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本该在夜晚寂静非常的上官府突然被一阵急促敲门声打破了宁静。
那刚落在树上的黄鹂鸟被惊扰,扑棱了几下翅膀就飞走了。
来者被管家引进后堂的密室。
“先生稍作,我这就请老爷前来”
来者看到管家小心翼翼的把门关好后显得更加心急起来,坐卧不宁的他,来回在屋子里踱步,好像天马上要塌下来一样。
管家走出密室,绕过一个长廊,长廊的尽头是老爷的书房,此刻里面灯火通明,说说笑笑,热闹非常。
以往,管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基本不会来到书房去找大人的,纵然里面有说有笑,按照大人的说话,他很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刻。
可是今天不一样,来者的行色匆匆让管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硬着头皮敲响了门,书房内的嬉闹声忽然低沉了许多,一阵雄厚粗壮的男声不耐烦的说:“进来吧!”
管家推门而进,看到老爷的太太,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和一些婢女围坐在一起玩着考完记忆力的游戏。
老爷趁着热闹劲赶忙走出书房询问管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书房内的上官楚楚看着父亲的脸慢慢从热情变的紧张了起来,紧接着老爷急匆匆的与管家去找神秘兮兮的不速之客。
上官楚楚望着父亲和管家行色匆匆的脚步和焦急的背影显得有些好奇,她并不想知道两个人去见了谁,而是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半盏茶的时间,来者忽然听到有个人推门走了进来,虽然他只穿着睡衣,但是来者认得出来这位老爷就是自己要找的上官大人,直隶巡抚上官路远。
上官路远小心翼翼的关好门快去转身来到来者面前。
“玄武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过吗,你和朱雀单线联系,要是让人发现你和我有来往,你我都得死”
显然,玄武只是这个人的绰号。
玄武咽了口涂抹赶紧道:“大人,此事紧急,不到万不得已,属下是决然不敢亲自来找大人的”
上官路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坐在桌案前的椅子上,桌案上有个茶壶,他倒了杯水。
“说吧!什么事这么紧迫!”
“大人!”玄武趴在上官路远耳朵上小声道:“你在朝中潜伏的六个密探已经全部暴露,现御林军都统纳兰云海正在缉拿的路上,你赶快把那六个密探的花名册给我,我好提前通知他们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后,本来要喝茶的上官路远骤然把手里的茶杯停在空中,眉间紧锁似乎有什么心事,片刻,他将眉头舒展开来,将手停在空中的茶杯又送进唇间。
玄武看到上官路远的样子似乎并不着急。反而慢吞吞的吹起了茶杯上的茶叶沫子。
“上官大人!”玄武无奈的说道。
一阵清香在上官路远的嘴里留下一丝香甜,萦绕许久不曾散去。
上官路远放下茶杯,微闭双眼,慢慢道。
“玄武啊,你知道几月采下来的龙井茶最好喝,醉人嘛?”
“回禀大人,玄武未曾可知!”
玄武小心对答着,因为他知道上官路远在试探自己,或许他发现了什么。
“玄武啊,你是杭州人竟然不知龙井茶几月采下来的最好喝,此天下最谬也!”
说着,上官路远笑了起来,笑声此起彼伏,让玄武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哪里露出了破绽,他赶忙回应道。
“玄武虽是杭州人,但自小跟在大人面前学习,所以家乡的事未曾可知”
这句回答本不在玄武之前的预想中,可是狡猾的上官路远既然问了自己也不好搪塞过去,只好胡乱编造了一个理由,或许可以蒙混过关吧,玄武在心里想。
上官路远收起笑声,面容严厉起来,他看着前方缓缓道。
“年轻人,乔装谁不好,非要乔装我那最笨的徒弟,我那徒弟又笨又懒又滑,交过的东西第二天就忘,可是有一样东西他永远不会忘”
“什么东西不会忘?”
“就是敲门的节奏,那是暗号,为了让他学会暗号,我在三九天扒光了他的衣服给他撵了出去,为此他还冻伤了左手”
话音刚落,玄武赶忙用右手捂住左手,生怕老奸巨猾的上官路远看出破绽,可是这早已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上官路远看着玄武轻蔑的笑了笑:“可是我见你左手安然无恙,不会是遇到神医给只好了吧”
“大人,这一切都有可能”玄武冷漠的回答道
话音刚落,在看似寂静的密室里忽然传出一阵匪夷所思的笑,这笑声让玄武连连打了几个寒颤。
这笑声让玄武觉得像是那寒夜里的冷风,不仅冷而且冻的骨头都有生疼的感觉。
“年轻人,不要再玩了,你那点雕虫小技是瞒不过老夫的”
玄武没说话,而是乖乖的站在一旁,因为他知道以上官路远的性格是不会这么放过自己的。
可是过了好半天,上官路远都没告诉玄武对自己的处罚,玄武也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自己正处于下风的同时,上官路远正在用攻心计逼迫自己投降。
寂静的密室终于让玄武额头上的冷汗流了下来,就在玄武要像上官路远示弱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密室外传出一阵打斗声和一阵凄惨的叫声。
玄武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胜利的笑容,他知道这下该轮到上官路远示弱了。
上官路远听到打斗声后忽然紧张了起来,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玄武:“我不管你是谁,来找我有什么目的,可是我的家人是无辜的,快放了我家人,老夫这就跟你回去”
上官路远身体微颤慢慢走向玄武,他双膝微屈打算花光最后一丝尊严来祈求对方的宽恕。
玄武一把抓过他的衣襟恶狠狠的道:“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刚才让你交出花名册你不肯。现在反过来求我,刚才你求我,我兴许还能留你一命,现在我的人马已经杀进来了,你这条狗命已经不值钱了,杀了你,你那几个密探肯定会变作一团散沙,到时候就会土崩瓦解”
玄武得意的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上官路远听,就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丝毫没注意上官路远将随身的匕首抽了出来,一刀割破了玄武的左腿。
一股热流忽然涌上心头,玄武恼羞成怒用另一只腿将上官路远踢到一旁,他忍痛站起准备在进行一次攻击,却不想玄武快速来到他面前,一脚踢翻了他手里的匕首。
玄武捡起匕首快速起身,一个漂亮的前滚翻将匕首在上官的喉咙前画出了一到完美的弧线。
恰巧这时密室的门被推开,传出一阵急促的声音:“父亲大人,不好了!……”
这个声音是上官楚楚的,原来,就在一家人在书房内玩耍的时候,粘杆处统帅纳兰云海带人冲了进来,二话不说见人就杀,刹那间,欢乐的海洋变成了血色的地狱。
上官楚楚害怕之余忽然想起父亲的官职直隶总督,或许足可以震摄的住他们吧。
她连滚带爬的冲向密室,可是当密室的门被推开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上官楚楚挣的双眼和惊讶的双唇使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快……快跑!”
上官楚楚惊讶的神情似乎没让她听到父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仍然现在原地看着眼前让自己不敢相信的一幕。
“老东西,还有力气说话”
玄武紧握匕首又在上官路远的喉咙上划了几刀。
那不规则的弧线忽然在空气中平添了红色的线条,带着血腥味很快占据了整间密室,也溅了玄武一脸,也溅进了上官楚楚的眼睛里。
很多年以后上官楚楚回忆说,可能就是因为父亲的血可以让她看到一柱香以后别人看不到的事。
第二章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哈!”
赌坊的小二哥热情的招呼着在赌桌前手里拿着散碎银两却迟迟不肯下注的赌客。
在小二哥的身后是一张硕大的屏风,屏风后面是五个单间,那五个单间是专门招呼达官贵人并且时常光顾的老客户,赌坊老板招呼老客户并不像拿着散碎银两的客户那样随便。
这五个单间里都有一张绣花床,上面铺满了松软的棉被,贵客赌累时可以在床上小憩片刻,如果你有需要还可以随时吩咐小二哥去叫隔壁春香楼的姑娘陪你一起歇息,不过算下来消费可不便宜。
在房间里的墙上,每个角落都挂着一张油画,画的是半露的外国姑娘,听人说老板留过洋,其实真正的目的只有老板自己知道,那是为了分散老客户的注意力用的。
这五个房间都有自己的名字,其中一间名叫皖香园,皖香园里的客人一掷千金,将一千两银票放在了写着‘大’字赌桌面前,此刻,他的心跳加速,眼睛瞪的也比平时大了许多,他手心里的汗足可以让他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可见,他极为重视这场输赢。
“开!二三一点小,裘大人,您输了,这银票?”
裘大人的身子骨像是散了架一样,由春香楼的沐安窈姑娘扶着坐在了他身后的太师椅上,他左手扶着有些发沉的额头,右手摆了摆手,从嘴唇间挤出一句话:“愿者服输,拿走拿走!”
“好嘞!”小二哥推开皖香园的门朝着外面大喊:“裘大爷赏银一千两!”
话音刚落,屏风后面的赌客纷纷拍着巴掌叫好。
等小二哥关上门回过身时,裘大人早已经把官衣穿好了准备要走,可是小二哥并不想就让他这么走了,他小心翼翼的来到裘大人面前:“裘大人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可惜了,我这有上好的碧螺春,大人来一杯醒醒脑,马上就能翻盘!”
