人全都吓坏了,他那一身是血的样子寻常人见了怎么可能不害怕,之前和罗英雄激斗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以为是江湖仇杀。
“我需要一辆马车。”
孟长安把身上带着的将军令牌摘下来扔进屋子里:“请快一些,我在流血,需要医治。”
客栈里的伙计战战兢兢的把铁牌捡起来,然后立刻就惊了:“咱们大宁的将军!”
门吱呀一声打开,屋子里的人全都冲了出去,客栈的伙计,掌柜,来这里等落雪的游人,男女老少,他们冲出客栈,小伙计嘶哑着嗓子喊:“那位客人是乘车来的?咱们大宁的将军需要一辆马车!”
“我!”
有人立刻高高举起手:“我是乘车来的,用我的车。”
他跑向后院:“等我一会儿。”
跑了几步又回头:“旭儿,和你娘亲就在客栈里等爹,爹把将军他们送回长安城就回来找你们,哪里都不要去,掌柜的你帮我多照看一下。”
那七八岁的小男孩手里攥着一把木刀:“旭儿也要去,旭儿要保护大将军!”
孟长安嘴角一勾:“我可不是大将军,现在还不是。”
话才说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趴在马背上的白牙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能再坚持一会儿......”
马车很快从客栈后边出来,众人合力把孟长安和白牙抬上马车,有人牵了孟长安的马把缰绳绑在马车上,有几个青壮汉子牵出来自己的马,跟在马车四周:“我们护送!”
小伙计看向掌柜的:“我能去吗?”
掌柜的指向客栈,小伙计脸色一暗。
掌柜的大声道:“骑我的马去,你别跟着马车,你先行一步去长安城,去兵部找大人们派人来接,让他们带着医官来,我看将军流血太多,怕是撑不住多久。”
“好嘞!”
小伙计跑到后院牵了掌柜的马出来,翻身爬上去怕了怕马脖子:“伙计你可得跑快些!”
那马就跟听懂了似的发出一声嘶鸣,扬尘而去。
尼姑庵。
白小洛跌跌撞撞的回来,冲进屋子里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他爬上床盖上被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冷,缩在被子里好一会儿都没能暖和起来,一闭上眼睛就是孟长安两脚踩碎了罗英雄脑袋的画面......那可是罗英雄,就算他在罗英雄面前表现的很强势,可他知道罗英雄有多强,正如他自己所说,如果不是罗英雄受了伤,他也不会毫无惧意。
十年,有九年都被孟长安这个人压着,有九年心里都是这个人带来的阴影。
书院大比,孟长安拿了文武第一。
那不但是他心里的一座大山,未来可能很久书院的弟子们都会觉得孟长安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想起来老院长,老院长曾经和他单独聊过很多次,那个时候白小洛总觉得是自己表现的足够优秀,所以老院长才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此时此刻想到老院长曾经说的那些话,才恍然......老院长是看得出来自己的心境,看得出来他一直都敌视孟长安,也看得出来,他害怕。
如果两个人真的在毫无顾忌的情况下一对一交手,白小洛知道自己武艺上未必会输,可心态却输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被子里挣扎出来,脑袋里还是昏昏沉沉的疼,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拉开屋门,看了看外面那几个女尼正在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对不起。”
一炷香之后,白小洛带着尼姑庵里所有的银子,牵着尼姑庵里那匹老马出了门,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地的血泊,他把院门关上,看了一眼东边:“我还没彻底输。”
长安城。
孟长安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张很熟悉的脸,那家伙就在床边,明明有凳子他却不坐,而是蹲在凳子上端着一碗面在吃,吸溜吸溜的,似乎味道很不错。
“你......”
吃着面的沈冷看到孟长安醒过来,嘴角一咧:“我就说你命硬。”
孟长安:“你好像吃的很香?”
沈冷:“是很香啊。”
孟长安:“我以为担心一个人的时候会吃不下去东西。”
沈冷:“唉,你是不知道,我本也吃不下的,后来就不行了,实在是饿。”
孟长安:“你吃不下的时候是因为不饿?”
“不然呢?”
沈冷:“醒了就好,我还得赶回去,诸军大比还没有结束,回头我把诸军大比的金牌给你玩玩。”
孟长安:“......”
沈冷三口两口把面吃完:“对了,那个吐蕃国公主听说你回来一早就来过,我给挡回去了,若是真的让她进来看看你,怕是麻烦,毕竟那是世子的婆娘。”
孟长安:“唔......还有面吗?”
沈冷:“面汤喝不喝?”
未央宫,保极殿东暖阁。
皇帝看了一眼韩唤枝:“去检查过了?”
“检查过了,确实是罗英雄。”
“不是说脑壳都踩碎了吗?”
“臣还能确认的出来。”
“东疆......”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朕是怎么想的他们也知道的清清楚楚,现在他们已经准备在东疆动手,说不得会去找裴亭山。”
韩唤枝:“臣之前已经安排人过去盯着了。”
“东疆有通闻盒。”
皇帝:“但朕从来就不相信四疆大将军会反,原来不信,现在不信,将来也不会信,那些人不会明白的。”
韩唤枝低头:“他们总是会觉得,在东边的希望更大一些。”
皇帝嗯了一声,看向站在一边的叶流云:“白牙怎么样?”
“腿上的伤倒是不会影响太大,没有伤到筋骨,修养之后正常走路应该无忧。”
“你代朕去问问他,想要什么,朕都给。”
“他说......”
叶流云抬起头看向皇帝:“想穿军装。”
皇帝脸色一变,竟是有些想哭:“给他,给他军装,你回去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大宁战兵的六品校尉,不管他想去哪儿,四疆四库还是二十卫战兵,他都去得,只要说出来,朕都允。”
“他想去北疆,跟着孟长安。”
“那是最凶险的地方。”
叶流云垂首:“臣也是这么劝他的,臣说二十卫战兵任何一个都可以,四疆除了北疆也都可以,唯独北疆最是凶险残酷,那里日日夜夜都在死人,可是白牙说......他说,他要去战兵,不是去养老,而是去当兵,当兵的,哪能不去战场?他还有一只左手,还有可厉害的左手刀。”
长安城外。
三辆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下来接受检查,城门口的守军士兵接过来所有人的身份凭证看了看,其中有一份特别新,打开来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的检查:“林落雨?”
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点了点头:“是。”
“这是新办的?”
“是。”
林落雨认真的回答:“新的,原来我也有一个,只是那时候并不觉得这宁人的身份有什么值得在意的,所以不小心丢了,这是新补的,我现在才明白,原来做一个宁人真的很好。”
士兵心说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丢了身份凭证还有理了?
“下次保管好!”
士兵把东西递回去:“你们不明白,大宁之外的人,有多少人梦寐以求这样一个身份。”
林落雨郑重的把东西收好:“现在我明白了。”
她看向长安城里,想着究竟是为什么韩唤枝要派人找到他?
迎新楼。
林落雨走进这楼子里,觉得有些恍如隔世,曾经来过这里吃饭,只是想看看流云会的东主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位人物 ,可是不得见,后来离开长安去了别的地方,心中没了江湖念,很多事便也就看得淡薄了,直到遇着那个叫沈冷的少年郎,那个叫沈茶颜的少女,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哪里是不在红尘中,一直都在。
说是看着别人的爱恨情仇,可己身若在尘缘外,看得到什么?
既然一只都在尘缘中,那就尽量活的漂亮些。
在迎新楼里等着她的却不是韩唤枝,也不是叶流云,而是沈先生。
站在沈先生旁边的是一个身穿廷尉府千办官服的年轻人,林落雨想了想,这个看起来模样有些腼腆但实则心思缜密而且做事很果决甚至可以说狠厉的年轻人叫古乐。
“不是廷尉府韩大人把你找回来的。”
沈先生看向林落雨:“是我。”
林落雨随即明白过来,是这个叫古乐的年轻人动用廷尉府的力量找到了自己,然后又假以韩唤枝的名义把她请回长安城。
“为什么?”
林落雨问。
“想请你帮个忙。”
沈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不妨就直说了吧......我知道你的能力,我需要你这样的人重新收拾出来一个类似于扬泰票号似的组织,我大概也能想道你手里还有很多扬泰票号没有用得上的人,银子,各种各样有用的资源。”
林落雨眉角微微一挑:“你说的都没错,扬泰票号很多东西我还能找出来用,可为什么我要帮你?”
“确切的说,不是帮我。”
沈先生道:“是帮沈冷。”
“嗯?”
林落雨眼神一凛。
沈先生:“冷子的身世,我可以告诉你,但请你不要说出去,如非必要,那就一辈子不说出去,我是在恳请你帮他,不是帮现在的他,是未来的他。”
......
......
【这两天孩子身体不舒服,更新时间就变得不稳定,今天孩子状况好了很多,不出意外今天三更补偿大家,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三百七十章 妈妈笑
林落雨缓步在长安城街头,看着曾经熟悉的大街,两侧熟悉的木楼建筑,心中有些难以平静,可实际上,她眼里看到的一切都没有进入眼里,她不平静的和街景没有一丝关系。
沈先生对她说的那些话,现在还不停的在她脑子里萦绕。
她不喜欢做这些,就正如她不喜欢参与到窕国的皇权纷争之中一样,所以她才会远离扬泰票号的总号,而是去了一个偏僻的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可是想到那个家伙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未来稀里糊涂的就可能被人算计了,她又觉得于心不忍。
想到沈先生那最后一句话,林落雨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罢了......我帮的也是茶儿那个小丫头。
她只能如此劝慰自己。
沈先生说,请你帮忙做的这一切都不是为了沈冷将来去争抢什么,只是为了保住他的命,太子登基似乎不可逆转,可太子登基之后,沈冷必然不能活,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将来能让沈冷这个傻小子安然度过所有危机。
话是这样说,可最终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什么?
沈先生没有说,他自然不会说。
若太子是皇帝了,纵然现在准备的足够多又有什么意义?就正如现在的大宁皇帝,一言可决生死,甚至一言可平天下。
路边有个叫悦宾阁的茶楼,看起来生意清淡,林落雨缓步走进茶楼,坐在门口昏昏欲睡的小伙计听到门上铃铛响连忙站起来,揉了揉眼睛:“贵客,你是来喝茶还是买茶?”
“喝茶。”
林落雨取出来一块五两左右的银锭递给小伙计:“让你们掌柜的到雅间找我,就说我姓林。”
说完之后也不用那小伙计指引,自己上了二楼,小伙计拿着那么大一块银子几乎乐开了花,他一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这真是睡个觉都能睡来好运气,看着那女子妖娆身姿,上楼的时候自然而然扭动着的纤细腰肢令人心痒,那细腰之下弧度逐渐放大的地方更为诱人,他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心说莫非是看着自己帅气?
林落雨坐在二楼靠窗的雅间里,看着窗外车水马龙,雅间不雅,心也不定。
不多时,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从楼下蹦蹦跳跳的上来,马尾辫甩的左左右右,冲到二楼冲进雅间,看到林落雨后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一样。
“小姐!”
小姑娘冲过去,林落雨看到她的时候那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
“多大了?”
“多大了也得抱抱。”
小姑娘缠着林落雨的手臂,脸在林落雨身上不停的蹭,像是一只正赶上心情好的猫儿,心情不好的猫儿还指望它蹭你?挠你还差不多。
“坐下吧你。”
林落雨白了小姑娘一眼:“已经单独出来做事足有两年了,这一副长不大的样子。”
“我在外人面前装的可好了。”
小姑娘坐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是一对月牙儿,她真的不算那种特别好看的类型,脸型一般,五官一般,可就是可爱啊,稍显肉嘟嘟的小脸蛋,笑起来让人心情都好了许多,可爱的一塌糊涂。
“那也在我面前装的正经些,我有正经事问你。”
小姑娘连忙坐直身子:“小姐你问。”
林落雨看着她:“高小样,有没有心上人了?”
小姑娘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小姐你说什么呢,我哪有......我一天到晚的可忙了,得照顾这三五天都没有一个客人的茶楼,还得整理那么多天南地北来的消息。”
林落雨笑起来:“还没有心上人,看来长安城里也没有传说之中那么多的青年才俊。”
高小样:“小姐你问正事好不好。”
林落雨咳嗽了一声:“那就问正事......咱们在长安城里还有多少人可用?”
高小样立刻严肃起来:“前阵子被廷尉府查了两次,明线上的所有铺子都被封了,所有人也都被拿了,至于怎么处理的打听都打听不到,廷尉府的人做事还真是狠,暗线上的一直都没有动过,所以还安全,不过我放了消息出去,只要是我没有联络他们,谁也不能乱动。”
“算起来的话,长安城暗线上的人可以用的大概还有几十个,都压的很深很深,小姐要用人?”
“暂时不用,知道一下就好。”
林落雨:“江湖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有。”
高小样顿时来了精神:“小姐,江南那边新出来一个组织,叫暗影,还没有查清楚是谁搞出来的,不过传闻这个暗影门里清一色的女子,个个都很强,最强者为颜笑笑......最近江湖上传的最多的就是她们,似乎是故意要扬名立万,所以做事有些招摇。”
“不必在意这个。”
林落雨道:“杀手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行当之一,永远不会灭亡,你联络一下咱们暗线上的人,过几日我打算见见他们。”
“小姐,出什么事了?”
高小样立刻就紧张起来,隐隐约约的还有些兴奋,扬泰票号的覆灭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并不是致命的打击,她们都是林落雨这条线上的人,高小样还是林落雨的丫鬟,从九岁起就跟着林落雨,如今已经又九岁,两年多前林落雨离开长安城,给高小样安排了别的事,没有再让她跟着自己。
“没什么大事。”
林落雨看了高小样一眼:“我不在的这两年多,你的功夫有没有丢下。”
“没有!”
高小样立刻表态:“我可勤快了,没有一日落下功课,真的,没有几个人比我更勤快了,再说了,我可是御剑门唯一传人,不!是御剑门创始人!”
“呸。”
林落雨心里莫名的一动,看过沈冷之后,她对努力的理解就变得更深刻,高小样所谓的勤快,和沈冷根本就没办法相比。
“御剑是吧,能飞多远。”
“小姐你看着。”
高小样不服气的往后退了几步,一甩手,袖口里一柄短剑飞了出去,在剑飞出的那一瞬间林落雨跳起来落在剑上,速度竟是快的让人眼睛几乎都跟不上。
真的是御剑飞行。
一米多吧。
“牛不牛?”
高小样踩着剑落地,一脸得意。
“可是,你一直练这个,作用是什么?”
“作用......管它呢,反正是有用的吧,这只不过是小有所成,小姐你相信我,将来我剑术大成,飞起来一定很爽。”
“剑术大成能飞多远?”
“最起码三米。”
“好的。”
林落雨看着高小样:“你九年勤学苦练,大成可飞三米,为什么你不直接练轻功?九年时间苦练,一步也有三米,这些年来你踩坏了几把剑?”
高小样低头:“谁还没有梦想了。”
林落雨笑着摇头:“我先回去了,三天之后是诸军大比结束的日子,到时候京城之中的注意力都在那边,你把人召集起来,别在这茶楼,东城距离雁塔书院不远有一家叫迎新楼的酒楼,你带人过去等我。”
“为什么不在咱们自己的地盘?”
“你这茶楼三天都不见得有两个客人,突然来几十个,傻子都会多看两眼。”
高小样头低的更深了。
“小姐就不能多夸夸我吗?”
“夸你,你能把自己照顾的白白胖胖我已经很满意了。”
林落雨伸手捏了捏高小样的脸,高小样笑呵呵的凑过去:“小姐,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会再走了?你还没地方落脚吧,就住在咱们茶楼里,反正咱们茶楼也没什么生意扰你清净,我去给你收拾出一个房间。”
“不用。”
林落雨笑道:“还欠着一份喜礼没送,我要去送一趟。”
高小样:“小姐你认识的人不都被抓了吗?牢里还能成亲啊,是自由配对吗?”
林落雨:“......”
高小样脸一红:“我就是随口开个玩笑......我当然没有想找男人的心思,我可老实了,我一心只读圣贤书,从不多看臭男人。”
林落雨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往楼下走,高小样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说:“小姐你就住下呗,明天再去随你那份喜礼,我们都两年多没有见过了......想你。”
最后两个字,竟是要哭出来了。
她装的再坚强,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我明天就回来住。”
林落雨又抬起手捏了捏那张胖乎乎的小脸蛋:“多大了,还动不动就哭。”
“嘿嘿......”
高小样破涕为笑。
出了茶楼往外走,大街上有个人急匆匆的冲过去几乎撞了她,林落雨向后退了一步微微皱眉,心说这人怎么如此莽撞,那人急速避开林落雨后转身回来可两只脚依然往前滑出去,他抱拳一拜:“对不起对不起,赶时间,惊扰了你真是抱歉。”
说完抬起头转身就要继续跑,抬起头的那一刻忽然愣住。
“咦?”
