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很多个要记住的人
沈冷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很好闻,应该是茶爷点上的,傻冷子想着成了亲果然不一样,竟是变得温婉起来,于是咧开嘴傻笑。
茶爷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从外面进来,步伐很快,显然那碗烫手,她把碗放在床边桌子上,两只手抬起来揪着自己的小耳垂,显然手指被烫着了。
沈冷立刻坐起来把茶爷两只手抓过来:“疼不疼?”
“哪有那么娇贵。”
茶爷坐在沈冷身边:“想着你喝了那么多酒,又吐了那么多,睡到现在肚子肯定空了的,也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就给你煮了一碗面,快些吃,还有事跟你说。”
沈冷傻笑着起来,觉得人生真是美好。
吸溜吸溜的把面吃的干干净净,汤都喝了。
“什么事?”
他问。
“唔,去把衣服都洗了。”
茶爷指了指地上的衣服:“吐的乱七八糟的。”
“哦......”
沈冷起来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往外走,回头看了一眼,茶爷一翻身钻进他刚刚爬出来的被窝,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沈冷轻手轻脚的出门,到外边看到晾衣杆上挂着自己的衣服顿时楞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怀里的衣服,明明是干净的啊。
衣服里有一张纸条,沈冷打开看了看:哈哈哈哈,被骗了吧。
沈冷感动的鼻子发酸,这傻丫头一夜没睡,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衣服都洗了,他转身回房间,就看到茶爷躲在被窝里偷笑,肩膀都在一下一下的颤。
“你没睡着!”
沈冷往前跑着要扑过去,然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走路为什么有一丝丝凉意,还走出了吊儿郎当的感觉?
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唔......确实吊儿郎当。
也就是这时候茶爷也忽然反应过来,从被窝里探出头往外看了看:“你不要脸!你没穿衣服就出去!”
沈冷冲回去钻进被窝:“我不要脸......我衣服谁脱了的。”
茶爷捂着脸:“是你吐的太脏了我才脱了去洗。”
沈冷:“你挪挪给我个地方,让我遮一遮。”
茶爷:“你刚才都出门了。”
沈冷:“难道不是你让我出门的?”
茶爷把捂着眼睛的手打开一条缝看着沈冷,两个人面对面:“为什么.....那么奇怪?”
沈冷:“嗯?”
茶爷:“没事......睡觉。”
沈冷连忙在被窝里把衣服穿好,这才出门活动了一下身体,围着小院子跑了几十圈,打了一趟拳,然后忽然间想到,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回到屋子里,茶爷已经睡的好香好香。
沈冷蹲在门口台阶上,想到很久很久之前,沈先生好像是给了自己一本什么书来着,每一次看都脸红心跳,一招一式都奇怪的很,可是那本书没在这,于是他一口气跑出去到前面迎新楼找沈先生。
沈先生和叶流云正在喝茶,看到沈冷过来之后两个人对视一笑。
明明是两个很正经的人,却笑出了猥琐的样子。
“睡的好吗?”
叶流云问了一句。
沈先生:“咳咳......”
叶流云:“我没别的意思......”
沈冷打过招呼后拉了沈先生一把:“先生,我有点事问你。”
沈先生:“难道当着叶先生还不能问?”
沈冷难为情起来:“我记得在先生在江南道的时候教我读书写字,给了我好多书,其中有一本是带插图的,就是有小人的那种,还有吗?”
沈先生:“这个......”
叶流云:“我有啊。”
他起身去书房,沈冷顿时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沈先生瞪了他一眼:“都是过来人,叶先生有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要张扬就是了。”
沈冷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不多时叶流云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本已经翻看的发黄了的书册递给沈冷:“这是孤本,别弄丢了。”
沈冷哦了一声接过来,迅速塞进怀里往外就跑,感觉心跳比自己跑了二十里还要快,一口气跑回自己小院里把院门关上,又插好,不敢吵了茶爷睡觉就钻进厨房里,还把厨房门也插好,找了个他认为安全的角落蹲在那,小心翼翼的把那本泛黄的书取出来,然后就楞了。
封面上有几个字......禅宗伏虎拳。
打开看了看,还真特么有小人插图。
沈冷啪的一声把书合上,仰天长叹。
未央宫。
有两个小宫女抱着一些要洗的衣服送到浣衣坊,其中一个过去说话,另外一个瞅准了机会到了厢房那边,厢房里坐着一个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女孩子,可他不是女孩子,他是白小洛。
这可能是白小洛人生之中最屈辱的一阵子,为了不死,为了以后能成为人上人,他居然男扮女装在浣衣坊潜藏了这么久,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自尊心被摩擦了一遍又一遍。
“皇后娘娘让我告诉公子,这两日宫禁松了不少,可以出宫去了,长安城北的燕山之中有一座尼姑庵,很少有人去,清净安全,公子可过去暂避,有什么消息,皇后娘娘会派人知会公子。”
“尼姑庵!”
白小洛眼神一凛,露出几分杀意,吓得那小宫女往后退了好几步,她从来没有想到,如公子这般清俊秀美的少年,眼神里会那么可怕,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一柄剑贴在自己咽喉前。
“罢了。”
白小洛起身:“不就是扮作女人而已,也习惯了。”
“公子千万小心些,城中廷尉府和刑部的人在严查罗英雄,公子不要露了行踪。”
小宫女连忙又交代了一句,转身跑了出去。
白小洛颓然的坐下来,本以为出了浣衣坊后这屈辱就算是过去了,可没想到这次更加屈辱,要去尼姑庵......大宁不崇尚禅宗,正经的寺庙也没有几座,更别说燕山里的孤僻之地的那尼姑庵,自然香火不旺,真的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沈冷,孟长安。”
白小洛喃喃自语:“终有一日,我会公平一战杀了你们,终有一日,大宁四方兵甲,皆归我统御。”
与此同时,长安城里那个偏僻的小院子里,昏迷了一夜一天的罗英雄睁开了眼睛,伤口疼的他脸立刻扭曲起来,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额头烫的厉害,身体也没几分力,可是他居然醒了过来。
罗英雄艰难的起身,自己配了药换上,又服了药,只做了这些事就已经气喘吁吁,想着居然熬了过来,运气这种东西真是奇怪的很。
闭上眼睛,罗英雄脑子里还是那布衣剑客的剑,那可能是他往后余生的梦魇。
长安城里怎么都不安全,这小院暂时没有人查到,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要出长安最近的可以静养的地方,唯有北边的燕山了。
迎新楼。
沈冷低着头回来,把那孤本的禅宗伏虎拳递给叶流云:“谢谢叶先生,我看完了。”
沈先生在他递过来的那一瞬间就看到了封面上的字,还有那画的栩栩如生的打拳的小人,还是个小秃人,于是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好书,好书!”
叶流云接过来:“你也要看吗?”
沈先生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过了年纪了,不需要看带插图的小人书了。”
沈冷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长安城里的事大抵都已经做完,咱们什么时候回水师?”
叶流云一怔:“你莫不是忘了诸军大比。”
沈冷恍然:“真的忘了。”
“诸军大比的日子就定在这个月,从月初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各军之中挑选出来的人到兵部报到,昨天从南疆水师里也来了几个人,才到,又是你新婚大喜之日,所以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他们也来喝了喜酒只是到的晚了些,那时候你已经喝得醉了,想必也没有发现。”
“啊?”
沈冷一惊,自己竟是喝成那个样子,连水师里来了人都没有发现。
“水师里来了三个人,一个叫谈灵狐,你必然是认识的。”
“是,西疆重甲大将军的公子。”
“嗯,还有一个叫白念。”
沈冷皱眉,这个白念他也认识,当初在水师的时候沐筱风曾经嘲笑他不过是山野村夫出身,将来要代表水师参加诸军大比且能为水师争光夺彩之人必然是白念,只是这个人不似沐筱风那么张扬,进了水师之后极为低调,做事谨慎谦逊,在水师之中人缘还不错,他征战不惜命,带着的战兵对他也极尊敬。
“还有一个叫陆轻麟。”
叶流云道:“陆轻麟有个哥哥叫陆重吾,上上一届诸军大比的榜眼。”
沈冷没听过这个名字,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是海沙的手下。”
叶流云道:“海沙秘密训练水军打造战船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陆轻麟一直在海沙身边做事,海沙对他极为推崇,想来是海沙说服了庄雍才得以让陆轻麟来,陆轻麟在南疆这阵子屡立战功,已经被升为正五品,可参加十大战将之争。”
他看了沈冷一眼:“除了你们水师之中的这三个人,还有几个你要多重视,西疆来的许无年,你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他大哥的名字你必然听过,叫许病己,另外一个叫彭斩鲨。”
这两个名字沈冷其实都听过,西疆与吐蕃人一战,许无年和彭斩鲨都算得上大放异彩。
“东疆段眉,张桦林,北疆王无波,宁侯,这些名字,你都该记住。”
叶流云若有深意的说道:“大宁现在年轻一代的领兵将军人才辈出,多,很多。”
第三百四十六章 硬蹭
被提醒之后沈冷才想起来要去兵部报备,约了孟长安,两个人下午没事了就溜达着往兵部去,今年诸军大比已经比往届的固定时间推迟了很久,好在南疆大捷的消息让其他诸军备选之人也没了什么怨言,若水师在那边打输了的话,再导致了诸军大比的延迟,以后水师的人在整个大宁战兵体系里都抬不起头。
如今的沈冷孟长安,无疑是整个大宁年轻一代将领之中名气最大的两个,可少年人,哪有几个服少年人的,面上服,许多人心里也不服。
能来参加诸军大比的四疆新秀,都是诸军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将才,谁还没上场打过仗?
以往没打过仗的是二十卫战兵选出来的人,当然也不是这二十卫战兵这几年都没有动过兵戈。
其实历届诸军大比都有一个鄙视链,北疆来的看不起南疆来的,南疆来的看不起东疆来的,东疆来的看不起西疆来的,四疆一块看不起其他诸卫战兵来的。
北疆连年都在打仗,大大小小的摩擦就没停过,不只是对黑武人,从龙江往北黑武自然最大,可还有很多小国,这些小国大部分都是黑武的附属国,被称之为鬼月联盟。
北疆边军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黑武人,还有很多其他小国的骚扰,这些小国有黑武在背后撑腰,对大宁也没什么太多畏惧。
所以北疆来的人,每一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赫赫威名的,他们自然瞧不起南疆来的狼猿,南疆狼猿虽然也一直在打,打的都是什么?什么南越国之流,能和黑武比?
南疆来的看不起东疆,是因为东疆海疆辽阔又不似南疆有求立人骚扰,有战事,也就是对东北方向的渤海国,渤海国地处苦寒之地,因为太穷所以很凶,时不时冒险出来在东疆捣捣乱,东疆大军对渤海国打了几次,奈何那个地方实在不适合开战,渤海国几乎全国都是山区,大兵团作战根本就施展不开。
然而好歹东疆还有的打,在以往东疆的刀兵可是真看不起西疆重甲,因为那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打过仗了,西域人怂的连放屁都不敢对着大宁这边,怎么打?
好在今年西疆重甲干了件大事,所以东疆的人这次就不幸成了四疆鄙视链的垫底。
今年战事很密集,南疆海战,狼猿参战了,还有总计八卫战兵参战,西疆那边重甲出国门,也集合了山南道山北道两卫战兵,北疆自不必说,倒真是只有东疆风平浪静。
所以今年参加诸军大比来自各卫战兵的年轻将领们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打过仗了嘛,打过仗就不会被鄙视的那么狠。
沈冷和孟长安两个人进兵部的时候看到不少进进出出的人,年轻人互相看着都觉得有些不顺眼,因为大家都清楚,这会儿来兵部报备的都是对手。
然而,沈冷和孟长安不一样,他俩身上的军衔有点高。
参加十大新秀之争的人都是校尉级别,参加十大战将之争是从五品以上,正五品的有一些,然而从四品的只有沈冷和孟长安他们俩。
原因很简单,大宁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年轻的人就触及到四品。
二十多年前对黑武那一战涌现出不少青年才俊,那一战后,有几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至从四品以上,可依然没有不到二十岁就到了这个层级的人。
基本上能到从四品的军中战将,最不济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还得说年轻些的,绝大部分参军之人哪有那么容易成为将军。
算起来沈冷和孟长安今年才十九岁多些,没到二十呢。
兵部里一群天南地北来的年轻人级别都差不多,就算稍有差距,可来自不同的地方,谁对谁也没几分敬畏,两个身穿从四品鹰扬将军战袍的人一进来,这些还在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全都站直了身子,行军礼。
这两个人一进来,坐在一边品茶看着手下人办事的兵部侍郎劳德禄都起来了,笑脸相迎。
在劳德禄看来,这两个年轻人都不能得罪啊,一个是北疆大将军铁流黎的义子,搞不准将来孟长安就是北疆大将军,前途无量。
另外一个,陛下刚刚参加了他的婚礼,还在婚礼上喝多了......非但陛下去了,后宫真正做主的珍妃也去了,这么多年来,哪个年轻人有如此圣眷?
“两位将军。”
劳德禄笑呵呵上来打招呼,沈冷和孟长安连忙回礼,这位劳大人已经无欲无求,快六十岁,比兵部尚书张大人年纪还大,指望着再上一层楼已经无望,这个年纪做些闲散的事,头顶梁冠身穿紫袍,优哉游哉。
他也想得开,再熬个一年半载也就光荣的退下去,多美,所以他才不会去得罪人。
“两位将军无需亲至,你们两位的名字我已经早早就安排人报备上去了,宫里也来人问过,生怕兵部这边忘了。”
这话说的巧妙,先说自己已经帮两位把该办的事都办了,再说宫里也派人来知会过,把自己的好和宫里的好都告诉这两位军中新贵。
“多谢大人。”
孟长安往四周看了看,那些年轻人看着他和沈冷的眼神很复杂,有人眼神里是艳羡,有人是嫉妒,有人是尊敬,有人是陌生,有人是冷漠。
“拜见将军。”
两个年轻人快步过来,行了标准的军礼。
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叫王无波一个叫宁侯,是北疆来的,看到孟长安在自然要过来打招呼。
“北疆如何?”
孟长安问。
王无波回答:“一如既往。”
宁侯笑着说道:“来之前大将军见我的时候还提起过将军你,说你是我们北疆年轻人的榜样。”
孟长安:“哦。”
转身看向沈冷:“走吧。”
沈冷点头:“好。”
宁侯脸色顿时一变。
沈冷往外走的时候笑道:“你干嘛给他脸色看。”
“先提大将军见了他,说给我听?”
孟长安依然那副冷冷淡淡招人恨的样子:“心性可见一斑。”
宁侯站在那尴尬的要死,王无波拉了他一下,宁侯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沈冷道:“那你也应该给他些面子,毕竟都是北疆来的。”
孟长安:“他提大将军,我是给大将军面子还是给他?”
沈冷笑:“他回去之后会添油加醋对大将军说,你给他脸子看他能说出来你是不把大将军放在眼里。”
孟长安无所谓:“我在乎这个做什么。”
两个人在兵部门口外面站着商量一会儿去什么地方转转,就见那个宁侯从兵部里出来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似乎忘了刚才的不愉快,他到门口的时候假装没看到沈冷和孟长安,和身边人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真是很感动啊,兵部尚书张大人百忙之中还愿意抽空出来跟我吃个便饭,我就不与你们多聊了,万一让张大人等着我,那就太失礼了。”
说完之后抬着头走了。
沈冷:“晚饭去吃什么?”
“我没带钱。”
“你什么时候带过钱?”
“你呢?”
“我也没带。”
“你以为我信?”
“不远处有个鸿宾楼,滋味还不错,最主要的是鸿宾楼的掌柜和叶先生认识,可以赊账。”
“你好歹也是四品将军。”
“从的。”
沈冷:“茶儿陪着沈先生去宫里了,先生不愿意让太医院的人劳师动众的往家里跑,每隔三天要去一趟太医院,临走的时候就说晚饭要和陛下吃,回家我也没事,反正也是赊叶先生的账,我们愉快的决定吗?”
孟长安:“反正是你不要脸,我就是蹭饭而已。”
沈冷:“你觉得论起来,谁更不要脸?”
两个人一路溜溜达达到了鸿宾楼,进了门之后店小二连忙迎上来,不久之前沈冷大婚的时候,鸿宾楼可是关了门,掌柜的带着整个后厨以及所有伙计去帮忙,大家都认识沈冷孟长安。
两个人随便选了一个雅间点了几样小菜,然后就听到了外面有个不怎么招人待见的声音出现。
“张大人,卑职是北疆大将军铁流黎推荐来的宁侯,你慢些走,小心台阶,我来给你开门......”
沈冷噗嗤一声笑出来。
对面雅间,兵部尚书落座之后寒暄了几句,众人开始吃饭,其实这个宁侯是真的硬蹭上来的饭局,今日是张大人宴请韩唤枝,韩唤枝从西疆回来之后严查禁军,对兵部这边倒是没怎么动,张大人为表谢意安排了这个饭局,在兵部的时候,宁侯是听到了兵部侍郎劳德禄交代手下人的时候说了地方,于是极不要脸的先跑到这里等着,假装偶遇,然后硬挤进饭局来。
沈冷和孟长安听到了韩唤枝说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打算过去打招呼,他们俩都太懒了,那一大屋子人,太??隆?/p>
宁侯点头哈腰的给诸位大人倒酒,众人面面相觑,心说这个家伙是怎么来的?
兵部尚书张大人看向侍郎劳德禄,劳德禄一脸无辜。
韩唤枝倒是无妨,反正也只是随便过来喝杯酒而已。
宁侯一个劲的献殷勤,还极不要脸的硬生生坐在了尚书张大人身边,酒过三巡,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往张大人身边拉了拉椅子,压低声音说道:“今日在兵部里见到了孟长安将军和沈冷将军,两个人似乎有些......”