“不了!”裘大人显然对小二哥的留客行为并不买账,他整了整帽子回绝道:“衙门里还有事,回去晚了上面该怪罪了!”
小二哥看出裘大人执意想走也就没有进一步挽留,毕竟身在这种场所中做事的人眼里还是看得出来好坏的。
可能是聚精会神盯着赌桌上的色子太久了,当裘大人被沐安窈搀扶出赌坊的时候有点眩晕,走路有点打晃,当快要走出赌坊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道士时差点没把他绊个跟头。
裘大人刚要发作,沐安窈抢先一步指责道:“没长眼啊,这时衙门的裘大人,金贵之体,撞坏了小心要了你的命,您没事吧裘大人!”
听到沐安窈的指责,裘大人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我还有要事在身,你就不要送了,下次我去春香楼的时候你可千万要在呦!”
裘大人的手指在沐安窈的脸上轻轻勾了一下,沐安窈连忙笑着说:“那是一定,裘大人赏脸我怎么能不亲自迎接呢,这天色不早了,裘大人也赶紧回去吧!”
话音刚落,沐安窈闪开一步让开了一条路,裘大人刚想走却被那刚才差点撞到自己的道士拦住了。
那道士看上去年纪轻轻,长得倒是白白净净,那纤细的左手拿着一个写着‘算卦’的旗幡,风一吹手上显得有些吃力,让人看起来这分明就是刚出来算卦没几天,不过他的脸上沾上了一圈虬须,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来那是假的,就连她自己照镜子时都觉得像那么回事。
裘大人性子急,本来输光了钱,点卯的时间也快要到了。急着要走的他却被道士这么一拦忽然火冒三丈起来,装作拔出佩刀的样子想吓走道士,可是道士却装作很镇定的样子粗着嗓子和裘大人说。
“无量天尊,大人可是衙门的领班侍卫裘发财,裘大人?”
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小道士忽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裘发财忽然愣住了,不过转念一想这条街的百姓都知道自己叫什么,更何况自己经常出入这间赌坊,知道自己叫什么是干什么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或许她就是个骗子想要骗自己点钱花。
正想着,裘发财从袖口里摸出了一两银子交给道士:“我今天就这么多了,你去别处要去吧,我这边还有公务在身”
小道士拿着裘发财给的银子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他讲:“这一两银子贫道先谢过裘大人了,不过贫道也不是贪婪的人,贫道这就还大人这一两银子的一百倍!”
话音刚落,本来还着急要去衙门点卯的裘发财忽然来了兴致,他调整的身子正对着小道士,他倒是要瞧瞧这个瘦不经风的小道士怎么还给自己一百倍的银子。
正想着,小道士迎面走进了裘发财背后的赌坊,看到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裘发财一脸懵逼,他开始讽刺小道士起来。
“小师傅,你不会是一时手痒,想骗我一脸银子过过手瘾吧?”
小道士淡淡的道:“贫道从不说大话,裘大人且慢慢看来!”
看着小道士信誓旦旦的样子,裘发财暗自心道:正好衙门这几天有个无头案没破,老爷催我们这些当差的也催的紧,我先看你跟我搞什么鬼,如果耍花样我就把你带回衙门顶罪,对上那件无头案,老爷那边也好交差。
正想着,裘发财拿着佩刀哄散了正在赌桌前兴致勃勃的赌客。
人群中让出一条路,小道士径直走进赌桌前,小二哥看到小道士的样子,笑道:“师傅不在深山老林里修养身息,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是一时手痒想要赚点娶媳妇的钱花花?”
话音刚落,一阵哄笑让小道士觉得浑身不自在,那脸上虬须或许是粘在脸上的时间有点长了,让她有些发痒,她还不敢去挠,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小道士开门见上的道。
“我没工夫跟你闲扯,咱们这样,一局定输赢,我这有一两银子,我赢了我拿走一万两”
“那要是你输了呢?”
道士自信的冷笑道:“放心,我不可能输”
听着小道士的还豪言壮语,小二哥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把匕首插在案台上:“江湖就该有江湖上的规矩,你要是输了把你的左手留在这里”
“一言为定,到时候不许耍赖!”小道士自信勃勃的回应着。
第三章
小二哥拿起色盅在众赌客的目视中上下摇晃着,为防作弊他把手臂举得老高,众人的眼睛也随着小二哥的手上下翻飞着,可是小道士却例外,她禁闭双眼,看样子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色盅里的色子是大是小,这场赌局对他来说是输是赢或许也并不重要。
她禁闭双眼,眼珠在眼眶里打转,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挥舞了很长时间的色盅后,小二哥狠狠将色盅放在案桌上,他脸上的情绪很复杂,一回奸笑着,一回愁眉不展,似乎他也没把握赢了这局。
小二哥喘着粗气问小道士:“是大是小!”
此前,小道士一直是闭着眼睛的,当她听到小二哥的问话时才缓缓挣开眼睛,不紧不慢的说:“小”
“你确定吗?”小二哥孤注一掷的问道。
“你不在想想了?”裘发财也很不自信的问。
“想什么想,你开就是了!”小道士一本正经的肯定道。
在众赌客的起哄声中,小二哥缓缓打开色盅,当他看见色盅上的色子显示是‘二一一’时他的汗完全湿透了他的衣服。
当裘发财拿着小二哥不情愿给的九万两银票和一堆散碎银两时,他脸上说不出的兴奋让他早已忘了自己已经过了点卯的时间。
“裘大人这回相信贫道并不是说大话的人了吧!”小道士得意洋洋的问裘发财。
“相信相信,道长真是神机妙算,这一百两银子您先拿着,以后少不了要您帮忙!”
面对这一万两银子的诱惑,小道士拒绝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听到小道士的腔调,裘发财疑惑的问道:“道长的意思是?裘某听得不是很明白”
小道士笑着说:“明天此时你还来此地找我,我还让你赢一万两回去”
听到小道士的肯定,裘发财连连拜谢她,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赶忙就回衙门了。
看到裘发财急迫的背影,小道士撕下脸上的虬须,可能是刺痒让她用力过猛,她哎呦了一声,这一声让躲在她身后的沐安窈笑了出来。
“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官楚楚,居然被男人的胡子疼的直咧嘴”
听到沐安窈在自己背后嘲笑自己,上官楚楚一把将沐安窈抓了过来搂在怀里,装作很阳刚的样子粗着嗓子说:“看你说风凉话的架势要不要也把这扎人的胡子贴在你脸上啊!”
“小姐,你就知道欺负人,我才不要呢!”
“这可由不得你了,你还跑,我看你往哪跑”
两个人在街上一前一后的追逐着,可能是玩的有点欢脱了,上官楚楚没见到前方站着一个人,他愣冲冲的就撞了过去,这一撞可把她疼的够呛。
那人蹲下身来,幸灾乐祸的看着她:“上官楚楚,我交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还有心在这玩,你看你衣衫不整像什么样子”
上官楚楚回过神来看到眼前严厉的男人她忽然害怕起来:“玄武……玄武大人,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你把眼睛闭上,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玄武还真以为上官楚楚要给自己看什么好东西就相信她把眼睛闭起来了,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上官楚楚将虬须粘在他脸上就连蹦带跳的跑了,留下玄武一个人又好气又好笑的站在原地喊着上官楚楚的名字。
“上官楚楚你给我回来!”
看到上官楚楚逃跑的身影,玄武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因为这个身影像极了多年前那个恐怖的夜晚……
那个恐怖的夜晚,玄武拿着血淋淋的匕首,因为愤怒而充血的双眼看到上官楚楚因惊慌失措逃跑玄武并没有起身去追的意思。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因杀了上官路远而变得狰狞的脸慢慢变得平和起来,在停止了呼吸的师傅面前诉说着往事。
“师傅啊,您老人家能记住我在寒冷的三九天被您扒光了衣服学习您的暗语,可是您没记住玄武虽然是杭州人但是从小家里人就被当地恶霸杀死,我曾经发誓永生永世不在踏进杭州一步,这些您可能忘记了”
回忆似乎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当你拼命想要忘掉的时候,它总是在你的脑海里打转,闲来无事就让你痛苦难耐。
“……师傅啊,您平时以清廉自居,看不得贪官污吏,平时也对他们嗤之以鼻,可是你不知道半个月前您喝多了向同僚说出了您在朝中潜伏的六个密探,可是你不知道你平时自诩为自己人的大人居然居然是‘上面’派来监视你的,我劝过你,你不听,虽然你酒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我记得你当面在杭州救了我一命,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说着,玄武撕下左臂贴的假皮露出了当年被冻伤的胳膊。
“为了保全我们六个密探,不得已,我投靠了粘竿处,今天卖个破绽给你为的就是让你杀了我,忘了你对我的好,从此,我来协助剩下的密探完成您未完成的遗愿,可是话说回来,这一切怨不得别人,只管您太软弱,心不狠!”……
回忆至此,玄武早已把后槽牙咬的山山作响,他也不敢再去回忆,毕竟斯人已逝,活着的人会继续完成他未尽的事业。
第四章
“启禀大人,玄武特来拜见”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中年人手里盘着一对核桃,核桃在他手里被盘的铛铛作响,这躁人的响声似乎并没有影响他闭目养神的心情,当他听到玄武的声音时也只是微微睁开随即又闭上了,那样子生怕被人看到他在想什么一样。
“是玄武来了,事情进展的顺利吗?”