他停下来,脸上带笑。
林落雨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一扬:“这么巧?”
沈冷嗯了一声:“真是巧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唔,那更巧了。”
沈冷:“这么巧的话,算你欠我一顿饭,记得回头请我。”
说完转身:“我还得赶去禁军演武场。”
林落雨看着沈冷的背影点了点头:“祝你旗开得胜。”
高小样跳过来:“小姐,说,他是谁!”
林落雨淡然回答:“朋友。”
“朋友?”
高小样一脸不信:“你嘴角带春......”
看到林落雨眼神飘过来,她连忙改口:“带春天般和煦的妈妈笑。”
......
......
【大家一定要注意饮食啊,今天早上送孩子上学回来顺路买了早饭,吃过之后老婆就特别不舒服,吐了好几次,我只是很难受却没有太多反应,下午的时候算是爆发了,腹痛如绞,吐的怀疑人生,晚上才算缓过来一些,回了一条命似的......祝大家都安好。】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三个女人
江南道。
小叶山。
山林稀疏,绿草漫野,就算是凛冬时节,依然可在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些不起眼的小花,偶尔还会有只野兔从草丛里跳出来,一点儿过冬的觉悟都没有。
小叶山并不高也不大,临近南平江上诸县几乎皆有雄山,更显得小叶山不值一提。
世子李逍然顺石阶上行,路边有朵野花娇艳,他顺手采了捏在指尖转着玩,没多久花瓣就纷纷而落,自然也就不再漂亮,光秃秃的哪里让人还有兴趣,于是被随意丢在路边,没多久之前还傲然盛放的一朵花儿,就这么没了。
石阶尽头处有一座凉亭,坐在这凉亭里便可收四野风景。
凉亭里有个穿紫衣的年轻女子已经站在那好一会儿,看着南平江方向,似乎有什么心事。
“原来传闻是真的。”
世子李逍然步入凉亭,看到紫衣女子后眼神都亮了起来,这女子比他半路采的那朵野花可要漂亮多了。
看起来,也更像是一朵在寒冬之中盛放的花儿,带着些孤傲。
紫衣女子侧头看了李逍然一眼,没理会那稍显龌龊的目光,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一个女人在江湖之中行走,难免会遇到很多垃圾。
她只是有些没有料到,大宁的世子殿下和江湖之中的那些垃圾居然也没多大区别。
“果然是个很美的姑娘。”
世子李逍然在凉亭里坐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紫衣女子:“这么漂亮的人儿却在江湖之中打打杀杀,惹人心疼。”
紫衣女子身材修长而不单薄,风吹动紫衣,便将身体轮廓勾勒出来,她至少有一米七高,腿长的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而这样两条让任何一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长腿,可能也会要人命。
“世子若只是来看我什么模样,看够了的话就告诉我一声。”
紫衣女子缓缓闭上眼睛,压着心中杀意。
“说正事。”
李逍然似乎完全就没有感觉到紫衣女子闭上眼睛是不想让他看到她眼里的杀意,他的眼神依然在紫衣女子身上游走,似乎占了好大便宜一样。
“你杀人为什么?”
李逍然问。
“自然是为我自己。”
李逍然叹道:“你说了一句废话......不过念你如此貌美,废话我也忍得......我听闻你有三杀三不杀,那我想问问你,三不杀是什么?”
“不杀女人,不杀孩子,不杀老人。”
“唔,那还好。”
李逍然招了招手,手下人立刻捧着一个木盒过来,下人将木盒打开,里面除了一摞银票之外,还有几颗大的让人挪不开眼睛的珍珠,这些东西的价值,足以让人疯狂。
“帮我杀个人。”
“谁?”
“沈冷。”
李逍然提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牙齿都几乎咬住了......
“那个水师将军?”
“是。”
“为什么?”
“你居然问为什么?你们这些做杀手的,难道不应该有些操守?接就是接,不接就不接,而不是问雇主为什么。”
“接。”
紫衣女子睁开眼睛看了看那木盒:“放在这就行,世子可以走了。”
李逍然起身:“若是你什么时候厌烦了江湖事,可以来找我。”
紫衣女子皱眉。
李逍然哈哈大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得意的,在手下人簇拥下离开凉亭下山而去,没多久,另外两个身穿紫衣的少女从暗处掠出来站在紫衣女子身边。
“姐,这个李逍然不像是个好东西,以后还是少接触的好。”
“他是不是什么好东西,与我无关。”
紫衣女子指了指那木盒:“把东西收了,这些银子能救多少人你们都清楚,况且杀的还是宁狗......用杀宁狗的钱来救咱们的人,难道这不就是我们北上来的初衷?宁狗屠戮我家乡,杀我族人,这些只不过是利息而已。”
“姐,那可是宁人的将军。”
“杀我越国百姓,杀你我父亲兄长的,难道不是宁人的将军?”
紫衣女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快十年了,我们一直都在奔走,在寻找,那些战乱之中被遗弃的孩子需要钱活下去,那些孤苦老人,那些失去了丈夫的妻子,当初我们的父亲我们的兄长为了保护越国而战死疆场,该死的朝廷居然投降......战场上尸横遍野,到后来却无一人过问这些为国捐躯之人的身后事。”
另外一个女子眼睛微微一红:“姐,我们听你的。”
紫衣女子嗯了一声:“收拾一下,明日去长安,我也想去看看被称之为天下第一雄城的长安是个什么样子,比我们的紫御城是不是还要壮阔......若是有机会,我还想去八部巷当面问问那个狗皇帝,还记得那些为他而战死的将士们吗?还记得那些将士们的遗孤吗?”
说完这句话紫衣女子转身离开:“把钱留下一成,剩下的都送回去,我们要养活的人很多。”
“是。”
长安城。
林落雨行走在大街上,很多地方都极熟悉,毕竟她在长安城生活的时间比在窕国也不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更愿意做一个宁人而不是窕人......宁人的日子太安逸,是因为宁军太强大,足以让百姓们一直安逸下去,可这不是她更愿意留在这里的原因,她不贪图安逸,也不是那种因为得到一个外国身份而开心的人,当年她父亲为国战死,窕国朝廷确实给了些封赏,然后就无人问津,她和她的家人日子过的日渐凄苦,甚至街坊邻居都敢欺她家没有男人。
朝廷里曾经与她父亲同朝为官的那些人更是凉薄,母亲硬着头皮去求当初与父亲交好的几位大人帮忙,有人闭门不见,有人虚情假意,还有人居然说你家女儿已初长成颇有姿色若不嫌弃就嫁给我做妾如何?若你们母女都来,自然更好。
那可都是父亲当年的朋友,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母亲气的郁郁而终,埋葬她的时候连一口薄棺都没有。
她更喜欢留在宁国,是因为她看到了宁人是怎么做的,那些在战场上为国捐躯的将士,他们的家人会被照顾的很好,宁国兵部专门有人常年在天下查访,若是当地官员没有将这些家人照顾好的,立刻就会被查办。
每一年,地方官府,兵部,户部,都会有专门的款项分拨下去,户部拨款是国家给的,兵部拨款是因为兵部不缺钱就再多给一份,地方官府拨款,是因为那些战死的汉子是他们的家乡人,汇集起来,足以保证这些家庭可以好好生活。
宁人百姓对战兵是什么态度?
她摇了摇头,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或是因为天忽然阴沉下来,所以思绪也就繁杂了些。
迎新楼后边的那个小院外她停下来,门关着,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应该以一种什么身份去见茶儿姑娘,沈冷确实让她心动,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自然会让人心动,她已经过了那个看皮囊的年纪,当然沈冷的模样也挺好看,可她知道有些事一辈子不能去做,有些人一辈子不能去触碰。
那段日子她让自己以一个尘世外之人的身份去感受沈冷和茶儿之间的感情,每一处都让她觉得美好,若她自己成了破坏这美好的人,想想就让她觉得恶心。
她多骄傲?
谁不骄傲?
长安驿。
月珠明台坐在窗口看着外面发呆,她已经发呆了好一会儿,她现在的生活似乎每天都是在发呆,一坐就是半日,大部分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脑袋里空荡荡的,或许是什么都没有去想。
越如此,越觉得每天都过的很辛苦,天黑盼着天明,天明盼着天黑,只想着这日子就一天一天如此过下去,一直到死。
“殿下。”
净胡从外面跑回来,手里拎着两个糖葫芦:“殿下最爱吃的。”
她递给月珠明台,月珠明台笑了笑,或许净胡就是她如今最后的依靠,两个人在这繁华的长安城里看似风光实则卑微的相依为命。
“你打听到了吗?”
月珠明台接过来一支糖葫芦,却没有吃。
“打听到了一些,说是孟将军没有什么大碍,沈冷将军一直守着他,直到醒过来才走,浩亭山庄里有陛下派去的人专门守着,听说给孟将军诊治的是御医。”
“哦......”
月珠明台低下头:“只是想着,离开长安城之前去当面谢谢他,看来也不会有机会了。”
“王爷已经走了。”
净胡压低声音说道:“一早就走了,没有来告诉咱们。”
“为什么?”
月珠明台的脸色一变。
陆王离开了长安回山南道去了,却把她和净胡留在了长安城,这似乎有些不对劲。
“说是陛下的旨意,估计着很快就会有圣旨来。”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人喊了一声:“殿下,宫里有人来传旨,请殿下接旨。”
一炷香之后,捧着那份明黄色的圣旨,月珠明台哭的像个泪人......陛下说,许她进书院四海阁读书。
有许多来自各国仰慕大宁文化的人,都在四海阁里读书学习,就连书院老院长偶尔也会去授课,陛下说,念及她习俗不通语言不畅,为免矛盾常有失礼之处,就让她在四海阁学习两年。
两年啊。
弥足珍贵。
“听说长安城中武将,偶尔也会去四海阁授课,说不定孟将军伤好了之后也会去呢。”
净胡看起来也一样的开心,开心的想要飞起来似的。
“陛下是不会准他去的。”
月珠明台低下头:“谁都可以去得,唯独不会让他再见我......净胡,以后不要再提孟将军,也不要再有任何奢求,就算是以后遇到了,也不要打招呼不要与他说话。”
“为什么?”
净胡一脸迷茫。
“我们不能害了他。”
月珠明台抬起头看向窗外:“他前程似锦,未来没准就是大宁的大将军,毕竟......我是世子的人,也就是李家皇族的人。”
净胡脸色黯然下来:“就这样一生了吗?”
“没什么不好的。”
月珠明台眼神飘忽,过了一会儿后深吸一口气:“净胡,去准备两套男装,明日我们就去四海阁。”
她忽然笑起来:“便只有我们两个,也要活的快乐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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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定南疆
诸军大比最重要的,自然是名次。
大宁的天下这么大,每一天每一地都有精彩的故事发生,而长安城里最让人瞩目的还是诸军大比,各卫战兵四疆四库的青年才俊汇聚一处,有若满天星辰般璀璨,百姓们茶余饭后说的也多是这些事,好像自己亲眼见了似的,说的眉飞色舞。
大比还没有结束,站队的却已经比比皆是,百姓们有的人站沈冷,有的人站谈灵狐,有的人站唐说,据说地下赌场的盘口开的很大。
综合所有成绩,沈冷暂时排名第一,然而后面的人与他差距并不是很大,还有一人与他累加分数相当,此人是众多名声响亮的年轻人中最低调的那个,可也是最不能让人小觑的那个,他叫唐说。
之所以沈冷表现的如此耀眼分数却没有拉开很多,是因为他弃了一项,虽然只是一个小项,然而大家本就实力相当,这一个小项的分数不得,后边的人便追了上来。
并列第一的有两个,并列第二的有三个,为谈灵狐,陆轻麟,白念。
第三为许无年,第四是段眉,第五是并列两人,彭斩鲨与张桦林。
而就算是排在第一的沈冷和唐说,与第五名的差距也没多大,这些人最终谁能拿到诸军大比的第一还未可知。
大将军石元雄有些开心,他本来被召回长安还有些心灰意冷,此时却忽然间醒悟过来一件事......自己是总监裁官,大比之后,这些年轻人都要来拜访自己,纵然算不得是拜门师,可以后提及,他的声望自然会更上一层楼。
陛下,这是变着法的在给他加一分荣耀。
东暖阁。
石元雄坐在椅子上等着皇帝问话,明天就是诸军大比最后一个阶段,这些年轻人就要抽签一对一分胜负,到时候陛下也会亲至,这个时候断然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唐说表现的很惊艳?”
皇帝一边批阅奏折一边问了一句。
“是。”
石元雄道:“而且......他也弃了一项。”
“哦?”
皇帝手里的笔停了一下:“故意的?”
“是。”
石元雄道:“显然是故意的,年轻人的胜负心总是会显得更强烈一些,沈冷弃了一项,他也弃了一项,总分相同,就看接下来的比试最终谁更优秀。”
皇帝嗯了一声:“唐家,历来都不缺少令人赞叹的年轻人。”
十几年前那个名字招人笑但实力恐怖的唐宝宝震撼了整个诸军大比演武场,虽然后来就显得有些平淡低调,可谁也还没有把这个人忘了,即便是在水师之中,庄雍对唐宝宝的态度也有几分尊敬,他只是性格太随意也不愿意出风头,当他想出风头的时候,能遮挡住他光芒的人并不多。
**年前有个叫唐拓的人横空出世,虽然没有参加诸军大比,可是在宁军南下的时候,他能让大将军石元雄的儿子石破当黯然无光。
六七年前唐家又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叫唐心,如今为东疆八刀将之首。
五年前大宁出现了第一位女将军,名字叫唐悦,如今在北疆虽然没有位列大三杰小三杰,可那只是她不愿意,武新宇曾经评价过,若单纯比试一对一打,他与唐悦怕是分不出胜负,若是争生死,最后也可能是两人皆死。
唐悦对此评价的反应是......呸。
今年诸军大比,这个本名不见经传的唐说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谁都知道唐家了不起,只是细想之后才醒悟有多了不起,了不起的令人害怕。
“你觉得,他们两个谁更强一些?”
皇帝又问了一句。
石元雄垂首:“其实前十之内,这些年轻人差距都不大,从目前来看沈冷和唐说进入十大战将都已经很稳,至于名次......他们两个若是有一丝不小心,都会被后边的人超过去。”
“你说话还是那么圆滑。”
皇帝看了石元雄一眼:“朕只是问你个人看法。”
石元雄:“臣以为,还是唐说更强一些......一开始并没有人觉得这个唐说是争冠之才,因为他太低调,太内敛,直到后来人们才发现,他几乎处处都是满分,唐家的家学真的令人钦佩,沈将军虽然也已是近些年难得一见的将才,可是性格稍显张扬了些,不如唐说沉稳。”
“沉稳?”
皇帝叹息:“唐家的人太会做人了......每一次诸军大比,或是每一场大战,唐家都会有年轻人出来让人刮目相看,可是用不了几年,这些曾经璀璨夺目的年轻人就会变得籍籍无名,你可知道为什么?”
不等石元雄回答,皇帝继续说道:“唐家的人一直都小心翼翼,唯恐朝廷忘了他们,又唯恐锋芒太露,所以出了名之后立刻就被他们自己家里人压下去,说籍籍无名可能差了些,碌碌无为倒是真的。”
石元雄心里一震,陛下对唐家的评价确实不太好。
可这又难免,唐家是开国功勋之中最显赫的那个,这么多年来,他们始终都在担心被打压,所以处处时时自己压着,大宁开国至今数百年,唐家从没有过任何令人担忧的人令人担忧的事出现,自制力可怕的让人不敢相信。
“回去吧。”
皇帝似乎失去了谈兴:“唐家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朕从来没有疑心过,是他们自己一直都在疑神疑鬼。”
石元雄连忙起身:“臣告退。”
“对了。”
皇帝抬起头:“有件事忘了说,南疆海战,你儿子石破当再立新功,很了不起。”
“谢陛下。”
石元雄顿时开心起来,陛下还是在乎他的,在乎石破当,这难道还不足够?
“已经四品了吧?”
皇帝道:“这次南疆海战之后,调他去做一卫的战兵将军如何?”
石元雄连忙垂首:“陛下只管吩咐,石家父子,永远都为陛下赴汤蹈火。”
“那就暂且这么定了。”
一卫的战兵将军啊,正三品!
