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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攻略全文阅读

作者:倾杯序     噩梦攻略txt下载     噩梦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七.藏钱

    甘成释放了属于他自己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花草树木皆有灵魂,他可以自由自在的与大自然对话。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陶醉于这份泥土的芳香。

    “我是外面那位白大哥雇来的。”甘成双手交叉撑在床头,身子前倾,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说道:“我就叫你嫂子吧。嫂子,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事已至此,要看得开。”

    他说完这些话,微微闭上双眼,歪着脑袋,努力寻找着他想听到的声音。

    没一会儿工夫,甘成脸上的肌肉一跳,他听到了。此时此刻他是个倾听者,倾听着一个濒死的灵魂在诉说她的故事。

    他越听脸上的表情越是凝重,心说难怪外面那位白哥有这么大的排场,难怪、难怪。他点点头,开口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大嫂的家事也不是我应该知道的。我就直说了吧,白大哥说您家的积蓄都在您手里管着,现在您这昏迷不醒,白大哥想知道您到底把钱放在哪儿?”

    甘成手扶眼镜又听了一会儿,一声长叹转身出屋。

    客厅里四个人早就等得着急,眼见着甘成出来了,那夹克男先迎上前去问道:“甘……甘大师,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哈哈。”甘成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我甘成今天认栽,没本事赚您这五万块。我这就告辞了,你们另请高明。”说罢朝夹克男和那位白哥拱了拱手,这就要走。

    李月恒听甘成这么说也是一惊,心说我这位老同学一直是胸有成竹的模样,怎么事到临头还不管用了?这要是连个昏迷的病人都问不出话来,还能救得了莫小笙吗?

    吴志刚却不管那套,听说甘成要走可把他乐坏了,“嘭”的一把拉住甘成的胳膊,嘿嘿一笑就往外拉。

    那白哥急忙朝夹克男使了个眼色,夹克男紧着上前两步挡在大门前面:“甘大师,您可不能说走就走。为什么连你也没问出来?就算走,你也得和我们说个明白。”

    “说个明白?”甘成甩手挣脱了吴胖子,伸手扶了扶眼镜,斜楞着眼睛道:“这话我倒是应该问你,你找我干活的时候也没说明白啊。”

    “我……我没说明白?”夹克男回头看了看白哥,不知道甘成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满脑袋的问号。

    “我就和你们说实话。”甘成也不走了,转过身来道:“正常的两口子,要是出了这事,媳妇巴不乐得痛快的把藏钱的地方说出来,这要是人真死了,钱不就白瞎了吗?”

    “对啊。”夹克男连连点头。

    “换个别人家,我过来问上一两句就算完活,我赚五万块就走。”甘成边说边拍了拍他那破旧的灰风衣道:“可您家这位大嫂不一样啊,他不愿意把藏钱的地方告诉你。我能咋办?”

    “啊。”白哥听到这里,喉头里微微的发出了一些声音,面色颇为尴尬。

    “那您也不能走啊,再给想想办法呗。”夹克男连忙挽留甘成,听话茬这些事情好像都在他预料之中。

    “想办法?”甘成叭嗒叭嗒嘴道:“这办法……”

    “您帮帮忙。”夹克男回头望了白哥一眼,回过脸来说道:“我们白哥也少不了您的工钱。这样,我就说了算了,再给您加两万!就算白哥不出这钱,我也出了!”

    李月恒暗暗点头,心说这有钱人可真是不得了,说话间又出两万。两万块啊,够一个小打工的赚一年。

    “呃……”也不知道甘成是真为难还是故意卖关子,他摇头晃脑的想了半天,猛的一跺脚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成了,我就再试试。”说罢转身又进了病房。

    看甘成又进去了,吴胖子急得直搓手。和李月恒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等着也没别的办法。李月恒心说这甘成转眼间就前后要了七万,唤醒莫小笙才两万,这也算我们捡了个便宜。

    没一会儿甘成又出来了:“大嫂有几句话要我对白哥说。”他又朝夹克男和李月恒瞧了几眼,问那白哥道:“我说说?方便吗?”

    还不等白哥说话,夹克男忙对李月恒道:“麻烦二位到外面稍微等一会儿。”他也不管吴胖子乐意不乐意,硬是把李吴二人请到了走廊。

    “这是大嫂的原话,我说了您别见怪。”看不该听的人都出去了,甘成对那白哥道:“大嫂说她这辈子也算见了金山银山,管钱不是贪钱,是怕万一哪一天你有个三长两短,家里不至于被抄个精光。话说回来,她藏的那点儿钱,也比不上你手里的钱多。”

    “嗯。”白哥面沉似水,可是也只能点点头。

    “嫂子说你本来前程似锦,可坏事就坏在那小狐狸精身上。”甘成边拢着他那蓬乱的头发,边继续说道:“嫂子说了,你只要保证今天就把那小狐狸精送回老家,不再联系,她就把藏钱的地方告诉你。但是你可不能骗她,这要是拿了钱,还养着小的,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位白哥毕竟是久经风浪,一位陌生人当着他的面掀出了他这么多私事,他也是面不改色。白哥听完甘成这番话,用手揉着下巴,沉默片刻道:“行!我要这钱也是给我们的孩子留着,孩子比女人重要,你告诉她,我答应她的条件。”

    “好了,这次算是问明白了。”甘成又来来回回在病房和客厅间跑了两个来回:“城北别墅的游泳池,东面南数第四块砖。你们回去挖吧,钱就在那下面。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答应大嫂的事得办,真要是……”甘成说道这里晃晃头,不继续说下去了。

    “进来吧。”白哥朝门外喊了一声,夹克男带着李月恒吴胖子应声而入。他看了甘成一眼道:“甘大师问出来了吗?”

    “嗯。”甘成伸手道:“完事了,结账吧。”

    夹克男朝白哥看了一眼,白哥微微点了点头,夹克男忙从一旁的书桌抽屉里数出七万块钱交给甘成。甘成伸手要接,还没等手碰到钱,那夹克男却把钱往回缩了缩:“甘大师,咱丑话说在前面,万一我们按您说的地方没找到钱怎么办?”

    “切……”甘成一撇嘴,伸手把钱夺在手中:“找不到钱就是你嫂子把咱们骗了,到那时候我再回来问她!就算……就算人不在了我也能问出来。”说罢转身出门,李月恒和吴志刚紧随其后。

    “那姓白的到底是干什么的?”在车里吴胖子憋了一路,现在到了别墅门前,他再也挺不住了,扒拉了甘成一把道:“凭什么他媳妇住院就有特殊的病房?”

    “关你屁事?”甘成看都没看吴志刚一眼,李月恒刚一开门,他就大踏步走进了别墅。

    “不错啊。”甘成站在大厅朝四下打量:“咱莫大班长的房子还真不错,比我那儿强。”

    “这房子是金大同的。”李月恒边回答他边一路小跑上了三楼,要看看莫小笙是否还在梦中。

    “哈哈,原来是他的。”甘成慢慢悠悠的上楼,嘴里嘀咕道:“那小子坑蒙拐骗,买房子的钱多半来路不正。”

    “你的钱来路正!”吴志刚恨他说金大同坏话,反唇相讥道:“还不是装神弄鬼来的?”

    他俩一路上楼一路吵,李月恒却从莫小笙房间探出头来喊道:“你俩快点儿上来,莫小笙还没醒。”

    甘成坐在莫小笙的窗前,斜眼瞧了瞧这位昔日的班长,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

    “还看什么看啊!”吴胖子热心肠,他比谁都着急,忙催促道:“快点儿把她弄醒。”

    甘成回头看了看李吴两人,不耐烦道:“你们两个两根大蜡一样站在这儿干嘛?”

    “好好好。”李月恒生怕他和吴志刚再吵起来,连忙道:“我俩去客厅等你。”说罢拉着吴志刚就往外走。

    “什么客厅等我啊?”甘成阴阳怪气的说道:“两万块钱,去把钱准备好。”

    “行!”到了现在李月恒也豁出去了,谁让他摊上这样一位老同学:“我马上去银行给你拿钱。”

    “对了。”还不等李月恒出门,甘成又想起件事来:“这一晃都中午了,饿了,你俩顺便给我买点儿吃的回来。”

    “你他妈……”吴胖子被他弄得气撞顶梁!两个大拳头一握,回身就要动手。

    李月恒连忙一把将他拦住,“好好好,给你买吃的。”边答应着边拉吴志刚走出房门。

    “溜三样和地三鲜就行,外带一盒米饭。”身后传来甘成点菜的声音。

    “哎呀大班长,你也有今天。”见李月恒和吴志刚走了,甘成自言自语道:“看在两万块钱的面子上,我就把你叫醒吧……”

    哪成想还不等他话音落地,莫小笙双手扶床,竟然坐起身来。

    甘成是被雇来叫醒困于梦中的莫小笙,他做梦也想不到莫小笙在他眼前自己起来了!他吓得一激灵,身子向后就躲。

    “你是甘成?”莫小笙双眼两道寒光直逼甘成,冰冷冷的说道:“你知道自己只能再活两天吗?”

十八.失踪

    “他妈的王八蛋!”吴志刚鼻子都被气歪了!他手里拎着甘成点的地三鲜和溜三样,破口大骂道:“等着的!等他把班长叫醒的,我非揍他小子不可!”

    “您可慢着点儿。”李月恒忙伸手挡住吴胖子挥动的手臂:“这要是菜洒了,咱还得费事给他回去再买一份儿。”

    “你看他那个德行!”吴胖子依旧愤愤不平:“好像谁他妈欠他钱似的!”

    “咱还真欠人家钱。”李月恒掂量掂量手里这两万块,多少有些肉疼:“这不,钱也给人家取回来了。”

    “不给他!”吴志刚大黑脑袋一晃道:“你还真给他钱!?有本事让他找我要!”

    这俩人被甘成指使着去银行取钱、到饭店点菜,前后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这才算把事情都办好。李月恒掏出钥匙打开别墅的大门,吴胖子推门大踏步进了屋。

    “都给你买回来了!”吴志刚朝楼上大喊道:“溜三样、地三鲜,他妈的撑死你!”

    李月恒摇头苦笑,心说本想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找到昔日的老同学共同完成那周公计划,顺手也许能当一次拯救世界的英雄。哪成想大财主金大同先脚底抹油溜了,这次又遇见个死要钱的甘成。要说事情唯一的进展就是找到了吴胖子,还根本没弄出个眉目,自己平白无故又搭进去两万块。这可是哪儿和哪儿啊……

    可现在救了莫小笙要紧,也没时间仔细想别的事情。待等李月恒和吴志刚来到三楼莫小笙的房间推门一看,可都傻了眼。屋内床铺依旧,却没了人。俩人东张西望,哪里有莫小笙和甘成的影子?

    这可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俩连忙从三楼到一楼挨个屋子翻了个遍,实实在在是空无一人。李月恒多了个心眼,跑去车库看了看,那台宝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定是甘成那小子!”吴志刚这下可不干了,怒道:“就是他!他把班长弄哪儿去了!?”

    听吴胖子这么一说,李月恒心里也难免起疑,一上午接触下来,甘成是一点儿老同学的情面都不讲,话里话外和金大同吴志刚好像还有些私仇。难道……难道他要对莫小笙不利?真要是那样的话,我可是太大意了。

    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道理,不管他甘成和金大同有什么仇,说到底不关莫小笙的事。我这不管多少还给他拿回来两万块钱的工钱,他有必要绑走莫小笙吗?

    想罢便安慰吴志刚道:“应该不至于,咱花钱雇他,他还能怎么样?是不是莫小笙醒了,看咱俩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俩人出去吃饭了?”

    吴志刚听李月恒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说什么也信不过甘成。俩人打了莫小笙的手机,结果从三楼卧室传出了铃声,莫小笙连手机也没带走。俩人万般无奈,只好坐在一楼大厅等。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地三鲜和溜三样早就被吴胖子吃了个精光。俩人中午一点多钟回到别墅,这一晃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依旧没等到莫小笙和甘成的踪影。

    “不行了!我等不了!”吴志刚“腾”的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这得等到啥时候?咱去他家找他!”