话还没说完,张大人举起酒杯对韩唤枝说道:“再敬韩大人一杯。”
韩唤枝陪着喝了,算计着什么时候走。
宁侯被打断,却没觉得尴尬,等到那杯酒喝了之后又提起话茬:“尤其是孟将军,确实是为人太高傲了些,其实在北疆大家也都知道他什么性格,大将军更是严厉批评过他很多次,年轻人这样可不太好,我在兵部的时候便说了他,我只是提前跟大人说一声,免得以后有人再提起此事,大人会觉得孟长安将军如何如何,其实孟将军人还是不错的。”
张大人看了他一眼,举杯:“愿诸军大比顺利举行。”
众人都举杯,偏偏是韩唤枝没举杯。
张大人脸色顿时有些变化:“韩大人?”
韩唤枝抬起手指了指宁侯:“那是大人你什么人?”
张大人摇头:“我不认识。”
宁侯连忙站起来举着酒杯:“韩大人,我是北疆铁流黎大将军推荐来的宁侯,刚才介绍过的。”
“唔。”
韩唤枝:“我问你了么?”
宁侯楞了一下。
韩唤枝起身往外走:“多谢张大人设宴款待,我还有要紧事,先回去了。”
张大人也起身:“韩大人稍等,我与你一起走。”
往外走的时候狠狠瞪了劳德禄一眼,劳德禄更委屈了,这饭局是他安排的,可他没找这么一个傻-逼来啊。
宁侯连忙小跑着跟上去:“两位大人慢走,我送两位大人。”
张大人毕竟是有涵养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用送了,我还有要事急着回去处理。”
正说着,小伙计给沈冷和孟长安上菜,门一开,韩唤枝和张大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就看到沈冷贼兮兮的低着头正说着:“一会儿下去结账的时候我们就赊兵部的账吧,听起来像是张大人请客......”
一抬头,张大人看着他呢。
沈冷:“好......尴尬。”
孟长安:“我是从犯。”
张大人噗嗤一声笑了:“咦,饭菜不错,我来蹭杯酒,免得一会儿结账的时候我觉得亏得慌。”
转身进去了。
韩唤枝也跟着进来回头吩咐小伙计:“加一壶好酒,怎么连几个肉菜都没有。”
沈冷:“想赊账来着,这不是不太好意思么。”
韩唤枝:“脸呢?”
沈冷:“天气转凉,放家里了,怕冻着。”
宁侯站在门外刚要挤进来,韩唤枝一回手把门一关。
他的话都没说完呢:“两位大人不是说有要紧事要走......”
砰地一声门关上,险些砸了他的鼻子。
第三百四十七章 勤学苦练
宁侯站在门外听着屋子里笑声频频,咬着嘴唇才忍住没直接骂出来。
回头看到兵部侍郎劳德禄劳大人出来,他连忙堆起笑脸:“劳大人,咱们回去继续?”
劳德禄从他身边挤过来:“让一下。”
然后敲了敲门,也进了沈冷他们那个房间。
原本那个雅间里吃饭的人们陆续离去,宁侯走出酒楼的时候感觉到了十一月长安城的寒意。
他问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不就是你们混的更熟吗?
不就是你们更会巴结吗?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笨人,能从那么多人之中脱颖而出代表北疆参加准军大比也足以证明自己比任何人都不弱,当然......北疆大将军铁流黎之所以选了他,是因为另外一位将军崔天盛的极力推荐,至于崔天盛为什么如此不遗余力的为他奔走,此中因果,他当然不会随便说。
正三品将军崔天盛英勇善战,战功显赫,是铁流黎麾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被誉为北疆三杰之首,这三人分别是正三品将军贺洪图,正三品将军袁过。
这三位,年纪最轻的贺洪图也已经四十几岁,他有个哥哥叫贺洪武,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是正五品将军,封砚台一战,全军战没。
除了这三位之外,北疆还有小三杰,武新宇,海沙,孟长安。
海沙已经被皇帝秘密调入水师,所以这小三杰前的位置就发生了变化,武新宇,孟长安,连波裳,有意思的是,这三个人都是铁流黎的义子。
宁侯之所以被崔天盛看重,是因为这个人心思太多,三年前,崔天盛独子崔高林战死北疆,宁侯当时是崔高林的亲兵队正,借着这个机会,那段时间一直都在接近安慰这位失独的老父,那个时期的人有多脆弱?宁侯尽心尽力伺候着,事无巨细,在崔天盛卧床期间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正因为有宁侯在身边,崔天盛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总算挺了过来。
所以之后崔天盛对宁侯极好,收为义子,可宁侯心眼太多,唯恐被人背后说什么,所以对崔天盛说义父这件事你就不要对外宣称了,我不想让人家说我是仰仗你巴结你,我要靠自己的本事......这些话说完,崔天盛对他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不久之后,宁侯被提拔为校尉,一年之后从五品,又一年之后正五品,这次诸军大比,崔天盛在铁流黎面前极力推荐,铁流黎也不知崔天盛收了宁侯为义子,自然也不会驳了老部下的面子。
走出鸿宾楼,看着长安城的月色,宁侯忽然醒悟。
是自己太着急了,可是怎么能不急?
孟长安到北疆才多久,被誉为小三杰之一,而他想取而代之要走的路还很长,毕竟孟长安是铁流黎的义子,就算是扳倒了孟长安,还有武新宇和连波裳要扳倒,他只有踩着这三个人上去,才能触及大将军的位子。
他深吸一口气,想着自己必须找个时间再见见孟长安,好好把关系拉回来。
又想到要不要在诸军大比的时候故意让一让他?
可是来时义父说过,他已经在正五品,若没有什么契机,想提到从四品难如登天,北疆能立的战功还有什么?孟长安一个人就把最大的功劳占了,他不可能再比孟长安做的更好,让他带着斥候在黑武国境内九进九出?
所以诸军大比对他来说格外重要,若是能拿到十大战将之首,提到从四品也就水到渠成。
可若是真的直接就赢了孟长安,回去之后孟长安在大将军铁流黎面前说自己坏话怎么办?别说北疆,看起来孟长安在长安城也混的风生水起,那个兵部侍郎劳德禄劳大人对他都客客气气的,尚书张大人竟是直接过去找他们吃饭,若他在张大人面前说些坏话......
宁侯脸色一变。
他一路走一路都在想,不知不觉竟是走过了兵部浩亭山庄,一时之间又不想回去,于是坐在路边仔细思考起来。
宁侯了解王无波,这个人性子木讷是个老好人,但是武艺真的很强,这次北疆推荐来的一共就三个人,若是孟长安他必须让一让的话,那怎么能再让王无波?
来了三个人,若是排在三人最末尾回到北疆去,义父脸上不好看,他也会被嘲笑。
越想越是心里愤恨,这个世上为什么就那么多不公平之事?孟长安凭什么就是大将军的义子,凭什么兵部的大人们和他谈笑风生却对自己冷言冷语?
宁侯猛的站起来,目露凶光。
正在这时候远远的看到有个人朝这边过来,到近前借着路边灯火认出来正是王无波,一瞬间,一个念头从宁侯脑子里钻了出来。
“你在这啊。”
王无波跑过来:“找了你好一会儿,我见你还没回来就出门寻你,听说你去了鸿宾楼,在鸿宾楼里巡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初到长安,怕你出什么事,在过不了几天就诸军大比了,你可别乱跑了。”
“没有没有。”
宁侯佯装喝多:“喝了不少酒,竟是走过了,想着借夜风清凉醒醒酒,这就回去。”
两个人住在一起,一路上闲聊着回到山庄内,进门之后不久就看到孟长安也刚回来,推开一个独院进了门,王无波叹道:“孟将军真的是我们北疆年轻人的楷模,在这浩亭山庄里居住独院,就是对他的一种认可啊。”
宁侯心里却猛地一震,那种妒火再次燃烧起来。
凭什么他要和王无波住在一个房间,而且还不是院子,那栋木楼里住了八个人,两个人一间,孟长安却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
“对了。”
宁侯笑着说道:“咱们也没算正式拜访过孟将军,明日若无事,你我二人就一起去如何?”
“好啊。”
王无波顿时开心起来:“你也知道我性子太沉闷,又不会说话,你若是肯一起去自然最好,本来我还想着也要去正式拜访一下的。”
宁侯心里又一怒,想着原来你是想单独去拜访孟长安的。
可他自然不会表现出什么,若想孟长安不能参加诸军大比,还得靠这个王无波帮忙,心说既然你都没把我当朋友,那就别怪我借你用用了。
沈冷回到了迎新楼后边的小院子里,灯火已经亮了起来,茶儿和沈先生已经归来,他加快进步进门,就看到沈先生面带红晕的坐在那喝茶,显然今天又喝了不少酒。
“陛下留你喝酒了?”
沈冷在沈先生身边坐下来,沈先生点头有些心虚:“喝了一丢丢。”
沈冷:“唔,圣命不可违是吧。”
茶爷:“呵呵。”
沈先生:“给我留些面子......我现在身份如此复杂,你们要多些敬重。”
“身份复杂?”
“我可以算作你义父,也就是义岳父,我也是你义父,还是你义公公......”
茶爷道:“陛下说你身子不适就别喝酒了,是谁闻到陛下的酒香就忍不住的?陛下都说不让你喝,偏就喝。”
沈先生:“咳咳,你们是不是分不清楚老幼尊卑了?”
茶爷:“你信不信......信不信......”
沈先生:“想不出什么词威胁我?”
茶爷:“你信不信我和冷子明天就离家出走,让你变成孤寡老人!”
沈先生:“好可怕。”
沈冷起身:“我去做碗汤给你醒醒酒,想必肚子里也不舒服。”
茶爷举手:“我也要喝汤,在宫里吃饭真的不自在,哪里敢吃了,先生说你要淑女些,我就只好说自己胃口好小的,吃不多吃不多,你又知道宫里饭菜精致,忍的好辛苦。”
她看着沈冷一脸小哀求:“光喝汤也不太好,再加几个小咸菜什么的配着喝就好了。”
“你想吃什么小菜?我去拌一些凉菜。”
“天气凉了,凉菜不好,热乎小菜吧。”
“唔,什么热乎小菜?”
“就随便弄一些红烧蹄?啊,叫花鸡啊,清蒸鱼啊,四喜丸子什么的就好,我胃口一般,不用太麻烦。”
沈冷噗嗤一声笑了:“大晚上的哪儿给你寻这些东西去,面吃不吃?”
“吃......”
“加不加荷包蛋?”
“加,给先生加一个,我五个就好。”
“唔......”
沈先生叹道:“古人说女大不中留,原来是因为养不起。”
茶爷:“呵呵,先生你就别做梦了,我出嫁,不就是从这屋到那屋吗?”
沈先生:“......”
沈冷去厨房忙活起来,茶爷从门外跳进来:“嘿!”
沈冷回头:“哎呀吓死我了。”
茶爷:“哎呀真的嘛,谢谢你百忙之中还不忘敷衍我一下。”
沈冷笑着摇头。
茶爷在沈冷身后来来回回踱步,忽然凑过来在沈冷脸上亲了一下:“算是奖励你晚上给我做面吃。”
沈冷一把搂着茶爷的小蛮腰,面对面就是一个深吻,吻着吻着感觉有些地方又变得别扭起来,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屁股,唯恐茶爷察觉。
茶爷脸红扑扑的,推开沈冷往外看了看:“小心先生看到了。”
沈冷转身去煮面,茶爷就注意到了那不该凸起的地方,于是好奇:“你是不是又练了什么新的兵器?我听说你去叶先生那借了一本禅宗伏虎拳,也不是练兵器的书啊。”
沈冷连忙背对着茶爷:“哪有什么兵器......”
茶爷也没多问,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跑回房间里取了一本书来:“之前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在流云会大嫂们帮我准备的嫁妆里有本小册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翻看看了看,没看懂。”
沈冷把书接过来随便翻开看了看。
“咦!小人书!”
眼睛都亮了。
“小人书是什么?”
“是......一种两个人练的功夫。”
茶爷:“不太像,都是搂搂抱抱的姿势,看着羞人,你看这个,流云会的大嫂教过我这个姿势,就是这般躺着,也不知道能练什么,原来流云会的大嫂都是习武之人啊。”
沈冷:“......”
他深吸一口气:“要不,吃过饭之后我和你一起钻研一下?”
茶爷想到那些亲密姿势,顿时脸又红了:“虽然看不懂,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一会儿就脸红心跳......”
沈冷:“嗯,那肯定是绝世秘籍了......你看还没有练呢,都已经影响了你的气息。”
做好了面给沈先生端过去,却发现沈先生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沈冷俯身把沈先生抱起来送进里屋,沈先生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声好酒。
安顿好了沈先生,沈冷出来以后发现茶爷在吃面,沉默片刻后他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不能这样荒废,白天没有练功,晚上要补上,就如以往那样!”
茶爷:“哦,那你先去院子里练,我一会儿过去陪你。”
沈冷一把拉起茶爷的手:“外面冷,我们在屋子里练吧......”
第二天一早,沈先生醒来发现沈冷居然没有按时练功,站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筋骨,想着以往这个时间沈冷早就已经在院子跑圈了,正这时候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沈冷一只手扶着腰从屋子里缓步出来,另一只手扶着墙。
......
......
【过几天写长宁帝军的第一篇番外吧,番外名:小人书。】
【发在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着调
年轻人总是会迷恋美好,尤其是少男少女的欢愉。
沈冷知道应该心疼些,可这一夜还是没忍住多要了两回,好歹早晨还起来了,撑着去给茶爷和沈先生做了早饭,腰酸的厉害,茶爷却是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天,到日落的时候才出来走动了一下,瞪着沈冷的眼神,让沈冷无地自容,只走了几步茶爷就又回房休息,躺在床上开始擦剑,沈冷进去一次心惊胆战一次。
中午的时候趁着暖和沈冷把茶爷抱出来晒太阳,沈先生从外边遛弯回来拎着一包点心,一进门就看到茶爷躺在藤椅上,沈冷跪在一边,揪着自己耳朵。
“你们这是?”
沈冷:“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茶爷还瞪着他呢,噗嗤一声笑了。
晚上沈冷给茶爷熬了汤,想了想孟长安居然是一天没来迎新楼,这倒是有些反常。
第二天的时候孟长安来了,问他昨天做什么去了,他说与王无波喝了一天的酒,和王无波投脾气,聊了很多孟长安不在北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
沈冷问了一句:“那个谁呢?”
他一时之间忘了那人名字。
“宁侯?一起来的,或是知道自己在我院子里也无趣,喝了几杯酒就先回去了,不过昨日表现的倒是没有那么惹人烦,规规矩矩,话也不多。”
沈冷笑道:“他只是刚到长安城,处处都想表现自己,未必是个真坏的。”
孟长安不置可否,似乎不想多聊这个人。
“你昨天一天都做什么了?”
孟长安问了一句。
沈冷:“这个......”
孟长安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间明白过来,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候忽然外面有人来找他们,说是世子李逍善携夫人月珠明台前来拜会,沈冷和孟长安对视了一眼,心说这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都没有参加世子大婚,如今世子反倒是亲自上门了。
到了迎新楼,世子正在打量着楼子里的装饰,而月珠明台则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换了一身宁人服饰的她看起来多了几分端庄秀美,让人眼前一亮。
“冒昧来访,也没有派人提前来告知,还请沈将军孟将军勿怪。”
世子看到两个人出来,先笑呵呵的打了招呼,似乎新婚让他心情不错。
月珠明台也起身,学着宁人的礼节微微欠了欠身子算是打了招呼,毕竟她身份显赫,这样已经算客气了。
“世子是有什么事?”
沈冷问了一句。
李逍善笑道:“只是一直都在家里闲着,想着夫人还没有好好看看这长安城,便想带她出来走走,看长安自然要看雁塔,于是顺路过来拜会两位将军,若是两位将军得空的话,可否与我夫妻二人同游?”
世子如此说,两个人自然也不能拒绝,于是一块出了门往雁塔书院走,距离并没有多远,索性不乘车一路散步过去。
行至半路,世子转头看向月珠明台:“你不是有话要说的吗?怎么不说?”
月珠明台楞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悦,可依然很顺从的点了点头,朝着沈冷和孟长安又拜了拜:“多谢两位将军一路护送,若没有两位将军,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抵达长安。”
沈冷和孟长安连忙回礼,低头的时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世子微笑伸手把月珠明台拉过来,在那一瞬间,沈冷和孟长安都看到月珠明台的衣袖飘起露出一道青紫色的痕迹,竟像是被打的。
“真的要多谢两位将军,才有我们今日夫妻恩爱。”
世子揽住月珠明台的肩膀,笑容看起来依然和善可亲,还是那个谦谦君子。
可是正因为如此,沈冷和孟长安都觉得事情更加不对劲了。
堂堂世子,何必要拉着他夫人跑到沈冷和孟长安面前秀恩爱?而且这般故作姿态,显然就是提前想好了要给他们两个看的,说什么去雁塔书院,不过是个借口。
故意跑来这边做此姿态?
为什么?
沈冷不解,孟长安自然更加不解。
“我们夫妻二人对两位将军一直心存感激,以后还是要多走动,若两位将军无事时候,可多到我家里小聚,她的厨艺不错,可亲自下厨款待两位将军,是不是?”