石元雄心情舒畅的几乎想要喊出来,在长安城憋屈了这么久,终于有些云开雾散的快意。
可是才出门之后不久,石元雄忽然反应过来......陛下调儿子石破当离开南疆,自己又在京城,那狼猿大将军的位子......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若是就此留在长安城,日日伴君之侧,就算是没了南疆大将军,儿子将来前程有保,算起来能接替自己的不过是那几个人,叶开泰是平越道道府已经位极人臣,如不出意外,接替他大将军之位的会是叶景天,这些年来叶景天一直都在狼猿之中带兵,威望比自己儿子石破当还要高,陛下这是早就已经在准备了,只是自己之前没有察觉。
叶景天会做人,在狼猿战兵的时候内敛恭谦,对自己很尊敬,对石破当帮助也很大,不争不抢反而让士兵们信服,若是他来接任南疆大将军,非但狼猿上下没有人不服气,自己儿子都服气......陛下这一步棋走的,真是高明啊。
石元雄想着,叶景天也已经过四十岁了,若是石破当未来十年没有坎坷,将来回南疆从叶景天手里接回南疆帅印也不是难事,陛下这是用最温和最妥善的方式在安置他和他儿子。
挺好。
石元雄笑起来,这次是真的彻底释然。
他当年和皇后一族来往密切,在南疆虽然屡立战功,可心里一直不踏实,他就担心自己当年犯的错连累到儿子石破当,如今看来,陛下真的从没有动他的念头,狼猿大将军新老接替这是正常的事,不是针对他。
儿子石破当从南疆归来也就是三十岁,十年后,做了十年正三品战兵将军,年不过四十,威望已足,再接任大将军,水到渠成,陛下用心良苦。
不知道为什么,石元雄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停下来,转身,朝着保极殿东暖阁的方向跪下来,郑重一拜。
“臣,谢陛下。”
东暖阁,皇帝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石元雄朝着这边跪拜,他嘴角微微扬起,想着自己人终究是自己人,不需要多说什么,都能理解。
他转身看向代放舟:“传内阁大学士沐昭桐进来,把老院长也请来。”
不多时,两位在朝中举足轻重的老人先后到了东暖阁。
“朕有件事和你们商量。”
皇帝放下手里的笔:“石元雄之子石破当年少有为战功赫赫,朕想着,连山道战兵将军岳却知已经六十岁了,是时候让他回家颐养天年,半生征战,总是要有歇歇的时候,朕刚刚接到庄雍送来的捷报,窕国全境已被尽数控制,军心民心已稳,对求立人的攻势正盛,不出意外,年前就会有更大的好消息传来,岳却知从南疆回来后就直接来长安吧。”
“臣没有异议。”
老院长垂首。
沐昭桐也点头:“臣也没有异议。”
皇帝嗯了一声:“那就由内阁拟旨,石破当为连山道正三品战兵将军,岳却知回京述职,加一等侯,世袭罔替,就过了年办吧。”
“是。”
沐昭桐垂首:“臣回去就拟旨。”
皇帝嗯了一声:“另外再定下来一件事,朕本打算去南疆看看,可是行程太远劳师动众,来来回回要走一年,伤神费力还破财,就不去了,明年三月,朕要去东疆走走,你们去和户部,礼部,兵部,工部的人商量一下如何办这件事,提前派人去给裴亭山送个信,让他等着朕,三月......朕去东疆看海,看他。”
沐昭桐眼神恍惚了一下。
“臣遵旨。”
......
......
【不写儿女情长江湖事,不写兄弟义气少年情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这是一本历史小说啊......朝堂之事,才是大事,皇帝之事,才是天下事。】
第三百七十三章 何必呢
回到禁军大营演武场的石元雄心情好的不知道怎么形容出来,走路都轻飘飘的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几二十岁,到了他这个年纪这个地位,还有什么可谋求的?要说谋求,也是为他儿子石破当谋求一个锦绣前程,而就在刚才,这个锦绣前程陛下已经给了。
他才刚回到大营没多久,就有内阁的人过来给他送信报喜,说是陛下已经着内阁拟旨,估计年后旨意就能到南疆,石破当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卫战兵将军了。
大喜事啊。
所以石元雄一直都在笑,笑的合不拢嘴,以后他就打算定居长安城,回头把家眷也接来,在长安城求陛下赐一座宅子,年纪大了,日子闲了,以后每日去找老院长喝喝茶,去找澹台聊聊天,偶尔还会进宫与陛下共饮,美滴狠。
人生啊,在他这来说已经不是小圆满,而是大圆满。
明日就是诸军大比最关键比试的开始,抽签之后,明日就能决出前二十名,后天就能决出前十。
诸军大比就会迎来几天休息时间,钦天监的人已经算过,十二月初八是好日子,那天就是诸军大比最后的一场比试了。
到时候入选十大战将的人会再次抽签对决,按照规程,十人对决,胜了的五个人继续打,输了的五个人也继续打,这样算起来的话,到五进三的时候会有一个人轮空,三进二的时候还会有一个人轮空,也许会出现一个运气好到爆棚的家伙直接轮空两轮直接进入一二名的争夺。
然后石元雄不得不考虑一件事。
陛下对沈冷的态度。
陛下已经把最好的一种选择给了他给了他儿子石破当,那自己是不是应该为陛下多做点什么?陛下肯定是希望沈冷走的更远一些,他当然看得出来陛下对沈冷的喜欢,所以......
他沉吟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事还是可以提前准备一下,万一沈冷出现什么意外没能进入一二名对决的话,陛下岂不是非常失望。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来,他就立刻掐灭。
陛下是什么样的人?
那样做的话,只会害了沈冷。
演武场,沈冷一个人在跑着,火把通明的大营里他的身影就显得有些孤单,巡营的士兵们经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有人会发出一两句怪不得人家是将军的感慨。
每个人都有惰性,禁军士兵们白天训练了一天每个人都很累,就希望到了晚上休息一会儿,沈冷和他的区别就在于,他的自制力有些变态。
唐说站在校场边上看着沈冷一圈一圈的跑过去,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作用。
“你还打算跑过久?”
在沈冷第五次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
沈冷回答:“还有一圈。”
“为什么是六圈?”
唐说又问。
沈冷回答:“数字比较吉利。”
唐说觉得沈冷是个怪胎。
第六圈沈冷跑完了之后往回走,唐说靠在一侧墙上看着他:“你每天都让自己这么辛苦?”
沈冷耸了耸肩膀,没回答。
“如果一个人没有天赋,就算是再刻苦也没有意义。”
“如果一个人没有天赋,再不刻苦的话还有什么活路?”
唐说微微一怔:“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可他不觉得有什么意义。
靠刻苦求活路的人,也就是求条活路而已,至于更上一层楼,终究靠的是天赋。
“最终也会是你我来打,而你我这样的人交手往往都在一瞬间分出胜负,不会给你跑六圈的时间,你也不会给我跑六圈的时间。”
沈冷笑了笑:“万一呢?”
第二天的比试开始时候波澜不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互相了解,其实每个人什么实力大家心中都有谱,沈冷的对手没有坚持多久随即放弃,他甚至没有等到沈冷开始反击,从甲子营战兵挑选出来的这个年轻人在四息之内暴风骤雨一般轰出近五十拳,沈冷躲了五十拳,然后这个年轻人向后退了一步:“我输了。”
他每一拳都直奔沈冷的脸,而沈冷的身体以最小的幅度最快的速度躲闪,每一拳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躲开,而沈冷一直没出拳,如果在躲避的同时出拳反击,沈冷在第二拳的时候就已经赢了。
“多谢。”
沈冷抱拳。
那年轻人挥舞了一下拳头:“沈将军,你一定要夺第一。”
沈冷:“别毒我。”
年轻人哈哈大笑,带着几分潇洒的下场而去。
下一场沈冷的对手有些出乎预料,不是沈冷出乎预料,而是对手出乎预料......这一场的对手是张桦林。
“是不是觉得运气不好?”
沈冷看着张桦林那张表情明显难看起来的脸笑起来。
“真是巧了。”
张桦林皱眉:“我以为自己运气不会有这么差。”
沈冷:“真的没有这么巧,你的运气也确实没有这么差。”
张桦林忽然反应过来:“你故意安排和我对战?”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脸都白了。
“哪有。”
沈冷笑的依然那么友善无辜:“抽签是无法改变的,就算是有办法改变我也不会承认。”
张桦林深吸一口气:“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强。”
沈冷嗯了一声:“昨天夜里我和唐说聊了几句,他说了一句话我比较认同......如你我这样的人交手,胜负成败就是一瞬间的事,所以我有多强,你一定看仔细,会很快。”
张桦林一怔:“你还真是自大,自大的人最终往往不会有好下场。”
值礼监裁官举旗:“规则已经说过一次,我再重复一遍,若有一人倒地,不可继续攻击,若有一人认输,不可继续攻击,若被判定蓄意伤人,将会被直接取消资格。”
他看向沈冷和张桦林:“明白了吗?”
沈冷和张桦林同时点头:“明白。”
张桦林往前迈了一步,按照规矩与沈冷同时行了军礼,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我也知道你觉得是我和宁侯一块坑了孟长安,可这是诸军大比的擂台上,有值礼监裁官看着,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你能怎么样?就算我输给你,你也出不了这口气......你千万别气坏了再输给我啊。”
沈冷点头:“万一输给你,你记得带礼物来看我。”
两个人行军礼之后各自后撤一步,值礼监裁官手里的令旗一挥:“开始!”
张桦林先动,一拳打向沈冷的面门,他知道自己不是沈冷的对手,纵然他是东疆骄傲的八刀将之一也一样,他知道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足够冷静足有自知之明,所以只要沈冷还击他立刻后撤,坚持的久一些,再司机寻找机会,实在不行......认输又能如何?
这一拳朝着沈冷迎面而来,沈冷居然没有躲闪也没有格挡!
在那一瞬间张桦林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想要收拳的时候已经晚了。
在他的拳头即将接触到沈冷的脸的一瞬间,沈冷忽然往前一冲,他的脸微微歪斜擦着拳头过去,肩膀扛在张桦林腋下往上一抬,张桦林双脚不由自主的离开地面,沈冷右手抬起来托在张桦林下巴上把他再次推高,张桦林的双脚离开地面已经足有半米。
沈冷手肘往前一拱,砰地一声撞在张桦林小腹上,张桦林疼的一声惨呼,可这只是开始。
沈冷一击得手,在张桦林被他撞的往后倒飞的瞬间一拳砸在张桦林左肋,随着一声闷响,也不知道有几根肋骨折断,右拳出完是左拳,这一拳打在另外一侧的肋骨上,张桦林的脸色一刹那间就变得惨白无比。
两击之后沈冷一记冲天拳打在张桦林的下巴上,这一拳把刚要落地的张桦林再次打的往上飞起来,紧跟着沈冷的拳头便如暴风骤雨一般落在张桦林小腹上,一拳,两拳,三拳......两息之内,三十拳。
拳拳到肉,刚劲霸道。
砰!
张桦林落地,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值礼监裁官狠狠的瞪了沈冷一眼:“你......”
沈冷一脸无辜:“他刚落地......”
场下时刻待命的医官连忙冲上来检查了一下,张桦林倒在地上,脸色已经从白转为青紫,医官连忙招手,上来几个人把张桦林抬着离开擂台。
值礼监裁官看着沈冷肃然说道:“如果裁定你蓄意伤人,你会被直接取消继续参加诸军大比的资格,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何必?”
沈冷:“规则上来说,若一方认输不可继续攻击,若一方倒地不可继续攻击,我只是拳打出去,习惯了打完一套。”
值礼监裁官皱眉,转身离开擂台去大将军石元雄那边,沈冷站在擂台上等着对自己的裁定,若真的裁定他蓄意伤人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本来就是蓄意伤人。
张桦林死不了,但一年之内怕是别想再好好动弹。
擂台四周有不少人在围观,本来沈冷就是今年诸军大比最大的热门,此时见到如此变故发生,每个人都有些发蒙......沈冷这无异于拿自己的前程在赌,诸军大比已经进行到现在,只要再坚持一天就能走到最后,他这是何必?
就为了帮孟长安出气?
是的。
就为了帮孟长安出气。
不久之后值礼监裁官脸色不善的走回来,上了擂台之后看着沈冷也不说话,就那么看了好一会儿,把沈冷看的有些微微发毛。
“总监裁官大人和四位值礼监裁官商议之后,勉强接受了你拳打一套是习惯性动作的解释,暂且不算你蓄意伤人,但这不是定论,之后还会有调查。”
沈冷抱拳:“多谢大人。”
监裁官哼了一声:“你还没有解释过偷我旗子的事。”
沈冷头尴尬一低头:“大人说怎么处置就是了。”
值礼监裁官认真的说道:“我儿子后天十岁生日,你是他偶像,他最喜欢听的就是你的故事,如果你能给他写一封信,几句话就行......那他一定很高兴。”
沈冷:“写字啊......生日那么美好的事,何必呢......”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一会儿见
又是一个晚上,又是沈冷独自一人围着校场跑圈,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又是那个唐说,靠在墙边看着沈冷一圈一圈的跑,饶有兴趣,不厌其烦。
看到沈冷回来,唐说问:“又是六圈?”
“七圈?”
“为什么比昨天多一圈?”
“因为相对来说多过了一天。”
“那明天你岂不是要跑八圈,后天岂不是要跑九圈,大后天十圈,大大后天十一圈......跑到明年过年,你能围大宁跑一圈。”
“明天跑六圈。”
“为什么?”
“我乐意。”
“......”
唐说跟在沈冷身后走,如昨天夜里一样,他似乎对沈冷充满了好奇:“你为什么要对张桦林出那么重的手?你今天把杀气都泄了,明天和我打的时候,你多了一分负算。”
“你为什么要来看着我?”
沈冷反问了一句。
唐说耸了耸肩膀:“因为别人不值得我看。”
沈冷:“唔,我并不得意。”
唐说:“能让我多看两眼的人,应该得意一些。”
沈冷道:“被你看过之后,相当于开光了吗?我听闻你们唐家出来的人都很低调务实,从不张扬,是我传闻听错了,还是你不一样?”
“我不一样。”
唐说回答的很认真:“原本我也是唐家的你说的那样的人,后来我发现那样不好玩。”
“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久之前,在看到你张扬之后,我觉得那个样子很好玩。”
他看着沈冷的眼睛:“明日就是最后几战,我要比你张扬。”
沈冷:“洗洗睡吧。”
唐说愣在那:“你不应该被我激怒才对吗?”
沈冷:“断奶了吗?”
唐说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醒悟出沈冷是在说他幼稚,伯父说他是唐家近五十年来最优秀的一个,是天才,爷爷听说之后骂了一声放屁,说明明是百年来最优秀的那个才对,在唐家大部分时候他纵然学着长辈们要求的样子低调务实,可那般压抑自己实在不快活,但他知道那是成熟的一种表现,今天好不容易打算释放一次,沈冷却问他断奶了没。
“断了。”
唐说依然认真的回答:“不过现在偶尔还喝一些羊奶。”
沈冷脚步都踉跄了一下,回望唐说:“为什么是羊奶?”
唐说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沈冷觉得这个家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唐家那样的名门望族居然会培养出来这么一个单纯的少年郎,也算是一件怪事,以沈冷对唐家的了解,每个从唐家走出来的人都奉行中庸之道,不得罪人也不招惹人,看起来超然世外,实则是真的怕惹是非。
“为什么是羊奶?”
沈冷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准备回去洗漱睡觉,刚洗完澡还没有躺下,大将军澹台袁术却在外面叫他,沈冷连忙披了衣服出门:“大将军怎么这么晚来了?”
“没太重要的事,只是有些话忍不住想对你说。”
澹台袁术指了指校场那边:“走走?”
沈冷点头:“好。”
两个人在月色下缓步前行,澹台袁术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来,是因为今天你把张桦林打成重伤的事,张桦林是大将军裴亭山手下八刀将之一,裴亭山向来护短,张桦林被你打成那样,一年之内怕是不好恢复,就算是恢复过来,以后动武也会不敢放肆,甚至连动武都不能。”
沈冷知道澹台袁术是想提醒他以后多小心,毕竟他在很早之前就应该已经让那位传奇人物大将军裴亭山心中不爽了,他和孟长安在北疆杀了裴啸,那可是裴亭山的过继子,如今又把张桦林废了,以后裴亭山若是抓着机会必然不会放过他。
“谢谢大将军提醒,以后我会多加小心。”
“提醒?”
澹台袁术脚步一停,回头看了沈冷一眼:“唔......你可能误会了,我跟你说那些话不是要提醒你什么,我的意思是,打的不错。”
沈冷都愣了。
澹台袁术笑了笑:“我坚信裴亭山大将军的为人公正无私,相信他不会做出任何不应该做的事,所以自然不是在提醒你什么,你明白吗?”
“明白了。”
沈冷也笑。
澹台袁术继续往前走:“不过陛下似乎有些不悦,陛下说,你这样行事风格有些鲁莽,若万一没控制住真的打死了张桦林,陛下也不能包庇你,一切都要按大宁的国法军律处置,你丢了的就是你未来的前程。”
“我知道。”
澹台袁术:“你知道?你知道你还那么做。”
沈冷嘴角一扬:“谁还不护短?”