    按理说甘成也不能把莫小笙接去他家,可现在不去甘成家找,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宝马也没了,俩人打了台出租车,直奔城北甘成家。

    吴胖子差点砸碎了甘成家的大门,屋里也没半点儿声音。李月恒围着房前屋后转了好几圈,从窗户往里看,也不见半个人影。

    “这可咋办!”吴志刚抡拳头“咚”的一声捶了自己大黑脑袋一拳,干着急没办法。

    咋办?人丢了一般就三个办法,一是找、二是等,现在找不着、又不甘心等,那只有第三个办法了,报警。

    “要不咱报警?”李月恒询问吴胖子的看法。

    “对!”吴志刚急性子,一下午没找到莫小笙已经心急火燎:“走,咱报警去。”

    “这个……”李月恒咂咂嘴:“你打警察那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万一闹个网上通缉,你去派出所岂不是自投罗网?”

    吴胖子翻翻白眼,想想李月恒说的也对。俩人商量了半天,决定先一起到派出所,再由李月恒自己进去报警。

    丢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甘成,李月恒捉摸着也别回港口别墅了,直接在甘成家所属的派出所报案就是了。至于才丢半天的人,人家警察到底能不能给立案?现在也顾虑不了那么多。

    向小区保安问明白了派出所的位置,好在离这小区不远,俩人溜溜达达十几分钟,眼前就是派出所了。稳妥起见,李月恒又拨打了莫小笙的电话,还是没人接。事到如今也别无选择,他告诉吴志刚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报案。

    哪成想还不等李月恒走到派出所的大门口,门里“呼”的一声飞出一个人来,“吧唧”一声摔在地上。李月恒毫无思想准备,吓得“啊”了一声,连退几步。

    还多亏他退了这几步,紧接着从派出所里飞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摔落在那人身边。耳边有破碎的声音,不管扔出来的是什么,想来是摔坏了。李月恒连忙朝派出所里看,只见一个警察和一个穿便衣的人转身走了进去。

    飞出来这人也不知道是被踢出来还是扔出来的,看着二十几岁的年纪,略有些少白头,样貌老实、穿着朴素、文质彬彬。他趴在地上,双手在身前划来划去,不远处是他那两个镜片都被摔碎了的黑框眼睛。

    吴胖子生性济弱锄强,眼见这人可怜,赶忙猫腰捡起眼镜交在这人手上。拉住他的胳膊使劲一拽,将那人拉了起来。那人在起身的同时不忘了捡起刚才被扔到地上的东西,等他站直身子,李月恒才看清,刚才被扔出来的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谢谢、谢谢。”那人朝吴志刚连声道谢,连声音也是斯斯文文。他摸索着把近视镜戴好,两个镜片早就碎成了蜘蛛网,也不知他是否还看得清,这副摸样十分滑稽。

    吴胖子却没空搭理他,只朝他上一眼下一眼看起来没完。

    李月恒想着进去报案才是正经,也不管他俩人一个道谢一个傻看,抬腿就往派出所里走。

    “先别进去。”吴胖子伸手拦住李月恒,眼睛却不离那人:“你叫啥名?”

    “我?”那人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边抬了抬眼镜道:“我叫魏无涯,我眼镜摔了看不清,我们认识吗?”

    “魏眼镜!”吴胖子乐得大巴掌一拍,手指魏无涯,兴高采烈的对李月恒道:“他是魏眼镜!咱又找到一个同学!”

    别说魏眼镜了,现在吴志刚说出什么名字对李月恒都没区别,因为他根本不记得所有同学。虽然丢了甘成和莫小笙,但是又找到一个同学,这毕竟是好消息。李月恒赶忙上前一步笑道:“老同学,我是李月恒。”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好名字!好名字!”魏无涯呵呵一笑,朗声道:“这眼镜害我不浅,虽然看不清老同学,但这个名字不会忘!”说罢伸出手来,和李月恒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李月恒今天遇见那不讲任何情面的甘成,心都凉透了。哪成想同一天又找到一位老同学,而且是这么热情,瞬间就说出了自己名字的出处。他本来沉闷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心说这魏无涯学问不小,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也混到了派出所?

    “我是吴志刚!”吴胖子终于有了笑模样,指着自己鼻子嘿嘿傻笑。

    “哈哈。”魏无涯单臂搂住吴胖子的腰:“没错,是吴志刚,依然很壮!依然很壮!”

    “你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李月恒朝左右看了看,指着魏无涯左臂夹着的笔记本电脑道:“怎么跑到派出所来了?笔记本被摔坏了吧?”

    “唉……”魏无涯不答李月恒的问话,叹了口气道:“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李月恒心说在派出所门口,的确不是讲话的地方。眼看着这位老同学碎了眼镜,比瞎子也强不到哪儿去。也就先别报案了,把他送回家去再说。

    想罢对魏无涯道:“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家在哪儿?远吗?我俩打台车把你送回去。”

    “不远、不远。”魏无涯笑道:“两位老同学要是有时间就陪我走走,咱们也好边走边聊。”

    “成了!”吴志刚一把架起魏无涯的胳膊,拽着就走。

    “错了、错了,是那边。”魏无涯连忙道:“我腿没摔坏,你扶着我点儿就行。”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李月恒心想刚才问他为什么进派出所他没正面回答,我就先问点儿别的。晚些时间再把莫小笙说的计划和他说说,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

    “我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读书读成了废人。”魏无涯苦笑道:“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写几个字换些稿费罢了。”

    “稿费?魏无涯?”李月恒一愣:“你的笔名可是无涯?”

十九.花圃

    “是啊。”魏无涯被吴胖子拖得踉踉跄跄,勉强抬起夹着笔记本电脑的胳膊,伸手扶了扶眼镜:“你看过我写的东西?”

    “我的天呐!岂止是看过啊!”李月恒又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位老同学魏无涯:“那本《私人会所》就是你写的吧?”

    “正是拙作、正是拙作。”魏无涯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我开始是在网上看的连载,实体书出了三本,我都买了。”李月恒一翘大拇指道:“厉害!厉害!那本书大红特红啊!什么时候出第四本?”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唉……”魏无涯一声长叹:“那第四部已经化为纸浆,永远不可能出版了。”

    “你这人学问是有的。”吴胖子晃晃脑袋道:“只是从小就这个德行,张嘴就之乎者也,谁能听得懂?”

    “啊!?”李月恒一惊:“怎么?已经印好的书被销毁了?难不成是书里写的东西得罪了谁?那是一本描写当今社会官商现状的书啊,写得很真实。”

    “写官就得罪了官、写商就得罪了商,这大天朝遍地的禁区、满纸荒唐。”魏无涯摇头叹息:“爬格子码字这口饭也是难混啊。”

    “不怕!”李月恒对《私人会所》不能继续出版十分愤愤不平,慨然道:“联系港台出版社出版也就是了。”

    “联系了。”魏无涯指了指自己的眼角和腮帮子:“不联系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派出所抓你就是为了那本书?”李月恒这才看见魏无涯的脸上多多少少有些青一块紫一块,怒道:“与他们有什么关系?这也太欺负人了。”

    “国保说我那本书抹黑造谣。”魏无涯苦笑道:“往小里说是寻衅滋事、造谣诽谤,往大里说可就吓人了,说我这是煽动颠覆……我一个码字的废人就能颠覆得了他们?嘿嘿,真不知道他们那几个自信都去哪儿了。”

    “妈的!这帽子扣得可不小!”吴志刚呸了一口骂道:“他们没一个好东西!也不知道收了开发商多少钱,还帮着人家强拆我们村子!”

    “强拆村子?”魏无涯被吴志刚没头没脑的几句话说得一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月恒知道吴胖子说话夹缠不清,便朝魏无涯摆摆手道:“先不说那事。这么说你就是因为要在港台出版《私人会所》的第四卷挨的打?”

    “嗯。”魏无涯点点头:“我那小说里不是写了个公安局长嘛,国保还说我在书中影射咱们市的公安局长。删了稿子、砸了电脑,还给我好一顿胖揍。唉,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了……”

    “去告他们!”李月恒怒道:“难不成你这打就白挨了?”

    “告?去哪儿告?”魏无涯苦笑道:“他们既然敢毁书打人,那自是受了上面的指派,在这个国家,你是告不倒人家的。只是他们不懂,读书人也是有骨头的!”魏无涯说道这里胸脯一挺、意气风发:“明朝有名士方孝孺,虽全家873口被杀于面前,却依然正气凛然、秉笔直书!文人杀不净!历史终究不容他们篡改!”

    “好样的!”李月恒点点头,心说我这位老同学虽然言谈有些酸文假醋的掉书袋,但却实实在在是条汉子!

    “到了到了。”三个人边聊边走,已经走出了很远。魏无涯嘴里边说着到了,边用尽了全身力气,算是拉回了被吴志刚拽住的胳膊。他用手朝路边的小区一指道:“就是这儿,我家到了。”

    “就是这儿?”李月恒看着这小区一愣,这不是甘成住的小区吗?连忙问道:“你也住在这里?咱老同学甘成你认识吗?”

    “甘成?甘大师啊!”魏无涯哈哈一笑,拉着李月恒吴志刚往小区里走:“认识、认识,我俩也算半个邻居。”

    魏无涯家和甘成家隔着一个楼,还真算得上半个邻居。李月恒吴胖子随着他上了三楼,魏无涯摸摸索索的用钥匙开了家门,三个人就进到了屋子之中。

    魏无涯家和甘成家没得比,最多也就七八十平方米,勉强算两室两厅,但那饭厅已经小得没法看了。屋子里的装修简简单单,墙上挂几幅字画。魏无涯进屋就先在茶几上摸出一副备用眼镜,换了眼镜,也算看清了李月恒和吴志刚。

    “吴志刚还是老样子,李月恒的模样却多少有些变化。”魏无涯让着俩人坐在沙发上,边端详边说道:“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人生苦短、人生苦短呐。”

    “你和那甘成住邻居。”李月恒却没心思和他拉家常叙旧情:“今天下午你可见过他?”

    “下午?”魏无涯摇头道:“下午我被国保弄去派出所挨打,没见过别人。你们找甘成有事?”

    李月恒一是急迫的要找到甘成和莫小笙,再有就是想拉这位老同学魏无涯“入伙”,此时此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就把莫小笙如何找到自己,金大同又如何带着他们找到吴志刚,包括那多年前的周公计划,原原本本都和魏无涯说了。

    魏无涯听得连声惊叹:“莫小笙初心不改,难得难得!”待等听到李月恒说到甘成和莫小笙失踪的事,他心里却是一动。

    “到底如何完成周公计划,还没有半点眉目。”李月恒无奈道:“遇见两次梦境,我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去对付。这就又弄丢了甘成和莫小笙……”

    “呃……”魏无涯沉吟片刻道:“我是三年前才买房子搬来的这个小区,甘成却是老住户了。都是小时候的同学,所以我俩平时也有些往来。甘成喜爱花草,也算得上是风雅之士……”

    “呸!”吴胖子听魏无涯居然说甘成是“风雅之士”,气得呸了一口道:“风雅个屁!”

    李月恒心想说不好这魏无涯可以帮着找到甘成和莫小笙,急忙摆手将吴志刚止住,示意魏无涯继续说。

    “甘成通灵之术非同小可,外人都叫他甘大师。”魏无涯微微笑道:“那老哥积攒下了钱财,就买了一座花圃。”

    “花圃?”李月恒一愣。

    “是啊,他倒也不是养花来卖。”魏无涯继续说道:“就是喜欢种些花花草草,我也和他去过那花圃喝茶闲聊。会不会……他会不会是带着莫班长去了花圃?”

    “一定在那儿!”吴胖子是急性子,还不等魏无涯说完,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拽了起来:“你带我们去找他!”

    李月恒本想开口询问魏无涯是否能够一起完成那周公计划,看吴志刚急三火四的,想了想还是找莫小笙要紧,所以也不阻拦,任由吴胖子拉着魏无涯,三个人下楼又出了小区。

    甘成的花圃在小区再往北的城乡结合部,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魏无涯没有车,三个人打了台出租车,一路无话,开了能有二十多分钟。

    “到了。”坐在副驾驶的魏无涯伸手朝前面一栋红砖砌成的大房子一指:“就是那儿。”

    好大一座花圃,四下里小树林一样散种着一些树木,红砖的长方形大房子,靠南面和顶棚罩的是塑料大棚膜。

    “找着了!”吴志刚咋咋呼呼的用手一指:“他们在这儿呢!”