世子搂着月珠明台的手猛的紧了一下,月珠明台下意识的皱眉,但还是低头说道:“是,世子说的很对。”
世子哈哈大笑起来,他看向孟长安:“尤其是孟将军,你与沈将军不同,沈将军如今也已经成亲,平日里也要陪他夫人,你不一样,你时间更充裕,多来几次,我也方便多向孟将军请教。”
孟长安微微皱眉,依稀听出来这世子话里有话。
“哈哈哈,看看,孟将军还有些难为情了。”
世子爽朗一笑:“你是我夫妻二人的救命恩人,我只是想表达自己的谢意,不要多心。”
说完之后揽着月珠明台的肩膀继续往前走,一路上还不断的低声询问月珠明台要不要吃路边小吃,月珠明台只是不说话,看起来世子待她真的温柔,说话轻声细语,反而是月珠明台总是一脸的冷漠。
沈冷和孟长安两个人在后边走着,忽然间孟长安感觉自己衣袖被人拉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月珠明台的贴身侍女净胡,净胡显然有些惊慌,急匆匆塞进孟长安手里什么东西就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孟长安也没有看,顺势塞进腰带中。
到了书院之后,老院长陪着走了书院湖和雁塔,孟长安给了沈冷一个眼色,沈冷立刻了然,两个人借口去茅厕避开众人,而就在他们俩往茅厕那边走的时候,世子李逍然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嘴角一勾,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到了茅厕之后沈冷把门,孟长安将东西取出来看了看,竟是一个蜷成一团的纸条,展开,只有十几个字......看完了之后孟长安脸色隐隐发白,将纸条递给沈冷,沈冷看过之后一瞬间也变了脸色。
“你们两个还真是好兄弟,连来茅厕都在一起。”
世子李逍善也走了过来,面带笑容。
沈冷将纸条攥在手心里,提了提裤子出来:“世子也亲自上厕所啊。”
李逍善一愣:“哈哈哈哈,沈将军真会说笑话。”
他眼神有意无意的往孟长安那边扫了扫,孟长安两手空空,他便又看向沈冷,沈冷已经把纸条塞进袖口里,故意抬起手顺了顺头发。
李逍善怔住:“为什么沈将军上完厕所要顺顺头发?”
孟长安淡淡道:“沾些水,头发顺滑。”
李逍善想了想,恶心了,快步进了茅厕。
沈冷看了孟长安一眼,两人也不等李逍善往前去追老院长。
“没想到你能忍住。”
“那......终究是他们的家事。”
字条上写的是公主日日被折磨求将军救她。
字歪歪斜斜,不过显然不是初练。
“他会盯着我们。”
沈冷道:“我去把字条给老院长。”
“也只能如此。”
孟长安眼神黯淡了一下,沈冷却没有发现。
这时候净胡见世子还没有出来,快步过来压低声音对孟长安说道:“求将军救命。”
孟长安皱眉,一言未发。
世子出来,净胡装作去旁边看湖里的游鱼,像是怕极了......想想也能理解,如今月珠明台身边只有她一个,那些吐蕃护卫都被隔离开,住在军驿里,到现在如何处置也没有人给个说法,皇帝日理万机自然不理会这等小事,若世子真的那么龌龊,怕是月珠明台和净胡两个人也没有办法。
“老院长,你该去茅厕了。”
沈冷看向老院长,老院长一怔:“我不想去啊。”
沈冷:“不,你想去。”
老院长忽然反应过来:“是是是,年纪大了,总是这般烦人啊,沈冷你扶我去茅厕。”
世子走回来看着那两人擦肩而过:“这是?”
孟长安道:“年纪大了。”
世子一转身:“我也去看看,别是老院长身体不舒服。”
孟长安忽然想到......世子如此怕被人发现为什么还要把月珠明台带出来?难道故意在向他和沈冷示威,可为什么?
难道公主对冷子有意思?
他下意识的看向月珠明台,发现月珠明台也在看她,眼睛微红。
孟长安将视线挪开,竟是有些胆怯。
当天下午,老院长就进了未央宫。
已经十一月中,天气寒冷的让人拿不出手来,陛下已经不再去肆茅斋,毕竟那边树木太多更显阴寒,在东暖阁里,老院长把纸条递给皇帝,皇帝接过来看了看随即眼神一凛。
“丢尽了我李家的脸。”
“可是陛下,此事怎么管?”
老院长叹道:“月珠明台已经嫁入陆王府,不久之后就要返回山南道,就算是现在管了,以后怎么管?况且这毕竟是家事啊......”
“朕怎么会有如此子侄?”
他站起身:“可正如老院长所说,纵然把月珠明台接进宫里来让太医诊视,李逍善也认了,朕能如何处置?骂他一顿?他低头认错,朕总不能真把他怎么样,他反而更会怀恨在心。”
老院长道:“不如,给他个一官半职?调离山南道,却还不许带家眷。”
“也好。”
皇帝沉吟片刻:“可为什么,李逍善要带着月珠明台去见沈冷和孟长安?是不是沈冷和那吐蕃公主之间有什么瓜葛!”
他语气一寒。
老院长:“这怎么可能,那小两口如此恩爱。”
皇帝想了想也对:“孟长安?”
老院长:“那是个木头疙瘩,就没有男-欢-女-爱的心思。”
“若是月珠明台喜欢他们其中一人呢?”
皇帝又问了一句。
老院长想了想:“那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
皇帝竟是被气乐了:“先生说话越来越越不着调。”
老院长叹道:“陛下就着调了?”
皇帝恍然:“朕与先生,什么时候开始管这些事了?”
老院长摇头:“不知。”
哪会真的不知。
第三百四十八章 被算计
沈冷坐在屋顶上看着月亮,心里想着原来大宁也不是万事皆美,自己身边诸多幸福,不能证明普天之下都幸福完美。
听到下边有声音,低头看了看是茶爷走到院子里找他,沈冷轻飘飘的从屋顶上下去:“我在这。”
茶爷递给沈冷一条毛巾:“刚刚练完功就跑去屋顶上吹寒风,你还当自己是十八岁小伙子?”
沈冷:“我......”
茶爷拍了拍沈冷的肩膀:“你已经十九了。”
看出来沈冷有心事,茶爷拉着沈冷的手回屋,沈先生不在家,或是觉得自己和小两口住在一起会影响了他们,拉都拉不住,偏要去前边迎新楼里和那三个说命苦也不算苦的男人住在一起,打了一下午麻将,居然输了。
许营不再去拉货,留在迎新楼里做事,那是皇帝的旨意,他自然不能不听,可他这样的人也闲不住,大部分时间都在后厨帮忙,铁匠和农夫恢复的不错,也搬到迎新楼来住,沈先生倒是不孤单。
小院里,茶爷坐在椅子上给沈冷剥瓜子,剥一颗放在沈冷手心里一颗,沈冷等到差不多手心里有十来颗瓜子就塞进茶爷嘴里,茶爷笑,沈冷看着她笑,想着茶爷果然是天下第一好看。
“你刚才在屋顶上想什么呢?”
“想那个吐蕃国公主。”
“嗯?”
“不是......”
沈冷叹了口气,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茶爷顿时就变了脸色:“怎么世上还有这样的男人?”
“事实上,这样的男人并不少。”
沈冷看着夜空:“我记得小时候在鱼鳞镇就发现,嫁进门的女人,往往都是逆来顺受,男人并不觉得打老婆是一件多不好的事,他们觉得天经地义,当然不是全部,女人欺负男人的事也不少见,不能一概而论。”
茶爷低下头,那些年行走江湖的时候,她看的还少了?
“要是有能力改变就好了。”
她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
“没办法,君为臣纲夫为妻纲......也不知道最早是谁说的这句话,我若是在朝廷里说这件事,必然会有不少人跳出来指着我鼻子说我有不臣之心,他们在乎的当然是夫为妻纲可会拿君为臣纲说事,说我图谋不轨。”
茶爷:“能救一个是一个。”
“你可别乱来。”
沈冷揉了揉茶爷的小脑袋瓜子:“我来想办法解决。”
茶爷:“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很难很难。”
沈冷耸了耸肩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我会想到办法的。”
茶爷哼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你怎么知道我解决不了?”
“你本事再大又怎么了。”
沈冷一昂下巴:“妨碍我宠你了吗?”
茶爷笑的缩着脖子晃肩膀,眼睛闭着,小巧的鼻子上都笑出来一道可爱的褶皱,然后一头扎进沈冷怀里乱拱:“有阵子没说这样的话了,还有没有?”
沈冷抬起头:“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天天就只想着怎么甜言蜜语哄老婆,我最多隔一天哄你一次,免得你太飘。”
茶爷:“唔......”
沈冷笑起来,又揉了揉茶爷的头发:“陛下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只是陛下怕也没什么合适的法子,你想,就算是陛下把李逍善叫进宫痛骂一顿,李逍善只需要好好认错表示痛改前非,陛下还能怎么样?这根本就不是能定罪的事,况且他好歹还是陛下侄儿,陛下多多少少也会念及情分,怕是最后李逍善回去还要变本加厉。”
茶爷叹了口气:“愿世上女子,人人如我一样幸福。”
沈冷:“你这个马屁拍的很有诗意。”
茶爷笑了笑,就在这时候小院外面有人敲门,声音很急促,沈冷看了茶爷一眼让她回屋里去,然后贴近门边:“谁?”
“我,古乐。”
沈冷一怔,拉开门:“出了什么事?”
古乐看起来来的很急,脸色有些发白:“孟将军出事了。”
沈冷心猛地跳了一下:“说!”
古乐道:“从北疆来的边军从五品将军王无波死在了孟将军的小院里,晚上的时候他们两个还在一起喝了酒,守门人说孟将军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应该是回来之前就喝了不少酒,再后来有人听到打斗声赶过去,发现王无波已经被打死......”
沈冷:“不可能!”
古乐道:“都知道不可能,可现在没办法证明孟将军清白,北疆来的正五品将军宁侯证实自己听到了打斗声,在这之前还听到了争吵声,他说王无波应该是喝了酒求孟将军在诸军大比的时候让让他,孟将军勃然大怒,两个人就吵了起来,结果王无波应该是先动了手,孟将军失手将他打死了。”
“不可能!”
沈冷连着说了两个不可能,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孟长安。
一个能冷静的带着人在黑武国境内九进九出的人,一个把自己手下斥候当兄弟看待的人,一个视战兵荣耀比自己生命还重的人,怎么可能喝酒之后打死人?
“孟将军说他回来的时候王无波就死在他院子里了,可是......”
古乐道:“浩亭山庄里巡逻的士兵在天黑的时候正好遇到了王无波拎着两壶酒一些菜进了孟将军那个小院,当时巡逻的士兵还打了招呼,他还笑着回答说找孟将军喝酒,也就是说,王无波确实是死在孟将军小院里的,更要紧的是,浩亭山庄里的士兵巡视每个半个时辰才一次,这半个时辰之内没有人靠近那小院,无法有人为孟将军证明清白。”
“偏偏就是那个宁侯,说是自己刚刚从外面货铺买了些干果回来,正好听到打斗声,我们问过浩亭山庄的守门人,证实宁侯确实是那个时候回去的,现在大家都确定孟将军不会杀人,然而有人证,人还死在他家里......”
沈冷深呼吸:“若人证有问题呢?”
“人证,查不出问题,巡逻士兵过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宁侯也进去,而且还有一点很无奈,宁侯确实出了山庄,进出都有守门人看到,可以证明。”
“时间差。”
沈冷道:“他骗了王无波说孟长安回来了,王无波便去找孟长安喝酒,而宁侯是算计了时间的,正好那是巡逻士兵经过,所以看到了王无波进院,他一定是告诉王无波孟长安在家,所以王无波只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说是找孟长安喝酒,而巡逻士兵则惯性认为,孟长安在家。”
沈冷沉思了一会儿:“宁侯也不可能没有杀人时间,他完全可以在把王无波骗进孟长安家里之后,翻墙进去杀了他,偷袭,或是直接出手王无波都不会有防备,然后他立刻离开山庄,守门人看到他出去了,那个时候王无波已经死了,然后他再回来......”
古乐叹道:“将军,我知道你心急,可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想到了。”
他看着沈冷:“没办法证明。”
“他说他亲眼看到孟长安打死王无波了?”
“没有,他只说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听到争执声,赶紧过去,跑到门口的时候王无波已经死了。”
古乐看着沈冷的眼睛:“还有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
“宁侯从山庄外面回来的时候,拉了一个东疆来参加诸军大比的人去他房间喝酒,那个人叫张桦林,东疆八刀将之一......他证实,他与宁侯一起回来的时候听到争吵声,跑过去,正看到孟长安蹲在王无波的尸体旁边,手还在王无波的脖子上。”
“无耻!”
沈冷眼睛瞬间就红了:“东疆八刀将的话,也能当做证据?裴亭山想杀孟长安,一直都想杀!”
古乐拉了沈冷一下:“将军你冷静些,好在这案子廷尉府立刻就接手了,现在孟将军在廷尉府里,他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他还说什么?”
古乐缓了一口气:“孟将军让我告诉将军......他被人算计了。”
“我要进宫。”
沈冷回头看向已经走到身后的茶爷:“你好好歇着,我去见陛下。”
“你进不了宫门的。”
古乐道:“宫门已经关闭,没有万分紧急之事,谁也进不去。”
“我能进去。”
就在这时候沈先生迈步从外面回来:“陛下允我自由出入未央宫,冷子,我和你一起进宫,茶儿你也跟着,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叶流云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们三个去。”
就在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书童搀扶着书院老院长过来,老院长走的踉踉跄跄:“沈冷呢?沈冷何在?随我一起进宫见陛下。”
廷尉府。
宁侯坐在一间空屋子里,看着面前墙壁上挂着的刑具,面不改色。
他知道自己可能会面临一些困难,韩唤枝是出了名的鬼见愁,可他已经无路可退,孟长安这次就算不死也能脱层皮,到时候他便参加不了诸军大比,王无波死了,代表北疆的只剩他一人,而且他计划的很周密,他有足够多的证据表明他是无辜之人,就算是兵部,就算是陛下也不能无端把他参加诸军大比的资格取消。
韩唤枝一定会偏袒孟长安,可他再偏袒也不敢直接把孟长安放出去,距离诸军大比只剩一天时间,一天之内,谁能证明孟长安是清白的?
或许会有些皮肉苦,韩唤枝会想着逼他认了这罪吧。
他又回忆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不会有任何问题,他没有说是孟长安让王无波在诸军大比的时候让路,那没人信,不合常理,他更没有说看到了孟长安先出手打王无波,那也没人信,也不合常理,所以他说的是,可能是王无波先动的手。
宁侯嘴角往上一勾,抬起手摸了摸墙上挂着的刑具。
为了成功,为了将来,为了成为人上人,皮肉苦,算得了什么?
第三百四十九章 谢谢你
韩唤枝在宁侯面前坐下来,看着宁侯的眼睛,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大人是有什么要问的。”
宁侯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也没等来韩唤枝开口,只好他主动问了一句,猛然醒觉,自己这一问,气势上已经输了。
韩唤枝依然不说话,只是看着宁侯的眼睛。
宁侯被看的有些心虚,下意识的避让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抬起头和韩唤枝对视,然而只对视了不过三息而已,再一次下意识的避开。
“我不喜欢说,这个世上诸事皆有公理,指望着别人所说的公理人心天道昭彰,是很没意思的事。”
韩唤枝起身:“你回去吧。”
宁侯愣住:“这就,这就回去了?”
韩唤枝往外走,没回答。
“大人说,不喜欢说世上诸事皆有公理,那大人不以公理论事,以什么?”
宁侯不服气的问了一句。
韩唤枝停住脚步:“我就是公理。”
说完后他就离开房间,宁侯的肩膀颤了一下,虽然他看不到韩唤枝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可他听得出来韩唤枝话里的寒意......相对来说,他倒是更愿意韩唤枝气急败坏的对他用刑,那样他反而踏实一些,用刑,就说明韩唤枝没有别的什么法子了,只能靠这种手段。
然而韩唤枝却这么轻易把他放走,宁侯的心里立刻就变得忐忑起来。
出了廷尉府后也没有任何事发生,廷尉府里的人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那些人该忙着什么还是忙着什么,走路带风行色匆匆,就是没有人把他当回事。
回浩亭山庄的半路上,宁侯买了些香烛纸钱,在木楼门前蹲下来把纸钱烧了。
“你不要怪我,这世上诸多美好都是自己追求来的,以你的性子,追求也追求不来什么,我借你的,以后会还给你,将来你家人我会多照顾几分,他日我为北疆大将军,我甚至会在北疆为你立碑,你若是不肯安心,那又能如何?”
烧完了纸钱后宁侯起身,回到房间里躺在自己床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旁边的空床上坐着个人,不时朝着自己傻笑。
宁侯将自己的佩刀戳在地上:“我还怕了你?”
似乎有个声音在说话......你怕的,是你自己。
皇宫。
皇帝看了看老院长,又看了看沈冷。
“后天就是诸军大比,朕已经交代过韩唤枝让他尽快查明,可朕知道,一天之内想要有所发现无异于痴人说梦,朕也不相信孟长安会做出那样的事,然而满朝文武在看着,知晓消息的长安城百姓在看着,你们来求朕,能求来什么?”
皇帝微微叹息:“先生,沈小松,沈冷和茶儿两个人年轻思虑不周也就罢了,你们两个也跑来找朕,是想让朕告诉你们,因为朕和你们一样相信孟长安无罪,就可以随随便便就说他无罪?”
老院长坐在那,脸色有些发白:“臣知道陛下终究是不会真的把孟长安怎么样,可是,后天就是诸军大比了,他......为此已经在长安城等了近一年。”
“朕,不会让他参加诸军大比了。”
皇帝摇头:“你们都回去吧。”
老院长颤巍巍起身,还想再说什么,终究是忍住了。
沈冷也想说什么,被茶爷拉了一下。
陛下说的已经很清楚,他相信孟长安不会无端杀人,难道说这态度还不明确?至于不能参加诸军大比,已成定局,多说无益......韩唤枝不可能真的刑讯逼供,兵部的人在看着,御史台的人在看着。
四个人出了未央宫返回的路上,都觉得长安城这冬天确实太冷了些。
浩亭山庄。
段眉看了一眼张桦林:“孟长安杀人之事,是你和宁侯商量好的吧。”
张桦林眉头一皱:“你忘了自己是谁?”
段眉嘴角一勾,稍显轻蔑。
“我没有忘记自己是谁,更没有忘记自己能有今日都是大将军栽培,你们做的事,我自然不会说出去,可你们太小瞧了韩唤枝,也小瞧了沈冷,最主要的是,你们以为陛下好骗。”
“倒霉的不会是我。”
张桦林笑了笑:“宁侯不过是个小人而已,借他的手若能杀了孟长安自然最好不过,若杀不了,也能把孟长安废了......这种案子,廷尉府也查不清楚的,韩唤枝没有把握对宁侯逼供,逼出来了还好,逼不出来,他自己也声名扫地,廷尉府那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公正严明的声誉也就一样废了,但,宁侯以为自己杀了王无波栽赃给孟长安以后就会一帆风顺,多傻?”