澹台袁术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沈冷说的是孟长安,然后忍不住又笑起来:“你们两个啊......他护着你,你护着他,我不是说这样不好,少年人有少年时候才有的意气,把兄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可这样难免会偏执,以后要成大事,还是得多修炼心性,变得沉稳起来才行。”
“卑职记住了。”
“你能记住?”
澹台袁术摇了摇头:“我只是说我想说的该说的,虽然说大宁每年涌现出来的让人刮目相看的年轻人都不在少数,可如你和孟长安这样的毕竟不多见,北疆铁流黎大将军在乎孟长安,水师提督庄雍将军在乎你,而陛下在乎你们两个,你们自己也要多在乎自己。”
“卑职真的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
澹台袁术问:“明日就是诸军大比最后一天,你有几分把握?”
沈冷认真回答:“凡事皆无定数,怕是谁也不能说有十成把握。”
“你几成?”
“九成九。”
沈冷的回答依然那么不要脸。
澹台袁术仰天大笑:“是不是因为孟长安不在?若是孟长安也参加了这次诸军大比,你还有几成把握?”
“他若参加的话,把握自然会低一些,毕竟他是孟长安。”
“几成?”
“九成八。”
澹台袁术怔了一下,笑着摇头:“年轻人的心性啊,真的好,我说的话你多思虑,不仅仅是我要对你说,我刚才提到了陛下,你就应该明白我今天找你来说这些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卑职明白。”
“回去歇着吧。”
澹台袁术摆了摆手。
沈冷忽然想到了那个非常非常无聊的问题,觉得如澹台袁术大将军这样的人必是见多识广,没准就能有个答案呢,问问又不损失什么。
“大将军,有个......有个你可能觉得很无聊的问题,就是,就是为什么有人会喝羊奶?”
这问题确实把澹台袁术问懵了,他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沈冷:“何来此问?”
沈冷:“只是刚才听说一个十**岁的家伙还在喝奶,有些好奇。”
澹台袁术想了想:“我也是很早以前听老人讲过,有的小孩子体质问题不能喝牛的奶-水,即便是熬过的也不行,会出现不好症状,母亲若没办法自己喂养的话,那就只能喝羊奶,说是不会有问题,老人说,可能是羊奶和人的......咳咳,奶-水差不多。”
沈冷恍然:“原来是妈妈的味道。”
澹台袁术:“......”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冷一如既往的起来,打拳,跑圈,练刀,在别人又睡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他带着一身汗水回到自己房间洗漱更衣,时至今日,他已经不觉得这是什么辛苦的事,反而觉得若有一日丢了这些功课会很难受,浑身难受。
换了一身新衣服,对着铜镜好好整理了一下,还很骚包的选了一块红色包巾把头发束好,倒不是因为他自己想,而是茶爷之前交代过,红色的喜庆吉利,到了诸军大比最后一天,一定要带一块红布在身上。
沈冷想着,我顶在脑袋上,茶爷应该能看到了吧,还不夸我听话?
出了门之后往演武场那边走,因为加练之后洗澡更衣的缘故又没有赶上早饭,皇帝派给他的那两个御厨知道沈将军的习惯,所以早早的也起来准备了一些食物,两个人跟在沈冷身边,沈冷一边走一边吃,有点嚣张。
到了演武场的时候沈冷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他当然不知道皇帝昨日就下了旨,诸军大比最后一日早朝会就直接到禁军大营里开,群臣老早就到了,沈冷在校场跑圈的时候,已经有大人们在路边等候,只是因为冬天天亮的晚,没有人能穿透黑暗看到他。
非但满朝文武都来了,雁塔书院的学生们也都来了,甚至就连书院四海阁那些来自别国的求学弟子也都来了,除了雁塔书院的人之外,巡城兵马司的十二门都守将军,廷尉府的韩唤枝,甲子营战兵的将军,以及一些已经退出朝堂但依然有足够身份地位的老旧勋臣。
沈冷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前两日开始要在四周搭建那么多台子,大人物们来的太多,所以今日要参加笔试的人都难免有些紧张。
孟长安也来了,包的好像个粽子一样坐在一座高台上,身边还有两个人守着,他在看着沈冷,抬起手比了个大拇指,沈冷嘴角一勾,回了一根大拇指。
孟长安看沈冷,四海阁那边坐着的弟子中,一身男装的月珠明台在看孟长安。
沈冷往四周看了看,终于在人群之中找到了茶爷,也看到了沈先生,两个人站在一棵大树下遥遥看着这边,发现沈冷朝着他们看过来,两人同时举起手摇晃起来。
沈冷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头顶那鲜红鲜红的包巾,茶爷噗嗤一声就笑了:“呦,丹顶鹤。”
就在这时候唐说走到沈冷身边停下来:“今天早晨你又跑了没?”
沈冷点头:“跑了。”
他看了唐说一眼:“今天早晨你又喝羊奶了没?”
唐说点头:“喝了。”
说完之后往自己的位置那边走:“一会儿见。”
沈冷嗯了一声:“一会儿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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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恭喜
沈冷在黑暗中起来,一边热身一边往校场那边走。
“今天还要跑?”
唐说的声音在不远处出现,沈冷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的嗯了一声:“今天又没有什么特别的,该做的功课当然要做。”
唐说觉得有些被打击,低着头,夜色遮挡住了他一脸的黑线。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今天可是诸军大比最后一天啊。”
他抬起头:“今天上午如果你打赢了的话,下午就会和我争夺一二。”
沈冷:“二又什么好争的,让你了。”
唐说二脸黑线。
“拿走拿走别客气,不过,你这样消耗体力不理智。”
他认真的说道:“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觉得今天也不算个特别的日子,可我还是想劝你,你是我唐说的对手啊,如果你打到后来没有了体力,我赢的会很没有意思,不如你今天停一天,养精蓄锐,等候与我一战。”
“与你一战啊。”
沈冷脚步一停:“那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唐说三脸黑线。
“我会觉得你是在轻视我。”
他看着沈冷的背影认真的说了一句。
“我不会轻视任何人,放心吧,你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不会区别对待。”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沈冷已经跑进了校场,唐说在校场边缘的矮墙上坐下来,晃荡着两条腿,想着自己这么早起来想劝一下他认为的唯一一个可以称之为对手的人,却被沈冷那个家伙连连打击......这种感觉很受挫啊,他不希望最终的结果会很无趣,沈冷很强,可他不认为沈冷比自己强。
“喂。”
看到沈冷一圈跑回来,唐说打算再争取一下:“如果我赢的太轻松,这大比还有什么意思?”
沈冷没停:“你上次说,是见过我张扬之后觉得很好玩?”
唐说:“对。”
沈冷:“我并不张扬。”
唐说:“呸。”
沈冷:“我现在劝你和我一起每天跑一阵你一定觉得没意义,打完之后再说。”
人已经又远了。
唐说从矮墙上跳下来:“本来就没意义。”
天微微亮的时候沈冷做完了早课,洗漱更衣,依然嚣张的带着两个御厨边走边吃,唐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沈冷不远处,看到沈冷之后过来,伸手从御厨端着的盘子里捏了一块点心。
沈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唐说理所当然的说道:“起的太早想劝你节省体力,谁想你不听,我只好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结果错过了早饭,这算是你欠我的。”
沈冷:“好吃吗?”
“不好吃。”
唐说咽下去:“为什么你会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沈冷叹道:“你拿的那盘子里的东西,本来就不是我吃的。”
“那是什么东西?”
“昨天我听说家里的黑獒最近便秘,所以和两位师傅商量了一下,用菠菜,莜麦,黄瓜,冬瓜,绿豆芽和骨头一块绞碎了蒸的东西,这是打算给它吃的,试验品,师傅拿过来给我看看。”
“黑獒是谁?”
“狗。”
“啐啐啐......”
唐说瞪了沈冷一眼:“为什么给狗吃的也要放在这么精致精致的盘子里?”
旁边一个御厨有些不满:“我用的都是这样的盘子,给人给狗都可以。”
这是一位御厨的尊严啊。
沈冷:“师傅你这么说话虽然是针对他,可是我觉得稍稍有些不太舒服了呢......”
御厨噗嗤一声笑了:“怪我怪我。”
唐说叹了口气:“你,你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他看了看托盘中放着的另外一个盘子,那盘子里的点心似乎更精致一些:“那个怎么样?”
沈冷:“那个应该好吃点。”
唐说伸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沈冷:“可那个也是给黑獒......你怎么又吃了。”
唐说:“啐啐啐......”
旁边那另一位御厨有些无辜,也有些不忿:“为什么你一直拿他那边的吃,我这边的才是人吃的啊......”
唐说:“我就说,你们这些人没一个正常的!”
演武场,陛下再次亲临。
昨日的时候已经决出十大战将的人都有谁,按照成绩来说,排在最前边的还是沈冷和唐说,谈灵狐紧随其后,相差无几,许无年和白念成绩也提升了不少并列第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五个人将会是十大战将分开交战后优选的前五名。
“抽签之后,十人对决,分出胜负之后,赢了的五个人再抽签,输了的五个人也再抽签,会出现两个人轮空直接进入下一轮,之后还会出现轮空局面,也会直接进入下一轮。”
值礼监裁官大声说道:“规矩你们已经听了很多遍,我也说了很多遍,但今日不同,今日将是诸军大比最重要的一天,对于诸位来说是最重要的一战,所以我再把规则说一遍,请诸位认真听,不要有遗漏,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举手问我。”
众人对规则已经极熟悉,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当初本来有人提出过这样交手有些不公平,轮空的那个人运气太好,有失公允,然而陛下却说,既然是运气,为什么非要把这运气给排除掉?
所有人都盼着沈冷和唐说不要提前抽到对方,如果这样一来的话,那么最终的决赛将会变得无趣起来。
皇帝坐在高台上看着下边那十个年轻人,心中舒畅,每一次诸军大比都有一些年轻人让他觉得大宁的未来一片光明,这些年轻人将会在未来成为大宁的中流砥柱,每一个人都可堪大用。
“规则是公正的对不对?”
皇帝问。
石元雄连忙垂首:“回避下,无比的公正。”
“那么沈冷和唐说会不会提前遇到?”
“不会。”
石元雄抿着嘴笑:“肯定不会。”
皇帝:“唔,那确实公正。”
石元雄:“谢陛下。”
皇帝:“你别谢朕,你谢朕好像是朕让你做了什么手脚似的,朕只是随便问问,其实你可以告诉朕,他们两个有概率会提前相遇,朕也不会说什么。”
石元雄:“......”
第一场抽签结束,沈冷对彭斩鲨。
彭斩鲨极为兴奋。
擂台上,沈冷活动了一下四肢,做着各种别人看起来很奇怪的伸展动作,彭斩鲨上了擂台之后朝着沈冷抱拳:“总算是让我把你遇上了,还请沈将军不吝赐教。”
沈冷:“遇上我这么好玩的吗?”
彭斩鲨:“还没玩过。”
沈冷:“......”
值礼监裁官居然都没有笑,沈冷看他脸上憋的难受,忍不住心疼的说了一句:“若是憋不住,大人可以笑。”
值礼监裁官:“我是值礼监裁官,我必须威严肃穆,不苟言笑,如果......哈哈哈哈,如果笑了是我没忍住。”
坐在高台上的澹台袁术忍不住叹了一句:“今年这一届的诸军大比,因为有了沈冷,这些年轻人之间的关系都变得和以往不一样,想想看,以往哪一届诸军大比的时候,上场的年轻人不是互相戒备,不是如临大敌?看看沈冷把这些人带的,一点都不严肃。”
皇帝笑道:“年轻人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澹台袁术:“值礼监裁官这么不庄重就有些不对了。”
皇帝:“咳咳......”
值礼监裁官深呼吸两次才把表情恢复过来,咳嗽了一声后一脸严肃的说道:“如果你们两个准备好的话就举手,我会宣布比试开始,我再问一次,规则你们都清楚了吗?”
沈冷和彭斩鲨同时点头:“清楚。”
然后两个人把手举起来,值礼监裁官点了点头,将令旗举起来:“开始!”
当的一声铜锣响,沈冷和彭斩鲨同时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行了大宁军礼。
“在西疆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若是诸军大比最终能和你一战才算不虚一行,你无需留手,我也不会对你客气,若是你把我打伤了,我不怨你,我若是把你打伤了,你也不能怨我。”
彭斩鲨看着沈冷:“请尽全力。”
沈冷:“你把我打伤了,真的不能讹你一下吗?”
值礼监裁官:“噗,咳咳......严肃些!”
“哦......”
沈冷道:“请。”
彭斩鲨向前跨了一步,一拳打向沈冷胸膛,沈冷侧移让开这一拳,左手抓向彭斩鲨的手腕,右手抬起来直奔彭斩鲨的下巴,彭斩鲨立刻后撤同时膝盖往前顶出去逼退沈冷,等沈冷后撤之后他连环三拳轰了出去,沈冷的左手抬起来左右左拨动三下,将三拳拨开,右手一拳直奔彭斩鲨鼻子。
彭斩鲨手臂横陈挡住沈冷的一拳,一脚踹出去,沈冷的手在彭斩鲨的腿上拍了一下,借助彭斩鲨腿上的力度往上掠起来一拳打向彭斩鲨的额头,彭斩鲨弯腰避开身子同时往前一顶,两只手抱住沈冷的身子疾冲,沈冷还在半空之中被抱住,整个身子被扭转过来,头朝着地面被彭斩鲨重重的往下戳了下去。
眼看着沈冷的脑袋就要撞在地面上的瞬间,沈冷的双腿夹住了彭斩鲨的脖子,半空之中他强行扭身旋转一周,彭斩鲨被甩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彭斩鲨摔在地上,站起来看了沈冷一眼:“这不是你的真实实力,为什么这么打?!”
沈冷:“这么打显得比较花哨,毕竟也得满足现场观众。”
值礼监裁官:“......”
彭斩鲨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一声咆哮:“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好。”
沈冷一跨步冲过去,彭斩鲨迎面一拳打向沈冷,沈冷往前一弯腰避开,双手抱住了彭斩鲨的腰,两只脚好像滑冰一样侧滑出去,身子转到了彭斩鲨身后,然后双臂发力把彭斩鲨举起来往后一仰一戳......砰地一声,彭斩鲨的脑袋撞在擂台地面上,一下子就懵了。
沈冷一把抓住彭斩鲨的衣服把他举起来,然后快步走到擂台边缘往下一放,彭斩鲨在天旋地转之中感觉两只脚踏实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站在擂台下边了。
沈冷抱拳:“承让。”
彭斩鲨:“哪个让你了......算了算了,恭喜!”
说完揉着后脑勺走了,一边走一边嘟囔:“用我招式摔我......不要脸。”
......
......
【昨天在帝都见了几位作者朋友,吃了饭喝了酒,聊天到晚上十一点多,今早赶回家开始码字,更新晚了一些,抱歉。】
第三百七十六章 承让
沈冷赢了彭斩鲨是意料之中的事,是所有人意料之中,包括彭斩鲨自己,其实在西疆的时候彭斩鲨就已经看的很清楚,他与沈冷之间的差距明显到连他自己都不能自欺欺人,所以他更觉得孟长安今年不能参加大比真的很令人遗憾,或许唯有孟长安才能沈冷真正的一决高下。
明明是一个所有人都已经预料到的结局,澹台袁术下意识的看向皇帝的时候,却发现皇帝显然是松了口气。
沈冷从擂台上下来的时候看到唐说就站在不远处等着,原来他赢的更快些。
“好慢。”
唐说看着沈冷问:“为什么浪费时间?”
沈冷看了他一眼:“张扬好玩吗?”
唐说笑:“特别好玩。”
沈冷:“你家里人可能会不怎么满意。”
唐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看到你肆意的样子,我觉得年轻人就应该如此,家里人不满意我自己还算满意,两相对比,反正挨骂要等到回去,也许未来回想起来我也会觉得自己幼稚,可现在满意难道还不够?”
沈冷:“那一会儿见。”
唐说哦了一声:“你可别抽到轮空,我不希望那样和你在最后一战相遇。”
沈冷:“我觉得不会有人希望我轮空。”
他回头看了看高台那边。
唐说:“这样公正的一场比试,就算是你轮空了,我除了瞧不起你一些,倒也无可奈何。”
沈冷比了一根中指,唐说不懂,问他:“这代表什么?”