这位大人的声音和上官路远有着很大的区别,上官路远因为眉毛很浅,眼睛很大且圆润所以外边看起来并不是会让人产生惧怕的感觉,相反这位大人,眉毛很粗,眼睛小且还是那种细丹凤眼,所以当他想事情或者听事情的时候他的丹凤眼总是配合着事情的起伏来表达自己的态度,所以他总给人一种随时看透一切的感觉。
“回禀大人,事情还算顺利,上官路远已死,其女上官楚楚以为我所用”玄武见大人没说话,又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说:“属下一定会利用好她,来达成大人的目的”
“嗯,很好”
这位大人很少夸人,就连一些表面上的褒奖之词他都很少表露,所以当这句很好脱口而出的时候着实让玄武可以躲在屋里偷摸乐上几天。
“……不过”玄武正在心里得意的时候,忽然耳边又传出大人的声音“不过最近听说红花会的人也到了京城,你做事之前万万要留意,我们既不可得罪让他们搅进局中,也不可接近他们让自己惹火烧身”
“知道了大人,属下一定谨遵大人教诲”
听着大人的叮嘱,玄武唯唯诺诺的回应着着,生怕自己慢了点就会遭到他的猜疑,不过还好正因为他的忠心日月可鉴,这位大人才会那么的信任他。
由管家亲自送出大人的府邸后,玄武站在府邸久久不能离去,不是他不愿走,只是他太紧张了,好不容易活着走出府邸,突如其来的放松让他的肌肉有些发麻,两双手像是刚洗过一样.
还好活着走出来了,玄武暗自在心底庆幸着,要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在敌人眼中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要不是他厌倦了杀戮哪还有他今天表现的机会。
看来以后我还需要更加严谨一些,玄武对自己说。
因为投靠了粘杆处,玄武从简陋的民房里搬到了一处位于豪华街道里的一处不错的府邸,这座府邸相传是康熙年间辅政大臣鳌拜的家,因为欺君罔上早已被夷灭九族,玄武住的还算舒服,毕竟没有他的后人因为自己住了他们的祖宅来找他的麻烦
回到家中,玄武径直走到后院,绕过花园就能听到上官楚楚和沐安窈嬉闹的声音,对于这种嬉闹玄武早已习以为常了,以往他来到这里总是轻咳一声告诉他们自己来了,以免双方见面尴尬,不过渐渐的玄武也省去了麻烦,毕竟小女孩嘛,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也很正常,
有时间看着他们的样子,玄武总能想起自己在上官路远家和师兄弟大闹的日子,不过那种日子随着自己长大局势的转变已经很难在寻回了。
第五章
玄武还未走到楚楚房间时远远的就看到楚楚穿着道士的衣服从房间内落荒而逃,紧接着沐安窈也追了出来,脸上带着红晕,像是刚刚被楚楚戏弄过一番是的。
楚楚可能跑的太投入了丝毫没看到玄武的到来,可是当她意识到玄武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头就撞到了玄武怀里,弄得玄武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好不尴尬。
不过楚楚并没有躲开的意思反而闭着眼睛,嘴里哼哼唧唧的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恰巧这时沐安窈也追了上来,看到这一幕的她连忙用双手遮住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羞不羞啊!”
楚楚看着沐安窈不好意思的样子故意调戏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叫我小姐,要是按照这样的剧情发展下去你恐怕要叫我主母了”
想想也对,毕竟沐安窈是玄武捡回来的,一直都叫他主人。
“都什么时候了……”
楚楚以为玄武是在附和符合他,或许是玄武对自己有意思才这么说的。
可是这只是楚楚一厢情愿的猜想。
美梦还没多做一会,玄武一把将她推开,并扫了扫自己胸前留有楚楚余温的衣服:“……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玩,你们和裘发财约定的时间是什么时辰,是不是光顾着晚了,把我交代给你们的事情都忘了,我告诉你们要是坏了我的好事,小心我把了你们皮!”
玄武虽然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训斥着楚楚和沐安窈,可是楚楚却一点也不怕他,反而做了个鬼脸就逃之夭夭了
反倒沐安窈一副怯怯懦懦的样子向着玄武做了个福也跟着楚楚撒丫子跑没影了。
看着楚楚和沐安窈的背影,玄武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这样叹气并非是在意两个人玩世不恭的性格能不能把事情办好,他在意的是倘若有一天楚楚知道了自己杀害他父亲的凶手,她还会这么对待自己吗,她还会有那么一副不经世事,玩世不恭的样子。
玄武不敢去想,因为不知怎的,自从杀了上官路远后他每次看到楚楚都会在心底油然升起一点点负罪感,虽然这负罪感微不足道但他依然很在意。
他不只一次的在心底问自己上官路远该杀吗,毕竟他心慈手软不适合统领全局,可是上官路远死后那个统领全局的人会是自己吗?
玄武心里也没底,毕竟前路是那么的渺茫,毕竟时局是那么的水中望月。
那几个师兄弟你们在哪啊?如果有你们的帮助,我会早一点完成师傅的心愿,磕在他墓碑上的头也会更加心安理得一些。
玄武收起哀愁走出花园,慢慢悠悠的向着自己的卧室而去。
集市上人来人往,卖货的,买货的,走街的串巷的,人们摩肩擦踵使这个看起来原本有些拥挤的街道有些难释重负。
就在街道的不远处,有两个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本来就不算开阔的街道,使他们的到来显得更加紧张,还好,众人很识趣,自动的让开了一条路,还好他们没有迟到成功的在按约地点出现在了赌坊前,可是裘发财并没有出现。
裘发财的爽约让楚楚的心底莫名的打起了鼓,就连一向与世无争的沐安窈也觉得很不满
“小姐,按道理说裘发财视财如命,昨天您为他赚了那么多钱,今天本应该按照出现才是,可是您也看见了,他这是何道理”沐安窈涨红了面庞显得很不高兴。
“他不会不来的,可能是衙门里有什么事情给耽误了吧别担心,我们四下找找他可能就在附近”楚楚也不知道裘发财为什么不会来,不过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来安慰沐安窈。
寻了一会,就在楚楚累的腰酸背痛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眼尖的沐安窈忽然在街道的一处角落里发现了躺在地上的裘发财。
第六章
沐安窈低沉了声音,手指偷偷指着裘发财倒地的方向,暗示着楚楚自己有重大发现,楚楚听到沐安窈的暗示后小心翼翼的和她悄悄的向裘发财走去。
当沐安窈蹲下身试着探了探裘发财的鼻息时,她知道裘发财其实并没有死,只是被人打昏了而已。
“装死是吧,看老娘怎么收拾你这个王八蛋!”
就在楚楚伸出手掌打算将裘发财一巴掌拍醒好好质问他一番时,一把冰冷的长剑忽然抵在了她和沐安窈的脖子上。
楚楚忽然愣住了吓的没敢说话,腰板挺的很直。
他以为裘发财发现了他们的身份而他们是来抓自己的,可是当那把剑的主人开口说话时,楚楚知道自己想错了。
“原来这只清狗嘴上说的在等人就是在等你们俩啊!”
‘清狗?’楚楚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听到这样的词语,以往她只是在勾栏瓦舍三教九流的交谈中听到过,他们说这样的人都是反贼,有个口号叫什么反清复明,想必今天拿见对着自己脖子的人就是反清复明的人了吧!
楚楚有些害怕,因为在他听到的故事里反清复明的人都是一些为达目的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不过她还是让自己努力的镇定了下来,打算和他们从中周旋,伺机虎口逃生。
楚楚伸出双手做握拳状低声道:“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话音刚落,拿剑的那位少年忽然愣住了,不过他很快从这句暗语中得知,原来他口中所谓的清狗原来是‘自己人’
少年和属下收起佩剑将楚楚和沐安窈扶起并恭恭敬敬的赔了礼道了歉说自己刚才太冒失了。
楚楚以为反清复明的人都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类似年兽的脸,所以当他站起身时用双手捂着脸生怕自己看了他们的脸后会更加害怕。
可当他透过指尖的缝隙看到英俊少年郎的脸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心间有一汪湖水,明明很安静却荡漾了起来。
楚楚也学着少年的样子抱拳称道:“敢问这位兄弟尊姓大名”
少年郎听到楚楚的疑惑赶忙回礼道:“在下烧的是莲花堂的香,现任双花红棍我叫赵常洛,还未可知这位兄弟姓甚名谁”
双花红棍是天地会负责联络的部门,也是天地会的重要机构组成部分。
听到赵常洛的介绍,这是楚楚第一次听到这个牵绊了自己一生,爱了自己一生的少年郎的名字,一切来得都是那么的不早不晚,正正好好。
楚楚凭着记忆想起了街头巷尾盛传的一段故事,于是她照搬照抄告诉赵常洛:“在下烧的是青木堂韦香主的香,现在刚刚入会日后还请你多多帮助”
“应该的应该的”赵常洛温文儒雅的说:“行走江湖以后就是兄弟,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提我的名字,江湖上的兄弟还是会给几分薄面的”
“好的好的,多谢兄弟,只是小弟现在有要事在身恕不能久叙,还望见谅!”