“且不说韩唤枝沈冷会不会放过他,回到北疆,铁流黎能放过他?一个人眼界如此之低,成得了什么大气候,我只是利用时势而已,我之前也没有与他商议过,只是他拉我一起走,我就和他一起走,他恰好让我看到的,我就看到了,归根结底,我只是如实说而已。”
段眉没在说什么,躺在床上:“你有没有想过,军人,若做这样的事,便不纯粹。”
张桦林冷哼:“你怎么还如此幼稚,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谁纯粹?”
他看了段眉一眼:“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你是大将军栽培出来的人,是大将军把你捡回来的,莫说现在的功名利禄,若没有大将军,你连命都没有。”
段眉皱了皱眉:“我无需你提醒我。”
张桦林笑道:“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觉得我太功利,我也看不起你,明明自己也有功利心却瞧不起别人,大将军评价你,有初心而忘初心,说不错的。”
段眉转身背对着张桦林,没再说什么。
张桦林也躺下来:“好好想着怎么面对诸军大比吧,我真想看看,会有多少好戏。”
另外一间屋子里,宁侯还是没有睡着,刀在身侧,没用。
有人说,将军的刀百邪不侵,抽刀在手,诸邪退避,那是因为为将军者杀人太多,鬼魂都怕,可宁侯发现刀可驱邪,驱不走自己心里的怕。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宁侯什么都没打算去做,洗漱吃饭,躺在床上发呆,再吃饭,再发呆,就这样熬了一整天,他以为廷尉府还会找他问话,可韩唤枝像是放弃了一样,根本就没有派人来。
未央宫。
皇帝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孟长安:“你有什么想辩解的?”
孟长安摇头:“臣没有。”
“回北疆去吧。”
皇帝坐下来:“廷尉府没办法给你一个清白,但也不会随便给你一个定罪,到北疆之后多立战功,下次诸军大比,终究还是能来。”
孟长安叩首:“臣谢陛下信臣无罪。”
他抬起头:“臣知道不该再有奢望,但臣想请陛下准一件事。”
皇帝道:“说。”
孟长安沉默片刻:“请陛下准许我带一个人走。”
“谁?!”
皇帝眉头一皱,若孟长安说出月珠明台这个名字,他必杀之。
“世子殿下。”
皇帝楞了一下:“谁?”
“世子殿下,李逍善。”
皇帝猛的站起来:“孟长安,你还有杀心?!”
孟长安叩首:“臣没有。”
“那你想做什么?”
“想让世子在北疆历练,蜕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臣问心无愧,臣对陛下,对大宁,从不藏私,唯有在北疆冰天雪地里,唯有在于黑武人的生死较量中,世子的眼界才会开阔,世子的心境才会提升。”
皇帝围着孟长安走了一圈,站在一边的韩唤枝都感觉到这东暖阁里似乎一下子就没了暖意,如坠冰窟......孟长安这个家伙是真的傻啊,怎么能提如此要求?世子再如何也是世子,是大宁皇族血脉,是陛下的侄儿。
“准了。”
皇帝忽然停下来:“代放舟,拟旨......世子已经成年,当建功立业,朕十六岁便领兵征战,李家男儿就该沙场历练,让他明日收拾一下,随孟长安赴北疆,就......加个正六品校尉衔,向大将军铁流黎学习领兵之术,待有所成,朕会召他回来。”
韩唤枝忍不住长长的松了口气,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陛下居然准了。
而且这个正六品很有意思,不到五品将军,不可带家眷。
皇帝看了孟长安一眼:“孟长安,别让朕再失望了。”
孟长安以头触地:“臣不敢。”
“都走吧。”
皇帝摆手:“明日就走,韩唤枝,北疆有战事,你安排人随孟长安一同去北疆,对外就说边战边查。”
这一手,皇帝又不是第一次玩,不高明,但他是皇帝。
“是。”
韩唤枝垂首,看了一眼跪在那的孟长安,想着少年人就是少年人,因为懵懂所以莽撞,因为莽撞所以无惧。
等人都走了之后皇帝一个人坐在东暖阁里发呆,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年轻人心中的善恶是非,真的很肤浅啊,也真的很简单。”
诸军大比的日子,孟长安收拾了一下行礼离开了长安城,长安城外有十几个人在那等着了,是廷尉府的黑骑,世子李逍善满眼怨毒的看着他,似乎想一口把他吞了,当日在书院里的那谦谦君子,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没有遮拦。
“你配吗?”
李逍善坐在马背上看着孟长安:“你对我夫人有什么想法吧,你问过自己没有,你配吗?”
孟长安沉默片刻,看向李逍善:“世子,配吗?”
李逍善猛的握住刀柄,廷尉府的人咳嗽了几声:“世子殿下,孟将军,咱们该出发了。”
孟长安上马,丝毫也不担心自己的后背对着李逍善,他能感觉到李逍善的杀意,可他看都没有看一眼。
“你握刀的姿势不对。”
孟长安依然那么清冷:“到了北疆,剁过几个黑武人的脑袋之后再威胁我,或许还有几分气势。”
李逍善的手紧了一下,手背上青筋毕露。
城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月珠明台缓缓的跪了下来。
“谢谢你。”
第三百五十章 诸军大比开始
对于每一个能参加诸军大比的少年郎来说,他们其实都已经赢了,每一个人都赢了。
凡是能参加诸军大比的人,他们的名字都会被陛下记住,这就是他们最大的成功,至于拼尽全力的去改变诸军大比最终的名次,是因为从很大意义上来说这名次也是陛下记住他们的顺序。
第一天,沈冷面无表情的坐在观看席上,眼神若古井不波。
诸军大比最先开始的是十大新秀之战,如今在座观战的诸位将军之中,不少人都参加过两次诸军大比,上一届的时候参加十大新秀之争,下一届参加十大战将之争,有些人会故意压着自己的军功不报唯恐在诸军大比之前升任将军,就是为了能让陛下记住自己两次。
这种操作,其实一点儿都不亏。
在沈冷对面的观看席上坐着一个叫宁侯的年轻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场中那些人之间的比试,他一直都在看着沈冷。
沈冷与孟长安是什么关系,莫说是长安城的人,半个大宁的军人怕是都知道,他算计了孟长安,北疆铁骑参加诸军大比的就只他一人,可他知道孟长安不是他唯一的障碍。
看着沈冷的时候他在思考,如何才能让沈冷也没办法成为这障碍。
其实他并不是现在才思考,在思考如何让孟长安不能参加诸军大比的同时他也在思考如何让沈冷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幸好他来长安城的第一天就找到了答案,不幸的是这答案并没有任何意义。
他知道沈冷很爱很爱他的妻子,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抓了他妻子威胁他退出诸军大比,他辗转打听到长安城暗道势力,花了一笔银子委托别人去试试看有没有人愿意接这个活儿,只要抓了那个叫沈茶颜的女人,沈冷还有什么心情参加诸军大比?
然而,他委托的那个掮客碰了一鼻子灰,长安城的暗道势力前阵子被流云会和红酥手扫了一茬,当然不会扫干净,然而一听说是要对沈冷的夫人下手,一个个立刻就走唯恐避之不及。
第四天的时候总算是有人打听了一下雇主愿意出多少银子,宁侯委托的那掮客尽最大可能的说出三千两这个数目,暗道的那个人说我给你六千两,你要是能做到,我再追加四千两。
他委托的人又问,你多少银子能接这个活。
暗道的人说二十万两。
于是两个人都在心里骂了对方一句傻-逼,不欢而散。
这是一个多悲伤的故事,有钱买不到杀手,当然钱也不够。
十大新秀的比试和十大战将的比试项目几乎一致,不过参加十大新秀的人数更多,从大宁四疆四库到二十卫战兵来的年轻人,不下三百,其中四疆虎狼来的人大概在六七十左右,四库挑选出来的人大概也有四五十,另外的一百多人都来自各卫战兵。
沈冷身边的位子空着,那本是孟长安应该坐的地方,本来有人想过来挨着沈冷坐,可是发现那座位上摆着一个牌子,写着孟长安三个字,大家也就明白沈冷的意思。
皇帝也知道了这件事,自言自语了两个字......幼稚。
沈冷当然幼稚,但凡这世上真挚的感情都带着些幼稚,最成熟的人没有最真挚的感情,永远都没有。
诸军大比的总监裁官是南疆狼猿大将军石元雄,陛下在诸军大比第一天也会到场,但盛大的开幕仪式之后不久陛下就回了未央宫处理政务,石元雄便是这赛场上的主宰。
石元雄忍不住也往沈冷这边看了几眼,他儿子写信过来说,自己欠沈冷不止一个人情,若父亲方便,可多照顾些。
本来石元雄也是有这个打算,后来见陛下去参加了沈冷大婚之后,他心想这样的年轻人,用得着我照顾?
孟长安的事他当然知道,他这种老江湖老油条老政客有什么看不透彻?所以第一时间就猜测出来这件事和宁侯必然关系极大,于是他对宁侯的评价就只两个字......白痴。
十大新秀连续六日比试之后,只剩下不到四十人,而这时候十大战将的比试也宣布开始,在十大战将只剩下二十人之后,是十大新秀最后的淘汰比试,然后是十大战将的最后的淘汰比试。
这个过程为半个月的时间,但到了这一步并不代表诸军大比就宣告结束,真正精彩的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则是十大新秀十大战将排名战。
诸军大比的第七天,沈冷从自家小院里出来,临出门的时候回头对茶爷说了一声:“我要在演武场好几天,按照规矩参加诸军大比的人都要住在那,不出意外的话第六天回来,晚上准备些酒,庆祝下。”
茶爷:“嗯,那天我去请迎新楼的大师傅炒几个菜送到院子里来。”
沈冷:“不要放爆竹了,太张扬了不好。”
茶爷看了一眼她已经提前准备好放在门边的鞭炮:“哦......”
沈冷往外走:“那天回来的可能会晚些。”
茶爷:“我请陈冉雇一辆车在未央宫外等你。”
“好。”
茶爷说的是去未央宫外等着,不是演武场。
沈冷回身要关上院门:“回去歇着吧,我昨天给你买了一只玉镯,藏起来了,看看你能不能找到。”
茶爷举起右手晃了晃,玉镯在手腕上。
“你每次都放在枕头底下。”
沈冷笑:“明明这次我了换地方。”
茶爷:“是啊,好难找,你枕头底下。”
沈冷笑着离开,挥手。
茶爷挥手,沈冷走了之后茶爷的笑容逐渐的消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可她知道,自己吐出一口气没用,冷子的那口气还没有出来。
巷子很长,大概有三十几丈,沈冷没有直接进迎新楼的后门穿过去,而是故意走的巷子。
黑眼懒洋洋的靠在巷子口,看到沈冷出来随即招了招手手,于是一辆马车过来横在那,把巷子口遮挡住。
马车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绑的结结实实的中年男人从马车上被扔下来,重重落地,发出砰地一声响,人扔出来之后马车却没走,依然挡在巷子口,外面经过的人便看不到巷子里。
沈冷走到黑眼身边站住,低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个中年男人。
“谢了。”
他说。
黑眼撇嘴。
沈冷蹲下来,那中年男人因为害怕已经脸上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牙齿都在打颤,好像冷的受不了一样,他躺在那看着沈冷,身体向后蹭着,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银子真的会让人疯狂。”
沈冷看着那个中年男人的眼睛:“然而你的眼界又太低,让你疯狂的那点银子实在微不足道。”
他站起来看向黑眼:“别让他死。”
黑眼嘴角一勾:“明白......还得留着他给宁侯定罪用,这个家伙也算一条好汉了,长安城里还敢在暗道上找杀手的都是好汉。”
他看了沈冷一眼:“不死归不死,你打算要几成活?”
“能说话就行。”
沈冷迈步离开小巷子绕过马车往诸军大比的演武场走,黑眼把铁钎抽出来,在一息之内连刺四下,快的让人眼睛都跟不上,一息四刺,这人的手脚都被废了。
“别叫出声,不然我没准忍不住杀人灭口。”
黑眼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那人真的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叫一声。
“想动茶爷?”
黑眼摇头:“驴都不踢你这样的脑子。”
就在这时候沈冷忽然回来了,伸手要过黑眼的铁钎,朝着那个中年男人的心口刺了下去,一钎贯穿,那人挣扎了几下,就此毙命。
“我反悔了。”
沈冷把铁钎递给黑眼。
黑眼叹道:“你不理智了,你说过要留着这个人给宁侯定罪用的。”
“我不需要别人给他定罪。”
说完这句话之后沈冷转身离开,黑眼看着沈冷的背影,一脸担忧。
演武场在禁军大营,占地极广,沈冷算计着时间到演武场的时候不会迟了也不会太早,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多看那个叫宁侯的人一眼都有可能失去理智。
按照惯例,所有参加十大战将之争的人都要在演武场先集合,作为总监裁官的石元雄会讲话,宣读规则,奖惩制度,以及其他安排。
沈冷在人群里站好,闭着眼睛,似乎石元雄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诸军大比是大宁战兵最盛大之事,不落人后是你们每一个人的目标,但有些话我必须说在你们开始比试之前,战兵皆兄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可故意伤人,按照规矩,故意伤人者,轻则被取消资格,重则按大宁律例交由廷尉府处置,若是谁故意杀了人,那自然是要偿命的。”
听到石元雄说完这句话之后,宁侯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当然知道诸军大比的规则,若监裁官认定是故意伤人,立刻取消资格,然后交由廷尉府核查,若是杀了人的,那必然要偿命。
沈冷想在诸军大比上把他怎么样,几乎不可能,而且按概率来说,沈冷不可能和他那么早就碰到,就算是碰到也是三天之后的事,十大战将之争前三天的安排分别是军律策略等组成的笔试,步射骑射等组成的武试,第三天则是每个人都会得到一个专属的考题,限时完成,这三天考核之后,才是他们这些人之间个人武艺的比试。
而且,个人武艺的比试可不仅仅是打一架那么简单,两个人要同时进行同项考核,所以仅仅是这一项就要进行三天时间,运气好的话,他可能和沈冷根本就不会碰面,前后六天,他只要避开沈冷进入前二十,就可以迎来数天的休息,一直到最后的淘汰阶段才会再碰面,再运气好的话,他依然不会碰到沈冷就可以进入十大战将。
正想着这些,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些异样,连忙侧头,于是宁侯就看到了沈冷正在看着他,这么多天来,沈冷第一次这么直接的看着他。
“我没多少耐心。”
沈冷说。
宁侯心里一震,却没有回答。
沈冷也只是说了这一句,然后就又闭上了眼睛。
“规则都听清楚了吧。”
石元雄扫了众人一眼:“现在按队列进入场地!”
......
......
【今天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在想,别的作者在章节末尾呼吁一声让我看到你们大家还在不在,书评区都是我们在呢这样的留言,如果我也这样喊一声让我看到你们还在不在,我估计你们说的是......别比比。】
第三百五十一章 凡事都有第一次
军律是每个军人都要熟悉且记住的,大宁军律十二条七十二款,每一条每一款都必须铭记在心,所以这一项考核对于所有参加诸军大比的人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不管是十大新秀还是十大战将之争,第一项考的都是军律,这是一种致敬,也是一种态度。
这一项其实也不用太在意,因为每个人都会是满分。
接下来要进行的才是对一个人思维能力的检测,每十个人在一个考场,每个考场的问题都不一样,形式上倒也不算新颖,监裁官出题,举出一个战例,参加考核的人根据自己的经验和思维详细写出来这一战如换做是自己该怎么打。
时限为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离场,就算是没写完也不能通融,而且字数不能低于八百。
沈冷是第一个离场的,用时半个时辰,其实这半个时辰还有小一半的时间他用来在多余的纸上画了两个小人,两个画的都很丑,他挑着更丑的那个写上孟长安的名字,相对来说稍微好一点的那个本想写自己的名字,看了看那小人的脸,放弃了......
他交了试卷之后就离开了考场,一个人去演武场那边把今天还没有做的训练补了一遍,围着演武场跑了两圈,打了一套拳,然后在演武场上练力,似乎他根本就不是来参加考核的,这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有些感慨。
禁军演武场距离未央宫并不远,沈冷交了卷之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卷子就到了大将军石元雄手里。
石元雄看到沈冷考卷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还有这么丑的字?”
换做别人写字这么丑,他连考卷上写的什么可能都不会看了,因为这是沈冷写的,所以他逼着自己看下去,结果看了一会儿之后眼神越来越亮,再之后已经完全忘记了字丑不丑的事,一口气把千余字的答卷看完,胸中仿佛有一股浩然气想要释放出去。
“好!”
石元雄啪的一声拍了桌子,找人用木盒把沈冷的考卷装进去,然后外面封了火漆,石元雄亲自带着这木盒送进了未央宫。
东暖阁。
皇帝觉得今日心有些不安宁,就连批阅奏折这样习以为常的事都不能继续下去,算计着时间大考第一项军律也就是刚结束不久,第二项哪有这么快就能结束的,于是深吸一口气,翻开奏折,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刚批阅了三五本,代放舟从外边步伐很轻的进来,垂首道:“陛下,大将军石元雄到了。”
皇帝抬头:“叫进。”
石元雄进门之后行礼,然后双手将封了沈冷考卷的木盒递上去,皇帝接过来没有急着打开:“你看过了?”
“臣看过了。”
“如何?”
“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嗯?”
皇帝一怔,想着这八个字的评语是怎么来的。
将火漆挑开把沈冷的考卷取出来,展开,皇帝脸色顿时一变:“字怎么能这么丑?”