沈冷:“果然好孩子。”
唐说哦一声,没再问。
接下来的抽签沈冷果然没有抽到轮空,想着高台上那些人要控制抽签真的是不能更容易,不仅仅是陛下要看他,那些陪坐在陛下身边的人都想看他到底能不能靠真本事走到最后。
下一阵,对白念。
沈冷抽到这个人后觉得有些无趣,倒不是想着可能是大人物们不希望白念继续走的更远,而是因为他对姓白的有一种近乎于天生的不喜欢。
如今在这个天下,不管是江湖还是庙堂,姓白的人似乎都有些刻意被边缘化,白念到底是不是后族的人谁也说不清楚,可就算他是真真正正姓白的,因为受皇后一族的牵连,大人物们也不希望他走的更远,没把他第一个安排给沈冷,只是不想做的那么明显而已。
当然,这只是猜测。
站在台上,白念看着沈冷的时候脸色尽力平静:“我大概猜到了,这一轮应该会遇到你,或者是唐说。”
沈冷侧头看了看,唐说正郁闷的蹲在一边唉声叹息,他抽到了轮空......这么幸运的事他却不想接受,还去找值礼监裁官问能不能换一下,把这个轮空的名额让给别人,值礼监裁官说不可能,然后唐说嘟囔了一句我怎么这么倒霉,把看着他的人都给气蒙了......这是倒霉?
唐说看到沈冷在他,扭头不看沈冷,想着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脸上有些发热。
“你可别抽到轮空,我不希望那样和你在最后一战相遇。”
“这样公正的一场比试,就算是你轮空了,我除了瞧不起你一些,倒也无可奈何。”
想到这两句话就脸红,他又下意识的看了沈冷一眼,沈冷似乎很开心,于是他更加郁闷。
擂台上,沈冷和白念两个举起手,值礼监裁官随即一声令下:“开始!”
白念却没动,沈冷也没动,他习惯了等别人先出手,除非是在战场上。
“我不想和你打。”
白念看着沈冷认真的说道:“我不接受这种安排,也不认为这样就能阻止我走到更高处,我体会不到你顺风顺水的那种心情,可我也有自己的骄傲,我姓白,姓白的因为姓白就要面对这种事,我不服。”
他第二次举起手:“我弃权。”
说完之后转身走向擂台外。
沈冷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白念有这份傲气,可这种傲气在沈冷看来没有什么意义。
“你觉得你很骄傲?”
沈冷忍不住叹道:“如果真的有什么骄傲,真的不服,你应该是想着打赢我来证明你自己,弃权......你维护自己那点傲气就只能有这样的方法了?”
白念的脚步一停,转身看向沈冷:“你真的以为你必胜?”
沈冷:“从没有怀疑过。”
白念看向值礼监裁官:“我突然不想弃权了。”
值礼监裁官:“你当规矩是你定的?请你下去。”
白念皱眉,看向沈冷的时候已经满是怨念,如果沈冷没有说这句话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然而此时此刻才发现,在内心深处他是真的没有和沈冷一战而必胜的把握,如果有的话,就不会弃权,而是光明正大的击败沈冷,他觉得是有人阻止了自己往前走,可归根结底,那是走不过去。
白念走下擂台,往高台那边看了一眼,忽然间醒悟过来自己应该是做错了。
高台上,皇帝微微摇头,澹台袁术和石元雄也在摇头,似乎失望之极......
“你以为是有人故意针对你?”
值礼监裁官忽然说了一句:“你还没有那个分量,值得让人针对你。”
白念的脚步再次停住,肩膀微微颤抖。
难道不是吗?
他惊觉,原来大人物们并没有针对他。
蹲在一边的唐说却开心起来,就好像他是一个刚刚不小心掉进泥坑里的孩子,觉得自己有些倒霉,正郁闷着忽然发现沈冷也掉进泥坑里来了,于是他就很开心,掉进泥坑当然不会开心,有人一起掉进来那就不一样了。
“你也相当于轮空一轮。”
唐说朝着沈冷比了个中指。
“你也是个好孩子。”
沈冷瞪了他一眼,想着唐说这个幼稚的家伙难道以为中指的意思是你是个好孩子?
另外一边的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陆轻麟出人预料的击败了许无年进入前三,沈冷因为对手不战而败也进入前三,唐说则是因为轮空,三甲已经产生,除了许无年败给陆轻麟有些让人觉得吃惊之外,另外两个人在前三谁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哪怕一个是对手弃权一个是轮空。
沈冷道:“我是相当于轮空,你是真的轮空,万一你轮空第二次呢?”
唐说哼了一声:“我能有那么倒霉?”
他伸手从箱子里抓出来一个纸团,打开看了看......轮空。
唐说捂着脸又蹲了下去:“我为了今天好好张扬一下,甚至把连赢两场之后要说的话都准备了好几种,只有那样才显得我才是诸军大比的主角啊,万众瞩目,让人家好好装一回就那么难吗?”
沈冷拍了拍唐说的肩膀:“现在你已经万众瞩目了。”
唐说:“你离我远点。”
值礼监裁官:“请抽到轮空的人离开擂台。”
唐说:“哦......”
陆轻麟朝着沈冷抱拳:“沈将军。”
沈冷回礼:“陆将军。”
陆轻麟笑道:“我来之前兄长还对我说过,诸军大比是最严肃之事,每个人都可能是你的对手,所以在大比结束之前不要与任何人走的太近,那样的话就会影响心态,心态有远近亲疏,比试的时候便不能专心致志,兄长还说,没遇到之前把每一个人当对手,上了擂台,就把每一个对手当敌人,可我发现我们这一次诸军大比不是这样的。”
沈冷:“你兄长他们那一届好无趣。”
陆轻麟又笑:“是啊,好无趣......若是我输给你能不能到你家吃饭?我听说你做饭的手艺比武艺更好,垂涎已久。”
沈冷:“好,你赢了,也来我家吃饭。”
陆轻麟笑起来再次抱拳,两个人各自退后一步站好,值礼监裁官下令鸣锣,当的一声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过来。
陆轻麟一拳攻来,沈冷避开,右手在后,左手还击,两个人在擂台上的动作快若奔雷,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军人之间的比试和江湖客不一样,江湖中人比试往往更好看一些,而军人的比试,不会花哨,不会炫目,但每一招都显得刚猛霸气。
陆轻麟向后一退:“你为什么要收起一只手?”
“你刚刚打过。”
沈冷回答:“体力不足,对你来说这不是公平一战。”
陆轻麟点了点头:“也好。”
继续抢攻。
观战席上,看到沈冷一手而战,孟长安嘴角带笑,在他看来自当如此。
高台上,石元雄下意识的看了皇帝一眼,他觉得沈冷这样有些太自大,可是看皇帝脸色居然没有任何改变,眼神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欣赏,于是恍然......如果沈冷和陆轻麟一样都已经有了一战,谁也说不出什么,沈冷要的就是让所有人都明白,他不会占便宜。
所以他收起来的,还是右手。
一炷香,两个人还没有分出胜负。
陆轻麟看起来已经有些疲乏,出拳不再有雷霆之势,速度也慢了几分,他之前那一战打的就很久,这一战又已经这么久分不出高下,再打下去,就算他撑得住沈冷的攻势,也撑不住自己的体力消耗。
“休息一会儿吧。”
沈冷忽然退后一步:“你的力气虚了。”
陆轻麟:“你才虚。”
一拳抢攻。
沈冷将左手也背回身后:“不占你便宜。”
陆轻麟嘴角一勾,一拳一拳轰出,沈冷一直避让,等最后一拳朝着他的脸打过来的时候,头往下一低,陆轻麟的拳头擦着沈冷的后背打过去,沈冷在两个人相撞的瞬间肩膀往上一抬将陆轻麟托起来,大跨步向前,肩膀再重重一撞,陆轻麟的身子随即向后飘了出去。
沈冷向前一冲,陆轻麟还没有落地的时候一拳打向沈冷,沈冷转身鞭腿横扫,陆轻麟只好向后尽最大努力的仰身,沈冷的腿却在半空之中弯曲,腿夹住了陆轻麟的胳膊往下猛的一压,陆轻麟的身子被硬生生拉拽回来,脸朝下重重的趴在地上,沈冷向后退了一步。
陆轻麟起身,抱拳:“服气。”
沈冷回礼:“承让。”
唐说站在擂台边看着,心说这么拉风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啊......
原来说一句承让,比自己想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要有格调的多。
第三百七十七章 第一!
不管唐说连续抽到两次轮空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他都进了最后一战,虽然这并不是他理想的方式,所以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上午的比试结束,中午有超过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恢复体力,出乎预料的唐说没有出现在沈冷面前,似乎是不想在决战之前打扰沈冷休息,毕竟他也是个极骄傲的人,不愿意占便宜。
孟长安看了一眼吃东西狼吞虎咽的沈冷:“对唐说,有几分把握?”
沈冷笑道:“好烦。”
孟长安:“问的人很多了?”
沈冷:“打过就知道了。”
孟长安点了点头,看了看沈冷吃的那些饭菜:“看起来似乎味道不错。”
沈冷:“没有多的。”
孟长安:“我随便说说。”
然后坐下来捏了一个包子开始吃。
沈冷:“随便吃吃?”
孟长安:“一会儿陛下要在演武场进膳,内侍过来交代过陛下让我也过去一起吃,你知道的,陪陛下吃饭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哪里能吃的饱。”
沈冷把自己面前的包子推过去:“月珠明台......似乎有些麻烦,我看得出来,她一直都在看你。”
孟长安头都没抬:“那是她自己的麻烦,与我有什么关系?”
沈冷撇嘴:“你赶紧好了吧,回北疆去。”
孟长安又吃了三个包子,满足的拍了拍肚皮:“你也很烦。”
沈冷:“再见。”
孟长安起身:“打赢了之后,陛下应该会让你进宫,怕是晚饭你也要陪陛下吃。”
沈冷把那盘包子从孟长安面前拉回来,用手帕包了两个包子贴身放好,孟长安白了他一眼,转身朝着高台那边过去。
铜锣声响起的时候沈冷才睁开眼睛,靠在矮墙上晒着午后暖洋洋的太阳,连冬日的严寒似乎都被彻底驱散,茶爷坐在他身边一直托着下巴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看到沈冷醒了,茶爷嘴角勾起来:“睡着了吗?”
沈冷嗯了一声:“你坐我身边,睡的踏实。”
他往前凑了凑:“若是我拿了诸军大比的第一,你如何奖励我?”
茶爷一低头,声音很小很小的回了一句:“一起看小人书。”
沈冷愣住,然后哈哈大笑,起身往擂台那边走:“不许反悔。”
茶爷嗯了一声,低着头没敢抬起来,只觉得自己脸上烫的要命......这个状态的茶爷,哪里是当初拎着沈冷撞树的茶爷。
时辰已到,沈冷和唐说走上擂台,唐说上上下下的大量了沈冷几眼:“休息好了吗?”
沈冷点了点头:“很好。”
唐说:“我是不会让你两条胳膊的,一条都不会让。”
沈冷:“今天晚上怕是不行,明天晚上来我家吃饭。”
唐说笑起来:“一言为定。”
值礼监裁官大声问道:“你们两个都准备好了吗?有几句话我说在你们比试开始之前,这是诸军大比的最后一战,且不论结果,我代表朝廷,也代表我自己先恭喜两位,因为不管你们最终谁取得第一,你们都已经创造了历史,诸军大比从第一届至今二百多年来,你们两个是参加十大战将之争最年轻的两个,而且已经提前锁定了前两名,你们身上的荣耀,将会写入史册。”
沈冷和唐说同时抱拳:“谢大人。”
“不用谢我,谢陛下,谢大宁,谢这个时代。”
值礼监裁官问:“可以开始了吗?”
两个人各自退后一步同时举手,值礼监裁官随即将令旗举起来,然后用力往下一压:“开始!”
唐说在令旗落下的那一刻已经冲了过来,他脚下一点,两个人之间三米左右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他的速度之快,远超沈冷之前的任何对手。
似乎在落旗的那一瞬间,他的拳头也到了沈冷的面前。
沈冷侧身避开,一拳回击。
“好快!”
站在台下不远处的彭斩鲨脸色一变:“看不清楚。”
“没想到唐说藏了这么多,他之前和沈冷成绩相当,后来有抽到两次轮空进入最终对决,大家还都觉得他运气太好,现在看来,如果是我和他交手的话,怕是撑不了太久。”
“太快了。”
“眼睛跟不上。”
人群之中窃窃私语,每个人都被震撼,这两个人的比试从一开始就没有试探,第一拳就是全力以赴。
高台上,皇帝脸色变得柔和起来,盯着擂台目不转睛:“这一界诸军大比的年轻人,比上一届都要稍稍优秀些,这两个年轻人都不到二十岁,能有这般的武艺这般的能力,朕很欣慰。”
石元雄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沈冷比他儿子石破当要强。
本来石破当是他的骄傲,哪怕平日里他对石破当颇为严格,甚至从没有夸奖过,可实际上他真的觉得自己儿子已经足够优秀,虽然陛下提拔石破当为正三品战兵将军也有安抚他之心,可若是石破当没有那个能力,陛下也断然不会如此安排。
然而对比之下,石元雄才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比自己儿子优秀的年轻人并不少,台上那两个都是。
“澹台。”
皇帝问:“你是军中第一高手,你现在看来,两个人孰优孰劣?”
“臣,还看不出。”
澹台袁术垂首道:“臣哪里是军中第一高手,陛下真的抬举臣了,大宁军中卧虎藏龙,就算是如沈冷和孟长安唐说这样的年轻将领,都未必能代表战兵之中年轻人的最强实力,很多年轻人没办法参加诸军大比,可自身实力不可小觑。”
皇帝心里稍稍有些担忧,连澹台都看不出,这两个小家伙真的是旗鼓相当。
台上还在打,每一击都快的无与伦比,拳对拳脚对脚,两个人出手也没有任何奇诡可言,一拳一脚都堂堂正正。
砰砰两声几乎同时响起,因为太接近,以至于绝大部分人都觉得那是一声响,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判断出那不是谁击中了谁一拳,而是两个人都中了对方一拳。
沈冷和唐说同时后撤一步,非但没有打的火起,反而看对方的眼神里都有几分欣赏。
“你很快。”
唐说又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将上衣解开,上衣之内竟是如沈冷一样绑着很多沙袋,看到这一幕沈冷忍不住笑起来,也再后撤一步,将身上沙袋解下来。
围观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这场面太出乎预料。
这可是诸军大比,原来两个人在之前比试的时候身上居然都是带着如此沉重沙袋。
唐说笑道:“我以为这是我独创的。”
他将身上沙袋解开扔在地上,每个人都听到了那沉重的闷响,可却比沈冷那边沙袋落地的声音稍稍轻了些。
都将沙袋解下来后两个人活动了一下双臂,然后再次冲向对方。
快,真的快,无与伦比的快!
“原来还能更快!”
彭斩鲨的眼睛都瞪圆了,他现在才明白自己和沈冷的差距到底有多大,沈冷和他打的时候赢的那么轻松,甚至连沙袋都没有解开,如果解开沙袋的话,怕是他一击就已经败了。
茶爷一直站在稍微远些的地方看着,紧张的两只手都攥成了拳头,她自己却没有察觉,手心里已经都是汗水......她当然相信冷子一定能拿到第一,可是唐说的表现也出乎了她的预料,这是冷子到现在为止遇到的最强对手,唐说的实力甚至可能也不弱于孟长安!
“看......看不清。”
白念站在擂台外自言自语,脸色已经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本以为自己和沈冷纵然有些差距可也大不到哪儿去,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都是勤学苦练的男人,谁比谁会差多少?然而在这一刻他才真的明白过来,自己纵然在之前的比试中没有弃权的话,也绝对挡不住沈冷一拳,因为太快,快到他可能连防御都准备不好。
擂台上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可是除了那几个人之外,谁也看不清楚到底是沈冷打了唐说还是唐说打了沈冷,两个人的身影在擂台上几乎变得虚化起来,这种速度已经超出了正常人能想象出来的范畴。
“很强!”
陆轻麟脸色也有些发白,沈冷和他打的时候也是带了沙袋的,他不愿意接受这现实,却不得不接受这现实。
东疆段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台上那两个人,激动的连肩膀都在微微发颤......能参加十大战将之争的年轻人哪个是弱的?谁会真的对谁服气的彻彻底底?
现在都服气了。
是真的都服气了。
一炷香,两炷香,三炷香......
两个人已经打了超过半个时辰,同时后撤一步后都开始喘息,唐说两只手支着膝盖,弯着腰抬着头看向沈冷:“看来我是真的错了,我以为你我之间的胜负,只是一瞬间的事。”
沈冷:“记得以后多跑圈。”
“什么?”
唐说怔了一下,却看到沈冷已经再一次冲了过来。
这是大宁自从有诸军大比以来打的最持久的一次,而两个人又那么快,半个时辰的时间,谁也算不出来两个人到底出了多少拳,出了多少脚。
“我服了。”
许无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两个人,配得上第一第二。”
砰!
台上又是一声闷响,这次连澹台袁术都没有能分辨出先后,两个人的拳头完全同时击中对方,不差分毫,可是......唐说却向后退了两三步,喘息声越来越粗重,沈冷看起来虽然脸色也已经开始发白,但他的力量更足!