    李月恒顺着吴胖子的手望去,见莫小笙的那台宝马停在花圃一旁。还真别说,得亏遇见了魏无涯,人找到了。

    “甘成!莫小笙!”李月恒朝花圃里喊了几声,却没有任何动静。他和吴胖子从早上一直没消停的折腾到了现在,此刻天已擦黑,透过大棚膜往苗圃里看,黑乎乎的隐隐约约都是花草树木,也不见半个人影。

    “甘成!你小子藏哪儿了!?”吴胖子可不管那套,“嘭”的一脚踹开花圃大门,直接就往里闯。口中叫道:“你把班长弄哪儿去了!你给我出来!”李月恒魏无涯尾随他也进了花圃。

    大棚膜罩着的花圃之中与外面干干冷冷的空气大为不同,多多少少有些闷热,湿润的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芳香。放眼望去,搭得老高的木头架子上层层叠叠的摆放着各类奇花异草,也是苗圃之中光线太暗,竟一眼望不到花草的边际。

    “他妈的!这小子装神弄鬼的上了瘾了!这黑灯瞎火的,也不说点个灯!”吴胖子边骂骂咧咧边四下里寻找,想找到电灯的开关。

    李月恒喊了两声“甘成”也没人应声,魏无涯则说:“再往里面找找。”

    三个人东张西望找寻甘成和莫小笙,却谁也没注意到,地上“悉悉数数”的破土之声。嫩绿色的小芽从泥土中奋力钻出,静悄悄的违反着自然规律疯狂的生长!

    顷刻间,幼小的绿芽已经长成弯弯曲曲一根根生着倒刺的藤蔓。这些藤蔓就像灵动的毒蛇,在地上扭曲着向前爬行。藤蔓四面八方而至,不知不觉间,已将三位不速之客包围在花圃之中。

前传三

    “兄弟!你可来了!”金大同眼见闯进来的正是吴志刚率领的众民工,这可真好比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来得太及时了!他鼻子一酸、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

    门口本堵着十几个打手,刚才被一众民工打了个措不及防,可算是吃了暴亏。可眼见人家已经闯进楼里,平时自己吃马老板的、花马老板的,怎好让马老板遇险?这些打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豁出去了,怒吼声中紧随农民工追进高层大堂。

    这些民工战过保安、斗过警察,出来干活凭的就是一把力气,岂是吃素的?那老民工银髯飘摆,一根镐把抡得上下翻飞密不透风,返身杀入人群。日前抱住刘所长大腿的两个中年妇女也在队伍之中,只见这两个女人伸手拽掉了绑在头发上的皮筋,脑袋一晃披头散发,真好似那《射雕英雄传》里桃花岛的逃徒铁尸梅超风,探双手十指如钩,朝打手脸上就挠。

    一时之间民工是个个奋勇,打手们也勇于争先,鸡飞狗跳、哭爹喊娘之声不绝于耳。金大同久经商海,也算是见识过天地的人物,但总是没见过眼前这阵势,他呆立在原地,看得目瞪口呆。

    那吴志刚是何等人物?虽说为人憨直没什么心机,但是打架这活儿却是从小干到现在,他带来这些人有几斤几两他自己心知肚明,准知道自己的人打这些打手吃不了什么亏。此刻是擒贼先擒王,抓住马大脑袋要紧!

    吴胖子一声大吼,迈大步几步助跑,就像打篮球灌篮一样原地蹿起老高,伸大手朝二楼上马大脑袋的脚脖子就抓!

    这片工地的楼本就没完工,一楼大厅和二楼之间就没完全封闭,留的地方是为了方便上下运料。所以马大脑袋才能站在二楼和金大同说话,他才能一脚把甘成踢到一楼。一楼大厅好歹也有三米多高,马老板可万万没想到这黑胖子一跃之下就能抓住自己脚脖子。

    吴志刚这一抓如果成功,马大脑袋可就惨了,摔得一定比甘成还重。也算是万幸,这小子和金大同一样,钱太多了,平时就怕遭人暗算,雇保镖从来不怕花钱。他身后就有两名保镖,都是退下来的特警。

    这一胖一瘦两个保镖也实在是了不得,眼见着吴胖子暴走偷袭,那胖保镖一声大喝,朝吴志刚的脑袋凌空就是一记飞脚。这一脚是置于死地而后生,就算他踢上了,他也一定摔倒楼下,只是被他踢的人会伤得更惨。

    吴胖子飞身抓人,也没成想二楼会有人至上而下来这么一脚。他身在空中,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好个吴胖子!大手一拐弯,“嘭”的一声硬是抓住了胖保镖的脚脖子。他这一抓,跃起的力量已消,身子便往下坠。吴胖子顺势胳膊使劲一甩,凌空来了个摔跤的招数,他在上,把那胖保镖甩到身下。

    就这一甩的空当,二人已经落地。俩胖子的体重加起来总有五百多斤,震得大地颤抖。胖保镖摔得“嘎”了一声,吴胖子单手在他身上一撑,就势稳稳的落在原地。

    “好!”金大同拍着巴掌喝了一声彩,紧跑两步到那胖保镖近前,朝脸上又补了一脚。胖保镖摔得不轻,哼哼唧唧一时爬不起来。

    胖瘦二保镖平素形影不离,也算是多年的战友。眼见着战友失手,那瘦保镖岂肯善罢甘休?他双臂一扎好似一只大鸟,从二楼一跃而下,袖子中顺出一根甩棍,凭空抡了两下,挂着风声“嗖嗖”直响,朝吴志刚脑袋上就抽。

    要说这瘦保镖身手灵便、脚步轻盈,甩棍讲的是稳、准、狠,也实在算得上一位高手。可是高手你也得分遇见的是谁,他这辈子也没遇见过吴胖子这种打法。这种打法怪就怪在不怕甩棍……

    吴志刚眼见甩棍迎面打来,他是不躲不闪,肩膀连中两棍。可他大手一伸,已经抓住瘦保镖的手腕。俗话说身大力不亏,瘦保镖打吴志刚本就仗着身子灵便左躲右闪,现在手腕被抓住了,还往哪里闪?他拽了两下没拽回来,吴胖子的大脚丫子已经踢到胸前。

    瘦保镖被踢得“啊”的一声惨叫,从那还没上玻璃的后窗户凌空飞出。

    眼见着两位平时趾高气扬的高手保镖全部失手,那些大战农民工的打手也没了斗志,一哄而散、夺路而逃。

    马大脑袋本来想的挺好,他趁乱从二楼溜下了一楼,心说我这两大保镖一准能抵挡得住那黑胖子,就算打不过,也能拖延一会儿,他就想脚底抹油。哪成想俩保镖瞬间失手,那些打手也跑了,把他自己孤零零扔在一楼。

    “好小子!”吴胖子两个大眼珠子一瞪,好似凶神恶煞!一把卡住马大脑袋的脖子,原地把他拎了起来!

    马大脑袋双脚离地,呼吸困难,大脑袋憋得通红,手刨脚蹬。

    “快放下、快放下!”不知道为了什么,大获全胜的金大同却当起了和事老,连连拍打着吴胖子的手臂道:“快放开我马大哥,你看、你看,这是怎么个话说的……”

    “啊?”他这一出可把吴志刚闹愣了,也只好一甩手把马大脑袋扔在地上,挠挠脑袋,不知道金大同玩的什么把戏。

    “都是自己人,动什么手啊?”金大同嬉皮笑脸的从地上扶起马大脑袋,又回身扶起了摔在地上半天都没起来的甘成。伸手一指马大脑袋,侧脸对吴志刚道:“这位是马老板我马大哥,晚上刚请我喝的酒,我们哥俩这是闹着玩呢。”又指着吴胖子对马大脑袋道:“这是我幼儿园的老同学吴志刚,以后你们哥俩多亲近亲近。”

    马大脑袋也被金大同弄得莫名其妙,明明今天晚上我就是要弄死你,怎么成了闹着玩?但现在自己势单力孤,小命就在人家手里攥着,也只好龇牙一笑道:“我和吴老弟见过,是啊,吴老弟别动怒,我和大同就是闹着玩呢。”

    “一场误会、一场误会。”金大同笑道:“你看,今天晚上我一起遇见两位老同学,也不能再陪着马大哥玩了,要不我派车送您回去?”

    “不敢、不敢!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了。”马大脑袋一时之间脑袋里还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听话茬金大同是要放自己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转身往门外就跑,边跑嘴里边喊道:“告辞了!告辞了!”

    “你……”吴志刚大惊!咋就放马大脑袋跑了!?他刚想伸手阻拦,金大同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子:“这是甘成,咱小时候的老同学!志刚,你认出来没有?”

    甘成被马大脑袋花五万块雇来,调查到底是谁指使农民工打的他和小三。这是件小事,甘成在工地门前通灵,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知晓花草树木所见过的一切事情,自然就知道了这事和金大同脱不开干系。

    至于马大脑袋的两个仇家都是他同学,他也知道。只是甘成性情和常人有些不同,心说我赚我的钱,你们了你们的仇怨,同学不同学的和我什么关系?不成想马大脑袋恼羞成怒,竟然要杀掉金大同以绝后患。他倒没想过救金大同,只是因为五万块钱卷入杀人案可实在不值得,所以提出要走。做梦也想不到那马大脑袋一不做二不休,竟然连他也想一起杀掉灭口。

    虽说他自认为不亏欠金大同和吴志刚什么,但这事多多少少有些不漂亮。听金大同这么热情的介绍,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早认出你小子了!”吴胖子却不管他说什么不说什么,伸手一把拽住甘成的脖领子:“你小子一点儿老同学的情面不讲,居然和马大脑袋合伙要害大同!”

    听吴胖子这么一说,甘成的脸色一沉,反手“啪”的一声打掉吴志刚抓着自己脖领子的手,整了整衣领道:“我赚我的钱,你们了你们的仇怨,这里面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管你什么金大同不金大同!”

    “哎呀!”吴志刚听甘成居然还理直气壮,更不乐意了。怒道:“要不是我领着这些老少爷们来,你小子今天晚上也被马大脑袋弄死了你知道吗!?”

    “关你屁事?”甘成斜了吴胖子一眼道:“我让你救我了吗?”

    这两句话说得是又臭又硬,吴志刚本就不善言辞,被他气得原地乱蹦。

    金大同却笑呵呵的打圆场,说要送甘成回家。甘成本是坐着马大脑袋的车来的,现在马大脑袋和其手下都跑了个精光,就算不跑,他也不可能再坐人家的车走了。想想荒郊野地也找不到车,甘成就同意了金大同的提议。

    还得送甘成回家?吴志刚都气疯了,一个劲的怒骂甘成脸皮太厚。他怕甘成半路上再害金大同,执意同行。

    这些农民工是开着三轮车来的,几个人坐上三轮车返回公路,找到了金大同的美女和被打得满脑袋是血的司机。告别了农民工,司机开车把甘成送回了城北的家。

    金大同热情的和甘成告别,吩咐司机去南河村送吴志刚。

    “我问问你!”吴胖子和甘成在车上斗了一路的嘴,眼见他下车了,瞪着眼睛对金大同道:“你为啥放那马大脑袋走?”

    “哈哈。”金大同微微一笑道:“兄弟,依你说咱们怎么处理他?”

    “怎么处理?”吴志刚脑袋一晃道:“先打一顿,然后送派出所。”

    “送派出所?”金大同摇头道:“你把人家送派出所要告人家什么?杀人?人家可是一手指头都还没碰我。绑架?那工地是我自己跑去的。”

    “这……”吴志刚听金大同说得句句在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辩驳。

    “他有亲戚在省里当官,送去派出所是奈何不了人家的。”金大同拍了拍吴志刚的肩头道:“不过咱手里有他的把柄,今天我又做了个顺水人情,他自知亏欠了咱们。你想想,以后他还敢和我斗吗?”