石元雄低头,忍住,告诉自己这是在陛下面前,要严肃,不能笑。
皇帝叹了口气:“果然是败絮其外。”
石元雄道:“沈将军年纪还小,还不到二十岁呢,若是找一个正经先生教导一下,字体上应该能板正过来,他只是写的随性,臣还瞧出来几分浪荡不羁无拘无束的风采。”
“屁。”
皇帝瞪了他一眼:“字丑就是字丑。”
可正如石元雄一样,皇帝看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看向石元雄:“想法很不正常。”
“确实不正常,但最快,最直接,最有效。”
皇帝点了点头,看完之后想着自己别有什么疏漏,于是准备再看一遍,看了看那字,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若是最后评比他这一篇进了前三,贴在演武场让众人看的话......罢了,回头你找个工笔好的抄一份。”
“是。”
这时候正好御史台都御史赖成进宫来,是皇帝把他召来谈一谈前阵子他不断参奏沈冷的事,赖成是书法大家,就连书院老院长都说过,看了赖成的字,他也要心悦诚服的说一声自愧不如,听闻他到了外面,皇帝让代放舟叫进,忽然想到了什么,把那考卷递给赖成:“你看看这个人的字如何?”
赖成接过来看了一眼:“陛下,臣能撕了它吗?”
皇帝噗嗤一声笑了,大将军石元雄扭头憋着笑,憋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若让你教这个人,你多久能把这个人的字教的好起来。”
赖成真的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垂首回答:“臣有罪。”
皇帝叹了口气:“罢了,也不难为你了......石元雄,你带着考卷回去吧,你是总监裁官,离开演武场太久也不合适。”
“臣遵旨。”
石元雄伸手想把考卷要回来,发现赖成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似的,看起来很矛盾。
“赖大人?”
石元雄轻轻叫了一声。
赖成这才缓过神来,依依不舍的把沈冷的考卷递给石元雄:“真的......不用撕吗?字写成这样,撕起来会很有成就感吧。”
演武场。
沈冷大汗淋漓的把日常锻炼都做完,然后去寻水洗澡换衣服,远远的就看到宁侯和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过来,宁侯也看到了沈冷,楞了一下,和其他几个人道了个歉转身往别处走了。
沈冷也不理会,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洗澡更衣,坐在门口的时候想着若孟长安在的话,那考题他应该如何答?
就在这时候禁军一个校尉过来找他,说是大将军澹台袁术有请。
沈冷跟着校尉穿过半个禁军大营到了大将军澹台袁术的居所,这是一个单独的小院,不大,但是院子里很规整,似乎这正符合澹台袁术的性格,无论什么事都要做的规规矩矩,哪怕就算是院子里那些盆景的摆放,树木种植的位置,都很规整。
所以让人觉得心情很舒服,有强迫症的人进这个院子也不会有丝毫不适。
进了门之后沈冷都吓了一跳,这屋子里,竟是聚集了不少大人物。
坐在正中的是禁军大将军澹台袁术,旁边坐着的是南疆大将军石元雄,韩唤枝也在,然后是几个文官,为首的那个沈冷也认识,是御史台都御史赖成。
看到赖成沈冷就忍不住有些慌,谁都知道赖成是什么性子,用朝廷里那些大人物的话来说,韩唤枝是让人怕,赖成是让人烦,两者的共同点就是都恨不得里他们两个远远的,一辈子不打交道才好。
“拜见大将军,拜见诸位大人。”
沈冷规规矩矩的行礼,想着这是怎么了,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是要三堂会审?
难道前阵子从未央宫出来,顺手摘了皇帝东暖阁外面观赏橘的事被人举报了?那多亏,那橘子那么难吃。
“我们几个过来,是奉了陛下旨意的。”
澹台袁术道:“陛下已经看过你的考卷,我们几个也都看过了,你的解析很有道理,你的策略也很惊奇,从这两点上来看,是优上之答,可是陛下说......看了你的字,让人有把考卷撕了的冲动。”
坐在一边的赖成点头:“很强烈。”
澹台袁术忍住笑:“陛下说,让我们几个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字练的好一些,沈将军,你擅握刀,握刀的手那么稳定,怎么字就写不好?”
沈冷觉得有些悲伤。
赖成忽然说道:“这里有一份同样的考卷,你看看。”
他身边人把一份考卷递过去,沈冷接过来看了看发现这就是他的答卷,一个字都不差,然后醒悟过来,这是赖大人看过他的答卷之后手写了一份,赖大人的记忆力竟然如此超群,千余字,一字不差,最主要的是这工笔小楷写的简直漂亮的不像话,沈冷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人写的,太工整了,太好看了,和自己的字不相上下,一个是不像人写的,一个是不像人写的。
“这份送你了,你那份我可以撕了吗?”
赖成认真的问了一句。
执念入骨啊。
澹台袁术连忙打了个圆场:“年轻人不够完美才真实,若处处完美,那就像是画中人......陛下让我们几个来,是解决问题的,别人还有什么看法?”
兵部侍郎劳德禄也是书法大家,他私底下和赖成的关系不错,两个人经常结伴出游,也经常喝酒读书,挥毫泼墨,虽然是兵部侍郎,可他骨子里更多的是一种文人气。
劳德禄看了沈冷一眼,有些为难:“若从现在开始板正,一笔一划的写,也别求什么笔法字体,只求写工整,有一年应该也就差不多了,只是......陛下要求的是尽快,这个,恕我直言......沈将军的字,不是一种丑,是集丑之大成。”
两个人也是熟识,所以劳德禄说话倒也没什么顾忌,沈冷听完了想捂脸。
不就是字吗?
能认出来难道还不行。
韩唤枝一直坐在旁边微笑不语,没有几个人知道韩唤枝的字也很漂亮,就连赖成对他的书法都十分推崇,说韩唤枝的草书放荡不羁,有侠气。
对比来说,沈冷的字,当然也可称之为草书,八级大风之下的草。
沈冷低着头:“我回去之后苦练。”
像个小学生。
赖成想说你别练了,可是涵养让他忍住又忍住。
“我送你三本字帖,你只需写出横平竖直的感觉就行了,陛下对你的要求也不高......”
赖成取出来三本字帖递给沈冷,然后施礼告辞:“我还有些要紧事要回去处理,就不多留了。”
沈冷转身准备送一下,赖成道:“别送别送,听其他大人们多说说。”
出了门之后赖成长长的松了口气,心说还是得快走,真是憋不住笑啊......堂堂都御史,要严肃示人。
屋子里,澹台袁术看着沈冷认真的说道:“沈将军,你应知道,我们从来都没有让陛下失望过。”
沈冷沉默一会儿,略尴尬:“凡事都有第一次,是不是?”
......
......
【留言说别哔哔的我都记住名字了,回头扎小人吧。】
第三百五十二章 真气人
其实沈冷并不是每一个字都写的很难看,有六个字也可写的笔走龙蛇,前边三个字沈冷曾经写过不下数千次,甚至上万次,每一次离开沈茶颜的时候,在四周无人之际,他思念那少女便会不停的写她名字,写的次数太多,那三个字便极有章法。
如每一个少男少女一样,总是会在思念一个人的时候不停写这个人的名字,暗搓搓的在后面加上另外三个字。
若是在纸上写,写完那三个字之后往往都会快速的涂掉,唯恐被人看到,然而还会忍不住继续写,若是在沙地上写,也一样会快速擦去,就算是偷偷摸摸写出这三个字也会心跳加速。
世人皆知这三字,偏偏没几个人好意思说出口。
沈冷当然不会为了让众人知道自己有六个字写的很漂亮就炫耀一番,那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给别人知道的事,自己知道就足够,他甚至都不好意思让茶爷知道。
第一天的笔试波澜不惊,军律来说不会有一人默写错了,就算是跳着条款默写也不会出错,那是刻写进大宁每一个军人骨子里的东西。
策略考试一时半会儿之间也不会判出来那么快谁高谁低,还要等几日才会贴榜出来,武者的笔试部分自然不是最出彩的东西,众人瞧着也不会觉得有多壮阔,所以到了第二日,来演武场观看的人骤然就多了起来。
第二日比得是个人武艺。
第一项,步射。
站桩式的瞄准放箭对于大宁战兵之中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青年才俊来说毫无挑战性,也根本就没有被列入比试范围之内,所以最基础的射艺比试也是步射,所谓步射就是在移动之中射箭,谁用时最短命中最精准,自然成绩就最高,最简单也最直接体现成绩的做法,就是在发第一箭之后快速向前冲,不断缩短距离也不断发箭。
如笔试一样,依然是十个人一个考场,有监裁官记录成绩,每一个场地上都有三个监裁官独立记录个人成绩,这样就不会出现有人买通监裁官而虚报成绩的事出现。
沈冷昨夜里自己在演武场加练之后回到屋子里,又如以往那样坐在书桌前默写了上百遍沈茶颜这三个字,当然也有上百遍另外三个字。
即便如今已经成亲,每每写出这六个字的时候沈冷依然脸红心跳,哪里像个大杀四方的将军。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沈冷就起床,围着演武场跑了三圈之后太阳才从东边露出头,他回去之后梳洗更衣,比规定时间早了一点进入演武场等待,但正因为他加练,错过了吃早饭的时间,武试没吃饭力气便会不支,所以必然吃亏。
演武场正北方有一座平台,高有近一丈,宽六丈,长十丈,作为本次诸军大比的总监裁官,石元雄也早早到了高台上落座,大将军澹台袁术也到了,对于军人来说笔试虽然重要却没有什么可看的,他们更愿意看到的是军人在演武场上展现自己的武艺。
为了让更多人见识到这些青年才俊的风采,也为了让士兵们感受到自己与这些参试之人的差距,澹台袁术下令禁军集合列队,演武场四周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圈,虽然士兵们都极好奇这些校尉将军们谁更强一些,可没有一人说话,整个比武场上鸦雀无声。
可即便如此,四周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也会带给这些参试之人巨大的压力,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看起来不如别人。
“规则很简单。”
值礼监裁官大声宣布规则:“十五息之内,步射十箭,最快最精准者成绩自然最好,超过十五息十箭没有射完者,没有成绩。”
沈冷他们十个人站成一排,他左边就是从水师里来的另外一个将军白念,再往左是东疆段眉,右边则是西疆来的彭斩鲨。
这是彭斩鲨第二次参加诸军大比,虽然上一次他在十大新秀之争中斩获第一,然而综合成绩实在说不上有多出彩,所以他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只等着这一次大比证明自己并不比上上届的武新宇海沙弱。
“每个人十箭。”
值礼监裁官继续说道:“所用的弓都在你们面前的长案上摆放,两石,两石半,三石,三种弓自由选择,你们所站的位置距离标靶为十五丈,射中红心为满分,所用之箭共四种,也都在长案上,你们自取就是。”
值礼监裁官看了看时辰:“鸣锣一声,你们去挑选弓箭,鸣锣两声,你们回到标线那边站好,鸣锣三声,步射比试开始。”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你们可有什么疑问?”
众人摇头,就在这时候沈冷慢悠悠的把手举起来:“请问值礼监裁官,只要是射中红心便是满分?”
“当然。”
值礼监裁官点了点头:“这毋庸置疑。”
沈冷哦了一声:“那我没有疑问了。”
“鸣锣!”
值礼监裁官一声令下,铜锣当的一声响,众人随即前往长案那边挑选弓箭,当然也有时间限制,这种比试,选一把趁手的硬弓自然最好,所以当第一声铜锣响后,这些人全都往前冲了出去,一个个大步流星。
唯有沈冷像是一个局外人似的慢悠悠往前走,似乎并不担心趁手的弓箭被人抢走,摆在条案上的三种硬弓各有五把,两石弓说是最轻,可寻常人想要拉满也不是轻易事,就算是两石弓,十五丈的距离也足够用了,然而谁都知道,弓的力度越大,射出去的羽箭精准度越高,弓力小,羽箭就算能飞到十五丈之外,也会有些发飘,环境对于箭精准度的影响,也就越大。
他们这些人,拉开两石弓都不是什么难事。
沈冷走到条案那边的时候别人都已经选好,两石半的硬弓被一抢而空,抢到两石半的弓是最明智的选择,两石弓虽然够用,可对他们来说稍显轻了些,沈冷之所以不急,是因为他知道三石弓不可能被抢光。
十个人,彭斩鲨最先冲过去抢了一把两石半的硬弓,拿到手之后去抢羽箭,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段眉和白念两个人都选了三石弓,于是他有些懊恼,从选弓上来说自己看起来就输了一筹似的。
沈冷过来随便取了一张三石弓,挑了合适的十支羽箭装进箭壶挂在腰侧,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上的云流动方向,回到标线那边站好,他是最后一个走回来的,当他站好的那一瞬间,第二遍铜锣响刚好出现。
每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他们都不愿意在这样的场合表现不佳,太直观了,所有人都看着,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当!
第三声铜锣响,所有人都立刻从箭壶里抽出羽箭,除了沈冷之外所有人的箭壶都挂在自己背后,触手可及之处,唯有沈冷把箭壶挂在腰上,箭壶在背后取箭的速度就比挂在身上更快,因为放箭之后拉弓的右臂会向后摆动,趁势取箭是最快的,哪怕每一箭取箭的速度只快十分之一息,对于这些人来说也需要精细计算,沈冷却似乎完全不在意。
随着第三声铜锣响,除了沈冷之外的九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将羽箭射了出去,偏偏是沈冷并没有立刻发箭,而是向后大步退了一步,他退了一步,别人的羽箭射出,所以他射出第一箭的时候显得有些孤零零,然而正因为这孤零零的一箭飞出去,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要知道,除了他之外的九个人都是往前跑。
“沈冷要干嘛?!”
坐在高台上的石元雄猛的站起来。
澹台袁术的脸色也变了变,比石元雄看起来稍稍镇定一些。
这两个人都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杀伐的大将军,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之所以被沈冷的第一箭震撼,并不是因为沈冷退了一步导致发箭比别人慢了,而是因为沈冷射的根本就不是他正对着的那个标靶。
沈冷射的,是左起第一个人的标靶。
他向后退了一步,三石弓拉满,羽箭随着弓弦嗡的一声响激射出去,其他人的九支羽箭已经砰砰砰的戳在标靶上,沈冷那支箭才飞到半空,于是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箭斜着飞出去,噗的一声,沈冷这一箭射中左起第一人应对着的标靶红心。
场间一片惊呼。
“值礼监裁官!”
彭斩鲨第一个就喊出来:“沈冷这样不合规矩!”
“为什么?”
沈冷淡淡的问了一句。
“他没有射自己对应的标靶!”
“我刚才问过了,只要射中标靶红心就是满分,值礼监裁官并没有强调射自己对应的标靶。”
值礼监裁官沉默片刻,点头:“是,按照规矩,只要是射中标靶红心就是满分。”
规矩上当然不会写,因为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站在哪个标靶对面,当然是就要射哪个标靶,大宁立国数百年,有诸军大比也已经两百多年,这期间就没有一个人去射别人标靶的。
沈冷看向彭斩鲨:“你也可以射我的标靶。”
彭斩鲨哼了一声,抽出羽箭瞄准.......当然还是瞄准自己的标靶。
他一动,另外八个人也立刻就动了,九支羽箭又是几乎不分先后的飞了出去,而沈冷在这时候却再次向后跨了一大步,羽箭出手,依然是孤零零的飞出去。
砰地一声,他的羽箭精准命中左起第二个人对应的标靶红心。
就在所有人都又楞了一下的时候,沈冷却不停,再次向后跨步,与此同时第三支羽箭出手,在别人还在取箭的时候,他这一箭孤零零的飞到了标靶那边,只是这次是领先别人半箭的速度。
砰!
羽箭命中左起第三个人的标靶红心。
沈冷大步后退,时间算计的恰到好处,之前是落后别人,从第三箭开始,每一箭都比别人快半箭的时间,他向后退了十步,十支羽箭分别射进十个标靶的红心。
整个演武场,忽然之间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那声音大的连天上的云似乎都震碎了。
所有人都是往前冲,唯有他一人往后退,高下立判。
沈冷背着三石弓走到一边,那边有两个人在等着,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刚刚做好的点心,粥,甚至还有几样精致小菜。
他居然去吃饭了。
高台上,几个将军面面相觑:“还能这样?”
石元雄叹道:“虽然距离骑射还有很长时间,但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去吃饭,显得有些过分了。”
澹台袁术却笑起来:“没办法,管不了。”
“为什么?”
“那两个是御厨。”
澹台袁术道:“陛下赐给沈冷的。”
这可能是大宁诸军大比有史以来最让人不能忘记的一场步射了,那个射了十个标靶红心的家伙,带着两个御厨来比试,真......气人啊。
第三百五十三章 骑射照样比你们强
正因为禁军大营距离未央宫太近了些,所以沈冷刚刚用一种在所有人看来都很过分的方式技压群雄之后不久,皇帝也知道了这件事,来报信的人诉说的时候,语气依然难以平静。
“沈将军似乎有些锋芒太露。”
站在皇帝身边的赖成有些担忧:“这样的方式,或许会让其他参加大比的人对他有些看法,有把握赢的话,用比较平和的方式赢了最好,不至于被人怀恨。”
皇帝没理会。
“他真的步射之后去吃饭了?”
“是。”
皇帝问:“吃了些什么?”
“喝了两碗粳米粥,吃了一个白鸡蛋,还吃了一块点心,似乎觉得小菜都太清淡了些,所以没怎么吃。”
“去吩咐朕派给他的那两个御厨,他每日都自己加练,体力消耗比常人大的多,以后多做些肉食,但不要太过油腻。”
“是。”
代放舟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别人都在关注的是沈冷那技惊四座的十箭,而陛下关心的是沈冷将军早饭吃了些什么。
“陛下?”
赖成轻轻叫了一声。
“唔。”
皇帝看了赖成一眼:“刚才你说什么?”
不等赖成回答,皇帝继续说道:“你说他这样锋芒太露会招人妒恨,如果大宁战兵之中的那些年轻人连承认自己不如别人都做不到,那不是沈冷的问题,而是他们的问题,难道你觉得应该去怪一个表现太优异的人表现太优异了,从而显得别人太平庸?”
赖成张了张嘴,无可辩驳。
皇帝起身:“去演武场。”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演武场。
沈冷也不理会别人用什么眼光看他,射了那十支箭后自顾自吃了早饭,算计了一下距离骑射比试开始的时间尚且有一会儿,还抽空去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看到演武场北边那高台上聚集了不少人,有几个就是刚刚与他同时参加步射比试的,显然这些人不服气在找大将军理论,觉得沈冷那么做不符合规则。
石元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听着那些人的聒噪,脸色越来越差。
彭斩鲨有些郁闷的说道:“哪里有这样的,算计了别人射箭的时间,总是比别人领先半箭,而且还不射自己对应的标靶,以此来干扰别人的注意力,这是作弊!若非被他影响了,我们也不至于慢了些。”
石元雄终于忍不住:“你可以也试试。”
“啊?”