话音刚落,楚楚抓着早已被吓傻了的沐安窈赶忙就跑。
看着楚楚跑远后,赵常洛的属下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小心翼翼的告诉赵常洛。
“青木堂自韦小宝堂主以后就被帮助取消了,大哥,你好像被他骗了!”
听到属下的提醒,赵常洛忽然也醒过神来,愤怒的他抽出佩剑小声的对楚楚的背影说:清狗!看我不杀了你!
第七章
直隶总督上官路远一家被灭门前一个月
“唐大人,你要是识时务的话就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也不罔我从京城那么远的地方跑的这么个穷乡僻壤连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说话的这个人生的身高挺拔,直耸入云,面容白净,唇似绽桃,笑不露齿。
事实上他无论怎样表达自己的情绪都不漏齿。
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似乎很谨慎。
“……你瞧瞧,你瞧瞧,你这衙门的桌子上怎么还有灰呢,渍渍渍”
他的嫌弃让唐大人有些难为情,他也并不认为这位爷哪里矫情,事事本来如此,如果不是这位爷亲自来一趟,上一个没了腿的桌子说不定还能放在这里用一个月。
“下人们说赵大人要来本小县,我只当下人们随口开的一个玩笑,没想到今日得见真容可否是为了那赈灾粮饷而来?”
唐大人是此地的县令,此县北面有条河,九省通衢,商船往返,富贾云集好不热闹,也给此地的百姓带来了不小的收益。
唐大人本以为凭着这样傲人的政绩可以升官发财,可是五年前天降大雨,河道绝口,冲毁民房无数,曾经热闹的景象再也不复返了。
传言上面知道此事后大为震怒,让户部拨下赈灾银两百万,可是唐大人等了五年却一两没见到,不仅灾民房屋无法重建,就连他的衙门也显得破败不堪。
赵大人名叫赵德全,来的时候行色匆匆,一点笑容都没有,或许唐大人理解错了,他并不是因为赈灾银两而来。
“……如果大人不是为了此事而来,那是因为什么事让赵大人这么劳师动众呢?”
见唐大人仍旧冥顽不灵,赵德全有些心急,他无奈的大声喊到:“账本呀!”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些不严谨,他放小了音量:“……一年前是不是有人把一个账本交到了你的手里,并让你小心保管,那现在这个账本呢?”
唐大人似乎知道这个账本的存在,但他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加上他的特殊身份和一些从上面传出来的流言蜚语,他觉得账本万万不能落单他的手里。
“赵大人是要看我衙门里的公款账目吗?我就吩咐下人给你拿来,来人……来”
话未说完,赵德全一拳打在桌子上,一瞬间,疼痛感让他花容失色。
“哎呦,大人你怎么了,要不要小的叫个大夫”
赵德全咧着嘴数落着唐大人“你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这个狗奴才真是要气死我呀!”
赵德全挑高了嗓门,尖细的声音让唐大人听得有点不舒服。
“赵大人所说的东西我实在是不知道,不过大人难得来一次,我为大人预备了美酒佳肴,还请大人笑纳”
“不必了”赵德全站起身边走边说说:“此处不远有一个我的熟人,我去他那里,没个十天半个月我是不会走的,所以你用我在的时间里给我好好想想我要的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
说完,赵德全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赵德全远走的背影他苦笑了声。
唐大人觉得若自己真备了美酒佳肴他也是肯定不会吃的。
就冲他瘦弱的身躯唐大人就万分的肯定。
人活一世总要爱些东西,赵德全也不例外。
赵德全说此处不远有他一个朋友,没个十天半个月我是不会走的。
方圆几公里都被洪水冲垮,平民百姓家赵德全肯定看不上,不过此地上游倒是有个是非有钱的李员外。
这或许就是赵德全口中的朋友吧!
或许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第八章
人活一世总要爱些东西,赵德全也不例外。
赵德全说此处不远有他一个朋友,没个十天半个月我是不会走的。
方圆几公里都被洪水冲垮,平民百姓家赵德全肯定看不上,不过上游倒是有个是非有钱的李员外。
这或许就是赵德全口中的朋友吧!
或许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自打赵德全走后,唐大人就一直坐立难安,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
对于账本的事唐大人不仅知道,而且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件东西对他来说比命还重要,是别人对自己的托付,怎么能轻易交给赵德全呢。
对于赵德全的到来,唐大人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不过他知道的是,这个赵德全并不是简单的来要账本这么简单,,如果真是这么简单他直接打发下面的人来就好了,他为何要亲自跑一趟呢?
他代表的是上面?还是更上的上面呢?
这里面一定隐藏着很深的政治斗争。
唐大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懂得明哲保身的人,这对于他当了二十多年的本地县令就能看的出来,他深谙官场之道。
曾经有无数次差点被火烧身的经历,他都成功把火苗吸引到了别处,以至于自己落的个干干净净,这次也不列外。
穷尽思量之后,唐大人吩咐手下前来,此时,当班的是衙役裘发财。
唐大人从暗门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包装不算精细,选料也不够讲究,让人从外观中很难看出来它有什么珍贵的地方。
“此物交付你手,万万不可辜负本县的信任,一定要平安交到直隶总督上官路远的手上,切记”
裘发财颠了颠盒子,盒子在他的手上显得有些轻飘飘的,不像是银票,也不像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裘发财心里想着,他的嘴咧到了一边显得很不屑。
显然他也不认为这是个什么好东西。
看到裘发财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唐大人不仅没发火反而赔着笑脸,陈述个中好处。
也难怪,把脑袋别在裤带里在衙门里当差为的就是混口饭吃,而如今清贫的衙门连粥都喝不上了,唐大人也确实愧对自己的属下。
唐大人平时对自己的属下笑嘻嘻的,和他们打成一片,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这或许就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倘若这点福利都没了,谁还愿意给他干活呢。
为了让裘发财把这件差事重视起来,唐大人许诺回来之后赏赐他一笔客观的银两。
说道银两,裘发财动了心,哪怕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一向嗜钱如命的他决定冒一把险。
裘发财细心的将盒子用碎布系在腰上,就在他随时准备动身的时候,唐大人小心翼翼的对他讲。
“万万不可从正门走,我卧室内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你随我来”
对于唐大人的小心谨慎裘发财认为没有必要,当他一脸不快的跟着唐大人到了密道时,他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唐大人所惧者乃是赵大人而已,今赵大人已走,唐大人何惧之有”
对于裘发财的疑惑,唐大人面色忽然凝重了起来,紧张的说:“你当这个老狐狸真的走了吗?即便他走了,他也会留下爪牙伺机行动”
“原来如此,那属下明白了,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完成大人的任务”
看着裘发财远去的背影,唐大人那颗永远担不完的又开始纠结了起来。
第九章
对于裘发财的疑惑,唐大人面色忽然凝重了起来,紧张的说:“你当这个老狐狸真的走了吗?即便他走了,他也会留下爪牙伺机行动”
“原来如此,那属下明白了,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完成大人的任务”
看着裘发财远去的背影,唐大人那颗永远担不完的又开始纠结了起来。
由于县衙经费有限,唐大人只给裘发财提供了一匹马和十两银子,由于他的日夜兼程,他的马体力不支死于奔命。
本来各州县的衙役出门办差都会请求沿途驿站上的帮助,只是唐大人为了保密不让裘发财去驿站求助。
没了马的他只好走到京城,当他到达直隶总督府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此刻上官家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只是裘发财的出现破坏了整体气氛。
一开始上官路远还以为遇到了要饭的,本想给两个钱打发了事,只是裘发财说明来意后上官路远才把他引到密室说话。
“你是说宫里的赵公公亲自前来向唐大人索要账本?”
听到上官路远的疑惑,裘发财急迫的咽了一口茶水马上点头称是。
对于赵德全的到来,上官路远和唐大人的反应一样。
他是上面派来的,还是更上的上面派来的?