之前同时击中对方,两个人被对方的力度震退的距离几乎相当,而半个时辰之后,唐说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沈冷再次上来,气势如虹!
唐说深吸一口气再次迎上去,两个人原本同样快的出拳速度此时已经出现了差距,沈冷一如既往,唐说却慢了大概十分之一息,甚至更小,然而这细微的差距已经足够。
又是砰的一声。
沈冷一拳击中唐说胸口,而唐说的拳头距离沈冷还有不到一指的距离,竟是没有触碰到。
也不不可能会再触碰到。
沈冷这一拳力度之下,唐说向后连着退了三四步,还没有调整过来,沈冷的拳头又到了,一拳轰到了唐说面前,在这一刻唐说已经完全没有能力再接再挡,甚至没有能力避开,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闭上眼睛。
呼!
拳风将唐说的头发往后吹的飘了起来,拳头距离唐说的脸也就半指距离戛然而止,唐说脸上的肉都往下凹陷下去一些,犹如水波。
沈冷收拳后撤,唐说缓缓的睁开眼睛,然后哇的一声吐了起来,弯着腰开始吐,止都止不住。
吐过之后他向后退了几步,靠着擂台边缘缓缓坐下来,艰难的抬起手摆了摆:“我输了。”
沈冷蹲下来喘息着:“你很强,我遇到的第一个近乎十的对手。”
......
......
【诸军大比最后一战我想表明的并不是谁更强,而是多锻炼可以更持久......】
第三百七十八章 全靠你们了
在沈冷看来,这个世界上自然会有比他更优秀的年轻人,天下这么大,还不允许有几个变态的?
可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能和他不相上下的只有孟长安,天下这么大,变态的再多也终究不行。
所以即便是与他激战了半个时辰的唐说,在沈冷看来也就勉勉强强接近十而已,九成九也不是十,四舍五入算进来的那可不坚实。
接近,那就是未到。
唐说一屁股在擂台上坐下来,忽然哈哈大笑:“从小到大第一次败,居然有点爽。”
没人理解。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脸上的汗水不住的往下淌,所以那张脸看起来有些发白,沈冷看起来要好不少,虽然也在喘息。
“跑步真的有用?”
唐说问:“不是你天赋比我好?”
沈冷认真回答:“我天赋并不好。”
唐说:“屁。”
他扶着擂台边缘站起来:“抱歉,因为我觉得你是我唯一的对手,所以刻意去了解过你......我听说,你六七岁开始在安阳郡一个叫鱼鳞镇的小村子里做苦力,别人有马车,你靠肩膀扛,村民们都觉得你活不久,可你却生龙活虎的活了下来,十二岁离开村子的之前,村子里曾经欺负过你的那些大孩子,已经没有人再能近的了你身,但是我更好奇,为什么你离开的时候,那些欺负过你的大孩子,会偷偷站在村口送你,还不敢让你看到,一个个的抹眼泪。”
沈冷笑:“我知道。”
他问唐说:“你特意去过?”
“是。”
唐说点头:“你和孟长安去西疆的时候,我在长安城闲来无事就去了安阳郡,去看了水师,去看了鱼鳞镇,水师里留守的士兵说,你喜欢在江边抓鳄鱼,喜欢在天不亮的时候围着校场跑步,鱼鳞镇里如今没有一个泼皮无赖,曾经的泼皮无赖都在勤勤恳恳的做事,一个个生活的都很好,我问过为什么,他们说不想有一天你穿着将军甲回村子里的时候,他们没脸站在你面前,敬你一碗酒。”
唐说笑:“所以,我输给你,我不觉得难过。”
沈冷也笑:“你别吓我,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
唐说靠在那好一会儿,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我还试过在江边抓鳄鱼,只是......好他妈难。”
他撑着站起来,深呼吸,然后站直了身子,右手抬起来横陈在胸前,拳头在胸口敲了敲:“恭喜你沈冷,你是第一!”
沈冷肃立,行礼。
就在这一刻,整个演武场擂台四周看着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全都站了起来,所有的军人都站的那么直,把右拳抬起来在胸口上敲打。
禁军是穿着甲胄的。
砰,砰,砰,砰,砰......
一声一声,犹如战鼓。
“大宁!”
站在擂台上的沈冷一声高呼,整个演武场上的军人全都跟着喊了一声。
“威武!”
坐在高台上的皇帝脸色微微有些改变,这就是他的将军们,这就是他的士兵们,这就是他的大宁,这就是让天下畏惧的大宁。
得百人敬畏是好汉,得万人敬畏是英雄,得天下敬畏,是大宁。
在另外一边单独一个观战席上坐着的是来自雁塔书院四海阁的人,他们都是从大宁之外的国家万里迢迢来的,哪里来的都有,皆是因为仰慕大宁而来,有的人已经在四海阁求学数年,有的人才刚来不到半年,可是在这一刻他们也全都站了起来,也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理解为什么也要跟着站起来,或许那正是对强者发自真心的敬畏。
“这就是大宁。”
一个来自别国的年轻男人站在观战席上,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如果,我的国家如此,我死而无憾。”
“这就是宁人。”
有人低语,心跳加速。
高台上,皇帝起身走到高台边缘右手也抬起来,一下一下的在胸口敲打,虽然他没有穿战甲,虽然他也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六岁开始在北疆征战的少年郎,可他骨子里有一种永远不会磨灭的大宁军魂在燃烧,当皇帝行军礼的那一刻,整个演武场好像炸裂了一样。
“大宁!”
“大宁!”
“大宁!”
大将军澹台袁术,大将军石元雄,以及一群将军站在皇帝身后,军礼肃穆。
就算是陪坐在高台上的那些文官,哪怕是一直都觉得武夫只有蛮勇的大学士沐昭桐都站了起来,在这一刻他们没有任何隔阂,他们没有任何矛盾,因为他们都是宁人。
演武场上的呼声持续了好久好久,天空之中的云仿佛都被震碎了,太阳的光芒洒在皇帝身上,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就变得璀璨起来,犹如仙影神辉,站在高台上的皇帝眼眶湿润,眼睛微微发红,士兵们的呼声不是宣泄,而是骄傲。
四海阁的一个弟子喃喃自语:“若宁人始终如此,天下谁能将宁人击败?”
长安城中多石塔,最著名者自然是雁塔,在演武场外大概二里多外也有一座石塔,站在石塔顶处可以俯瞰整个演武场,本来在这石塔顶处的是一个来自廷尉府的高手,此时却昏倒在旁边,身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伤,只是被震晕了而已。
楚剑怜在石塔上负手而立,看着远处擂台上那少年嘴角微微上扬,那一声一声的呼喊他并不在意,宁人的骄傲于他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宁人......也就那样。”
楚剑怜轻轻哼了一声:“满场的年轻人,都算起来,还不是只有我那半个徒弟还勉强可入眼。”
他看了一眼倒在自己身边的廷尉府高手,转身从石塔上掠了下去,轻飘飘犹如谪仙。
石塔下边,廷尉府的人严阵以待,韩唤枝此时此刻并不在演武场皇帝身边,而是在石塔下,廷尉府八千办全都在,黑骑数百,将石塔围的严严实实。
楚剑怜飘然而来,信步前行。
数百黑骑将连弩端起来,只待一声令下。
韩唤枝坐在黑色马车里放下手里的书册,侧头看了看放在一边的长剑,恍惚之中,长剑似乎在微微震动,只等一声铮鸣便可破空而去。
楚剑怜从马车旁边经过,似乎是感受到了韩唤枝的剑意,微微笑了笑:“你与我徒儿,可有一战。”
韩唤枝想到沈茶颜,那剑意骤然就散了。
“先生慢走。”
韩唤枝从马车里下来,抱拳:“先生这样,我有些不好交代,请先生念及沈冷茶颜。”
楚剑怜依然缓步前行,数百黑骑,他竟是完全不放在眼里。
“明天我去沈冷家里吃饭。”
楚剑怜说。
韩唤枝点头:“好。”
楚剑怜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吃过之后,我会离开长安。”
“谢先生。”
韩唤枝再次抱拳。
“都说你们宁人骄傲,我只不过是一个亡国数百年后还没有死绝的楚人而已,看着你们摆出来这阵仗,哪里像是有骄傲的样子。”
楚剑怜身形一闪,再看时已经在黑骑头顶飞了出去,落在远处街口又停住,从袖口里摸出来几文钱,买了路边一支糖葫芦,那样子,想来便是仙人下凡后的样子吧,只是稍稍沾了些烟火气。
韩唤枝不知道为什么笑的开心起来,耿珊忍不住问:“大人为什么发笑?”
“他用的是我大宁的钱。”
说完之后转身走了。
禁军大营,澹台袁术的居所,皇帝坐在主位上,所有人都躬身肃立一侧,沈冷为首的所有参加诸军大比的年轻人鱼贯进入院子里,按照名次在院子里站好,从各卫战兵四疆四库挑选出来参加诸军大比的年轻人足有数百,他们站在这院子里密密麻麻,每一个人都很激动,毕竟绝大部分是第一次距离皇帝陛下这么近。
皇帝起身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看着那些年轻人,心潮澎湃。
“朕是幸运的。”
他缓缓开口。
“几十年前,朕如你们这样年纪的时候也在军中,你们可那时候朕身边都有谁?有澹台,有裴亭山,有此时此刻还在南疆海外为朕大宁开疆拓土的庄雍,还有很多很多人你们都知道名字,如今是边关大将,是各卫战兵的将军,是你们觉得应该仰望的人,可是现在这一刻,是你们站在朕身边。”
皇帝微微停顿了一下:“朕看到了澹台他们少年时候的样子,看到了武新宇海沙他们少年时候的样子,也看到你们少年时候的样子,朕真的很满足,很开心,也很骄傲。”
“朕希望你们更自信一些,不要怀疑,未来的你们,就是现在的澹台袁术,现在的石元雄,现在的裴亭山和谈九州!”
“陛下万岁!”
所有参加诸军大比的年轻人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脸色都有些发红,仿佛胸腹之中有一团火烧了起来。
“朕看到了这么多人的样子,也从你们身上看到了朕当年的样子,朕当年以皇子身份在北疆与黑武人厮杀的时候,想的只有一件事......既然穿上了战甲,既然手握着横刀,那么军人就应该让站在军人身后的大宁百姓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安逸二字,未来有一天,朕希望凭着宁人的身份,便可通行天下,无人敢欺宁人。”
“朕为皇子时穿战甲,朕现在为皇帝将来也会再穿战甲,连朕也一样,穿战甲持刀横槊,都是为了大宁百姓!”
他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孔,那是一张张激动的无以复加的面孔。
“大宁大不大?”
皇帝问。
“大!”
他们回答。
“可还不够大。”
皇帝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未来大宁有多大,全靠你们了。”
皇帝竟是俯身一拜。
满场的年轻人全都单膝跪倒:“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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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向暖而生
诸军大比正式宣告结束,而十大新秀与十大战将的名字将会出现在长安城大街小巷,每一条街上都有红榜,每一个红榜前都有人驻足围观,这就是大宁朝廷的办事效率,一夜之间,红榜遍街。
而当天下午天还没黑的时候,沈冷就已经回到了他在迎新楼后边的那个小院,进门等待他的是茶爷的拥抱,大比结束之后沈冷他们去接受陛下的召见,茶爷便先回到家里等着。
茶爷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澡,为了怕傻冷子嘲笑她,她还把洗澡水冲掉了,回到屋子里换了衣服,又擦了香扑扑的粉。
好期待。
茶爷觉得自己心跳的好厉害。
沈冷一进门,黑獒围着他不厌其烦的摇尾巴,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求关注,然后它发现主人对自己竟是一眼都不看,迫不及待的把女主人抱起来,两个人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然后就抱到屋子里去了。
黑獒跟着上了台阶,还没进门呢,抱着茶爷的沈冷一脚把房门踢回来,差一点撞了黑獒的鼻子,黑獒吓得往后跳了一下,再看时,门已经关上了。
黑獒委屈的叫了两声,在台阶上趴下来,不时抬起头往屋子里看看,警觉的竖起耳朵,似乎是有什么可疑的声音引起了它的注意。
呜呜呜,为什么女主人像是在哭?
急的黑獒在院子里转圈圈,后来发现追着自己尾巴是很好玩的一件事,于是忘记了它还在担忧呢,在院子里转了好多好多圈,转到累了的时候,忽然耳朵又竖了起来,它听到了更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女主人尖叫了一声,刻意压着,可它还是听到了。
黑獒跑到门口用头撞了撞门,还是没有人理它,只好又可怜的在门口趴下来。
狗生好无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沈冷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还拉着茶爷的手,茶爷脸红扑扑的,像是因为这寒冷的冬天屋子里太热的原因,一定是这样。
“我先回来的时候,在半路买了菜。”
茶爷蹲下来,揉了揉黑獒的大脑袋。
黑獒扭头不看她,谁还没有点小脾气似的。
沈冷也蹲下来:“我一会儿给你炒几个喜欢的菜,不知道先生会不会回来吃饭,我做菜的时候,你把酒烫好,万一回来了呢。”
“嗯。”
茶爷应了一声。
沈冷蹲在黑獒旁边,黑獒扭头也不看他。
沈冷噗嗤一声笑了,在黑獒脑袋上拍了拍,起身去厨房剁肉骨头,黑獒听到剁肉骨头的声音就绷不住了,哪里还有什么狗王应有的骄傲和矜持,摇着尾巴跑进厨房里,在沈冷身边蹭来蹭去。
茶爷把沈冷刚刚进门时候仍在地上的包袱捡起来,看到她的时候沈冷双手里便只有她,哪里还有心情拎着包袱,包袱里边应该是他在演武场住的这段日子换下来的脏衣服,茶爷拎着包袱回到屋子里,想把沈冷的衣服洗了,打开之后才发现都是干干净净的,每一件都洗过。
沈冷从厨房窗户探出头,嘿嘿傻笑:“我家茶爷的手那么漂亮,我怎么舍得这双手泡在冷水里洗衣服,回头咱们请个大嫂在家里帮忙吧,收拾院子什么的,你也别自己动手了。”
茶爷笑:“那不就是废人了吗?”
沈冷道:“腾出来的时间你可以练剑啊,可以看书,可以外面走走看看。”
茶爷摇头:“不要,又用不了多少时间。”
沈冷把剁好的肉骨头放进锅里炖上,看了一眼还在那摇尾巴的黑獒:“还要好一会儿呢,你去外面等着。”
蹲坐在地上的黑獒立刻起来,朝着沈冷嗷嗷的叫了两声,居然叫出来小奶狗的声音,欢天喜地的跑到外边等着去了。
茶爷瞪了它一眼:“尊严呢?”
没过多久,又看到了那傻狗追尾巴的画面。
外面响起敲门声,黑獒却没有任何警觉的反应,而是在门响之前就停下来追尾巴这玩不腻的游戏,跑到门口那边蹲坐下来等着了,那大尾巴好像扫把一样在地上来回摆,左右左,右左右。
黑獒没有警觉,那么敲门的自然不是外人。
茶爷将院门拉开,沈先生笑呵呵的拎着一包熟食和一些干果递给她:“冷子到家了吧。”
“嗯,在厨房呢。”
沈先生笑容更灿烂起来:“终于可以吃到一顿顺口饭菜了。”
茶爷哼了一声。
沈先生道:“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做的不好吃......算了吧,你做的确实是不好吃,我这个年纪了,何必再昧着良心说话。”
茶爷举头望明月,明月还没那么高。
沈先生往厨房走的时候,沈冷已经从里边出来:“先生怎么容光焕发?”
“下午和几个老伙计打牌赢了些。”
“我还以为你去洗浴了呢。”
“......”
沈先生进了厨房,看着冷子做菜:“感觉怎么样?”
沈冷问:“诸军大比?”
“不然呢?”
“感觉我很牛-逼。”
沈先生白了他一眼:“给你浇一盆冷水,并不是说你得了诸军大比的第一,你就是这大宁百万战兵之中最厉害的那个年轻人,你应该很清楚,绝大部分寒门子弟是不可能在你这个年纪成为将军的,甚至十大新秀之争的那些参与者,也多不是寒门出身,寒门子弟天赋武艺甚至自制力比你还要强的人绝非少数,他们只是不能进入这样一场举国瞩目的大比之中。”
沈冷点了点头:“我知道,若以后我做的官儿大了,我就请陛下准许,办真真正正的诸军大比。”
“你就是喜欢异想天开。”
沈先生叹道:“不分高低不分地域的真正的诸军大比,施行起来太难了些,几无可能,不过若是可以在各卫战兵,四疆四库,每年都举办一次大比武,对于那些寒门出身的年轻人来说便是希望。”
沈冷切菜的手一停:“本来今夜陛下是准备把我们叫进宫的,可是后来内侍总管代放舟说,陛下让我们都歇歇明天上午进宫,中午陛下设宴,代公公还说,其实是陛下觉得我应该先回家和茶儿报喜......明天若是能和陛下说话,我就把先生这想法说给陛下。”
“以后再说吧。”
沈先生微微摇头:“这几年陛下应该是没有精力再去做别的什么事,求立人那边的战事不能牵扯太久,不出明年三月陛下就要去东疆,车马仪仗走的慢,陛下还有走走停停检视地方,所以到东疆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七月,而六月水师必然要抽调回来一大部分。”
听沈先生说完这句话,沈冷的脸色一变:“陛下是担心东疆出事?”