彭斩鲨楞了一下。
石元雄道:“若你觉得不服气,你如沈冷那样射十箭,若你也做的一模一样,不要求你比沈冷做的更好,只一模一样即可,我甚至不要求你算计别人发箭的时间,也不会有别人干扰你,你现在退回到演武场上,以沈冷刚才的方式连射十箭,若箭箭命中十个标靶的靶心,我算你赢,我是总监裁官,我说话算话。”
彭斩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真想去试试,可不敢,若是有一箭没射中,岂不是更加丢人?
“你刚才说他算计了时间,每一箭都比别人领先半箭,难道之前两箭落后你们半箭你都没看到?能在第三箭落后你们半箭时间的情况下反超半箭,你不知道反思自己不如人之处,反而在这里嚼舌头根子,还像个大宁的军人吗?!”
石元雄的语气骤然一寒,彭斩鲨便一个字都说不敢出口了。
“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很难,我知道。”
澹台袁术在旁边语气平淡的说道:“若让我轻易认输,我也不会,可若一个军人连自己不如人的地方都不承认,那么就永远都不会再进一步,知耻而后勇,彭斩鲨,希望你记得这五个字。”
“卑职......记住了。”
澹台袁术道:“可以不服气,也必须不服气,若被别人压了一次就服气,那我都看不起你,可不服气不能等于搅蛮缠,你若是在大宁诸军大比的律例上找到沈冷违例的地方,那还好说,可你一定找不到,因为我刚才特意翻了一下,没有一条规定不能射别人的靶心。”
他摆了摆手:“都去准备骑射吧,若真有把握自己可以赢,就别让沈冷一个人再把风头都出了。”
彭斩鲨他们几个当然也就没办法再说什么,纵然千般不满,也只能忍着。
可彭斩鲨只觉得沈冷是取巧了,用这样的方法干扰了他的发挥,若按照正常比试方式,他不可能会输......得那么不光彩。
就在这时候有人一声高呼:“陛下到!”
澹台袁术和石元雄连忙站起来,快步走下高台去迎接皇帝,所有人也都跟在后边,看到皇帝的御辇过来后呼啦啦跪了一片,皇帝从御辇上下来扫了众人一眼:“都起来吧,该去比试的就去准备比试,朕只是随便来看看。”
所有人心里都更加紧张起来,若说四周黑压压一层又一层的禁军士兵看着让他们压力很大,那陛下到来,就让这种压力骤增不知道多少倍......胜负成败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那可是能直接影响陛下对他们每个人实力判断的。
值礼监裁官让人敲响铜罗,参加比试的人全都回到了演武场上,此时沈冷居然坐在演武场旁边的矮墙上晃荡着两条腿,一个看起来模样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姑娘正在喂他吃水果,那小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谁也没注意,毕竟刚才注意力都在高台上。
沈茶颜是和皇帝一起来的,皇帝特意派人去接她,特许她观战诸军大比。
沈冷看到茶爷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心的飞起,晃荡着腿说道:“可惜了,刚才我多厉害你没看到。”
茶爷:“没看到我也知道你最厉害。”
沈冷:“你是指哪方面?”
茶爷脸一红:“不要脸。”
沈冷:“不要脸?可能先生更胜一筹。”
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茶爷说的不要脸不是他理解的不要脸,所以他不要脸的笑起来:“原来你是说我那方面不要脸。”
茶爷扭头不看他,沈冷嘿嘿笑了笑,从矮墙上跳下来:“我去比试了,很快就回来,孟长安不在,这比试其实有些无聊,想着若那个家伙也在的话,我可能会兴趣更大些。”
茶爷哼了一声:“自大。”
沈冷:“是的,我自己也觉得特别大。”
茶爷脸又红了。
回到演武场上,沈冷站好之后发现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敌意,便是那个在水师之中向来低调沉稳的白念眼神里都有些淡淡的恨意,他的表现足够好,十箭命中靶心,与段眉的成绩相同,然而和沈冷那十箭比起来,他本应出彩的表现就变得黯淡无光。
沈冷当然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飞在天空上的鹰,没必要在乎地上野兔的态度。
“骑射的规矩你们大概有都知道。”
值礼监裁官大声说道:“在马道一侧有十个标靶,每个人十支箭,依然是你们自己去选择趁手的弓与箭,骑马奔驰之中瞄准标靶射箭,射中红心最多者自然成绩最好,战马是禁军大营为你们提供,你们现在就可以去自己挑选。”
骑射的场地在另外一侧,每一条马道大概有三十几丈长,在马道一侧距离五丈外立着十个标靶,比步射的标靶还要稍稍大一些,虽然距离近了,但骑射难度远非步射可比,说起来同样是移动之中射箭,但战马奔跑速度更快也更颠簸,需要瞄准的时间自然也就更少。
值礼监裁官宣讲完了规则之后又惯例问了一句:“你们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大家都在想着,这样的情况下,沈冷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们看到沈冷又一次慢悠悠的举起手:“请问值礼监裁官,是射中靶心就算满分吗?”
“当然。”
值礼监裁官这次回答的更快,因为他实在想不到沈冷还能怎么样,这次比试是顺着马道骑马往前笔直奔行,按照规矩不能出马道,所以也就没办法到更远的地方骑射来显示自己射艺更高强,所有人都是在同一条件下,只看谁更快更准。
“那没有问题了。”
沈冷放下手,别人都去选马,可他没有,反正是一个一个的骑马射箭,他最后一个上场也没有什么吃亏的。
九个人都去选马,这些人全都是战兵精锐之中的精锐,对于战马的挑选自然也不陌生,所以他们都尽可能的将好马抢到自己手里,九个人选完之后,公认的那匹最弱的马必然就是沈冷的,马有优劣之分,选马本身就是骑射比试的一部分,沈冷的那匹马看起来老了些,也稍显肥重。
众人一个接着一个的骑射,唯有沈冷跑到禁军士兵那边在说着什么,不多时有十个士兵居然自告奋勇的出列,跟着沈冷回到场地上,只见沈冷慢悠悠的爬上那匹老马,驱马走到起跑线上之后喊了一声:“有没有人现在害怕的?还来得及退出。”
“没有!”
那十个禁军士兵同时回答了一声,然后居然跑到那十个标靶附近,就在众人以为沈冷是为了显示自己射艺更强而让十个人站在标靶旁边的时候,却见那十个士兵把标靶扛了起来,随着沈冷一声令下,十个士兵开始杂乱无章的奔跑!
“老马,咱们走!”
沈冷一催战马,老马一声嘶鸣向前冲了出去,沈冷顺着马道向前疾驰,连发十箭!
那靶子是会动的,而且十个禁军士兵根本就没有跑动规律可言,他们或是向前跑,或是上下跳跃,总之尽量增加沈冷骑射的难度。
然而,十箭皆中红心!
沈冷冲到马道对面之后从马背上跳下来,那十个士兵已经欢呼着跑向他,十个人都觉得自己能参与其中也是一种成就,也有一种难以描述出来的骄傲,这十箭,简直不能更梦幻。
“谢谢兄弟们。”
沈冷一抱拳。
那十个禁军士兵不由自主的整齐肃立,同时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宁军礼,这是对强者发自肺腑的敬畏。
高台上,皇帝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他看向澹台袁术:“澹台,你有何看法?”
澹台袁术沉默片刻:“臣的想法是,以后让他离禁军大营远一些,臣他怕会拐走了臣的兵。”
第三百五十四章 破题
高台上,皇帝问沈冷:“为什么如此做?”
沈冷回答:“因为无趣。”
皇帝沉思了一会儿,摆手:“你回去吧,准备接下来的比试。”
沈冷垂首,退下高台。
本来皇帝很开心,把沈冷叫上来也是为了褒奖两句,然而沈冷那一句因为无趣,让皇帝后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他知道沈冷是什么意思,有些埋怨,埋怨他对孟长安的处理方式,沈冷当然不会明说,可皇帝又不傻。
孟长安若在,沈冷有争胜之心,孟长安不在,沈冷就只剩下取胜之念,争胜与取胜,完全不一样的心态。
所以无趣,于是给自己找些乐趣。
看到皇帝脸色稍稍有些不好看,澹台袁术垂首道:“陛下,年轻人说话总是会没有那么多思虑,沈冷并不会有不敬之心,只是还稍欠打磨,再成熟些就会好了。”
“朕当然知道他没有不敬之心,朕只是忽然觉得,朕有些窝囊。”
“陛下赎罪。”
当皇帝说出自己有些窝囊几个字之后,高台上的人全都站了起来,一个个低下头俯着身子,颇为惶恐,让陛下觉得自己窝囊,那是做臣子的罪过。
“朕知道,你们也知道,孟长安不会真的醉酒杀人,可有人就是摆了这么一个丝毫也不说上高明的局,朕却不得不顺着这个局走,这就是窝囊,朕是天下共主,却被这样牵着鼻子走,朕非但觉得自己窝囊,甚至觉得大宁的律法公正都变得窝囊起来,朕还觉得自己对不起孟长安。”
这句话一说完,韩唤枝第一个跪了下去。
“臣无能。”
皇帝看了他一眼:“起来吧,连朕都被牵着鼻子走,况且是你......是朕一开始就想错了,朕只是想着,若孟长安戴罪之身参加诸军大比,那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他们也会说是大宁律法的不公正,朕就是不公平不公正之人......然而朕却忽略了,对于孟长安来说,朕才是真的不公平不公正,只是想着别人怎么看这件事,却没有去想孟长安怎么看这件事。”
皇帝沉默片刻:“把这个人给朕揪出来。”
说完之后皇帝走下高台:“朕得给孟长安一个交代。”
韩唤枝跟在皇帝身后,走了几步后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陛下,沈冷可能会犯傻。”
“嗯?”
皇帝脚步一停。
“他从来都不是个冷静的人。”
“看着他。”
皇帝道:“别让他出了什么事。”
韩唤枝心里一震,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看着他,别让他出事,到底是看着他别让他搞事情,还是看着他别让他出什么事?这两者,不一样。
诸军大比十大战将之争第三天。
长安城内不可骑马,但也有特例,婚丧嫁娶除外但也要提前报备......正常时候,大街上不能有骑马而行的人,若是抓到了,别管你是达官贵人的子弟还是寻常百姓的孩子,一样都要按大宁律例处置,前几年的时候长安城里有个勋贵家的公子喝了酒一时放肆,骑着马在大街上走了一圈,只是因为喝酒的时候被一群同龄人怂恿他便犯了傻,结果被巡城兵马司的人抓了,非但他被抓了,那几个怂恿他骑马上街的人也被抓了。
长安城纵马监禁十五天,酒后驾乘,监禁三个月。
而第三天这个考题,就与此有关。
第三天是对个人能力的考验,今年的考题是所有参加诸军大比的人以禁军大营为起点,在不违背长安城律法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承天门大街,可以骑马。
穿过承天门大街到长安城西边的尚德门,在尚德门内新砌的白墙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再赶回禁军大营演武场,最快者自然得分最高。
听起来简单,然而所有人在听到这考题之后都楞了一下......长安城内禁止骑马,而考题之中说可以骑马,要穿过的还是承天门大街......那是未央宫外的大街,是长安城东西主街,这条街上戒备森严,从东到西若说有上千禁军在巡守也不为过。
人们不由自主的看向沈冷,都在想着这个家伙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昨天的比试,沈冷可不是仅仅在步射骑射之中大放异彩,在别的比试之中也是一骑绝尘,让人们不得不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真的一个人,还是什么妖魔附体。
昨天上午两项比试是步射和骑射,沈冷的表现已经不必多说什么,每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那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操作,甚至在禁军之中都圈粉无数,也不知道多少人从这一天开始对沈冷充满了敬畏,不仅仅是敬畏,还招人喜欢,年轻人谁不想出风头,谁不想万众瞩目,沈冷做到了,许多士兵便将自己的梦想寄托在沈冷身上,俨然已经成了年轻军人的偶像。
昨天下午的时候,比试也是两项,第一大项是体能考验,对于沈冷来说这就不是什么考验......
可是谁又能第一时间去想到,沈冷在五里负重越野的比试之中让第二名连他的后背都没有看到,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体质好,不仅仅是因为他爆发力也好,而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来持之以恒的加练,不管风霜雨雪,哪怕就算是受了伤,只要还能动他都不会间断。
有人说成功是留给准备最充分那个人的,这话很有道理,那些武艺超群体力不俗的年轻将军校尉,有哪个会每天坚持不懈的跑个二十里左右?
很多人都有天赋,很多人的天赋比沈冷可能还要好,但是他们在挥霍天赋而沈冷在不断维持甚至加强这天赋。
五里负重越野跑,沈冷到了终点之后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在地上一笔一划的练了一会儿字,虽然看起来依然那么丑,可态度最起码很端正。
如果有一天沈冷连字都练的漂亮起来,可能他才会真的觉得诸事无趣。
五里负重越野之后比试的是力气,举石锁这种比赛方式对于沈冷来说在进水师战兵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什么新意,他也没兴趣在比蛮力这种低端操作上多下功夫,把分量最重的石锁举了一会儿就到一边继续练字去了。
第二大项的考核是刀法,枪法等兵器的使用。
槊是每一个战兵将军都喜欢的长兵器,制作繁复造价昂贵,拥有一杆大槊那也是每一个军人的梦想,这东西是可以做传家之用的。
所有参加比试的人排队上场舞槊,当之前任何一项比试都绝对第一的沈冷上场的时候,依然是万众瞩目。
“请开始。”
值礼监裁官很客气的对沈冷说了一句,每个人都敬重强者,沈冷的表现也足以对得起强者的称号,然而沈冷站在那看着大槊足足二十息的时间,然后很严肃的说了一句:“我不会。”
说完之后就昂着头下场了。
众人全都愣住。
一个禁军士兵不由自主的感慨道:“不会都那么傲娇......”
这是沈冷前两天所有比试之中唯一丢分的地方,沈冷当然不是完全不会,只随随便便舞动一会儿,以他的臂力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在沈冷看来,不能拿第一的干脆就不要比了,没有意思。
到了第三天,人们对沈冷的关注就更加的热烈起来,听闻这次考核要出演武场,以至于大街两侧都围了不少百姓,沈冷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这两日的表现会传播出去的那么快,一夜之间,长安城内人尽皆知。
有不少小姑娘闻讯前来,为了能引起这些年请将军校尉们的注意,还带了小旗子。
禁军大将军澹台袁术都不得不感慨,今年这诸军大比有些不一样了......
“这怎么比?”
有人皱眉:“长安内禁制骑马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我们还要穿过承天门大街,如果用跑的,谁能跑得过那个沈冷?”
“就是啊,用跑的,这不就是专门给他定的一道考题吗。”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值礼监裁官的一句话把众人全都吓住了。
“刚才我说的可能不明确,我的意思是,必须骑马。”
一瞬间就炸了场。
必须骑马?
监禁七天,就算是皇族的人犯了也与庶民同罪。
真要是这样做了,可能就会出现大宁诸军大比有史以来最羞耻的一幕......几十个年轻将军,都被抓了,大家在大牢里排排坐吃牢饭,小手背后小脚并齐,往外走的时候小手搭肩一二一......
“规矩差不多就是这样。”
值礼监裁官又补充了几句:“若是你们没有人骑马就算是取消成绩了。”
“值礼监裁官大人。”
有人立刻就问了一句:“若是因为我们骑马经过承天门大街而被抓了呢?“
值礼监裁官看了那问问题的人一眼:“那是你们的事。”
说完之后就走了,看起来就跟沈冷一样的傲娇。
“这可怎么办?”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这简直就是一道无解的考题,从值礼监裁官的脸上他们就能看出来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骑马穿街过巷监禁七天,那是别的地方,承天门大街的话......谁也不知道会被定什么罪。
“总不能砍头吧?”
“就算是关起来也很丢人啊。”
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沈冷却已经转身走了。
这是比谁用时最少的考题,他哪里有时间在这耽误。
众人看到沈冷走了全都跟了上去,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都想看看他是如何破题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当当当当 当当当
沈冷在前边走,后边一群人跟着想看他怎么办,不过自然也有心高气傲之人独自去想办法,如许无年,张桦林,段眉,陆轻麟等人,都是少年成名,哪个也不认为自己真的比沈冷差了多少,他们自然也看不起那些跟在沈冷后边的,在他们看来,这些人是难成大器。
“两日比试,他一人出尽风头。”
张桦林看着沈冷背影哼了一声:“这次若是再被他把风头都抢了去,我们终究只是一群绿叶了。”
段眉点头:“可他真的很强。”
张桦林道:“你可是忘了来之前大将军的交代?”
段眉:“自然没忘......大将军说,少年人当有胜负心,人越老,胜负心便越淡,得过且过贪图安逸,如今朝中众臣多半就是这样的人。”
张桦林皱眉:“最后这句可不是大将军说的。”
段眉道:“难道我说错了?”
他看向张桦林:“为什么大家都想年少成名?”
张桦林:“胜负心,功利心。”
“不是。”
段眉深吸一口气:“是为了将来我们从那些老人手里接过权利的时候,名正言顺。”
他大步走向马厩,那边有禁军大营为他们准备的战马,同昨日骑射时候一样,这群战马之中也有优劣之分,挑到一匹跑得慢的,自然便会落后于人,有些时候想想这诸军大比,比得可不仅仅是个人武艺才能,还有眼光。
“你有办法破题了?”
张桦林紧跟在他身后,却一时之间没有醒悟过来,自己跟在段眉身后与那些跟在沈冷身后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另外一边,从西疆来的许无年和彭斩鲨走在一起,两个人也没有跟着沈冷,彭斩鲨对沈冷瞧着不顺眼,哪怕现在已经确定自己在很多地方都不如沈冷,也一样的不服气。
“你跟着我做什么?”