不管是谁派来的,总之这账本谁也不给就对了,要知道这账本可关系到一些人的把柄。
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
为了感谢裘发财不远万里的辛苦,上官路远赏赐了他几两银子,并安排他在府里住下,不过裘发财拒绝了。
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当裘发财拿到上官路远的钱时,他的心思开始活泛了起来。
京城之地富庶繁华,不管是烟花巷柳里的温柔乡,还是赌坊中快意,都让裘发财流连忘返,一呆就是一个月,这其中还有两个人跟他赌大小让他活活赢了一万多两,这更加让裘发财乐不思蜀了。
并且这两个人还答应明天还让他接着赢钱,裘发财兴奋的一宿都睡着觉,第二天早早的就来到了赌坊,可是在来的路上他感觉一直有两个人在跟着自己。
他摸了摸口袋,心里有些打鼓,想着,莫不是这人昨日看我赢钱,今日想要打劫我吧。
“好在小二哥给我的是银票,任他抢去也无妨,没我的信物钱庄老板也万万不会给他兑换”
就在裘发财自言自语时,他的后脑被人打了一记重拳,裘发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远在千里之外的唐大人这些天一直坐立不安,算算日子裘发财也该回来了,可是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唐大人的心急也不是没有理由,赵德全一呆就是两个月完全没有离开的迹象,看来这是要跟唐大人死磕到底了。
赵德全也不是省油的灯,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他给唐大人下了最后通牒,两天之内交出账本什么都好说,不然就灭了他家满门。
期限已经过了一天,这是最后一天。
唐大人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投靠赵德全把账本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就在他准备破釜沉舟的时候,下人来报裘发财回来了。
第十章
直隶总督上官路远一家被灭门前五年
乾隆二十五年秋
暴雨夹杂着大风肆虐着天津,河北,河南、山东等地,暴雨持续了半个月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而在这狂风暴雨的背后,一些人似乎嗅到了可以让他们兴奋的东西。
那时上官路远还很年轻,加上能干受到上面的赏识,从而被提拔到了直隶总督的位置上,刚一到任,年轻气盛的他打算好好干上一番事业,就算不千古流芳,也要做出点名堂。
上任半年的他一直没等到施展才能的时候,或许是上天让自己磨练一下意志吧,上官路远这么想。
半年后,暴雨悄然而至,上官路远知道,自己发挥才能的时候到了,他立即组织人力疏散被困百姓,亲自调配物力甚至亲自扛着麻袋去堵决口的河道,就这样拼死拼活的干了一个月,忽然有一天下属玄武告诉他,收到一封来自上面的书函。
上官路远本以为上面知道他不容易,也知道自己为了抢在下一次决口前堵住河道以至于几天几夜没合眼。
本以为书函上面满是褒奖夸赞之词,没想到字里行间却没有一句提到他的丰功伟绩,反而多得是莫名的斥责,怒斥喝不满,让上官路远看了以后大为惊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到上官路远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玄武试图旁敲侧击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未等他开口,上官路远坐在沙袋上垂头丧气的说。
“这上面说我怠慢工期,以至于百姓多死,怪哉!这何以算在我的头上,难道他们不是人吗,难道他们不吃不喝不要睡觉吗,难道他们……哎!”
上官路远抬起头看了看正在倾听自己往外倒苦水的玄武,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此刻的玄武就是上面的人该多好,可惜他不是,自己满肚子的冤屈他听了去也就是湖泊里荡起的涟漪。本以为会掀起很大的波浪,可是就像石沉大海,鱼入海洋,看上去很美。
“属下闻大人从小饱读圣贤书,可曾读过列子?”
上官路远本以为玄武是要像自己卖弄学识,本来就心烦意乱的他更加提不起来兴致了。
玄武见上官路远不答话,继续道:“……列子中汤问一则讲了一个叫做愚公移山的故事,说的是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北山愚公者,年且7九十……”
未等玄武说完,上官路远眉头低沉,怒视着他:“你好大的胆子,你拿古喻今,可否想说本官就像那愚公一样冥顽不灵,刚愎自用”
话音刚落,他站起身准备甩袖而去,不理自大的‘智叟’玄武。
玄武看到上官路远要走,赶忙站在他面前堵住他的去路:“大人,且慢,且听小的说完”
“那好,本官就听你说,倘若我听到有一句讽刺之言,定将你治罪,去堵决口的河道”
“遵命”玄武直起身像竹筒倒豆子般缓缓说道:“河曲智叟笑而止之曰:“甚矣,汝之不惠以残年余力,曾不能毁山之一毛,其如土石何?”北山愚公长息曰:“汝心之固,固不可彻,曾不若孀妻弱子。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
操蛇之神闻之,惧其不已也,告之于帝。帝感其诚,命夸娥氏二子负二山,一厝朔东,一厝雍南。自此,冀之南,汉之阴,无陇断焉”
愚公移山的故事说完了,上官路远似乎还不明白玄武给自己讲述这则故事的寓意,自己又不好发作让玄武以为自己是有学无识之辈。他默默的点着头装作似乎听明白又似懂非懂的样子。
“属下虽然把大人比作愚公其中道理虽有不妥,可是大人可曾想过,那操蛇之神远在天边他如何得知愚公的辛劳,就算他知道愚公的辛劳,他又何必为这么傻老头去烦劳天帝呢,这其中如若没有利益驱使,环环相扣,这愚公的后代如若活在大清也只是个挖山的,他的事迹更加不会有人知道了”
“你是说……”相比之前,上官路远低沉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似乎听懂了玄武的话中玄机,可是上官路远并不确定那玄机一定是这个意思,所以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他在等玄武全盘托出。
“大人,您殊不知,那操蛇之神就好比您的上面,操蛇之神不是不知道您所辖的地区发生了水灾,可是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倘若他感念百姓疾苦,赈灾之物面面俱到,事成之后百姓只会感念大人的恩德,反倒无人念操蛇之神的好处,换做是属下也不会做这种替他人做嫁衣的事情”
上官路远初等官场时便听人说官场之黑暗,甚至母亲大人在他即将赴任前拿出她压箱底钱物让他到任之后上下打点,虽然上官路远后来并没有这么做,并凭着他的耿直做到了现在的直隶总督,不过这其中艰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每走一步就是一部血泪史。
这操蛇之神的好处,上官路远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并不想那么做,并不想用权钱的交易来换得百姓的丰衣足食,不想用这看不见的规则去毁掉自己一直以来供奉的良心。
“倘若我满足了操蛇之神,那我和他们不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吗?”上官路远对玄武这么说,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大人那,这直隶总督之职自打顺治爷入关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虽然您觉得您出淤泥而不染,但是您已经在这条船上了,您是什么这无所谓,哪怕你哪天发现自己是混账王八蛋这船你也万万下不来了!”
玄武一席话说的上官路远心惊肉跳的,他曾经不耻为伍的操蛇之神,曾经暗自唾弃的操蛇之神,难道只是时间的问题,自己正在向他们靠拢?
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望着暴雨过后倒塌的破败房屋,看着泥石流践踏而过毁坏的田园,那流离失所的人们整天望眼欲穿向参天祈祷何时才能重建我们的家园,这一刻,上官路远的心如刀割,如滴血,如被万箭穿心,虽痛,无药可医。
就让我成为医你们的药吧,或许只要你们可以得到幸福我就不会痛了吧!
上官路远将那封书函狠狠的握在手里,那书函从崭新的变成破旧的,过程,似乎像极了此时此刻的他。
回到书房,上官路远给上面回信,请求拨下十万两银子用于救灾,在玄武的建议下,他从最初的十万改成了五十万。
用玄武的话说运送赈灾银两不需要人吗,路过沿途的州县不需要打点吗,这么一大笔钱没有好处谁会对你的事上心。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上官路远忽然有了一种想要一双眼睛的冲动,那双眼睛可以看透人世间的复杂,可以看透人们心灵的丑恶,可以看透整个帝国的万恶之本。
银子很快到达了灾区,不过不是十万,因为经过所到的州府衙门都已经伸了一手,等到了上官路远手里连一万两都不到,这并不让上官路远意外。
一万两银子要挺过暴雨季节,何谈容易,难道每天只给他们喝粥吗?不管了,上官路远心一横拿一两银子当二两银子花,很快附近的粮食都让他买光了,从那以后米米价飞涨,民众怨声载道,传至上面,上面却坐视不理,上官路追其缘由还是银子起到了好处。
这一日上官路远搭棚施粥,老远看到一个瘦弱的男孩踉踉跄跄端个碗,向厨子要了碗水,上官路远见其可疑,叫住他狐疑的问:“只喝水吗,那边有粥还有馒头咸菜”
男孩支支吾吾的道:“馒头咸菜刚刚吃了些,现在只觉得馒头噎得慌,要碗水解一解”
“原来是这样”上官路远听着男孩的回答也放松了警惕,他心道,或许是我想多了,粮食足以挺过这个秋季,似乎并没有出现不堪的场面。
男孩走后,上官路远紧接着去巡视下一个地方,不过他的脑海中并没有忘记那个踉踉跄跄的瘦弱男孩,他躲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偷偷的观察着男孩。
远远的上官路远看到,男孩端着水走到一小撮人群当中,那群人中一个年龄稍大的看到男孩平安的端碗水回来,显得很高兴:“常洛好样的,白大哥没有看错你,那现在我们开始吧!”