    “哎呀……”吴胖子被金大同说的连连点头。

    “至于那甘成,是有些认钱不认人。”金大同叹气道:“但是他的本事不小,就算你今天不来,那马大脑袋也未见得能要得了他的命。这个人以后对咱有用,又何苦得罪他?”

    “他妈的!”吴胖子一咬牙:“这小子不是个东西!”

    “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晚上遇险?”金大同因为这件事心里一直画着问号:“怎么来的这么及时?”

    “我们还真不是特意来救你的。”吴胖子道:“那工地也是马大脑袋的,我们村有两个兄弟在那干活。听我们说那马大脑袋拖欠工钱,他们几个就说也不干了,我们开着车来帮他们拉行李。可说是巧了,就见到你一个人没命似的往工地里跑。”

二十.怪藤

    “甘成!你再不出来我就一把火燎了你的王八窝!”吴志刚哪会欣赏这满园的花草?他四下里找寻甘成不见,急得高声骂道:“你出不出来?不出来我可点火了!”他是说干就干,掏兜就找打火机。

    “别、别、别!”那魏无涯可是名流雅士,甘成养的奇花异草他大多能叫得上名字,知道其价值所在,听说吴胖子要烧花圃,急忙伸手阻拦:“别着急、别着急,这花圃太大,再找找就能找到他们了。”

    李月恒四下里寻找甘成,魏无涯拉拉扯扯的阻拦吴志刚,他们三个谁都没有发现危险已经临近,危险就来自四面八方悄悄逼近的藤蔓。

    “别着急、别着急。”魏无涯帮着吴志刚把打火机揣回兜里,拍拍他的肩膀道:“车就在外面,他们准没走远,能找到……”

    魏无涯正说话之间,猛然觉得小腿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紧接着就是钻心的疼痛。他急忙低头一看,一根粗粗的生长着倒刺的藤条毒蛇一般弯弯曲曲的把他的小腿缠了个结结实实!

    “啊……”魏无涯一声惊叫,还不等他想出办法应对,那藤蔓猛的一拉,“噗通”一声将他原地拽倒。那藤蔓就像有生命一样,飞也似的拉着魏无涯在地上拖行。魏无涯手刨脚蹬,却也无法停得下来,“啊、啊”大叫声中,已经被拖出老远。

    吴志刚和魏无涯离得最近,突逢变故,饶着他反应敏捷身手灵便,弯腰一把竟也没抓到魏无涯的手。就这一把没抓住的空当,魏无涯已经被拖出很远,吴胖子急忙迈步就追。

    李月恒一路寻找甘成,自己已经走到花圃深处,离吴、魏二人有些距离。耳听得身后魏无涯连声惨叫,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是大事不好,他连忙转身往回就走。

    要说李月恒经历了这么多天的风风雨雨,时时刻刻都学会了保持警惕。没走出两步,只觉得脚下有些异常,余光中竟然看见一根鸡蛋粗细的藤蔓朝他腿上卷来。他虽然没有吴志刚那么身手敏捷,但好歹要强过那书呆子魏无涯。眼看着就要被藤蔓缠到腿上,他猛的向前一跃,跳出一米多远,算是躲过一劫。

    可那弯弯曲曲的藤蔓盘根错节,已经遍布整个花圃,连环相扣、劫中有劫,你逃过一劫还有一劫。密密麻麻的藤蔓在地上蠕动,李月恒脚尖刚刚落地,地上灵蛇一般又蹿起两根藤蔓,朝他身上猛抽。

    李月恒手无寸铁,那藤蔓上又密密麻麻的生着倒刺,他一时之间想不出如何应对。急中生智,他身子一转,转到一排木头花盆架之后,伸双手用力抵住木架,以木架为盾牌,挡这一击。

    这花盆架上平时都摆着四排花盆,所以花盆架本身用料扎实,十分厚重。李月恒往架后一闪,这两根藤条结结实实的抽在花盆架上。耳听得“啪嚓”一声巨响,泥土陶片满天乱飞,这一抽之力竟将花盆架打碎!李月恒被崩得满身是土,连连倒退几步。只觉得掌心疼痛,鲜血直流,原来双手已经被陶片木屑划伤。

    吴胖子大胳膊大腿,照理说跑的也算够快了,可他紧赶慢赶,竟然追不上被拖行而走的魏无涯。他大脑袋上青筋暴起,咬牙急追,没料到身旁的地上猛的钻出一根藤蔓,凌空朝他就抽。

    吴胖子艺高人胆大,不躲不闪,大手一伸竟然想抓住藤蔓。哪成想那藤条就像长了眼睛,半空一扭转了方向,“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抽在吴志刚的后背。

    这藤蔓上生满了倒刺,一抽之下,竟然将吴胖子后背的衣服抽了个粉碎!吴志刚“吭”了一声向前扑倒,“稀里哗啦”压倒了一排花架。

    那藤蔓一招得手也是乘胜追击,凌空打了一个旋,直刺吴志刚。吴胖子“咔嚓”一声撕掉了那件破碎的衣裳,露出疙疙瘩瘩满身健壮的肌肉,一声大吼,镔铁撞击之声“当当”作响,浓重的金属气息从他身上四下散开,和泥土花草的味道格格不入的混在一处。

    正面交锋无法战胜这些藤蔓,这一点李月恒心里很清楚,虽然他两手鲜血、被藤蔓追逐的狼狈不堪,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他利用花圃里密密麻麻的花架和复杂的地形,边逃跑边勉力抵抗着数不清的藤蔓,险象环生。

    李月恒自打进到花圃之中,就觉得花圃中的“世界”有些异样。现在被突起的怪藤袭击,一个想法在他头脑中渐渐清晰起来。花圃中空气潮湿,泥土芬芳,这是一般人的常识。而参加过周公计划的甘成,正是利用这个常识来隐藏他的“世界”,让自己的世界和花圃混为一体。不用说,现在我正身处在甘成的世界里,而怪藤袭击一定也是甘成的杰作。

    想明白了这些,隐约间他也想到了对付怪藤的办法,办法就是找到甘成,打倒创造世界的人,他的世界自然就不存在。他能操纵自然界的植物,如果陷在和植物战斗的误区,这可要打到何年何月?

    李月恒在躲躲闪闪间也逐渐看清了整座花圃的构造,其实这座花圃很简单,就是个巨大的长方形屋子,之所以他们刚进来的时候有些迷迷糊糊的找不到路,无非是被层层叠叠的花架阻挡了视线。

    他们三个人是从花圃的东侧大门进来的,走了好一会儿没发现甘成的影子。既然甘成在创造怪藤袭击,那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花圃西侧。想阻止怪藤,就要到花圃西侧找到甘成。李月恒打好了这个主意,边扳倒花架阻挡怪藤袭击,边朝西面撤退。

    连吴胖子都能打倒的怪藤,想摆脱它撤退又谈何容易?李月恒哪管花草名贵?只顾着扳倒花架,在这“稀里哗啦”的声音中,想来甘成也是“千金散尽”。饶是有花架的阻挡,李月恒的胳膊和大腿上也被藤蔓扫中几下,他也顾不得火辣辣的疼痛,一瘸一拐的紧往前跑。

    要是自己想的不对,今天可算是一败涂地了。李月恒心里也难免这样想。他跑着跑着眼前一亮,这一亮倒不是看见了光亮,而是看见了花圃西面的墙,墙上有一扇门。

    李月恒伸手连拧了几下门把手,却拉不开大门。

    “快来打开这门!”他扯着脖子朝不知身在何处的吴胖子大喊:“甘成藏在门里!”其实他不确定这门到底是什么门,他也不知道门里是否就有甘成。但他知道吴胖子和甘成有仇有怨,他喊吴志刚开门,这胖子和怪藤打得正起劲,不见得能听。但他说甘成在里面一定有用,吴志刚准能赶过来。

    吴志刚和怪藤激斗正酣,藤条抽在身上就像木棍打中了生铁“当当”作响,那些倒刺也奈何不了金刚不坏的吴胖子。但老话说柔能克刚,这些怪藤能软能硬、能屈能伸,两根藤条缠住了吴胖子的胳膊,任由他两膀有千钧之力,一时间竟然拉拽不断。

    和一团一团的藤条交战,吴志刚没想过、也没试过,藤条曲曲弯弯的扭来扭去,甚至无从下手,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打过最憋屈的一战。

    耳听得远处李月恒的大喊,他找到了甘成?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吴胖子再不想和怪藤纠缠,他决定拉断缠在手上的藤条,跑去找甘成算账。

    可是那藤条韧性无比强大,岂是他说拉断就能拉断?吴志刚暴跳如雷,索性拽着胳膊上的藤条就往花圃西面跑。

    李月恒在逃跑中利用花架阻拦,好歹还能和怪藤周旋一阵。可现在他到了西墙门外,也就到了目的地,还往哪儿跑?总不能再跑回去吧?眼看着藤条如潮水一般涌来,他再也抵抗不住,两腿、双臂都被藤条缠住,倒刺扎进了肉里,鲜血滴滴叭叭落在地上。

    他用尽全身力气想站直了不倒下,可那怪藤的拉力实在太大,李月恒双膝一软“噗通”跪在地上。与此同时,手臂上缠绕着藤条的吴胖子也跑到了近前。

    “别管我!打开那道门!”李月恒朝吴志刚大喊。其实他这么说是对的,就算那门后没有甘成,最起码也算打开了一条生路,他们也许可以夺门而走。

    吴胖子真不含糊,一声大喝腾空而起,挺右肩膀朝那大门就撞。耳听得“轰”的一声,不止大门,连门两旁的墙壁都被撞倒了一大片!尘土飞扬之中,门后一人连连倒退。这人乱草一般的头发、黑框眼镜、灰风衣,不是甘成又是何人?

    “你小子原来藏在这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眼见真是甘成,吴胖子鼻子都气歪了!他不顾胳膊上缠的藤条如何使劲拉扯,一声大吼势如猛虎,风一样的冲到甘成面前,伸手一把卡住了甘成的脖子!

    甘成被吴胖子平地拎起,却也不肯服输!他牙关一咬,平地里猛的怪藤暴起,把吴胖子浑身上下缠了个结结实实!“再不松手就一起死!”甘成眼角瞪裂声嘶力竭!

    李月恒眼见两个老同学拼了死命,急得满头大汗,奈何身上被怪藤缠住,半分动弹不得。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猛地一阵金风平地吹起,“咚咚咚”战鼓之声大作。

二十一.文豪

    傍晚,城乡结合部的花圃里是东倒西歪的花盆架、破碎的花盆、遍地盘根错节的怪藤。浑身缠满藤条的吴志刚、被吴志刚卡着脖子身悬半空的甘成、遍体鳞伤跪倒在地的李月恒。

    所有的这一切在此刻全部静止,四下里弥漫着肃杀之气,吹散了吴志刚的镔铁世界,也驱走了花草的芳香。耳边只听得见“咚咚”的战鼓,眼前一切变得模糊,隐约间远处有不知几千几万人的呼号之声。

    战鼓声越来越清晰,低沉的“咚咚”声引得人的心脏随着它的韵律跳动。猛然间半空中“呼啦啦”旌旗招展,眼前呈现出一望无际几百里军营。刹那战马嘶吼、人声鼎沸,马蹄声“轰轰隆隆”,好似驻扎了百万雄兵。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不远处偌大一座中军宝帐,宝帐中虎案之后银盔银甲一位少年将军,两侧十余名武将顶盔冠甲罩袍束带垂手侍立。那将军吟罢这首辛稼轩的《破阵子》,将手中战策朝桌上一摔,“哗啦”一声寒光点点宝剑出鞘,身形晃动跃出大帐。

    李月恒放眼朝四下观看,天上乌云翻滚、风吹野草做声,那花圃哪还有半点踪影?他再朝那将军脸上望去,更是大吃一惊!魏无涯!书呆子作家魏无涯!这将军就是刚才被怪藤拖走的魏无涯!