许无年回头看了彭斩鲨一眼:“你是想看我怎么做?”
彭斩鲨一怔:“我们可都是从西疆来的。”
许无年:“所以呢?”
彭斩鲨:“所以我们当然要在一起,一起想办法,一起破题。”
“那么你赢了,可算我的?”
许无年:“这一次,我们不是为西疆刀兵来的,而是为自己。”
彭斩鲨微怒:“你这话将来我可要告诉大将军。”
许无年哼了一声:“那是你的自由,莫在跟着我了,我想我的办法,你想你的办法。”
再远些的地方,从水师来的白念看向谈灵狐:“你可有办法了?”
谈灵狐摇头:“此时此刻,承天门大街上也不知道有多少禁军精锐严阵以待,怕是连巡城兵马司的人也在那等着了,说不得还有廷尉府的人,咱们得到的任务是纵马直过承天门,他们得到的任务怕是不许咱们任何一人过去,无解。”
白念看向沈冷那边:“似乎他胸有成竹。”
“那你为什么不跟着他去看看?”
谈灵狐:“我都想跟过去看看了。”
白念:“我还是自己想想有什么办法破题吧。”
未央宫。
演武场那边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人的反应都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告知皇帝,诚如段眉所说,皇帝确实在乎是这些年轻人,自然在乎的不只是他们现在风华正茂锐意如金戈,在乎的也是他们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接班,所以他们这些人,每一个皇帝都要看仔细。
“可有人想到办法了?”
“现在还没有。”
澹台袁术坐在凳子上笑道:“陛下这考题太难了些。”
皇帝道:“他们都知道这是朕出的考题,你们也都知道,可这考题从何而来你们知道吗?”
老院长回答:“中原混乱时期诸国争雄,其中魏国国主为了考验自己两个儿子的能力,曾经设下一题,让两个儿子出城去做事,却又交代城门不许开,结果其中一个因为城门不开无计可施,另外一个则以怒斥门卒强行开门冲了出去。”
皇帝笑:“可现在中原不是诸国争雄的时候了,朕考验的也不是儿子,而是大宁未来要用的支柱之臣。”
老院长心里暗搓搓哼了一声,难道那里边没有陛下儿子?
当然不敢说出来。
“陛下,有人已经去马厩领了马。”
“陛下,有人牵着马出了演武场,但没有上马。”
“陛下,很多人依然跟在沈冷将军身后。”
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皇帝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等着这些消息。
“沈冷呢?他去领马了吗?”
“并没有,而是出了演武场,走路。”
“走路?”
皇帝微微皱眉:“连他都没有法子吗?”
澹台袁术笑道:“沈冷可不是那么严肃周正的人,臣是觉得,他不会以皇命不可违为理由直接闯过去的,况且承天门大街上前前后后十几处有人等着,哪有那么容易闯。”
皇帝沉吟:“他可不是那么严肃周正的人......”
想着门外那几株观赏橘上稀稀拉拉的结的果都被他摘了几个去,那是严肃周正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陛下,沈冷将军的夫人在演武场门外等候,带着一只黑獒,还有一匹大黑马。”
“嗯?”
皇帝想了想:“难道他要骑狗闯过去?”
老院长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宁律法里可没有一条不许骑狗穿街过巷,若是他真的骑着那条大黑狗冲过承天门大街,怕是禁军的士兵们也没有理由去拦截他,只是这也不算破题......陛下说的是必须骑马。”
澹台袁术道:“他若是临时给那条黑狗改个名字叫马,那就乐呵了。”
皇帝都忍不住笑出声:“那朕就不算他赢,哪有这般破题的。”
可他想着,若是沈冷真的那么做了,似乎也不算什么违规违例,马和名字叫马的大黑狗,好像并不冲突,然而皇帝还是期盼着,沈冷能够正大光明的骑着一匹马从承天门外大街上冲过去,那才能让人信服。
“报!”
外面有人跑进来:“陛下,沈冷将军又回去了。”
“报,陛下,沈冷将军从禁军大营演武场的值礼监裁官那借了一面铜锣。”
皇帝听了这些消息都愣了,实在想不到沈冷到底打算干什么。
承天门大街上,韩唤枝坐在那辆新的黑色马车里,座位旁边放着一摞刚刚拿到手的档案,这档案是宁侯的,陛下动了真怒,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宁侯这个人,所以他有些时候很不明白年轻人的想法,这个宁侯真的以为他这样做了,就能平步青云?
只看眼前不看以后,是真的蠢。
古乐耿珊两个人坐在马背上停在黑色马车旁边,两个人都有些紧张的看着大街上,既盼着沈冷赶紧出现第一个冲过去,又盼着沈冷千万别出现,万一来了,他们可是要抓的。
“大人。”
耿珊试探着问了一句:“若沈将军真的骑马直冲承天门大街?我们真的抓?”
“当然。”
韩唤枝在马车里回答:“不以私情乱规矩,你们都应该记住。”
“是!”
古乐和耿珊同时垂首,耿珊忍不住看向古乐,然后就不由自主的笑起来,虽然没说什么,可那眼神里的意思自然是我看你一会儿怎么办,古乐坐在马背上叹道:“要不然你把我打晕了算了。”
耿珊撇嘴:“那多没乐趣。”
演武场。
沈冷去找值礼监裁官借了一面铜锣,一边走一边敲试了试动静,这玩意确实声音很大,如果把这东西归入乐器的话,怕是能与唢呐和钹并列为三大流氓,唢呐吹起来,铜锣敲起来,钹拍起来,就没有其他乐器什么事了。
出了演武场大门,沈冷从茶爷手里把大黑马的缰绳接过来翻身上马,茶爷递给沈冷一壶水,沈冷挂在腰边:“回去吧,今天有风,别吹乱了你的头发,头发若乱了,我便看不清楚你倾城倾国的脸。”
茶爷笑起来:“今日新学的么?”
沈冷:“今日新悟的。”
他们两个人在那有说有笑,那些盯着沈冷的人却都紧张起来,沈冷上了马,他们上马不上马?虽然大家都没有想到什么办法,可都已经从演武场马厩里把马领了出来,此时此刻见沈冷已经准备出发,所有人也就顾不得那么多,全都上了战马。
沈冷这时候却从袖口里又翻出来一个东西,那是他刚才从值礼监裁官那偷来的,铜锣是借的,但是这件东西可借不来,那是一面不大却象征着身份的令旗,三角形,上面有值礼令三个字。
沈冷拨转大黑马:“回去吧,风不知道心疼你,我知道。”
茶爷打了个响指:“今日悟的不少啊,省着些说,万一下次没词了怎么办。”
沈冷哈哈大笑,催马冲了出去。
未央宫,东暖阁。
一个内侍急匆匆跑进来:“陛下,陛下,沈冷将军直接骑马冲进了承天门外大街,已经冲上街了。”
“拦了没有?”
皇帝立刻问了一句。
“没......”
“为什么?”
皇帝皱眉,有些气恼于禁军和廷尉府,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对沈冷另眼看待所以就故意放水?
“因为没反应过来。”
内侍的脸色,很复杂。
承天门大街上,沈冷骑着大黑马向前疾冲,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这家伙肩膀上竖着一面令旗,一边纵马一边敲响铜锣,当当当当当......
“注意!注意避让!所有人注意避让!我后边是参加诸军大比的所有战兵将军校尉,你们都避开!我为他们开路,为他们提醒行人避让,我身后的全都是!”
“禁军的兄弟们,你们好吗?”
“廷尉府的兄弟们,你们好吗?”
沈冷扯着嗓子喊:“我为开路者,我身后都是参赛之人,注意了啊!注意避让!”
当当当当当......
不是禁军的人没想拦,也不是可以放水,是真懵了。
大黑马速度奇快,沈冷后边的人就倒了霉,全军覆没。
......
......
【你听过......当当当当 当当当吗?】
第三百五十六章 围攻
总监裁官石元雄把值礼监裁官叫上高台,沉着脸问了一句:“你可知道沈冷偷了你的值礼令旗?”
值礼监裁官点头:“卑职现在知道了。”
“怎么会被他偷了去?”
“卑职也不知道......若知道,他就不会偷了去,怕是要抢的才行,值礼令旗是身份象征,卑职万不能轻易丢失。”
石元雄哼了一声,他当然也不是要制裁这值礼监裁官,总是要问几句的,沈冷肩膀上绑着值礼令旗冲过承天门外大街,铜锣乱响不是关键,值礼令旗才是。
承天门外大街上的禁军,巡城兵马司的人,廷尉府的人,都是因为那面值礼令旗才没有拦截沈冷的,况且那大黑马速度又快的离谱,这才出现了沈冷独闯过去的局面。
想了想,那铜锣也不是没什么用处,怕是沈冷被身后那一群人跟的烦了,这才想出来如此办法,总之跟在他身后跑的人没一个幸免的,都被当场拿下。
石元雄调查清楚了之后离开演武场直接去了未央宫,皇帝正在用膳,中午吃的很简单,大将军澹台袁术和老院长两个人陪着,石元雄到了后又加了一副碗筷。
“现在下边的人就是不服气,觉得自己是被沈冷坑了。”
石元雄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帝一眼:“怕是要安抚一下,沈冷若是自己跑过去也还好,敲着锣冲过去后边的人会觉得是沈冷害了他们。”
“有人闹了?”
皇帝一边吃一边问了一句。
“是。”
“人多吗?”
“多。”
“有几个没闹的?”
“倒是不多......许无年,白念,陆轻麟,谈灵狐,段眉,唐说,叶随这七个人没来找我说。”
“让这七个人来,朕见见他们。”
皇帝放下筷子:“难得还有几个明白人。”
石元雄没懂,下意识的看向老院长。
老院长见皇帝落了筷子,也放下:“这可能是沈冷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为了他们,也为了陛下......陛下本来想着,这些年轻人承天门大街纵马,总是要罚的,他们没有找到合理避开律法的方式,那自然要受罚,大将军,你可知道什么叫合理?”
不等石元雄说话,老院长继续说道:“让百姓们不觉得那是违法了,便是合理,虽然这么说有些诡辩,可你想想看,若这些人纵马而过,场面看起来那么闹腾,百姓们会怎么想?凭什么他们就可以长街纵马,百姓们就不可以?悠悠之口啊,难堵。”
石元雄忽然间反应过来:“因为沈冷在前边敲锣呼喊,沿街的百姓们都知道了,这是在进行诸军大比的考核,而且沈冷不住的呼喊让百姓们避让,百姓们接受起来就容易些,正因为如此,陛下才会把那些人放回演武场,而不是抓进廷尉府或是巡城兵马司的大牢里,沈冷这也是给了陛下一个把那些人放回去的理由。”
皇帝点了点头:“可惜了,大部分人还没明白,你不去告诉他们,他们也永远不会明白过来。”
他站起来走到窗口:“沈冷能做的不多,毕竟他也只是个参加大比的人,朕之前想着的是若他们有本事过去,朕就让人贴个告示,可即便贴了告示,百姓们也会不服气,沈冷身背值礼令旗在前边开路,这比让百姓们看一张告示要好些。”
“所以朕才想见见那另外七个人,能想通此间道理的人,以后可堪大用。”
石元雄连忙起身:“臣这就去把那七个人找来。”
“你坐着吃饭,代放舟,你着人去。”
皇帝道:“沈冷现在去哪儿了?”
“也在演武场,臣来的时候,有不少参加诸军大比的人过去找他理论了,所以臣才着急赶来,担心那些人想不通会围攻沈冷。”
石元雄看向皇帝:“是否也召沈冷进宫?”
皇帝摇头:“他自己要做的事,什么后果都该他自己扛着,谁教他多事?若是他只挥舞着值礼令旗一路骑马飞奔过去,怕是沿途的禁军也不会轻易阻拦。”
石元雄却想着,万一打起来可怎么办?
皇帝忽然想到一件事:“去把韩唤枝叫来,沈冷这个家伙,他比朕想的还要多。”
不多时,廷尉府都廷尉韩唤枝就被叫进了未央宫。
“你可知道沈冷为什么要鸣锣骑马?”
皇帝问。
韩唤枝点头:“臣大概可以想出来,是为了被抓的人好解释,有了他这一闹,百姓们皆知那是诸军大比的考核,所以就不会有人质疑司法,陛下把他们都放回去也就顺理成章。”
“还有吗?”
皇帝又问。
韩唤枝摇头:“臣暂时想不到了。”
皇帝沉默片刻:“若演武场里出了什么事,你看准了时机再进场。”
韩唤枝顿时心里一震,这是怎么了?
演武场。
至少二十几个人把沈冷围的水泄不通,彭斩鲨和宁侯两个人站在最前边,看起来一个是傻,一个是坏。
彭斩鲨指着沈冷的鼻子怒道:“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在西疆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磊落君子,现在才知道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败类,你在前边骑马狂奔却敲锣提醒禁军拦截我们,以至于所有人都被扣下,唯独你一个人冲了过去,你真不要脸。”
正在吃午饭的沈冷坐在那根本就没动,甚至连头都没抬。
宁侯阴不阴阳不阳的说道:“大家比试都放在明面上,不如你的地方我们也承认,我昨天前天还对你的表现刮目相看,跟多少人说过确实自己不如你,可你今日的表现真是让人看不起。”
旁边围观的人道:“就是,你这样坑了大家,却还心安理得的坐在这吃饭,你还要脸吗!”
沈冷依然没有说话。
宁侯道:“大家都是战兵兄弟,你不觉得应该跟我们道个歉?”
彭斩鲨大声说道:“道歉?这样无耻小人的道歉,他跪下来说我也不接受。”
另外一人道:“就是,这种人的道歉多半也是虚情假意,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哪里像要道歉?”
东疆来的张桦林哼了一声:“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怕在竞争之中输了的,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你当我们输不起?我们只是看不起你做的事,往小了说,你这样的人心思如此之坏,便是做生意去也是坑蒙拐骗之徒,往大了说,早晚有一天,我们在战场上会被你害死,你不配身穿大宁战兵的军服。”
宁侯立刻跟了一句:“我们这些人在战场上,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同袍,若你站在我们身后,我倒是还怕你捅我一刀。”
沈冷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放心,我若捅你,肯定不在你背后,也不会只捅一刀。”
宁侯被沈冷的眼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大家看到了吗?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愧疚之心,还想杀我!”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打他!”
彭斩鲨立刻就往前迈了一步:“你信不信我们能把你活活打死!”
沈冷微微摇头:“要不要我借给你一些胆量。”
彭斩鲨一下子就炸了,伸手过来要抓沈冷的衣领,他一动,很多人也往前冲,像是要把饭桌都掀了似的,可是彭斩鲨那只手就要抓到沈冷的时候,忽然间就停了下来,或许是他想到这可是在演武场,若是他这样打过去,怕是难逃军律制裁。
就在他停下来之后,后背上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他那只手便朝着沈冷的脸推了过去。
推他的,是宁侯。
沈冷侧头避开彭斩鲨的手,却根本就没有看着彭斩鲨,而是看着彭斩鲨身后的宁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彭斩鲨居然笑了一下,有些诡异,这笑,只有沈冷看到了。
“打他!”
又有人喊了一声,站在彭斩鲨身边的那个人一脚朝着沈冷的胸口踹了过去。
本来他们都是理智的人,可人最容易被群体影响。
若是单独面对沈冷的话,谁也不会这般冲动,可大家群情激愤,那怒火就好像成倍增加了一样,再加上言语上的刺激,理智便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年轻人,若是素质差的话也不会被选中,就算是在战场上也能保持冷静,然而就因为他们都觉得沈冷坑了他们,再加上宁侯四处去说,因为他们都被廷尉府的人拿下,很可能全部丧失继续参加诸军大比的资格。
这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受。
二十几个人,一个人动了手,便有很多人跟着动手。
宁侯躲在人群里把彭斩鲨往前推了一下后就开始往后挤,他才不会蠢到卷进这样的私斗之中,这可是禁军演武场,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制止,到时候这些打了架的人只怕真的就没有一个还能继续参加诸军大比了,到时候竞争对手一下子少了一多半,那是多让人觉得幸福的一件事。
别人往前他往后,等到打热闹之后他就会跑出去见值礼监裁官,甚至去见大将军石元雄,就说这些人在围攻沈冷,或是说沈冷激怒了这些人,说什么都好,但最起码得让上边的人知道他是没有参与私斗的。
眼看着就要挤到外边了,忽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抓住,使劲往外挣扎了几下,竟是没能挣扎出去,此时场间已经桌椅板凳齐飞,他没有回头也知道肯定打的很激烈,如今却不得不回头看看是谁拉住了自己。
一回头,就看到了沈冷那双让他感觉到害怕的眼睛。
彭斩鲨从旁边冲过来,一脚踹向沈冷的胸口,沈冷往旁边一闪,却把宁侯拉了过来,如果宁侯不躲闪的话这一脚就能把他踹掉半条命。
宁侯只好顺着沈冷的力量往前冲,趁势一把推开沈冷。
沈冷被他推的踉跄后退,可却不恼火,这让宁侯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安。
第三百五十七章 你就免了吧
当宁侯把沈冷推开的那一刻,才发现事情变得不对劲起来,四周的人全都围在那,形成了一个近乎标准的圆形,把他和沈冷围在正中,而沈冷之所以被他推的踉跄一下,完全是因为要把他带回食堂。
门被堵住了,堵在那的是彭斩鲨。
“谢了。”
沈冷看向彭斩鲨,彭斩鲨微微昂起下巴:“我和孟长安也是共过生死的。”
“很诧异?”
沈冷看向宁侯:“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没有多少耐心。”
宁侯下意识的往后退:“这是禁军大营,你想做什么?沈冷,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你如果对我动手,你就会被取消继续参加诸军大比的资格,你前程似锦,何必呢?”
沈冷笑了笑道:“谢谢你提醒,所以我才放弃了在诸军大比一对一的时候再打死你,众目睽睽之下,总是会有些不方便。”
“你......你冷静些。”
宁侯脸色发白:“孟长安被陛下取消参加诸军大比的资格,是他咎由自取关我什么事?”