说了句开始,男孩从地上拿出匕首在自己的手指肚上划了一刀挤出一滴血滴在碗里,然后将这碗血水传递到下一个人手里。
传了一圈在回到男孩手里时那碗水已经不能叫水了,红色的液体夹杂着腥味着实不敢让人相信,他们会把它喝掉,然后跪在地上小声的虔诚发誓。
“凤花亭,高溪庵,马溪庙,明主传宗,今夜我赵常洛与众家兄弟歃血拜盟,结为同胞兄弟,永无二心……”
上官路远看到这个叫做赵常洛的小伙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暗自生出一个计划,这计划足足花费了两代人的心血。
第十一章
自打上官路远那天在堤坝前被玄武一通晓之以理之后,他便开始了自己的布局计划,暗中挑选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人才,其他人都已挑选完毕,只是还差一个名额,总是让他不甚满意。
就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书案前的一杯茶忽然让他茅塞顿开,让他想起了那个只要一杯水的瘦弱男孩赵常洛。
或许他会事我想要的人选吧!上官路远在心里对自己打气说。
上官路远按照自己的回忆临摹了一副赵常洛的画像,并吩咐玄武让他按图索骥。
玄武并不知道画像上的是什么人,既然大人让他去找这个人那就是很重要的,他万万不敢怠慢。
他拿着画像让他灾民一字排开,煞有介事的查找起来,可是灾民中并没有和画像里的人长相相符的人就连相似的也没有,他开始怀疑上官路远的回忆是否出了差错,当他把这一切告诉给上官路远的时候,上官路远的眉头忽然舒展了起来,一炷香前的阴霾仿佛烟消云散。
“此子不可多得,我甚欢喜,玄武你切勿辜负本官一片心意”
直到现在玄武仍然怀疑根本就没有上官路远画像上的人,只是以为这几天他为灾民之事操劳过度出现了幻觉。
“属下知道大人身体甚是乏累早已不堪重负,不如大人回总督府歇息几日,这边的事交给属下负责就好了”
上官路远听出玄武的话外之意,不过他并因此未恼羞成怒,反而细心的告诉玄武其中缘由。
“此言谬矣,本官且问你,你可知为何找不到画像中的人?”
听到上官路远的质问,玄武挠挠头疑惑的道:“难不成他有先知先觉的能力,知道大人再找他,故意躲起来了?”
话音刚落,上官路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的乐不可支,也把玄武给笑蒙了。
“……大人何故发笑,难道是属下说错了吗?”
“玄武啊,亏你在我身边做事多年,我的本事你连半点皮毛都没学会,就连审案捉贼的事都退步了许多,我且问你,倘若你捉贼时会把贼人的画像贴出来告诉他我去抓你了吗”
听着上官路远的反问,玄武忽然茅塞顿开,他惊讶的道:“原来是大人责怪属下打草惊蛇,可是这蛇已惊,在想凭此画找人恐难上加难了”
“你且附耳上来,我有一计,定能让他乖乖束手就擒,不在与你周旋”
上官路远滔滔不绝的说完了自己的计策,但玄武听得还是云里雾里一知半解,但他仍然照做去准备让画像上的人原形毕露的东西去了。
看着玄武走出书房的背影,上官路远把胸脯挺得高高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和赵常洛第二次见面的时辰应该不会太远,他在香案上点燃了一炷香,静静的等待着那一刻。
在一群灾民中,有四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其中看上去特别身体瘦弱的就是赵常洛,此刻赵常洛正在用用力撕掉粘在下巴上和脸上的胡子,由于粘的太牢固,撕下来的时候特别费劲,差点把他的眼泪撕下来。
“你说常洛是不是得罪那个大官了,非要缉拿他!”
“我猜,是老疙瘩昨天去要水的时候让人看出端倪了”
“真的假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那我们带着常洛赶快跑吧!”
“别慌,事情现在还没发展到那一步,我们现在主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看看他们到底要玩什么花样,常洛,你别害怕,有哥哥们呢,哥哥们不会让你吃亏的”
赵常洛看着最后发话的大哥刚刚萦绕在心头上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了。
忽然远处一阵骚动,赵常洛向着骚动的方向望去,他看到刚刚拿着自己的画像气焰十分嚣张的人正扯着嗓子用力撕喊似乎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
“又一次来打扰大家的休息是我的不对,不过这件事是十分的重要的,就在刚刚,我寻人的那幅画像不见了,大人知道小偷就在你们其中,要想证明你们是清白的,就要把手伸进桌上的盒子里,如果是清白的,手拿出来安然无恙,否则手上粘满白灰的就是小偷”
听到玄武的坏主意,赵常洛他们几人都担心了起来。
“他们分明就是冲着常洛来的”
“我猜常洛这一次肯定是跑不掉了”
“真的假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那我们带着常洛赶快跑吧!”
此刻就连那个以为可以掌控全局的大哥也没话了,显得很慌张。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要找的是我,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说完,赵常洛把刚撕下的胡子又粘了上去跟着大家排起了队去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虽然大家百般的不愿意,但是也毫无办法。
很快就到了赵常洛,玄武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瘦弱且老成的男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拿着画像找人的时候,这个男孩的目光有些闪躲,只是他当时没注意,现在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年少英俊的容貌下竟然有这么一团浓密的胡须,可是这胡须分明粘错了位置。
玄武没有马上揭穿他,并且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赵常洛把手伸进去,结果显而易见,他的手并没有粘上白灰,事实上玄武也没有在盒子里放置白灰,他只是按照上官路远的建议看看他们的手有没有被匕首划过的痕迹。
当赵常洛兴奋的向玄武展示自己的手没有被白灰沾上的时候,玄武抓住他的手撕下他的胡子,一旁的侍卫将他的画像展示在赵常洛面前时,玄武趾高气昂的道:“没错,果然是你”
赵常洛被带到上官路远面前时,他之前点燃的那一炷香刚好烧完,屋子里弥漫着的柔弱香味和那不屈的倔强刚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孩,你家里还剩下什么人吗?你身上穿的衣服冷不冷,那饭菜你可否吃的习惯”
竹筒倒豆子般的关心似乎并不能融化看似瘦弱实则意志强大的赵常洛。
上官路远看着他的不配合,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对我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也没别的意思,看你身世可怜想要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看着上官路远假惺惺的样子,赵常洛忍不住了,他激动的道:“清狗,你不用这样假仁假义的,我就是天地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就杀我,跟我的兄弟没关系!”
上官路远好像没有听到赵常洛的谩骂一样,他听着赵常洛肚子咕噜噜的叫声笑着对这个瘦弱的男孩说:“我在厨房里备了饭菜,你去吃吧,吃完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谁要吃你的饭菜,你真是小看我赵常洛了”说着,赵常洛噘着嘴,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上官路远的书房。
看着倔强的赵常洛离去,上官路远忽然发现这个瘦弱的男孩很单纯,单纯到上了自己的当都完全没有发觉。
刚走出上官路远的书房没多久,赵常洛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他捂着肚子无助的看着书房的方向,他有些后悔,不过这后悔马上就被所谓的骨气给打败。
可是真能打的败吗?
赵常洛趁人不备,偷偷溜到后堂打算找到厨房偷偷吃点东西,可是上官路远的府邸实在是太大了,没过多一会他就迷路了。
就在赵常洛眼冒金星,饿的昏天黑地的时候,不知从哪个屋子里冒出的香味忽然让他有了动力,让他有了一个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的借口。
“这个房间可能就是厨房了”赵常洛蹲在房间外,投过门缝他清楚的看到有个人在吃东西。
赵常洛二话不说,推开房门坐在那个人的对面看着满桌子美味佳肴,他完全没了弱小的形象,在吃的东西面前,他简直就像个巨兽。
这间屋子里的主人看傻了,她觉得自己活了十二年完全没见过吃饭这么狼吞虎咽的人,她很好奇,像看稀罕物一样看着赵常洛。
正在狼吞虎咽的赵常洛完全没意识到对面有个人正在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他,当他拼命用牙撕碎鸡腿上的一块肉的时候,他用余光看了一眼她,那好奇的眼光忽然让赵常洛有些羞愧难当。
他用袖口擦了一下嘴角上的油迹,从盘子上拿过一个鸡腿递给她:“给”
她摇摇头拒绝了赵常洛的好意:“我吃饱了!”
“瞎说,桌子上所有的菜你都没动,你说你吃饱了,我才不相信呢!”赵常洛嘴里嚼着鸡腿,嘴里边支支吾吾的说。
“看你吃的那么香我就饱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千万别客气,你快吃吧!”
她将自己面前的菜都放到赵常洛面前,饿得发昏的他哪还顾得了别的,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吃光了桌子上所有的菜。
“慢点吃,别噎着!”
她好心提醒,没想到赵常洛还是噎着了。
她倒了杯水递给赵常洛,赵常洛一饮而下,总算把噎在喉咙里的食物顺了下去。
她羡慕的看着赵常洛:“我好久没看到这么吃饭的人了,这么吃一定很香吧!”
赵常洛用袖口擦了擦油腻腻的嘴,又把脏手往脏的不能再脏的衣服上擦了擦,伸出手对她表示感谢:“多谢你的盛情款待,我已经好久没有吃饱过了,记得上一次吃饱还是……总之谢谢你,认识一下吧,我叫赵常洛,你呢!”
她丝毫不介意认识一下眼前这么怪异的人,甚至也不介意这么怪异的礼仪,她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纤纤玉手握在他了他油腻腻的大脏手上,并且兴奋的说:很高兴认识你,我叫上官楚楚!