    他立即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不是梦,不是他又闯进了谁的噩梦。而是一个“世界”、魏无涯诗词中的世界。

    当初能预知生死的莫小笙曾让李月恒惊叹不已。后来遇见吴志刚,李月恒认为这胖子恐怕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万万想不到其貌不扬的甘成能操纵植物,看样子实力竟似不在吴志刚之下。现在好了,书呆子魏无涯展现出了他的世界,竟然如此波澜壮阔,远远的超出了金大同所说的“自己的世界只有一间屋子大小”。

    此刻李月恒的心情只能用惊喜来形容,这份惊喜不完全是对魏无涯的赞叹,大部分却是来自他对未知的向往。治愈、生死、金刚、通灵、文豪,到目前为止他已经知道了五位同学被bkn开发出的潜能,那么其他儿时玩伴的能力是什么?自己的能力又是什么?这些问题足以令他心驰神往。

    再看魏无涯快步如飞,身上铠甲“哗啦啦”作响,宝剑尖儿如一点寒星,穿梭于众人之间。

    李月恒只觉得手脚一轻,低头看那怪藤已被宝剑斩为寸断。吴志刚也不例外,身上层层叠叠的藤条随宝剑四散纷飞,顷刻间剥了个干干净净。魏无涯身形转动,一口宝剑斩净了怪藤,可他却不罢手,寒星一点,直刺吴志刚右手脉门。

    吴志刚的心思可没有李月恒转的快,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可眼见着魏无涯挥剑斩藤,心说魏眼镜这小子还真够义气,看样子是在帮我。哪知道转瞬间宝剑朝自己刺来,吴志刚大惊,单手一甩把甘成抛在地上,闪身躲宝剑,一声大喝迎面朝魏无涯就是一拳。

    甘成身子落地,见魏无涯剑刺吴志刚,这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牙关一咬,平地里怪藤又起,四面八方而至,直扑吴胖子。

    魏无涯招数老辣,见吴志刚拳头打来,他宝剑一顺,剑尖儿对准拳头的来路就刺。这宝剑是魏无涯世界里的宝剑,吴胖子倒真不敢用拳头去硬碰硬,急忙撤身抽拳。那魏无涯却也不追击,宝剑一挥来了个夜战八方,四面八方寒光点点,又斩退了甘成刚刚召唤出来的怪藤。四下里众军士齐声喝彩,数万人吼叫出来实在是惊天动地。转眼间这书呆子将军以一敌二,进退有据、不慌不忙。

    他这一手把甘成和吴志刚都弄糊涂了,这小子到底是帮谁?魏无涯宝剑耍了个剑花,把二人逼退在左右两边,仰天哈哈一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清?两位听我一言,咱们推心置腹谈谈可好?”

    甘成见事已至此,别说这魏无涯,就是吴志刚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只好勉勉强强“哼”了一声。

    吴志刚这人生来就佩服比他强的人,比如金大同,给他出了个主意讨薪,虽说金大同的本意不是十分良善,但吴志刚就坚持认为金大同足智多谋,从此后对这位老同学言听计从。眼见斯斯文文、被警察打得鼻青脸肿的魏眼镜居然有这么高强的本领,他也是由衷的赞叹,大巴掌一拍道:“好!就听你魏眼镜的!”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随魏无涯一声吟唱,四下里军营宝帐闪了几闪便烟消云散,他身上的铠甲宝剑也不见了踪影。站在众人面前的,又是那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书呆子。

    “了不起啊!”吴胖子心直口快,此时此刻他顾不得找甘成算账,“啪”的一掌拍在魏无涯肩头:“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为啥还打不过那些警察?”

    “子曰:佳兵不祥。就算好兵和正义的战争也是不吉利的。”魏无涯微微一笑:“后来有人考证那佳字是个错字,应是唯兵不祥。这就更简单了,只要是争斗,都是不好的。咱们有理还是要说理的。”

    “切……”什么祥不祥的吴志刚根本没听懂,他倒是听明白了最后一句,忍不住撇嘴道:“说理?那些警察和你说理吗?”

    “哈哈,我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魏无涯哈哈一笑,便不再和他纠缠,转身对甘成道:“老同学,咱们莫班长在哪儿?”

    甘成听魏无涯问起莫小笙,脸上的肌肉跳了几下。他一声长叹,身后墙壁上盘根错节的藤条慢慢退去,露出被困在其中的莫小笙。莫小笙被捆绑在藤条里时间过长,此刻两腿一软,“噗通”坐在地上。

    李月恒赶忙想上前相扶,没想到才走出两步,腿上被怪藤刺出的伤口就钻心的疼痛。

    “你他妈……”吴胖子见甘成竟然把莫小笙困在藤条之中,气得挥拳就打。

    “别打、别打。”魏无涯连忙用身子护住甘成:“还不快去扶班长?”

    “哼!”吴志刚气得一跺脚,转身扶起莫小笙。找了把还没被打坏的椅子,掺她坐下。

    “好了、好了,大家都冷静冷静,自己人有什么话不好说呢?”魏无涯朝在场的四个人都看了一眼,最后转过头来直视甘成道:“甘成,闹成这样都是因你而起,你先给大家说说吧,为什么要把莫小笙藏了起来?”

    “藏起来?”吴志刚一听可不乐意了:“拿他那破藤条把班长缠得结结实实的,那叫藏起来!?”

    甘成本是要解释几句,听吴志刚这么一说也憋了口气,用手朝莫小笙一指道:“你们问她吧。”

    莫小笙只是被捆得手脚麻木不太灵活,头脑却很清醒。她眨了眨眼睛:“你是魏无涯?”说罢又对李月恒道:“真好,又找到了一个我们的同学。”

    李月恒靠在墙上,边简单处理伤口,边听他们讲述事情的原委。听莫小笙说话,他也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只好苦笑点头。

    “甘成只有两天可活。”得脱大难,莫小笙却不像一般女孩那样哭哭闹闹,她声音平静:“现在还有不到两天。”

    “啊!?”听莫小笙这么一说,在场的人无不惊骇。

    “就算你只能再活两天。”吴胖子却不管他这套,眼睛一翻道:“你就死你的去呗,为什么绑了莫小笙!?”

    李月恒咂咂嘴,接话道:“我们真没成想会出这么大的事情,若果真是这样你就应该明说啊,咱们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想办法?哼……”此时此刻甘成却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后背依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地:“想什么办法?你们能想出什么办法?万一是你们想弄死我呢?”

    “不错!”吴胖子点头道:“我还真想弄死你小子。”说罢转头问莫小笙道:“这小子是怎么个死法?班长你知道吗?”

    “被火烧死。”莫小笙依旧冰冷冷的,就算火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也没有火的感觉。

    “这个……”李月恒眼珠转了转道:“上次你预知了我姥姥的死亡,还救了他老人家。这次……这次你不能救救甘成吗?”

    “如果纪世在,他也许能救病人。”莫小笙咬了咬下嘴唇道:“两天后被火烧的人怎么救?”

    “你们都有可能是杀死我的人!”甘成用恶狠狠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留下莫小笙来看我的生死,我待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我自己救我自己!”

    李月恒点点头,心说性命攸关的生死大事,虽然甘成只相信自己的做法有些极端,但他绑走莫小笙还真有他的道理。

    “呸!”吴志刚吐了一口道:“愿意死你自己死,拖着别人干什么?”

    甘成眼睛一瞪就要发作。魏无涯急忙伸双臂将二人拦住,口中说道:“别急、别急,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二十二.让国

    “你有办法?”甘成的脾气还实在是有些古怪,干系到自己生死攸关的大事,他却斜眼看着魏无涯:“别告诉我你要念一个什么飞流直下三千尺,然后让我藏在瀑布里。”

    甘成虽然是在挖苦魏无涯,但这说法倒是奇思妙想。李月恒心里一动,暗想这还真就算是个主意。但莫小笙预测出的死亡,不知道藏在魏无涯的世界里躲不躲得过。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魏无涯摇头道:“咱们这些老同学的本事自己都心知肚明,莫小笙看见的死亡,我哪有能力改变?”

    果然,李月恒心说原来我们的能力终究无法对抗死亡。这么说来,甘成躲在这花圃里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魏眼镜。”吴志刚虽说和甘成有些仇怨,左看右看他都不顺眼,刚才嘴上说得是狠毒一些,但毕竟是从小的老同学,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么死了?他两个大巴掌一拍道:“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怎么闹半天又没能力改变了?”

    “我的确是没这个能力。”魏无涯伸手扶了扶眼镜道:“金河一去路千千,欲到天边更有天。咱们去求有本事的人,一位比阎王爷还要厉害的人。”

    天外有天?比阎王还厉害的人?莫小笙听到这里咬着嘴唇,微微低下头。真有这样的人吗?如果有的话,不知道……不知道早些找到他的话,能不能……能不能救得了纪世……

    “你可真能扯淡。”吴志刚撇嘴道:“还有比阎王老子还厉害的人?”

    李月恒怕吴胖子起哄打岔,把话题越扯越远,连忙接着话茬问魏无涯道:“你说的这个人是咱们本地人吗?他到底是谁?”

    “说出来他倒也不是外人。”魏无涯微微一笑道:“也是当年一起参加周公计划、咱们的老同学蒋致远。”

    “蒋致远……”莫小笙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努力回想这位同学。吴胖子翻着大眼珠子,嘴唇一动一动也在努力回忆。

    “好!”甘成自己就有通灵的能力,眼前又有能知生死的莫小笙、金刚不坏的金大同、文采飞扬的魏无涯,虽然他和任何人都和不来,但对这些同学的本事还是打心眼里信任的。听魏无涯说居然有位比阎王还厉害的同学能让自己躲过一死,他一扫那副要死不活的神情:“他住在哪里?有什么能力?咱们现在就去找他。”边说边从墙根跳了起来。

    “什么能力……这我三言两语还实在是说不明白。”魏无涯咂咂嘴道:“住的还真不近,在让国山。”

    “让国山?”甘成一愣:“他住在山上?”

    事到如今别说那位蒋致远是住在山上,就算他住在海底,甘成也要去找。莫小笙的计划本就是找到旧日的同学和那位闫教授,现在又找到一位,她怎能不跟去看看?莫小笙要去,李月恒自然左右相随,吴胖子喊着怕莫班长被甘成害了,也参加到其中。

    这么一来五个人全要上山,路程不近,花圃外那一台宝马就显得紧张了。甘成说要回家取车,几个人挤在一辆车上勉强到了甘成家,甘成在车库里开出来的却是一辆黄色甲壳虫。

    眼见着这台车,吴胖子都气乐了,又把甘成好一顿挖苦。甘成也寸步不让,尖酸刻薄的有一搭没一搭和吴志刚斗嘴。甘成的车里只能再坐一个人,吴胖子是打死也不去的,莫小笙不计前嫌,抬腿上了那辆甲壳虫。两台车一前一后,直奔城西让国山。

    “我就说你绑我走是没用的。”甲壳虫里,莫小笙目视远方,淡淡的说道:“老同学都靠得住,还是要靠大家出出主意。”

    “别摆出你那班长的架势教训我。”甘成手扶方向盘,还是那阴阳怪气的腔调:“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其中的人要烧死我?”

    莫小笙不和他辩驳,依然隔着车窗向远处望。车内一片寂静。

    李月恒被怪藤袭击受了伤,好在都是皮里肉外的外伤,没伤到筋骨。自从上次在小静家遇险,莫小笙在这台宝马车上就准备了医药箱。现在是吴志刚开车,魏无涯坐在后座,手忙脚乱的帮李月恒处理伤口。

    “你和那位蒋致远一直有联系吗?”李月恒眼看着包扎得差不多了,便和魏无涯攀谈了起来:“他怎么会住在山上?”

    “大天苍苍兮大地茫茫,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魏无涯叹了口气道:“你看我为了写那些东西,不是也混得惨兮兮的?人各有志啊,他住在山上自有住在山上的道理。”

    “你兮什么兮啊?我听不懂。”吴胖子的衣服被怪藤扯坏,此刻他身穿李月恒平时放在车上的一件备用衣服,人大衣服小,显得格外滑稽:“蒋致远真有那么厉害?能救甘成的命?”