“陛下从不担心裴亭山,水师回来,还是因为北疆。”
沈先生道:“所有人都觉得,裴亭山可能有不臣之心,所以心里有不轨想法的那些人也会觉得,陛下去东疆的时候有机可乘,然而陛下对四疆大将军从来就没有疑心过,或许会生气,但绝不是疑心,四疆大将军对陛下也一样......冷子,你应该多学学陛下的气度,早晚有一天那些人都会明白,裴亭山永远不会反。”
沈冷心里一震。
会吗?
“你还不了解陛下,还不了解陛下和四疆大将军的感情,也不了解四疆大将军对陛下的感情,也可以说,是军人对大宁的感情。”
沈先生沉默了一会儿。
“冷子。”
“嗯。”
“以后尽力像陛下那样,做一个永远不会让手下人怀疑你的人,也做一个永远都不会轻易去怀疑手下的人。”
“好。”
沈冷点头。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的黑獒忽然站了起来,稍有警觉。
门外再次想起敲门声,茶爷看了黑獒一眼,黑獒先到了门口那边,似乎是在确认外面人的身份,茶爷走到门口问了一声是谁,却原来是叶流云到了。
茶爷连忙将院门拉开,外面竟是来了许多人。
“茶儿姑娘。”
叶流云微微颔首,在他身后跟着黑眼,绑着绷带的白牙,断舍离与风雪刃,叶流云叫了一声茶儿姑娘,而后面那些人却叫什么的都有,有叫将军夫人的,有叫嫂子的,有叫弟妹的。
“你们都严肃些。”
叶流云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我是带你们来蹭饭的,若在这般失礼,以后蹭饭不带你们来。”
黑眼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些东西,有酒有菜有水果,这个季节能买到的水果种类也不多,但是他们带来的东西,就已经足够摆满一大桌子。
沈冷傻笑着出来,先是对叶流云俯身一拜:“叶先生。”
叶流云嗯了一声:“回去炒菜,没你什么事,别耽误工夫。”
沈冷:“哦......”
黑眼朝着沈冷傻笑,白牙也在傻笑,沈冷对比了一下,果然还是白牙的牙白。
沈冷问白牙:“伤成这样,还能吃肉否?”
白牙:“你且做了试试。”
沈冷哈哈大笑。
黑眼:“你且多做些试试。”
断舍离风雪刃六个人各自打了招呼,进了门之后就去布置桌子,然后就围在院子里逗黑獒玩,可谁都不敢太靠近,哪怕他们都是高手,可黑獒带给人的压力还是太大了一些。
就在这时候沈冷端着一大锅香气扑鼻的肉骨头出来,几个人全都兴奋起来。
“果然好香!”
“名不虚传。”
“都说沈将军做饭一流,这味道就让人垂涎欲滴。”
他们刚要围过去,黑眼蹲在那有些无奈的说道:“那是给狗吃的......过来人的经验,你们相信我,免得太尴尬。”
其他五个人对视了一眼,是真尴尬啊。
沈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咱们的在屋子里,一会儿就好。”
他看着这些人真的很暖和也很开心,想到陛下今夜忽然决定不让他们进宫了,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让他们都歇歇,还因为陛下想着,茶儿在等他回家,沈先生在等他回家,而明日流云会的兄弟们是不方便出现在孟长安唐说他们那些人面前的,陛下也想着流云会的人呢,今夜沈冷在家,陛下给流云会的人时间让他们来给他道喜。
陛下啊。
想到在南平江江边的时候,他总觉得沈先生是个温暖的人,是沈先生让他决定做一个温暖的人,陛下......何尝不是?
第三百八十章 不容易
茶爷站在门口,沈冷陪着大家喝了一杯酒后过来轻轻问了一句:“怎么了?”
茶爷看向高处:“我以为师父也会来。”
“韩唤枝说他明天来。”
“啊?”
茶爷一怔,紧跟着担忧起来:“明天家里会来很多朝廷的人,师父若来,会不会......”
“楚先生说明天晚上会来,就一定会来,韩唤枝说明天没有事,就自然没有事。”
沈冷握了握茶爷的手:“去吃饭,不然一会儿都被他们吃光了。”
茶爷笑着摇头:“你们先吃,我一会儿再吃。”
沈冷沉默了一会儿,认真起来:“可是,你不应该是这样的茶爷。”
他看着茶爷的眼睛:“我知道在咱们成亲的时候,那些来帮忙的大嫂会教你很多东西,那是她们习惯了的东西,其中就包括女人要以男人为主之类的话,比如男人吃饭的时候女人不能上桌,要等到男人吃完了之后女人才能吃,就仿佛女人吃残羹剩饭是天经地义一样。”
他缓缓道:“我管不了别人家,我管得了自己家,坐下吃饭。”
茶爷笑起来,和沈冷并肩坐下来。
“就等你了。”
众人也笑。
桌子上的饭菜居然一口没动,沈冷敬了大伙酒,然而菜却没有人吃一口,哪怕沈冷做出来的菜真的那么那么诱人,别说是看着,就算是闭上眼睛闻着味道,就想立刻来上一碗白米饭或是两个大馒头,狼吞虎咽吃下去那种才爽。
便如此,没人动筷。
“我......”
茶爷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有那种淡淡的却暖人心窝的感动。
“什么都不用说,我们也不是外人。”
“就是,今日不称将军只称兄弟,兄弟之间哪里需要那么客气的,再说了,真客气起来,是他伺候着才对。”
“这里若没有你座位,自然也没有他座位。”
白牙有些委屈的看着茶爷:“嫂子,呃......弟妹,我能吃了吗?好馋。”
茶爷扑哧一声笑了:“吃啊,快吃。”
沈冷给茶爷倒了一杯酒,茶爷扭捏了一下:“少倒些,我喝不多的。”
沈冷:“嚯嚯......你是喝不多,不是喝不多。”
茶爷叹道:“对不起诸位,家教不严。”
沈冷哈哈大笑:“喝你的酒,一会儿别按着我称兄道弟,毕竟我们关系不一样了。”
沈先生长叹:“对不起诸位,家教不严......”
沈冷做的菜和别人做的菜有些不一样,迎新楼里的厨房大师傅手艺极好,做什么都滋味十足,而且品相上优,然而和沈冷做的菜区别在于,大家看到迎新楼的菜或是看到其他酒楼的菜,第一反应往往是这么好的菜当然要喝两杯。
而沈冷做的菜,给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么好的菜,当然要吃两大碗饭,不,三大碗!
有的菜是用来喝酒的,菜让酒滋味更足。
沈冷的菜是用来下饭的,让酒无滋味。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喝酒的只剩下叶流云与沈先生,其他人全都在那狼吞虎咽,还要使劲儿板着,总不能让那两位德高望重的喝两口酒之后发现没有菜吃了,那就真的是家教不严。
白牙是第一次与沈冷坐下来吃饭,本打算多喝两杯酒,其他人也如此,毕竟喝酒才是男人们该在酒桌上做的事,北方汉子多粗粝,喝起酒来豪迈直接,能一口喝一杯就不会抿一下,然而他们今日忽然发现,吃饭就是吃饭,喝什么酒!
沈冷见大家都没有喝下去的兴致,回厨房将一锅炖了好一会儿的排骨白菜端出来,其实这才是他准备的下饭菜,这冬日里一锅炖菜端上来,冒着的热气之中都透着一股子让人控制不住手指的香味。
“我的天,还是这个实在。”
白牙伸手夹了一块排骨,是茶爷买菜时候选的肋排而非腔骨,当然也不都是肋排,沈冷说,只有肋排而无腔骨,炖的再好,也少了一些应有的滋味,茶爷不懂为什么骨头和骨头炖起来味道还会不一样,都是排骨,有什么区别?
可是她却知道,冷子炖出来的排骨就是好吃,不讲道理的好吃。
咸香不腻,一小根肋排放进嘴里稍稍往外一拉,排骨上的肉就全都留在嘴里,根本无需用什么力气,牙齿和肉接触的那一瞬间,就好像掉进了温柔乡。
“爽。”
白牙低头连着扒拉了两口白米饭,肉香与米香在嘴里交融一处,那感觉最真实最踏实,明明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明明不是什么珍馐佳肴,只是最寻常的炖排骨而已,哪家哪户都曾做过且不止一次,北方人吃饭也更粗犷些,所以炖菜往往会显得油腻,然而白牙吃了一口之后就觉得根本停不下来,哪里有什么油腻感,只想着一直吃下去才好。
叶流云看着手下人那一个个的吃相,摇头:“对不起,家教不严......”
众人吃的酣畅淋漓,沈冷又端出来一瓷盆的青菜豆腐条汤,青菜是当下最便宜的蔬菜,和白菜一样是冬季百姓们常吃的菜品,几文钱便能买来一大捆,豆腐切成长条,看着竟有一种晶莹剔透之感。
吃完了香到无法解释的排骨白菜,再喝上一碗清淡的豆腐汤,那种感觉,唇齿留香。
“动......动不了了。”
黑眼不争气的往后仰了仰,坐着是在有些难受,吃的太撑了些。
“出息。”
叶流云白了他一眼,和沈先生喝完最后一口酒,端起白米饭就着一块入口即化的排骨肉吃起来,然后眼睛都亮了,不由自主的,往嘴里送饭的速度就加快了几分。
黑眼抿着嘴笑,哪里敢笑出声。
茶爷顿时觉得骄傲起来,拍了拍沈冷肩膀:“我小弟武艺十分,厨艺十一分。”
沈冷:“大哥谬赞了。”
与此同时,在距离长安城很远很远的江南道,信王世子李逍然出了别院登上马车,算计了时辰,走到江边恰好将要日出,往东去的船也要开了。
虽然江南道的冬天并不算有多冷,马车里还是放了一个暖炉,坐在他身边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女,他也记不住这少女叫什么名字,只是想着此去东疆数千里,身边没有个女子陪着总会显得寂寞,所以随便让人去选了一个来。
少女双手捧着一个果碟,碟子里放着几块精致点心,已是深夜,李逍然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捏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微微皱眉,点心自然不错,稍显甜腻,吃着玩小口品也就罢了,当做饭吃也就吃不下去多少。
作为世子,锦衣玉食,在吃上讲究了多少年,李逍然是可以稍稍饿些也不能粗糙的精致人。
或许,只是饿的还不够。
坐在李逍然对面的,是刚刚离开长安城的荀直。
“荀先生吃不吃?”
李逍然指了指那点心。
荀直摇头,觉得自己好歹算个文人,所以在心里也懒得多骂几句李逍然这种人,出门先寻个女人带上,马车里装了美酒装了美食,这些点心就有几十种,且是放不住的东西,怕是半路上多数都要扔了,这是要做大事的人?
从别院出发的时候,光装车就装了半个时辰,点心要一样一样的放上去,不能压了挤了,食盒要分开摆放,酒也一样......这酒要配什么菜品什么点心,那酒要如何如何,真是精致的让人恶心。
荀直也是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将精致与恶心两个词用在一起。
荀直在别院等着出发的时候便心里焦躁,然而没奈何,现在他手里能用的人不多,能打的牌不多,总不能让皇后亲自抛头露面,该他做的还是他做。
有些时候荀直都觉得自己走错了路,可偏偏这样,还想着走下去。
无他,只青史留名四个字。
若是他入仕,再大不过沐昭桐,有什么意思?
若是他掀翻了这帝王之业另立新君,将来史书上必然要大写特写,他还能自己写,朝中掌权者,文官至极处便是沐昭桐现在的样子,不,是过去的样子,又如何?皇帝李承唐登基之后,沐昭桐可还能翻出来什么水花?估摸着将来大宁的史册上对于沐昭桐的评价,最多不过三言两语。
史册啊,我让你怎么写你便怎么写,那才是真正的青史留名。
他看不起沐昭桐,但是看得起皇帝,所以他才会觉得很艰难,然而这条路若是不艰难,他走起来也就觉得很无趣。
没有人比荀直更清楚,这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皇后再怎么骄傲着也抹不去骄傲上烙印着的卑微,皇帝一言可决生死,也可平天下,还平不了一个后族?
皇帝只是不想背骂名,不然圣旨一道,后族鸡犬升天,大不了就是个暴君的名声而已,还能怎样?
沐昭桐那一票人,能骂死皇帝吗?
自然不能,连御史台的人都不能。
荀直连沐昭桐都看不起,更何况是一个李逍然,一个纨绔子罢了......可再怎么看不起,他还是得和李逍然坐在一起,把为数不多且还不好的牌打的漂亮起来,那才是真的漂亮。
古人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在荀直看来那是小道,大道......谋天。
“先生有几分把握?”
李逍然看向荀直,似乎是看出来荀直眼神里有几分不悦,于是摆了摆手示意那少女把点心拿远些。
“什么把握?”
荀直反问了一句,完全走神了。
“此去东疆见裴亭山,先生有几分把握?”
“那看世子。”
荀直心中没好气,回答的也就没几分好气。
“世子若能说动裴亭山,把握自然有,因为那是东疆的裴亭山,是裴亭山的东疆。”
李逍然笑起来:“陛下都要整死他了,他还能忠心耿耿?”
荀直摇头:“不容易。”
这三个字,很认真。
......
......
【写至凌晨此时,肚子饿了,想排骨。】
第三百九十章 龙虎山真人会看相
世上万事不可万全,能全半数者,便已是天眷。
冷子想着自己诸事皆顺,却不想去谢什么天眷,哪有什么天眷,眷顾他的是沈先生,是茶爷,是诸多情投意合的兄弟朋友。
天才亮沈冷一如既往的去锻炼,回家之后洗漱更衣,然后和茶爷告别往未央宫走。
承天门外大街上每隔几百米便有一张红榜,沈冷的名字高居榜首,沈冷下意识的在一张红榜前驻足观看,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个都很兴奋,好像都有自家人在红榜上似的。
“这个沈将军真是了不起。”
“听闻也才不到二十岁,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啊,也不知道谁家闺女有这福气能嫁他。”
“你莫不是忘了吧,他已经成亲了。”
旁边一个年轻姑娘哼了一声:“成亲了怎么的,成亲了就不能多看他两眼?”
沈冷在旁边点头:“多看两眼还是可以的。”
那姑娘白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是哪个。
“沈将军啊,年少威名,南疆水战,听说还未开化野蛮如兽的求立人都被他打的哭爹喊娘,还有窕国。”
“还听说西疆一战,是他一刀斩了吐蕃人大纛,在三十万吐蕃人中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沈冷一听这个连忙摇头:“哪有这么邪乎,不过是运气好些而已。”
“你是谁啊。”
之前那说话的年轻姑娘忍不住狠狠瞪着沈冷:“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沈将军?”
沈冷不好意思的回答:“或许我还确实有几分资格。”
“傻-逼。”
“看你就是个游手好闲的,赶紧走,小心揍你!”
沈冷暗叹一声,心说自己这是何必呢。
那姑娘看着沈冷背影哼了一声:“模样看着还行,身材也还行,怎么是个傻的。”
旁边人附和:“就是,傻到骨子里了,我瞧着就是嫉妒人家沈将军,哪有几个年轻人能如沈将军那么优秀。”
就在这时候巡城兵马司的人巡街经过,为首的校尉看到沈冷之后连忙行了个军礼:“卑职拜见沈将军。”
沈冷回了一个军礼,然后继续前行。
站在红榜旁边的几个人都愣了,心说这家伙居然也是个将军,也姓沈,怪不得那么酸。
那姑娘好奇心起,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校尉大人,刚才那人是哪个沈将军?”
校尉回答:“还有哪个沈将军,自然就是那个沈将军。”
他伸手指了指红榜上排在第一的那个名字,笑道:“你们在这看红榜上的名字,沈将军本人在你们身边过却不认识。”
那姑娘一捂脸。
她忽然抬起头,咬了咬嘴唇,然后鼓足勇气朝着沈冷喊了一声:“沈将军,你好棒!”