第十二章
自从那天赵常洛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后,他便像是换了一个人是的。
人们往往观察一个事物总会看它的表面,但是赵常洛不同,他的那双眼睛更能看透细节,读懂细节,只是时灵时不灵,不过从握住上官楚楚的手的那一刻,他的那双眼睛再次散发出了魅力。
“上官楚楚!不错,是个好名字,我猜你一定是这家的大小姐吧!”
“你怎么知道?”上官楚楚听着赵常洛的肯定,疑惑的道。
赵常洛像个正在断案的县太爷,一五一十的将他所见所闻竹筒倒豆子般讲给他听。
“从书房到你的房间,一共需要二百零八步,在二百零八步中我见到了两个女婢,一个花匠,三个下人,他们的衣服都是粗布麻衣,而你的衣服则鲜艳无比,这是其一,其二,你似乎很熟悉这个房间的摆设,当我作为一个陌生人闯进来的时候,你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两只脚向左侧移了一下,左侧有什么?左侧的书案前有一个花瓶。
……刚刚我推门而进的时候,风速让花瓶微微动了一下,所以这个花瓶很轻,轻到你足可以拿起它砸向我,且不至于把我砸死”
看似精彩天衣无缝的演说把上官楚楚听得神魂颠倒,简直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偶像。
“不错,很精彩,我还要听”
对于上官楚楚的崇拜,赵常洛似乎很受用,不过既然吃饱了喝足了,这便不是久留之地,所以他编了一个谎话脱身了。
“那好,你闭上眼睛,数到一百,我在跟你说更精彩的”
话音刚落,上官楚楚充满期待的闭上了眼睛,并且真的从一开始数。
看到上钩的上官楚楚,赵常洛心满意足的走出她的房间准备回去,可是刚走没几步他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了。
这数数声不仅没随着自己的走远而变小,反而越来越近。
当他转过身寻找真相时,赫然发现,上官楚楚假装蒙着眼睛装作若有其事的样子在自己背后数着自己要求的数字。
“你要抓紧准备精彩的故事喽,我可快要数到一百喽”
“别玩了,你说你有意思吗?”赵常洛打落她蒙在眼睛上的双手,顿时四目相对,上官楚楚的眼神中显得有些失落。
“可是哥哥,你真的要走吗?”
“对不起,不能陪你玩了,我是真的要走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还会再见面呢?”
对于什么时候再见面,赵常洛真的不知道。
他的父母在这次水灾中双双去世,在最无依无靠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好兄弟,虽然他对天地会三个字懵懵懂懂,但是跟着几个兄弟就没人可以在欺负自己了,这对于缺乏安全感的他是多么的重要啊。
大哥说,过几天就会去别的地方和其它几个省份的弟兄相聚,这一走便是遥遥无期,恐怕就再也不能回到他眷恋的家乡了。
对于上官楚楚的疑惑,赵常洛没有回答她,也无法回答她。
或许他在想,你我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何必要放在心上恋恋不忘呢。
第十三章
赵常洛这一走就是两个时辰,本以为这两个时辰中大家会为自己的安危担忧,可是并没有。
他见到几位兄弟时满脸兴奋,可是那几位兄弟见到他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反倒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他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短短的两个时辰内,他们的态度怎么转变的这么快。
刚迈出一步,他赫然发现兄弟们的脚下有吃完扔掉的鸡骨头,赵常洛假装生气的指责他们说。
“好啊,你们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嘴吃,哎,你们……大哥你们这是干嘛?干嘛躲着我,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你听我说……”
几位兄弟听到赵常洛的疑惑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你说常洛是不是投靠那个大官了,不但给我们送来那么多好吃的,好有暖和的衣服”
“我猜,你猜对了,老疙瘩入会晚,没准呀!”
“真的假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那我们赶快瞒着常洛赶快跑吧!”
听到兄弟们的窃窃私语,生性一向敏感的赵常洛忽然感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和屈辱。
一般他心里有个什么不痛快都会去找大哥聊聊,可是今天他却没去,或许他觉得大哥也会认为自己是那样的人,如果连大哥都不相信自己了,那他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主持全局的大哥不紧不慢的走到赵常洛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多大个事啊,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流血不流泪,遇到点困难就哭鼻子像个什么男子汉”
大哥的出现以及他所说的每句话,往往都是赵常洛指路的明灯,照亮他前进的动力,他以为这次大哥也懂他。
“大哥,你跟兄弟们说,真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兄弟们什么也没想啊,兄弟们不仅没怨恨你,反而还记得你的好,不就是投靠了上官路远吗,有什么的,能为兄弟们谋点福利你就是大家的好兄弟,就是功臣”
事到如今,赵常洛忽然想明白了,上官路远那个狡猾的狐狸为什么要千方百计让自己去到他的府里,留自己吃饭,让自己的女儿摆下美人计,原来他所做的这些,就是离间自己和大哥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事到如今千口莫辩,赵常洛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忽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年轻的小寡妇,随时随地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你说常洛投靠了那个大官,会不会对我们有危险,我们要不要除掉他”
“我猜,老疙瘩不会对我们这么做的”
“真的假的,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是不是赵常洛潜伏在我们身边的密探”
一旁听着兄弟们的窃窃私语,大哥有些坐不住了自以为很聪明的他作了一番总结性的陈述。
“是密探不是密探又能怎么样,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将计就计,让他成为上官路远的人替我们拿情报,我们坐享其成,到时候在总舵主面前赏赐不还是你我兄弟们的吗?”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人与人之间是否还有信任可言,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成了判断一个人好坏的标准,成了标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却一朝压上重担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兄弟几人又稍事休整了几天便收拾行李南下寻找总舵了,当赵常洛路过上官路远的府邸时向里瞄了一眼,只听府内欢声笑语,几个女婢三五成群围在一个女孩身边。
赵常洛知道这个女孩是上官楚楚,她皎洁的身姿挥动着脚下的毽子,竟然有说不出的美丽,让赵常洛看了去好生羡慕。
可是这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她是那么的幸福,而自己却依然前路渺茫。
倘若不是这水灾,倘若不是父母双亡,或许自己也如他一样欢快的和家人打成一片,赖在父亲背上不肯下来,搂着母亲的脖子让她讲自己最喜欢的故事。
不要在留恋了走吧!赵常洛勉强转过头这样告诉自己。
赵常洛但觉天大地大,何处才是家,又在上官路远府邸门前呆立了好一会,这才举步。走出十余丈,忽又回身,对着自己眷恋的家乡笑了笑,才摇摇晃晃的缓步而行。
悠悠天地间,一个瘦骨棱棱的少年黯然南去,凄凄惶惶,说不尽的孤单和寂寞。
花落花开,年复一年。少年子弟江湖老,金钗之年的少女的鬓边终于也见到了青丝。
此事经年,少年英才的赵常洛成为了天地会莲花堂坐下的双花红棍,一时风头无两,然而早年说他投靠上官路远的消息也慢慢浮出水面,甚嚣尘上。
这天莲花堂香主南宫旭把赵常洛叫到身边,他显得很焦虑,欲言又止。
赵常洛一向快人快语,他看不得别人吞吞吐吐的样子:“香主你有话不妨直说,我赵常洛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有错就要认,挨打就要立正,可是有些人硬要拿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那我也不乐意”
听到赵常洛这么说,南宫旭长舒一口气笑了笑:“常洛啊,今天让你来也没别的意思,大哥也时分的相信你,只是大哥相信你没有用啊,兄弟们不相信,你迟早是要做莲花堂香主的人,外面的风言风语将来对你的继任很不利啊!”
听到南宫旭这么说,赵常洛赶忙表态道:“我对咱们天地会向来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
“这个我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听到南宫旭这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赵常洛大着胆子抢话道。
“近日有兄弟们来报,说粘杆处的人马上就要对上官路远痛下杀手了,你此番进京,第一是刺探虚实,第二……”
“找机会……”赵常洛用手掌在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看到如此聪明的赵常洛,南宫旭放心了许多,不过为了让他更加放心,他给赵常洛派了个属下,负责他的安全。
其实名义上是属下,其实就是暗中监视赵常洛一举一动的人。
赵常洛回到家中简单的收拾了东西便出发了,他和属下的坐骑是一红和一白的高头大马。
在马背上,赵常洛一言不发,在他的脑海中快速会闪着南宫旭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
南宫旭是当年那个大哥的人,大哥靠着诬陷赵常洛当上了莲花堂的香主,大哥死后传位给南宫旭,南宫旭为了用好赵常洛这个棋子让他当上了双花红棍,其实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防着赵常洛,对于这些,赵常洛不是不知道。
可是赵常洛觉得今天南宫旭的欲言又止,似乎另有深意。
他在和赵常洛讲话时双手抱拳大拇指来回缠绕,显得很焦虑,似乎是对外界传言深信不疑,但又不得不相信自己,这对于背景不深的南宫旭来说,自己就是一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要想自己坐稳香主的位置非赵常洛辅佐不可。
对于让自己去京城一探虚实,或许也并没有南宫旭所说的那么简单,或许他根本就是让自己送命去的,如果侥幸活的回来,带一些重要的情报也未尝不可。
所以坐在马背上的赵常洛一言不发,他在筹划着怎么样才能让南宫旭相信自己,毕竟他这些年在天地会潜伏着也掌握了那里的运作和各色人等与朝廷上大臣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掌握的情报不知道怎么才能送到上官路远手里。
在马背上的赵常洛回忆着五年前他与上官路远的对话……
“小孩,你家里还剩下什么人吗?你身上穿的衣服冷不冷,那饭菜你可否吃的习惯”
竹筒倒豆子般的关心似乎并不能融化看似瘦弱实则意志强大的赵常洛。
上官路远看着他的不配合,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对我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也没别的意思,看你身世可怜想要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听到此处,赵常洛忽然双膝跪地,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
对于父母双亡,渴望亲情他来说是这一声声关心是多得的弥足珍贵。
“不要哭了,起来,我府上也并非都是自己人”上官路远赶忙将赵常洛扶起来小声说道:“这天灾也是**,我要你跟我一道惩恶扬善,你可愿意?”