    “这个……”被吴志刚这么一问,魏无涯好像想起了什么,沉吟片刻道:“我想……我想应该能行。”

    魏无涯说话吞吞吐吐,李月恒和吴志刚问了几句也问不出个究竟。反正一会儿就能见到那位“比阎王厉害”的老同学,李月恒索性不再向魏无涯打听,岔开话题道:“我记得咱们小时候那让国山有别的名字,怎么后来就改成这个了呢?这其中有什么说法?”

    “嗯。”魏无涯点头道:“的确,让国山这个名字是后来改的。但这名字倒的确有些来历……”

    “你看,你说话总文绉绉的,这次用得到你的学问了。”吴胖子边开车边说道:“我最爱听故事了,什么典故?给我们讲讲吧。”

    “哈哈。”魏无涯笑道:“这也算不上什么学问,既然你们两个不知道,我就给你们讲讲……”

    要讲这让国山还得先说到历史上的大辽,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善骑射、明达事物,并契丹八部,率健儿四处征伐,攻灭渤海国、室韦、库莫奚,为辽朝开国君主。死后谥号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

    耶律阿保机一共有三个儿子,老大耶律倍、老二耶律德光、老三耶律李胡。早年阿保机率众攻打渤海国,一举攻克渤海重镇扶余城。这扶余城人口众多、富庶殷实,阿保机进城第一件事就想清点户口,忙着要征税。

    耶律倍对他父亲的做法却不以为然,进谏说刚一进城就查户口,老百姓心知肚明咱们就是要钱,必然民心不稳。咱们不如乘胜追击,大兵直进他们首都忽汗城,必然取胜!

    阿保机虚心纳谏,就认命耶律倍为前部正印先锋,挥兵猛进,果然打下了忽汗城。

    灭了渤海国,耶律倍厥功至伟。耶律阿保机采用“天地人”三才的典故,尊自己为“天皇帝”、皇后述律平为“地皇后”,封长子耶律倍为“人皇王”,赐天子冠冕,改渤海国为“东丹国”以耶律倍为东丹国国主。一时之间耶律倍显赫无比。

    谁想到乐极生悲,阿保机在班师途中突然病故,没来得及留下任何遗嘱。按照他生前封的“天地人”,人皇王耶律倍应该继承大统。

    可这位人皇王耶律倍和寻常契丹人颇有不同,他倾心汉化、尊孔尚儒,一心想着用孔孟之道治国,打心眼里瞧不起他那些快马弯刀的契丹族老传统。

    这么一来,他就得罪了母亲述律平这位契丹传统势力的代表。述律平从来就没喜欢过他这个大儿子,最宠爱的却是三儿子耶律李胡。

    可那耶律李胡也不争气,生平最爱喝酒杀人,比起他文武双全的大哥二哥差的不止十万八千里。述律平也知道要是耶律李胡当皇帝,众臣一定不服。退而求其次,处处刁难耶律倍,想的就是要让二儿子耶律德光即位。

    耶律倍一看再这么闹下去,大辽国土崩瓦解不说,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全。索性给母亲述律平上表,说我二弟比我强多了,他当皇帝所有人都服,你让他当吧,我不干了。

    述律平合了心意,但是还要摆出个姿态。就对群臣说我这两个儿子都不错,我都喜欢。现在这个皇位他们互相推让,我做母亲的要公平。我让他俩每人骑一匹马,你们拥护谁就去牵谁的马缰绳吧。

    大臣们也不傻,谁不知道地皇后一心想让耶律德光当皇帝?大家伙“呼呼啦啦”全去牵耶律德光的马头,耶律德光就成了后来的辽太宗。

    耶律倍让出了皇位,就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东丹国。韬光养晦,整日里读书饮酒,只与文人墨客交往。不成想他弟弟耶律德光对他还是不放心,时常派人监视。兄弟关系恶化,耶律倍忧心忡忡。

    这时后唐明宗李嗣源听说了耶律倍的遭遇,就秘密派遣使者持书见耶律倍。承诺如果耶律倍去了后唐,他将以天子的待遇接待。

    耶律倍被弟弟逼得万般无奈,在金州登船出海,投奔后唐。临上船之时耶律倍仰天长叹,留诗一首: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

    “哈。”听到这里,李月恒打了个哈哈道:“你说耶律倍倾心汉化,可这首诗……这首诗就差了点儿。”

    “不错。”魏无涯道:“当时契丹人粗鄙,能做出这样诗词的人,已经算了不起了。”

    “后来呢?”吴胖子听故事没听到结尾,十分着急。

    后来这位耶律倍更是凄惨,明宗李嗣源病死,其子李从厚即位。当了不到半年皇帝,就被李嗣源的养子李从珂杀害,夺了帝位。耶律倍一来思念故国,二来又认为现在正是攻打后唐的大好时机,就写密信给弟弟耶律德光,让他挥兵南下。

    此时的耶律德光受了石敬瑭的邀约,果然南下。李从珂兵败如山倒,决定拉着耶律倍一起**殉国。耶律倍当然不肯,李从珂就派人暗害了耶律倍,埋尸于荒山之上。

    “若干年后,耶律倍的长子耶律阮当了皇帝,便追谥其父耶律倍为让国皇帝。”魏无涯讲得有些口干,干咳了两声道:“这位让国皇帝曾常住此山,市里便把山改名让国山,是想借着耶律倍的旗号发展旅游罢了。”

    魏无涯刚刚讲完故事,李月恒伸手朝车前方一指道:“到了,到让国山了。”

前传四

    “彼都人士,狐裘黄黄,其容不改,出言成章。”魏无涯坐在椅子上,一改温文尔雅,满脸盛气凌人的模样。脑袋微微上扬,对床上的人说道:“平日里你自视才辩无双。今天怎么了?怎么成了哑巴?”

    “这……这……”床上那人刚从被窝里钻出来,他脸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他自己也是魏无涯。

    明媚的阳光照射进屋子,这光甚至有些刺眼。青天白日,床上的、椅子上的,两个魏无涯对视而坐,一切都显得分外的诡异。

    “你是谁?”坐在床上的魏无涯稳了稳心神:“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谁?哈哈。”坐在椅子上的魏无涯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你分明戴着眼镜啊,我是你啊,难道你看不清楚?”

    “你是我,那我是谁?”坐在床上的魏无涯紧张的紧紧抓着床单。

    “你是魏无涯。”椅子上的魏无涯翘起来二郎腿:“怎么了我的大作家?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你是我、我是魏无涯,怎么会有两个魏无涯?”床上的魏无涯喉头动了动,硬生生的咽了口吐沫:“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出版社已经接到了命令,《私人会所》的第四本不允许出版了。”椅子魏无涯不接他的话茬,自顾自的说道:“书是焚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坑你这个儒,你打算怎么办?”

    “崔杼连杀太史兄弟两人,其弟依然秉笔直书。”床边魏无涯凛然道:“他们毁我一本书算得了什么?换个地方出版也就是了。”

    “那部《私人会所》字字讥讽,写的都是当今社会的阴暗面。”椅子魏无涯摇头道:“难道你不是存了心要给国家抹黑?”

    “他们做得出来就别怕人写。”床边魏无涯正言道:“我写的都是我所见所闻,何来抹黑一说?”

    “文学作品应该宣扬正能量。”椅子魏无涯道:“放着主旋律不写,偏要写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不是抹黑又是什么?”

    “哼,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床边魏无涯警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来的?怎么进的我家?”

    “当英雄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椅子魏无涯却微微一笑道:“你手无缚鸡之力,这辈子没怎么和别人动手打过架,万一人家来抓你怎么办?拷打你怎么办?到那时你还英雄得起来吗?”

    “但得兆民醒百世,何憾人生三十三。名随星火传。”床边魏无涯被他问中了心事,虽说依然慷慨陈词,但鬓角不禁淌下几滴冷汗。

    “你搬出谭嗣同来又有什么用?”椅子魏无涯哈哈笑道:“看看你周围的村妇愚夫,他们见到官员都好像见到了大老爷,下跪的下跪、叫爹的叫爹,这些愚民能醒百世吗?你为了叫醒他们吃苦受罪,值得吗!?”

    “这……”床边魏无涯被问得冷汗滴滴叭叭直淌,磕磕巴巴道:“竭……竭尽全力,但求无愧于心。”

    “话说回来,你成天窝在家里写这些东西,又能赚得了几个钱?”椅子魏无涯摇头道:“不见那位专写颂词的农村作家?人家现在已经成了作协副**,满世界的演讲赚钱。都是耍笔杆子码字的,你又何苦如此?”

    “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邪。”床边魏无涯被问得思绪大乱,勉强用《晋书陶潜传》中的话语应对。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椅子魏无涯步步紧逼:“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你的颜如玉在什么地方?这么大年纪,写书写得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又怎么对得起父母?”不等床边魏无涯回答,他继续说道:“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你不但不卖给帝王家,还肆意挖苦人家达官显贵。难不成你是要做那击鼓骂曹的祢衡?”

    椅子魏无涯说得句句尖刻,直刺床边魏无涯的心理防线。

    只听他又说道:“你写这些东西哗众取宠,到头来不还是为了名利二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自古以来求名求利还是要依靠朝廷……”

    坐在床上的魏无涯一觉醒来就发现椅子上有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开始是觉得惊讶,听了这个人说了这么多自己的事情,心里面又慢慢的产生了恐惧。可这人越说越多、越说越多,句句说得都是他以前隐隐约约思考过的问题。听着椅子魏无涯的滔滔不绝,他的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说的对,他就是我、我就是魏无涯。他是另一个我,是自己梦里那狂傲不羁的魏无涯。

    虽然魏无涯被眼前的怪事闹得浑浑噩噩,但想到这里,他却第一时间想到了“周公计划”,那个为了抵抗噩梦入侵而发起的计划。

    参加试验的时候所有孩子都还太小,计划的细节已经记不太清。魏无涯只知道这个计划是为了战胜噩梦里的怪物,计划解散了,遗留给他的只有能进入文学作品的能力。

    噩梦将以什么样的形式入侵现实社会?这些他一直不知道,也从没见过。今天他知道了,他确定对面椅子上坐着的就是梦中的自己,那个他潜意识里所有能动摇他观点的化身。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梦里的魏无涯为什么会坐在他对面?这些问题他想不通。他也没想到过那么多年前的一个试验,他居然会有一天真的为了对抗噩梦而战斗。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魏无涯仰天长啸,猛然间四下里秋风萧瑟、易水滔滔。魏无涯一身青衣随风飘摆,英姿飒爽。他伸手在腰间抽出鱼肠短剑,一道白虹直刺那梦中幻影。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哪成想那梦中人吟唱的也是这首《易水歌》,只见他身前打了一道闪电,竟然也是一身青衣,鱼肠剑在手,挺剑相迎。

    魏无涯见短剑已到面前,自己再往前刺就是同归于尽。他连忙身形转动,闪身换势,挥短剑朝梦中人肋下就划。

    梦中人身法灵便,身子猛的向前一冲,不但躲开了魏无涯的杀手,还转到了他的身后。这梦中魏无涯牙关一咬,双手捧剑一招麻姑献寿,直刺魏无涯后心。

    魏无涯在想转身可就来不及了,生死关头他也不回头看,单手摆鱼肠剑朝身后猛挥。耳听得“当”的一声,双剑相碰。梦中人短剑被震得一歪,一招走空。

    眼见着挡开了梦中人绝杀一剑,魏无涯乘胜追击、得势不让,身随剑走合身而上,朝梦中人分心就刺。这鱼肠宝剑果然名不虚传,眼前蓝光大盛,剑如疾走的流星。

    对手要是一般人,早被这气势吓傻了,哪还有力量格挡?只是魏无涯的对手就是魏无涯自己,他化身荆轲手持鱼肠短剑,梦中人也一般无二。只见那梦中人猛的身子一矮,躲过这奔雷一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探臂膀由下而上,以十分怪异的姿势直刺魏无涯的下颌。

    那荆轲是一代豪侠,历史上著名的四大刺客之一。刺客以偷袭击杀成功为第一要务,讲究的不是招式,所以这怪招杀人本也是荆轲的擅长。

    见这怪招犀利,魏无涯忙脑袋一甩、身子向后就仰。梦中人见怪招偷袭不成,凌空把短剑一掂。原本手握宝剑剑尖儿朝上,他这一掂就变成了倒握短剑剑尖儿朝下。他手腕一沉,用力向下扎魏无涯的前胸。