沈冷落荒而逃。
你好棒,茶爷也是这么说的。
未央宫外,守宫门的禁军都已经认得沈冷,大家都给沈冷道喜,沈冷连忙回礼,想着应该带几个红包出来才对,人人道喜,沈冷就有些慌,战场上千军万马之中都不慌的人,在这种时候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才好。
皇帝还在上朝,沈冷到了东暖阁外边等着,和侍卫们也熟悉,就在那闲聊。
一个穿道袍的年轻人急匆匆而过,怀里抱着高高的一摞书册,以至于看不到前边的路,他脚步又急,险些撞在沈冷身上,沈冷避开,那小道人也下意识的避让,可是又险些崴了脚,怀里的书册便一股脑都飞了出去。
沈冷连忙过去帮他捡:“小心些。”
小道人看起来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身上一件纯黑色道袍倒是少见,脚上一双黑布鞋,寻常道人的鞋上没有什么图案,有的,也可能是八卦太极之类,而这小道人的黑布鞋上绣着红色梅花,数量还不一样,左边那只脚侧面有梅花五朵,右边有四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小道人连连道歉:“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路。”
沈冷看他眼神清澈,模样又清秀,皮肤白的让人想起吹弹欲破几个字,当得起明眸皓齿的评价,偏偏是个男孩子,长的漂亮的人本就有几分优势在,这道袍又衬托出几分出尘之意。
“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会眼睛不好。”
沈冷把书册一本一本捡起来:“你也抱不了这么多,要去哪儿?我帮你送过去。”
小道人有些不好意思:“也好也好,你真是个好心人......好心人都有好福报,唔,你问我为什么眼睛不好,我师父说可能是平日里我只顾着看书,越看离着眼睛越近,所以就不好了,可我不信他那一套,他看书离着可远了,我跟你说,是这样的。”
他捡起来一本书翻开,拿着书的手伸出去脖子还往后仰着。
“就这样。”
然后哼了一声:“还不是眼睛也不好。”
沈冷觉得这小道人真有意思,忍不住问了一句:“道长你怎么会在宫里?你是?”
小道人回答:“我师父是龙虎山真人,他......算了,不好解释。”
沈冷这才想起来,陛下前阵子召龙虎山张真人入宫,原来是真人已经到了。
龙虎山上的真人一代一代多半还是大宁的国师,大宁尊崇道宗,当然多数时候也只是样子做足,道宗弟子也都低调,盛世潜修乱世安民,大宁盛世数百年,道人们便安心在山林之中修身养性,张真人上次来长安还是陛下刚刚登基不久封他为国师的时候。
沈冷帮小道人把书册都捡起来,分了一半抱着跟小道人往回走。
“你住在哪儿?”
“宫里有龙虎山真人的居所,叫奉宁观,这天下道观,只有龙虎山上真人在长安城住的这个才能带一个宁字。”
小道人似乎有些得意,然后忽然愣住:“我刚刚跑去钦天监借书看,走的急了,忘记问路。”
他眯着眼睛看向沈冷:“你知道奉宁观在什么地方吗?”
沈冷叹气:“我是今天才知道有奉宁观,我去帮你问问。”
他去找侍卫问路,反而是他领着小道人回到观里,这道观里居然没有其他道人,沈冷问了一句真人不在?小道人说在的在的,我就是。
沈冷都懵了。
这眉清目秀的小道人坐下来,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是龙虎山真人了......”
沈冷只好认真行礼:“张真人好。”
小道人连忙摆手:“你可别这样,我不习惯。”
沈冷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师父他?”
“挂了吧。”
小道人的回答把沈冷吓出来一身冷汗。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挂了吧。”
小道人叹息着说道:“我刚才说过的,不好解释......我本来就想在龙虎山上安安静静读书,别的什么都不想做,可是师父偏说只有我能继承他的真人之位,哪个想噢......唔,也许有人想,可我不想,结果前阵子陛下有旨意,召师父入宫,师父说他自己算计着大限将至,怕是走不到半路就会羽化飞天,所以就急匆匆把龙虎山真人传给我,让我来了。”
沈冷道:“张真人真是了不起,竟是已经算出自己大限将至。”
“啊屁。”
小道人对他师父看来一点敬意都没有:“他是真的懒啊......从龙虎山到长安万里迢迢,他那么懒的人,怎么愿意走?”
“那可是欺君之罪。”
沈冷又吓了一跳,心说龙虎山上的道人都这么没谱的吗?
“也不一定。”
小道人:“万一他真算准了呢,那就自然不是欺君之罪了。”
沈冷有些不理解,生死事大,这小张真人怎么说起老张真人生死来一点儿悲意都没有?
“张真人若是真的......咳咳,你是不是还要赶回去?”
沈冷试探着问了一句。
小张真人摇头:“生死不过寻常事,龙虎山上都看的淡,师父已经一百三十岁,一辈子算过无数次,虽然算的大部分不准,可蒙也该蒙对一次了,不过六十年前他就算过一次自己要挂,连衣服都准备好了,后来等了好几年都没事,衣服都没用了。”
沈冷:“也对,放了六十年,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
“什么啊,他是胖的。”
小张真人道:“他这次还说,如果真的算准了,那谁也不能哭。”
他话停了一下,低下头:“可还是会难过的吧......虽然他是那么不靠谱。”
沈冷觉得气氛有些难过起来,只好转移话题:“我听闻,真人算命相看面相天下无双,前后可知百年,应该是很厉害很厉害了。”
“那你也信?”
小张真人道:“前知百年算什么,多看书谁都知道,后知一百年......这么大的牛他自己都不敢吹。”
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看相,以前我倒是真佩服过他,我是个弃儿,师父一早就对我说过了,他说我是他在山下钓鱼的时候捡来的,虽然我还在襁褓之中,但面相一看就是做真人的,未来龙虎山就该由我来继承,所以把我带回道观里。”
沈冷:“果然厉害。”
“呸哦。”
小张真人摇头:“你可知道,为什么历代龙虎山真人都姓张?”
“不知。”
“因为历代真人没事就游历天下,总是能捡到孩子的,若是捡不到就去收养无依无靠的孤儿,收养来的,捡来的,无名无姓,所以就姓张呗,我师兄都是他捡来的收养来的,每一个他都这么说过......”
小张真人叹道:“所以我以后也是要游历天下的。”
沈冷楞了一下,然后再次一拜:“历代真人,都是大善。”
捡来的,收养来的,怕都是苦孩子。
龙虎山上的道人,皆由此而来。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沈冷觉得有些冷场,只好找了个话题。
“真人,你会看相吗?”
沈先生可是说他看相很有本事的,沈先生原来也是道人。
“会啊。”
小张真人有些兴奋起来:“龙虎山上的相书没有人比我看的多,每一种面相,我可说因果,可说福祸,看面相而知天意,这就是我们的功课。”
沈冷往前凑了凑:“真人可以帮我看看吗?”
小张真人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他一会儿:“看不了。”
沈冷一惊,莫非自己真的有些不寻常?
小张真人叹道:“我说过的,我眼睛不好......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子。”
沈冷一捂脸:“那你学这么多怎么办。”
小张真人一脸认真:“虽然我看不清,可我真的会看啊。”
第三百八十二章 分量
小张真人一脸认真的看着沈冷,奈何眼神确实不好,眼前人只是个模模糊糊的轮廓,眉眼都看不清晰,哪里还能看出来是什么面相,沈冷说既然你看不清楚那么你学那么多怎么办,小张真人便有些着急起来,那种想证明自己可以的着急。
“虽然我看不清,可我真的会看啊。”
他着急起来,似乎更好看了些。
沈冷叹道:“好吧好吧,你会看。”
想着陛下或是已经下朝归来,从前边未央宫大殿到保极殿东暖阁也就是走几步路的事,自己可别耽搁了,所以起身准备告辞。
他刚要走,小张真人却一把拉住他:“你等下,面相我看不清,可命相我算得清啊。”
小张真人似乎是怕沈冷觉得他吹牛:“你把生辰八字告诉我。”
沈冷真的很想告诉他,奈何他不知道。
具体哪天什么时辰他出生的,他又怎么说得清楚,连沈先生也就依稀记得那是哪天,时辰自然不知道,沈先生后来查过珍妃生产的时辰,奈何又不敢胡乱告诉沈冷,以至于沈冷现在一脸茫然。
“不知道。”
“不知道?”
小张真人有些急了:“那我怎么证明我真的会算命相?”
沈冷:“等我以后问了再来找你。”
小张真人模模糊糊的看到沈冷要走,一把抓住沈冷的衣服:“站着别动。”
他抓着沈冷的手摸了摸,脸色大变。
沈冷:“你是......在摸骨?”
小张真人点了点头:“是。”
沈冷有些紧张起来:“看你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是不是摸出来什么......”
小张真人:“你掌心怎么有这么厚的茧,常年握刀?”
沈冷嗯了一声,长出一口气,心说还以为你真的能摸出来什么。
小张真人又捏了捏沈冷的手背:“感觉皮肤也不是很好,有些粗糙啊,我这里有自己配的膏露,我给你一些,你回头每天早晨洗完手后抹一些,用不了十天皮肤就会变得好起来。”
沈冷:“龙虎山上学问这么杂的吗?”
小张真人脸一红:“习惯习惯......龙虎山下经常有姑娘上来求教,只要一摸手,就想到了卖膏露......”
他从自己袖口里摸出来一个小瓶子:“这个送你了,是我亲手配的。”
沈冷:“真人都看不清楚,怎么配药膏?”
“闻啊。”
小张真人一脸得意:“我鼻子好使。”
沈冷:“我怎么依稀记得,真人是要摸骨来着?”
小张真人脸又一红:“其实......摸骨是骗人的。”
沈冷:“谢谢真人的坦率,我还有要紧事,先走一步。”
小张真人哦了一声,松开沈冷的手,抬起来手想理理自己的头发,沈冷往前走,他的手就触碰到了沈冷的胸口,小张真人楞了一下:“这么硬实。”
沈冷加快脚步,逃一般的离开了奉宁观。
小张真人在沈冷走了之后长出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也看不清楚,也不是真的在看自己的手,想到自己刚才发现的什么,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书上没有骗我,那么他就应该很了不起,可不能随便说出去,会害死人。”
他摇了摇头:“书上可能都是骗人的,连师父都是骗人的。”
东暖阁。
皇帝回来的时候见沈冷在外边站着,不由自主的嘴角微微勾起:“等了朕一会儿了?”
沈冷俯身:“臣也才到。”
“进来说话。”
皇帝大步走进东暖阁,他走路步伐很大,虎步龙行,这是当年在军中养成的习惯,哪怕已经做了二十年皇帝也改不了,总是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
进了屋子坐下,皇帝习惯性的翻开桌子上已经堆起来很高的奏折,这些还都是内阁的人筛选过的,大宁如此之大,若是雪片一般来自各地的所有奏折都由皇帝一人批阅,怕是整天坐在这一动不动也看不完。
“对你们几个的赏赐,朕昨夜里思考了很久。”
皇帝一边看着奏折一边说道:“你和以往参加诸军大比的人有些不一样,你现在已经是从四品,再迈一步,就是正四品威扬将军,大宁立国数百年来,不算开国时候,还没有一个人十九岁就做到正四品将军的,所以朝臣们说不能赏赐太过,朕在朝堂上和他们吵了一架,总算是帮你吵回来了。”
“明天旨意就会给你,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大宁正四品的将军,各卫战兵将军是正三品,你已经走的很快,很急,但朕希望你能走的更稳。”
“臣明白。”
“你已经是三等伯,上轻车都尉,但诸军大比不计入勋爵,所以这些没法动。”
“臣已经很满足,谢陛下恩赐。”
“嗯,知足就好。”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诸军大比已经结束,你在长安城里也不能停留太久,朕本来想着,留你在京城里做事,可那样你这一身本事就算是废了,就算是把你留在甲子营,也一样没多少用武之地,所以你还是回水师去吧,争取在明年七月之前将南疆的事帮着庄雍都理清楚。”
“臣遵旨。”
“听说昨夜里你做了一餐好饭,叶流云他们吃的都没了样子。”
沈冷笑:“是叶先生他们都饿了。”
“朕其实之前还有些担心,你太年轻,上来的又太快,怕你心性不稳,朝臣们和朕吵架,也不是针对你,他们其实是好意,怕你稳不住会摔下去,现在看来,你少年老成,能让朕放心不少......所以有件事朕还是打算交给你来做。”
“请陛下吩咐。”
“朕打算将水师拆分,如今水师规模已经足够大,所以朕打算拆分成三支,主力水师,就定名为大宁南海水师,七成的战舰都留在南海那边,另外两支,一支为巡江水师,从水师分出来两成战舰,交给海沙带着,第三支水师定名为巡海水师,分出一成战舰,再加上水师之中六成的运输船。”
沈冷脸色一变,这似乎有些不对劲。
七成战舰留在南海自然是为了继续巩固海疆,求立未平,窕国不稳,留下七成战舰在求立北方牵制求立水师,而大宁那数卫战兵,以及被征服的窕**队协从,自南向北猛攻,灭求立只是时间问题,沈冷坚信如求立那样的国家,不可能在陆地上挡得住大宁虎狼。
而另外一支巡江水师的职责,其实就是当初南平江水师的职责,巡守大宁内陆诸河道,这是必然要做的事,所以也不足为奇。
奇怪就奇怪在这第三支水师,只留一成战船,却带走五成运输船,规模很大了。
北疆!
沈冷的心里一震。
陛下想着的果然还是北疆,破窕国,求立,令南理臣服,到时候就有大量的物资从这三个海外之地运往大宁,皇帝没打算如灭南越国时候那样,以大宁的国库贴补南越,将南越变成了平越道,皇帝是打算用窕国,求立,还有南理三国倾国之力,应付北疆之战。
损,不在大宁,而在于那三国。
若对北疆之战有了大胜,到时候再回补那三国之地,若是对北疆战事持久,那三国之地怕是要被废掉了。
“朕打算让你带巡海水师。”
皇帝看着沈冷的眼睛说了一句。
沈冷垂首:“臣遵旨。”
“你想到了什么?”
“北疆。”
只这两个字,皇帝的嘴角就微微上扬:“很聪明。”
沈冷有些担忧:“只是,若急于从求立等三地运送大量物资回来,怕是那三地百姓困苦之下,久则生变。”
“那是飞地。”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隔着南海,就算朕想长治久安,就真的能长治久安?暂且管不了那许多,求立人该受的折磨,是因为他们对大宁南疆这么多年来都不曾间断过的侵扰,多少大宁子民被他们杀了,屠城灭地的事,求立人干的并不少,朕从来就没觉得,求立那块地方上的人被打服了打怕了就是宁人了,他们没有那个资格,宁人的身份,谁想是就是?至于窕国与南理,朕会适当放松些。”
沈冷嗯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并不能左右皇帝的决定,当然,沈冷也不觉得皇帝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
那是求立人该得的。
“他们可以跑来抢朕的东西,杀朕的子民,朕调派十几万虎狼过去,难道是去给他们保家护院的?”
皇帝把手里的奏折放在一边:“你赶回南疆之后接手巡海水师,能从求立带回来多少东西就带回来多少,非但是物资,还有人,求立的那些壮年男人,都可以用,放在北疆战场上与黑武人去厮杀,就当是他们在赎罪。”
“臣遵旨。”
“明年七月,你带着第一批物资务必抵达东疆。”
“是。”
皇帝缓缓的舒了口气:“朕就在东疆等着你,如果不耽搁的话,朕六月份就回到东疆裴亭山那边,你的水师比朕稍微晚些。”
他看着沈冷的眼睛:“你想建功立业,朕就不会吝啬,外面有人不理解朕为什么对你这般好,你自己可能也想过这些,朕不妨告诉你,因为你是寒门出身,朕是想给战兵队伍里所有寒门出身的子弟看看,朕用人,不问出身。”
皇帝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稍稍闪烁了些,可沈冷低着头却没看到。
“你刚才是不是遇到张真人了?”
皇帝问。
明明皇帝回来的时候沈冷先一步回来了,可是皇帝却似乎已经知道了他遇到小张真人的事。
“是。”
“你们聊了些什么?”
“没有,只是小张真人眼神不好,所以臣帮着他送了些东西,只是随便聊了几句,臣也是离开之前才知道他是龙虎山真人。”
“龙虎山上老真人给朕写了一封亲笔信。”
皇帝若有深意的说道:“说小真人可窥天道,朕知道玄乎了些,可他本事终究是有的,他就没有给你看看面相?”
沈冷低头:“看了,看不清,小真人的眼神确实太不好。”
“唔......”
皇帝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淡淡失望。
“你先出去和他们聊聊,一会儿朕与你们同饮。”
皇帝的视线回到奏折上,沈冷躬身退出。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皇帝似乎在乎什么所谓面相,比在乎巡海水师的事还要多些,或许是一种错觉,或许是自己胡思乱想,他只是想着,皇帝用了很多话交代巡海水师的事,却不及随随便便提了那一句给你看相了吗分量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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