当时还很瘦弱的赵常洛迷茫的点着头:“既然你愿意,那我说一句你说一句,记住,千万不可错一个字”
“嗯!记住了”赵常洛抹了把泪连连点头。
“清狗,你不用这样假仁假义的,我就是天地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就杀我,跟我的兄弟没关系!”……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京城,那个属下名叫叶槿,他催促赶快去上官路远家打探消息,可是赵常洛却在京城闲逛了起来,叶槿只是以为他是贪玩,却不知道他在拖延时间寻找上官家的人。
两个人路过一间赌坊,从赌坊里出来一个官家,他上下惦着影子,样子似乎很兴奋,好像赢了钱一样。
眼睛异于常人的赵常洛发现,这个人的靴子和其他人的不同,不管是从尺码,样色上来说都像是上官路远家的东西,可是从他的这身打扮上来说他并不是上官家的奴仆,或许靴子是上官路远赏他的。
对于这五年经常往返上官家的赵常洛来说在熟悉不过了。
他在后面悄悄的跟着这位官人,打算把情报传递给他,可是这位官人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越走越快,而叶槿似乎也在赵常洛的急迫脚步中慢慢看出了端倪。
为了不让自己的计划落空,赵常洛将他打晕在街角,慌乱中将情报塞到他的衣服里,希望他醒来后可以看到送到上官路远手上。
第十四章
直隶总督上官路远一家被灭门前一个月。
此时的京城在人们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进入了初秋,初秋的天气一早一晚有些凉,但是万花还未败落,泛着初秋的一点雅黄,却还残存盛夏的墨绿。
上官楚楚上了马车将要去郊外玩耍的时候,母亲吩咐她的随身女婢拿了件衣服,要让她在路上穿,否则凉风袭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上官楚楚尊了母亲的命令将那件玉色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披风拿了过来,只是叠的有模有样放在一旁并未穿在身上,想来她觉得也是嫌这件披风又长又碍事,只是碍于母亲的叮嘱,她才不得不接了过去。
行了半日,此时已是正午,温暖和煦的阳光不偏不倚刚好洒在她的马车里,一路的颠簸让她显得有些困倦,同在马车里的女婢看她睡熟了于是将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又行了十余丈,或许是被披风热醒,又或许是在梦中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地方,马车还未停稳,她便透过帘子向外看去。
那在盛夏开的争奇斗艳五颜六色的娇柔的花朵早已在寒风中落败,只是那不知名的野草还在倔强的泛着墨绿。
终究是来晚了,楚楚在心底则怪自己,如若不是自己害了场大病刚刚痊愈,那美景早已坐收眼底了。
不过还有野草终究也是好的,总比什么都没有光秃秃一片要好得多。
正当楚楚兴高采烈的采集野草的时候,眼尖的女婢忽然看到远方奔跑过来两匹高头大马,马上端坐着的是粘杆处都统纳兰云海和他的手下。
女婢刚要走过去给纳兰云海请安,纳兰云海摆了摆手示意免礼,还小声的叮嘱她不要发出声音。
吩咐过了女婢,纳兰云海蹲坐在楚楚百步之外,静静的欣赏着比风景还要美丽背影。
那背影在秋日暖阳的照射下,显得是那么的娇柔可爱,让纳兰云海不由自主的想要高歌吟唱。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本来心情不错的楚楚忽然听到背后有个人在吟唱诗经,而且那个声音自己是那么的深恶痛绝,一瞬间,她什么好心情都没了,扔下花草准备上马车打道回府。
纳兰云海见楚楚要走,赶忙跑到她面前将她拦住。
“这天气不燥,阳光正好,美人你为何这般表情对我,难道我这活生生的人还比不过那没有感情的花草吗?”
听到纳兰云海的酸腐之词,本来一句话也不想对他说的楚楚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闪开!”
话音刚落,纳兰云海赶忙闪开一条路,楚楚与他擦肩时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咱们都认识那么久了,你为何不肯接受我呢!难道是我哪里让你讨厌吗?”
即将上马车的楚楚转过身笑着对纳兰云海道:“你哪里都不让我讨厌,可是我喜欢人,可你偏偏是条狗,还是条癞皮狗,还有,什么一日不见,如三岁兮,你天天都能见到我,不管我去哪,你都能找到我,你的情报够准确的啊,哦不,你的狗鼻子挺灵的呀!”
说着她大力的跳上了马车,车夫打马扬鞭,马车向着远方驶去,只留下纳兰云海在风中凌乱。
“大人,她都走了,咱们也走吧!”
纳兰云海的手下的催促显然是不适时宜的,他见纳兰云海不答话,刚想开口说第二句,气急败坏的纳兰云海将手里的马鞭打在他的身上,并且一脚将他狠狠踢倒在地。
手下在地上滚了几圈,回过神来时再一看纳兰云海他就像一只发了疯的野兽在天地间放肆的叫嚣着。
第十五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
《诗经》中一首颇为伤感的《蒹葭》读罢,纳兰云海将书放在一旁忽然伤感起来。
对于他来说上官楚楚不就正是诗经里面所说中的所谓伊人,她就站在对岸河边上。自己要逆流而上去追寻她,可是追随她的道路险阻又漫长。顺流而下寻寻觅觅,她仿佛在河水中央。自己寤寐求之,并且求之不得。
可是爱的人就在自己的生活里,可偏偏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到。
一向骄傲的纳兰云海从那天在郊外被上官楚楚一顿数落之后,压抑的挫败感始终让他透不过气来。
就在他为之烦恼的时候,门前忽然闪过一个黑影,那黑影趴在门上也在倾听着屋内的声音。
纳兰云海不确定是敌是友,他先悄悄的走过去,然后猛地一开门,门开的一刹那,那个黑影一个踉跄闪到屋里,如果不是反应机敏,她说不定就在纳兰云海大人面前出尽了洋相。
纳兰云海狐疑的看着她,腰间的佩刀被手按着,像是随着准备出鞘一样:“你是何人?为何要躲在门外,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连串连珠炮似的提问,让刚缓过神来的女子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大人羞恼,奴家是大人府上的女婢,只是路过大人房间,听得门内叹息声一片,想来是大人有什么烦恼的心事扰乱了心神,我这才做出这不光明之是,望大人恕罪”
听过女子的解释,纳兰云海还是很疑惑,不过自己眼前的女子确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调整好仪容,疑惑的道:“你说是我的女婢,可是我好像没什么印象了,你是……”
见到纳兰云海的疑惑,女子娇羞的笑了笑:“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想在一个月前,奴家流落京城,只因五年前父亲惨死,随至母亲来到京城,不想母亲病死,就在奴家走投无路卖身葬母的时候是大人收留了我”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久远的思绪忽然在女婢的口述中回到了纳兰云海的记忆中:“可是我不记得你叫什么了”
“奴家名叫其姝”
“其姝?”
“是的,其姝,取其静女其姝之意”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原来是其姝啊,我只是粗读诗经一书有些感慨牢骚罢了,不知者不罪,没什么事的话你就下去歇息吧!”
本以为自己编一些谎话就能把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其姝蒙骗过去,可是他却不知道,其姝有一颗蕙质兰心,人世间一切复杂的情感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大人此话真乃欺我是一个弱小的女子!古语有言,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这借古讽今,讽的是故人,可是这借的还是今人”
听得其姝一嘴伶俐,巧言善变之语,任由纳兰云海有千般借口都再也无话可说只能乖乖投降。
纳兰云海将诗经盖在脸上,眉头上的乌云重新聚集在一起,上面写着的哀愁再也无法隐藏。
看着纳兰云海不开心的样子,其姝宽慰道:“只是一女子,大人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见纳兰云海不答话,其姝继续道:“……奴家深受大人恩惠无以为报,但是奴家有一良策定能让大人心中的汉之广,变成汉之狭,让不可泳思变得永不在思”
话音刚落,纳兰云海扔下盖在脸上的诗经,精神抖擞般重新站在其姝面前兴奋的道:“此言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