    魏无涯本是仰身躲他由下而上的一剑,谁知道梦中人变招竟然如此神速?眼见着宝剑就要扎到前胸了,魏无涯奋力将身子朝右边一闪,有惊无险,剑尖儿划着衣服而过。魏无涯哪容梦中人连环再攻?刚刚躲过一剑,挥手中鱼肠宝剑,一声大喝以剑当刀,朝梦中人手腕就砍。梦中人也不躲闪,反手挥短剑格挡。

    这一次和刚才魏无涯挡身后宝剑那一招不同,两个人实打实的是用上了力气。只听“沧浪”一声声音清脆,两柄鱼肠剑相碰,竟然寸寸折断,流光闪烁,宝剑残片四下纷飞。

    随鱼肠剑断,耳边秋风不起、脚下易水无声,梦中人和诗中场景刹那间烟消云散,只剩下魏无涯呆呆立于卧室之中。

    魏无涯环目四望,窗外阳光灿烂,楼下的长椅上坐一对老夫妻晒着太阳,两只小狗在草坪上奔走嬉戏,一切都是那么安详,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梦中的自己侵袭了现实世界,还是那一切本就是一个梦?魏无涯走到饭厅,打开冰箱伸手拿出一瓶冰冷的矿泉水,“咕咚”喝了一口。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还在异常剧烈的跳动。

    他手扶椅背坐在餐桌旁,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量要理清头绪。

    “你是在找我吗?”猛然间身后又传来了自己的说话声。

二十三.佛陀

    让国山是由三四座高低不同的山峰组成,山岭之上苍松翠柏倒也繁茂,错落在其间的桑葚树更是年复一年奉献着果实,引游人前来采摘。

    既然是要打造旅游景区,政府自然要圈山卖钱。高高耸立的山门异常宏伟,山门下就是那不可或缺的售票处。

    深秋的傍晚,秋风卷落叶,山门前的大广场上空空荡荡,阵阵寒意袭人。让国山里修了一座度假村,总有些达官显贵,为避风头来这里饮酒聚会,所以偶尔有一两辆汽车驶进山门。

    门票每人50,每辆车再收50,算一算李月恒一行要交350元钱。吴志刚眼睛一瞪就让甘成交钱,李月恒本想着要花钱买票,转念一想还欠着甘成两万的“出诊费”。好在甘成没想起来,自己可不能主动提钱的事。甘成倒也不小气,掏钱包付账,两台车也进了山门。

    李月恒本以为这位老同学蒋致远定是纸醉金迷、藏身在让国山的度假村之中。没想到魏无涯指路,车子左拐右拐停在了一座小峰之下。

    魏无涯跳下宝马,朝山上一指道:“就是这儿了,他就住在山腰的让国禅寺。”

    让国禅寺?李月恒一愣,难不成蒋致远竟是个和尚?

    月色昏暗、山路崎岖,虽然脚下是长条石的台阶,但爬起山来依然很是吃力。吴志刚身强力壮,几个箭步就走到了前面。甘成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紧跟其后。李月恒身上有伤、魏无涯文弱书生,这俩人额头见汗,和莫小笙走在了后面。

    这让国禅寺说是在半山腰,可爬起来也足足爬了半个钟头,耳听得远处吴志刚咋咋呼呼的喊着“到了!到了!”李月恒擦了擦汗水,才算长长的出了口气。

    他紧走几步跟上吴志刚和甘成,脚下一片空场,眼前就看见了这座寺庙。让国禅寺远没有想象中的规模宏大,东西大概十几米宽,红油漆的大门,门旁一副木质黑油漆挑山对联,上联写: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下联配: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虽然天色已晚,但空场上依然有一位矮胖的老僧,手里拿着扫帚,“哗啦哗啦”的清扫着地上枯黄的落叶。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寺庙里本不再接待游园的香客。奈何魏无涯之乎者也能言善辩,再加上李月恒对那老僧说他们是来找一个住在庙里的人,那人叫蒋致远。老僧夹着扫帚,打开了偏门。伸手朝里面一指,说蒋居士应该在大殿后面的空地,你们直接去那里找他就是,万万不可乱闯。

    让国寺果然不是很大,只有一间大殿、两排偏房。偏房中隐隐约约传来经声佛号,庄重安详。众人不是来拜佛的,便鱼贯而行,绕大殿而过,直奔殿后。

    待等转到大殿之后,几个人却眼前一亮。魏无涯手扶眼镜,低声吟道:“桃花流水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让国禅寺在半山腰靠峰而建,正殿之后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园子,花草树木繁盛,青石铺路、曲径通幽。小路的尽头便是那山峰,在大山之上竟然开凿了一个巨大的石窟,石窟中香烟缭绕,一尊尊佛像与山壁浑然天成。可见当年修建禅寺之人煞费苦心,这石棚才是让国寺与众不同之处。

    魏无涯一拽李月恒的袖子,朝西面一指道:“在那儿了。”

    李月恒顺着魏无涯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苍松翠柏之下,一人身着灰布禅衣背对众人,盘膝坐于青石之上。树上一只灰色的小麻雀,吃饱了松子,盘旋飞舞,绕了两圈落在那人肩头。

    一笑人间世,机动早惊鸥。李月恒虽然没有魏无涯学识渊博出口成章,但此刻也想起这两句诗来。这诗词里用的是鸥鹭忘机的典故,说的是人只要心机一动、欲念一生,那些鸥鸟是马上会飞走的。眼见着小麻雀落在那人肩上左顾右盼神情怡然,难不成这位蒋致远心如止水无欲无求?真要是有这么厉害的人,也许还真就能化解甘成的死劫。

    “故人来访。”魏无涯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道:“致远,你快看谁来了?”

    他这一嗓子倒是惊吓到了那只麻雀,小麻雀“扑噜噜”振翅高飞。那人不紧不慢下了青石,转过身来。

    李月恒幼年那段回忆已经丧失,所有老同学全都不认得。他上一眼下一眼仔细打量这位蒋致远,只见蒋致远一头短发,鸭蛋形饱满的脸庞,两道剑眉粗重,二目好似天上的朗星。最难得的就数他的气色,隐约间脸上宝光流动,一眼看上去绝非常人。

    蒋致远穿一身灰布禅装,圆口的黑色布鞋,手提一串一百零八颗凤眼菩提子。这凤眼菩提颗颗红润,泛着点点油光。

    “果然是故人。”他语气柔和,不是十分亲切、但也并非冷淡:“难为各位跋山涉水而来。”说罢摆手朝旁边几个石墩一让道:“坐吧,请坐。”

    李月恒遇见的第一个同学是莫小笙,莫小笙从始至终都冷冰冰的,见到老同学不叙旧情,只讲周公计划。再遇见的是金大同,这人虽然胆小怕事,遇事就往外推,但捐车捐房,好歹顾及老同学的情面。甘成的古怪、吴志刚和魏无涯的热情,这些李月恒也都见识了。但像蒋致远这样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倒是第一次遇到。事关人命,总得坐下来谈,几个人就坐在了石墩之上。

    “蒋致远!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那周公计划?”大家都知道吴胖子没心机,其实他笨人也有笨人的心眼,心说你甘成命在旦夕,来求蒋致远,我偏偏给你打岔,不说救命的事,让你着急着急。所以大家才坐下来,他便抢先开口道:“现在闫教授说的事都成了真,梦里的怪物都出来了。莫班长找咱们老同学继续完成那周公计划,你参加不参加?”

    按说吴胖子说的也是件大事,和新找到的同学说起来,任谁也会吃上一惊。但是此时此刻那蒋致远依然面带微微笑容,一言不发,异常恬静。

    自从听莫小笙说自己的死讯,甘成脸上就没有过人色,现在被吴胖子气得脸色更是难看。他横了吴志刚一眼,转头对蒋致远道:“你先别管他那破事,我命在旦夕,只剩两天好活,这是求你救命来了!”

    蒋致远微微点了点头,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吴胖子接过话茬,就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从头到尾都说了出来。说道甘成的时候,自然添油加醋说些他的恶形恶状。吴志刚拙嘴笨腮,虽然有时讲的前言不搭后语,但这么听下来,蒋致远应该也能了解整件事的经过。

    “是我带着他们找到这儿来的。”听吴胖子说完,魏无涯忙补充道:“我知道你本事大,关系到老同学的性命,你就尽力而为吧。”

    “四谛十二因缘八正道。”听了这么许久,蒋致远终于开口说话,他声音柔和:“眼耳鼻舌身意是为六入,有了这六种感官与外界接触,就有了痛苦与快乐的感受,再由感受引起渴爱、贪爱、欲爱。这样一个人对外界事物就有了追求,也就引发了生。就是自己能感觉到自己活着。”

    甘成求他救命,他却不知所云的说出这么一段话,魏无涯和李月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应对。甘成有求于人,也只好继续听他说。

    “有生自然就有老和死。”蒋致远继续说道:“众生由于起惑造业之故,在六道轮转生死。如车轮旋转,循环不已,曰:轮回。”

    听他讲到这里大家才算明白,他说的是六道轮回生死的道理。

    “我是找你来救命的!”甘成脾气也实在过于古怪,明明是来求人家的,却依旧那副阴阳怪气:“你就说能不能帮忙就是了!”

    “轮回有三界六道。”那蒋致远却不管甘成在那里发怒,语气和缓道:“三恶道也好、三善道也罢,终究难逃再入轮回。你要我如何帮你?”

    甘成由于自身的本事,对老同学的能力都深信不疑。所以那天听莫小笙说他死期将近,刹那就乱了方寸。以至于绑架莫小笙,操纵植物伤了李月恒。这一路车开下来,他心里平静了许多,眼见蒋致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疑心病又起,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如何帮我?”他头脑里边飞快的旋转,边紧盯蒋致远的双眼道:“你救活了我就是帮我。”

    “众生之所以沉沦于六道轮回之中,终究是因为自身的无明。”蒋致远微微一笑:“从此后你我二人就在此处常住,将人与生俱来的盲目与无知清除,便可在轮回的链条中解脱出来。”

    “嘿嘿。”听到这里,甘成自认为已将心中的疑虑解开。他阴冷的一笑,不理蒋致远,却对李月恒说道:“你和吴胖子去我家找我的时候说的什么?”

    “啊?”李月恒正在仔细想着蒋致远说的这些道理,万万没想到甘成会冒出这么一句:“找你……找你从梦中叫醒莫小笙啊。”

    “莫小笙。”甘成咬了咬牙,又问莫小笙道:“我根本没叫醒你,是你自己在梦里醒过来的。”

    “是的。”莫小笙低声道:“我已经知道梦里的纪世不是真实的,所以不会被困在梦中太久。”

    “哈哈!”甘成听罢莫小笙的话,仰天笑道:“你们设计下这个圈套,可惜百密一疏!金大同!你给我出来!”

    “圈套?”魏无涯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圈套?金大同在哪儿?”

    “当初我得罪了金大同!”甘成牙关紧咬:“就是它出钱雇你们设计害我!什么还有两天寿命!?他就是想把我困在这里当和尚!”

    还不等李月恒出声辩解,甘成一声大喝,两旁松柏枝叶齐摇,粗壮的树枝“咔咔”作响,挂着狂风朝蒋致远当头就砸。

    截止本章节,出场主要人物为:

    李月恒 无业 能力不明

    莫小笙 中学教师 生死

    纪世 职业不明 治愈

    金大同 商人 能力不明

    吴志刚 农民 金刚

    甘成 神棍 通灵

    魏无涯 作家 文豪

    蒋致远 职业不明 佛陀

前传五

    “难得看你从屋子里出来啊。”甘成从黄色甲壳虫里探出脑袋,对刚走出楼门的魏无涯说道:“怎么不窝在家里写小说了?”