他看向张桦林:“他也看到了,是孟长安打死的人。”
张桦林摇头:“我只是看到了孟长安蹲在尸体旁边,廷尉府询问的时候我也是如此说的,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这是我身为战兵将军的职责,有一说一,我并没有看到孟长安打死人。”
“你无耻!”
宁侯怒视张桦林。
张桦林向后退了一步:“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沈冷看向张桦林,张桦林举起手:“别这么看我,我和你之间没有冤仇,你若是想连我也打的话,你尽可出手,不过你最好还是别树敌太多,虽然我现在才瞧出来你这是给宁侯设了个局,但我可以保证什么都不说出去。”
就在这时候宁侯转身就走,沈冷没时间理会张桦林,一拳砸向宁侯后脑,宁侯感觉到背后脚步声临近,身子猛的一低......他竟是假意要逃走,在沈冷靠近的一瞬间伏低身子一脚向后踹了出去,这一脚极为凶残,而沈冷追的太急,避是避不开了。
沈冷出拳的右臂往下一沉,手肘重重的砸在张桦林的小腿上,左手抓住张桦林的脚踝往后一拉......这两个动作一气呵成,在连一息都不到的时间内做出的反应竟是如此恰到好处。
张桦林的腿被拉直,沈冷的手肘撞在他小腿肚子上,手肘向下的霸道力度直接砸断了他的小腿骨,一声哀嚎之中,沈冷将宁侯向后甩了出去。
宁侯落地翻滚,沈冷大步朝着他走过去,宁侯挣扎着跪在那:“别杀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在他低头的瞬间从腰畔抽出来一把匕首直刺沈冷小腹,沈冷侧身避开,膝盖横扫出去撞在宁侯的胸膛上,宁侯的身体翻滚向后,手里的匕首没有攥住不知道落在何处。
沈冷不等宁侯站起来,一拳打在宁侯的面门,这一拳打的宁侯脸好像都炸开了一样,血肉模糊,鼻梁骨断了,嘴唇被打豁开,门牙被打掉。
宁侯的脑袋向后撞在地面上又弹起来,可见这一拳的力度有多大。
“本已经安排好了。”
沈冷抓着宁侯的衣领把他拎起来:“不管你怎么躲你都躲不开,在一对一的时候你总是会遇到我的,你觉得你可以算计别人,想没有想过,你被算计也一样不是什么难事。”
宁侯那一脸的血,看着沈冷的眼神里已经满是恐惧。
“你们......救救我。”
宁侯被沈冷拽着衣襟,艰难侧头看向彭斩鲨他们那边:“若是不救我,你们也都是从犯!”
砰!
沈冷一拳打在宁侯的左眼上,这一拳暴击之下,左眼球直接被打爆,眼眶都裂开。
沈冷松开手,宁侯的身体摔在地上,翻身过来想往外爬,沈冷一脚踩着他的肩膀,低头抓起来宁侯的右臂往上猛地一拉......四周看着的人都听到了一声极清晰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宁侯惨呼起来,那声音好像能钻进人的脑子里似的,震得人一阵阵烦躁也恐惧。
“王无波是你杀的。”
沈冷不再继续打,而是挺直了身子缓了口气:“为什么要杀他。”
“我没有......”
宁侯艰难的说了三个字,转头看向沈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其实不敢真的打死我,你只是想逼我承认对不对?我是不会承认的,人就是孟长安杀的。”
沈冷从怀里把小猎刀的刀鞘取出来:“你可能不知道什么叫被刀鞘支配的恐惧。”
他蹲下来,刀鞘在宁侯的左手手背上刮了一下,一层肉皮被翻卷起来,宁侯的眼睛骤然睁大。
“啊......”
他疯狂的挣扎起来,沈冷一脚将他踹的翻转过去,他把刀鞘贴在宁侯的脸上:“很久没有说过那句话了......是因为这段日子以来没有遇到让我生出杀心的人,你说错了一点,我不需要别人来为你定罪,在我这,你已经是死罪,你死之前,体会一下什么叫刀鞘在你脸上摩擦。”
刀鞘在宁侯的脑门上刮过,宁侯的身子骤然绷紧了一下,然后疼的蜷缩在一起:“别打了......王无波是我杀的,你别打了,别杀我。”
沈冷站起来看向张桦林:“你是不是在等我杀了他?”
张桦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个看戏的。”
他说完之后转身走了,彭斩鲨看向沈冷:“让他走?”
“让他走。”
沈冷抱拳:“劳烦各位做个见证。”
所有人抱拳:“愿为孟长安将军伸冤!”
所有人,都在演戏,只有宁侯和张桦林以为是真的。
这个局是意料之外的事,沈冷本打算在擂台上当众把宁侯打到说实话为止,然而那是成功率很低的办法,值礼监裁官会立刻制止,如果沈冷还不停手的话,负责维持秩序的禁军可以对他出手。
在沈冷得知了今日考题之后,立刻就去找了彭斩鲨,由彭斩鲨联络众人合伙给宁侯演了一出戏。
四天前,诸军大比前一天。
一家小酒馆里,沈冷看向坐在面前的彭斩鲨:“孟长安是被冤枉的。”
彭斩鲨点头:“虽然我并不是很了解他也不是很了解你,但我相信你们两个都不是那种人,孟长安光明磊落,他必然是被算计了,是有人害怕他,不敢让他参加诸军大比。”
沈冷:“谢谢。”
彭斩鲨摇头:“谢我做什么,你我,孟长安,我们三个人在西疆战场上是并肩作战过的,那时候我可以把后背交给你们,你们也可以把后背交给我,从那一刻起,我们就是生死兄弟......战兵之中有害群之马,我愿意和你一起把这个人揪出来。”
他看向沈冷:“你能知道是谁吗?”
“知道。”
沈冷回答:“宁侯。”
彭斩鲨:“我该怎么做?”
“让宁侯相信你,必要的时候,他会寻找一个同盟,就好像他选择了张桦林一样,张桦林是东疆来的,裴亭山的手下,自然对孟长安有敌意,你脾气直,关键时刻,宁侯会觉得你好利用。”
彭斩鲨:“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沈冷道:“你信不信,如果需要制造一场混乱,你第一个骂我,宁侯第二个就会骂我,而你表现的越激烈,他就会越觉得你可以利用,如果你想打我,哪怕打到一半的时候停下来,他也会在背后推你一把。”
彭斩鲨点了点头:“若他真的在背后推我一把,我就信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彭斩鲨站起来:“但我不服你,诸军大比的赛场上,若有机会,我还是想跟你一分高下。”
沈冷站起来抱拳:“随时恭候。”
演武场。
值礼监裁官听闻有混乱连忙冲了过来,他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食堂,又看了看倒在地上哀嚎着的宁侯,转身往外走:“一群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家伙,幸好没把人打死。”
沈冷歉然道:“事出无奈,还请值礼监裁官见谅。”
“这事我没看到,回头你把偷我旗子的事解释一下。”
说完之后值礼监裁官便出去了。
他才刚走,韩唤枝带着一队廷尉从外面进来,看了看这乱糟糟的局面,微微皱眉:“谁打的人?”
沈冷道:“是我。”
他话音刚落,彭斩鲨举起手:“也有我。”
“还有我!”
“也有我!”
“有我!”
二十来个人全都举起手,走到沈冷身边站住。
其中一人看向沈冷:“你是可以做兄弟的人,孟长安有你这样的兄弟他应该很开心,我希望,以后我也能成为你的兄弟。”
少年人,有少年意气。
“我们都打人了!”
他们像是一群毫无理智的孩子,就好像在课堂上,先生举起手里的戒尺问:“是谁扰乱了课堂秩序?”
一群小伙伴站起来:“是我们。”
韩唤枝叹了口气:“那你们就自己去牵马,我车坐不下那么多人。”
说完看向沈冷:“我以为你会打死他。”
沈冷摇头:“因为这样一个人赌上自己的前程,不值得。”
韩唤枝笑起来:“原来成了亲果然能让一个男人变得更理智成熟。”
沈冷撇嘴,想了想他应该是在夸茶爷,又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未央宫。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朕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忍住。”
沈冷垂首:“臣错了。”
“错了就得受罚。”
“臣愿接受陛下处罚。”
皇帝想了想:“出去买两盆观赏橘来,把朕外面那两棵换了!”
“啊?”
沈冷抬起头愣在那,然后低头:“臣遵旨。”
沈冷看向大将军澹台袁术:“贴个告示出去,就说这些年轻人无意之中得知了宁侯杀人嫁祸之事,一时气愤难平所以打了人,朕念及他们忠勇,不做追究,但每个人都要写一份悔过书上来,朕要亲自过目。”
沈冷叹道:“要写悔过书啊。”
皇帝看了他一眼,想到他的字。
“你就免了吧。”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已经够头疼的了。”
未央宫外,沈冷出来看到了一辆马车,陈冉坐在那朝着他摆手,就如多年前他坐在南平江边等孟长安。
第三百五十八章 爷叫白牙
长安城北,燕山。
白牙蹲在悬崖边上看着下边那郁郁葱葱的山林,在远处似乎还有一条玉带般的江流,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从山崖上跳了下去,半空之中,白牙左手抽出背后的长刀,刀尖划在悬崖上擦出来一串火星,岩石坚硬,刀尖并不能刺入,只是稍稍缓解了下坠的速度,当他下坠足有七八十米的时候刀子收回来,横向奋力一斩!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差不多一尺宽的重刀砍进了一块比较凸起的岩石上,他的身子骤然停下来,左手握着刀柄挂在半空之中的白牙嘿嘿笑了笑,有些没心没肺。
“我有点强啊。”
他咧开嘴傻笑,然后单臂发力转了上去,蹲在那凸起的岩石上,喘息了一会儿后把重刀抽回来挂在背后,然后开始往上攀爬。
一只手,竟是慢慢的爬了回去,就在他即将到达山崖顶处的时候,忽然听到崖顶上有人说话。
白牙看了看旁边有可立足之处,贴过去,一只手扣着悬崖上的岩石裂缝侧耳倾听。
“想不到你也会在这。”
声音有些陌生,白牙并没有听出来是谁。
“我也想不到你会在这。”
第二个开口说话,白牙一怔,这个人他听得出来是谁,那声音有几分熟悉,曾经东主叶流云让他盯过这个人......白小洛。
白牙屏住呼吸,想听听上面的人会说些什么。
“这燕山虽大,可适合隐居的地方并不多,那个尼姑庵就是最好的去处,你我在这相遇倒也不算太偶然。”
白小洛看了罗英雄一眼:“你居然还活着,了不起。”
罗英雄哼了一声:“年轻人,你应该对前辈有最起码的尊敬。”
“你?”
白小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几年前我若是遇到你,你直面如此威胁我,我可能会吓得浑身颤抖,罗英雄的名字我听过太多次了,曾经的江湖说是你的江湖也不为过,廷尉府说是你的廷尉府也不为过......就算是前些日子若是遇到你,我也会害怕,因为我没有必胜的把握,可是现在你身上的伤怕是还没有好利索,我为什么要怕你?”
罗英雄:“你以为我现在杀不了你?”
“我只是以为,你我之间没有不死不休的必要。”
白小洛淡淡的说道:“我来燕山里避一避,你也在这里,说是一种缘分怕是俗气了,不过上天总是会把志同道合的人安排在一起,我们的目标其实一致。”
“你还没有资格和我谈什么。”
罗英雄似乎是转身要走。
“我知道荀直一定找过你。”
白小洛道:“既然你那么喜欢自称前辈,我也就称呼你一声前辈......前辈,你真的觉得凭你一己之力就可以杀了皇帝?你的人生已经没有什么**了吧,活着?活着对你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以你的本事,随随便便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像孤魂野鬼一样活下去,韩唤枝也未必能轻易找到你。”
“韩唤枝算个屁。”
罗英雄道:“开枝散叶天边流云六个人都算上,我没有一个看得起的。”
悬崖上的白牙眼神一凛,心中怒火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白小洛道:“可你老了,你也伤了,荀直之前找过我的,告诉我隐藏一阵子后就去东疆等着,皇帝明年一定会去东疆,裴亭山就是他心中最大的不安,裴亭山若是把东疆搞的像他自己家里的产业,皇帝多半也不能容忍,所以东疆一定有机会,我猜着荀直也必然会把计划对你说,因为我们这边需要你这样一个非常非常有用的高手。”
罗英雄:“怎么杀皇帝,在何时何地杀,是我自己的事。”
白小洛:“何必呢?这里只有你我,如此端着架子说话累不累?我已经喊了你一声前辈,难道还不知足?”
罗英雄道:“你是在逼着我杀你?”
白小洛耸了耸肩膀:“既然你那么自信一个人就可以在东疆把皇帝杀了,那我倒是乐见其成,晚辈就不妨碍前辈养伤,若是你想谈的话,到尼姑庵找我。”
贴在悬崖下边的白牙咬着牙撑着,自己跳下去之前四周还没有人,而那个尼姑庵他知道在何处,距此并不远,从下边往上爬用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这两个人出现在这的时间也就长不了,听起来他们之间似乎并不是很友善,白牙想着这消息一定得送回去,他们居然敢在东疆谋划刺杀皇帝!
他站在那很尖锐的凸起上已经有一会儿,脚底被刺的很痛,稍稍移动了一下,背后的重刀却在崖壁上划出来一声轻响,白牙脸色一变,立刻松开手滑了下去,他的力气近乎耗尽,知道自己若上去的话只能是死路一条。
滑下去,九死一生,上去,十死无生。
就在这一刻白小洛冲到崖边,看到一个人影急速坠落下去,他哼了一声吼将背后挂着的那杆大槊摘下来,朝着人影猛的掷了下去!
白牙下坠的速度已经很快,可是大槊更快。
噗的一声!
大槊刺中白牙的一条腿,直接贯穿。
白牙痛的忍不住低呼一声,看到下边有一棵横生出来的松树,他一刀斩在松树上,身子往下坠的势头一下子停住,左手死死的抓住刀柄,身子往下坠的力度拉的他左臂一阵剧痛。
“啊!”
白牙一声大喊,脸色瞬间就惨白无比。
而挂在他腿上的大槊却依然在下坠,槊的重量直接把伤口又豁开了一倍,白牙奋力爬上那棵松树,剧痛几乎让他把嘴唇咬开,他一把将大槊拔出来扔下悬崖,然后撕开衣服用手和牙将伤口勒住,可是伤口实在太大,血流不止。
“你走不了的。”
山崖上的白小洛往下看着:“我说不准走。”
他从腰带上鹿皮囊中取出来两只铁爪扣在手上,然后纵身一跃,半空中白小洛双手抓着崖壁往下滑,火星四溅,而罗英雄却没有动,只是站在崖边往下看着,不管是那个他不认识的人死了还是白小洛死了,他都觉得很不错,若是两个人都死,当然更不错。
白牙看到白小洛越来越近,狠狠的勒住了伤口,然后顺着崖壁又滑了下去,他的后背紧紧的贴着岩石,衣服被刮破,然后就是后背的皮肉。
下边就是一望无际的林海,白牙在距离地面没有多远之后再一次挥刀横向砍了出去,这一刀已经是他最后的力气,刀子落在一棵大树上,白牙握不住重刀,胳膊如同断了一样的疼,只是缓解了下坠的力度然后摔在地上,即便如此,他依然在最后时刻强行扭转自己的身体,后背撞在地面上的那一刻他喷出来一口血。
若非这山林之中常年落叶已经累积的很厚实,白牙依然撑不住,他落地之后感觉自己被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似的,又吐了一口血,翻身想站起来,左臂才撑了一下地面,剧痛又让他的胳膊不由自主的弯曲,身子再次趴了下去,脸贴在地面上,血很快就把那些落叶染的发红。
半空之中,白小洛落下来蹲在一棵树的树杈上,低头看着白牙:“我说过,你走不了的。”
白牙艰难翻身仰躺着,看着白小洛忽然笑了笑,他左手往回猛的一拉,手上居然缠着一条很细却极坚韧的丝线,另一端在他那把重刀的刀柄上缠着,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
他见过沈冷那个刀鞘,觉得很有意思,于是也找人做了一根。
重刀被拉出来,旋转着飞向白小洛脑后,白小洛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山林里太暗,没有光,所以看不到那根细线。
砰地一声!
重刀砸在白小洛的后脑。
白牙嘴角一勾,心说我果然是很强啊,左手刀练了这么久,终究是没有白练。
可惜,他运气不好。
重刀是刀背砸在白小洛脑后,重击之下白小洛从树上掉了下去,白牙再想拽回来重刀已经没有力气,而白小洛并没有昏过去,也在挣扎起身,白牙拼尽全力的站起来踉跄前行,回头看了一眼,白小洛应该被砸的昏沉,走路摇摇摆摆,走不了直线。
“爷是不会死的。”
白牙拖着一条伤腿往前走,血洒一路。
山崖上,罗英雄看着那两个人在深林之中消失了身影微微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总不能让那个偷听到消息的人就这样走了,轻叹一声,从悬崖上往下爬......他并不是跳下去的,而是爬,但他爬的速度很快,哪怕很细小的缝隙他都能扣住,像是一只巨大的壁虎一样下来。
白小洛被那一下砸的确实很重,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人伤到那个地步还能反击,脑子里嗡嗡的,不但眩晕,走几步就会呕吐,可正因为如此他杀心更重,若是这样还让那人走了,他怕是会觉得自己丢人很长一段时间。
“你还能坚持多久?”
他一边走一边问。
白牙却不回头,拖着一条腿不停往前走:“走到你死。”
白小洛眼神里杀气四溢,可是看着前面的那个人却有些模糊,似乎是有好几个人在前边走一样,他将手里的铁爪甩出去一个,打的却是一个虚影。
铁爪擦着白牙的肩膀飞过去,白牙哼了一声,没理会。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山林之中行走,其实走的都不快,一个懵了,一个伤了,可谁都没有放弃。
“无名小辈,你坚持不了多久了。”
白小洛嘶吼了一声,眼睛越来越红。
“爷有名有姓,爷叫白牙。”
白牙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又有一个人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