    “啊……”魏无涯神情有些恍惚,略一迟疑道:“没……没什么,我出来走走,透透气。”

    甘成撇了撇嘴,一踩油门,甲壳虫驶出了小区的大门。

    魏无涯近些天由于小说无法出版而焦虑,没想到进而发展成了被噩梦困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梦中人时常出现在他身边,说着那些他内心深处能使他信念动摇的念头。到底是噩梦侵袭了现实社会,还是自己时常在噩梦中?有时候魏无涯竟然分辨不清。他觉得恐惧,深深的恐惧侵袭着他全身每一个汗毛孔。

    他走出家门本是想晒晒太阳,虽然他明知道阳光也无法驱走他的噩梦。刚才遇见了甘成,他知道这位甘大师本事不小,甚至一度想开口和甘成讲这件事,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自己眼下的困境。

    但他最终还是没说。内心深处,他害怕提起两个人共同的回忆,bkn药物、周公计划、闫教授,这些东西平时都是他和甘成绝口不提的。

    喂,闫教授说的是真的,真的有怪物。

    喂,我被噩梦里的怪物缠上了。

    喂,你帮我想想办法。

    喂,要不咱们找到以前那些同学一起去完成周公计划。

    就这么说?就对甘成这么说?还是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谁会理这些二十几年前无聊的试验?魏无涯面朝阳光伸了个懒腰,还是靠自己吧。

    中华民族就是一个大熔炉,什么东西到了这块土地上都能被她完美的吸收消化。自古以来就有佛道儒三教一家的说法,虽然得不到正统宗教的承认,但文人墨客却总爱和佛道攀上些关系。

    魏无涯不想回家,他对那随时会出现的梦中人充满了恐惧。他漫无目的的闲逛,挥手叫了一台出租车,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到底是在何方。

    出租车司机不管你是著名的作家还是被什么噩梦侵袭,只要上了车,终归要说出一个地名。“让国山”甘成下意识的说了这三个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地方。也好,记得那里有一座寺庙,就去听一听经声佛号。

    这是上午九点,艳阳高照。游人们三三两两沿着青石台阶结队上行,有的是要去拜佛烧香,有的则是要直登山顶。

    魏无涯体力不佳,一阶一阶走的很慢。走在他前面的是一对老夫妻,俩人牵手拉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也不知是他们的孙女还是外孙女,老少三口边走边说说笑笑,正是登山游园的标准场景。

    二老一少前面不远处还有一个人,这人蓝牛仔裤、灰色夹克,这个背影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难道是碰见熟人了?魏无涯仔细端详这个背影,没一会儿,他就知道自己全都想错了。

    因为,那人停住脚步,转过脸来。他也是魏无涯,那个梦中的魏无涯。梦中人手扶黑框眼镜,面无表情的回头望着。他空洞的眼神尽是绝望,将绝望照射到魏无涯的脸上。

    “啊!?”到了让国山仍然没办法摆脱他!?魏无涯一惊,仔细再看,却还哪有那梦中人的踪影?

    他惊呼声实在不小,弄得那老少三口连连回头看他。魏无涯还哪有时间顾得上是否尴尬?他左顾右盼,也不见梦中人的影子。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否希望再次看到他。

    让国禅寺大殿之上香烟缭绕,释迦牟尼法相高大**,魏无涯一路心绪烦乱,待等进到大殿之内,冷汗已经湿透后心。大殿中有十几名香客,魏无涯早在寺外买好了香烛,他手持燃香、心中默默祝告,希望佛菩萨保佑他早日摆脱噩梦,也好联系港台出版社,继续出版他的呕心沥血之作。

    祝告已毕,他伸手将燃香插入那巨大的香炉,哪成想右手一抖,三支青香竟掉在地上。只见大殿的后角门处站立一人,这人戴黑框眼镜,嘿嘿冷笑,正是那噩梦中的魏无涯。

    魏无涯是个写小说的文人,虽说他的能力是展现诗词作品中的世界,但他大多用这能力品味经典、神交古人,极少用它来打架。上次主动用《易水歌》化身荆轲而战是万般无奈,也实在算是破了天荒。

    可现在他牙关紧咬,心说既然神佛都管不了我的噩梦,我也只好拼了。再这么下去,我非被他弄得神经错乱。什么著书立说?什么名扬天下?到那时岂不都是一枕黄粱?

    想罢他也不再退缩,双目直视那梦中人,一步一步朝他逼近。那梦中人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眼见魏无涯快走到近前,他一转身竟然从角门走了。

    魏无涯既然抱定决心要拼了性命,岂容他再次从眼前消失?他疾步追出角门,口中高声吟唱:“雄气堂堂贯斗牛,誓将直节报君仇。斩除顽恶还车驾,不问登坛万户侯。”

    刹那间乌云翻滚、天地色变,千军万马势若奔雷,大旗“呼啦啦”迎风招展,旗上绣斗大一个“岳”字!魏无涯身罩铁盔铁甲、大红的斗篷,手提沥泉铁枪,胯下一匹白马踢跳刨号鬃毛乱炸。正是南宋中兴四将之首,鄂王武穆岳鹏举!

    眼见那梦中人就在前方不远,已被困在诗词世界之中。魏无涯铁枪一摆,身后轰喊之声犹如雷霆,岳家军刀枪并举,四面包抄而上。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梦中人岂肯束手待毙?他一声吟唱,身前身后尘头大起,立牌兵、藤牌兵、狼筅兵、长枪兵、钯兵、火兵一涌而出,戚继光的戚家军摆开鸳鸯阵,和岳家军战在一处。

    两厢都是历史上著名的忠臣良将,手下兵士效死、猛将如云。这一战打起来那还了得?耳听得喊杀之声惊天动地,马嘶人嚎、血肉横飞,真好似到了那修罗的战场。

    魏无涯端坐马上四下观看,在刀枪之中找准了梦中人的所在,他手提缰绳、双腿一夹,催马直奔梦中人而来。那梦中人也不含糊,打马而进,摆兵刃要战魏无涯。

    两个人马头还有不到五米,猛的二马之间平地里金光一闪。魏无涯和梦中人都是一愣,急忙勒马不前。

    魏无涯释放自己“世界”的方式和其他同学有些不同,比如吴志刚能以自己为中心释放出一个大约100平方米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他身似镔铁金刚不坏。一般人只要进入他的世界,就没有办法对付得了这个铁疙瘩。

    而魏无涯的世界却是释放在自己的头脑中,他是把别人拉进他头脑中的世界。他头脑中的世界就算翻江倒海天昏地暗,你在现实世界看,魏无涯也只是傻站在原地。比如花圃一战,他就是把李月恒、莫小笙、吴志刚、甘成拉进了他脑海中“梦回吹角连营”的世界。要不然几百里联营,又怎么能展现在一间屋子里?但同时拉四五个人进入他的世界,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

    魏无涯世界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凭一首诗词作品创造的,也就是说他自己认为这个世界里应该有的东西就会有,他认为没有的东西就不可能存在。岳家军是应该有的、他自己化身岳飞这也没有问题,至于梦中人的戚家军,那梦中人也是他自己,所以也算应该有的。但是眼前的金光是什么?魏无涯和梦中人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地上那点金光起初只有拳头大小,那光中之物越来越清晰,竟是一个含苞欲放的花蕾。猛然间那花苞金光四射,朝四下里绽开。阵阵清香扑鼻,地上竟然盛开了一朵脸盆大小的金色莲花。

    还不等魏无涯和梦中人回过神来,那莲花一朵化作两朵、两朵变作三朵,没一会儿工夫,遍地莲花闪耀金光。金光之中岳家军、戚家军烟消云散,盔甲消逝、战马无踪,只剩下两个人孤零零立于金光之中。

    四下里又有宝气流动,凭空生出一行行参天大树,这树干根茎均以黄金、紫金、白银、玛瑙、珊瑚、白玉、珍珠七重宝镶嵌而成。树外又有一重重白玉栏杆,烟云缥缈、仙乐阵阵,真好似九天仙境。

    这是什么地方?在魏无涯的世界里凭空生出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何地的仙境,使他惊诧无比,还哪有闲暇和梦中人拼命?

    他只觉得身后有些异样,回身一看,一尊阿弥陀佛法相**,触天触地坐于莲花之上。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梦中人却异常狂傲,他高声吟诗,其中暗含讽刺之意。南朝皇帝信佛,劳民伤财修建若干寺庙,现如今又剩下多少?这是魏无涯的世界,也就是他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凭借一首诗毁掉些东西,想来不是难事。哪成想诗倒是吟了,周围金光依旧、宝气流光,丝毫不曾撼动。

    “你……你是谁?”魏无涯微微发抖,他真真实实的感觉有人闯进了他的世界:“你出来!”

二十四.六道

    李月恒等人是陪着甘成来求人救命的,几个人坐在石墩之上聊得好好的,谁成想甘成会暴起发难?四下里花草张牙舞爪,松柏形同鬼魅,四面八方朝蒋致远猛攻。这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别说魏无涯,就连吴志刚都没能及时救援。

    眼见着两根胳膊粗细的树枝就要刺到蒋致远身上,甘成一脸冷笑,心说你小子非僧非道的装神弄鬼,收了金大同的钱财来蒙蔽我,该着有今日的下场!

    甘成心下正暗自得意,不成想突然之间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烟雾大起。甘成大惊失色,连忙用袖子抹了抹眼镜,只见天地灰茫茫一片,什么禅寺石棚,什么同学蒋致远、李月恒,都不见了踪影。

    这是什么地方?甘成在自己的世界中感觉不到任何一片花草,没有了依仗,难免心中打鼓、暗暗吃惊。眼见着前方不远处稀稀疏疏有些人影,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快步走上前去。待等走到近前,却吓得他“啊”的一声嚎叫,双腿一软,“噗通”跌坐在地上。

    只见前方黑漆漆山岭重叠,大山之下恶水滔滔。无数的冤魂怨鬼衣衫褴褛、面目狰狞,默默无声长蛇一般围山绕岭排成长队,鱼贯而行,进入不同的大门之中。

    甘成身处一处山崖之上,这可真是站的高望的远。见右手边大大小小山洼之中烈火熊熊,这火焰一望无际,熏得天地通红。凡进入火山的鬼魂,无不被剜眼挖心、铜汁灌口、剥皮抽筋,惨叫之声震耳欲聋、摄人心魄。

    左侧群山之中却是寒冰凛冽,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阴风呼号甚是骇人。凡进入此处的亡魂,周身都被冻成青紫色。顷刻之间,众鬼魅由青紫色又转为红色,全身冻裂血肉向外翻出。

    这……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地方!?难不成我到了十八层地狱?甘成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吓得魂飞天外。

    正在他战战栗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眼前红光一闪,冰火地狱都不见了踪影。但这也未必是好事,不知道何故,甘成瞬间置身于无边无沿的饿鬼之中。

    “啊!!!”甘成左右观看,成群的恶鬼围绕在身边左右,吓得面色铁青。

    这恶鬼与刚刚的亡魂不同,有实实在在的实体,是天地间难以言表的一种生命。

    有的恶鬼肚子很大,脚却十分幼细,犹如快断的干柴枯枝,几乎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走起路来跌跌碰碰。还有的恶鬼口喷烈火,喉咙却只有针孔般大小,无法咽下任何事物。

    甘成高声嚎叫,在恶鬼丛中手刨脚蹬爬行。

    转眼间铺天盖地的恶鬼竟然烟消云散,眼前蓝光闪烁,鱼儿游水、百鸟凌空,牛羊满圈、骏马奔腾。

    甘成已经被前面的地狱和恶鬼吓得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儿、体似筛糠,见这次没了什么幽灵鬼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勉强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回头回脑朝四下观望。

    只见一匹恶狼闪电一般蹿进羊群,朝喉咙一口,咬住一只小羊。那小羊两眼含泪,喉头流血“咩咩”悲鸣。又见一只苍鹰俯冲入水,双爪抓了一条大鱼腾空而起,那白鱼扭动身躯,没一会儿就丢了性命。

    弱肉强食啊!甘成一声长叹,以前很少想过,这畜生也有畜生的凄惨之处。

    空中绿光闪烁,隐约间喊杀声四起。甘成身子一抖,心说这次又遇见了什么怪物?

    眼见凭空里闪现无数修罗夜叉,这些修罗青面獠牙三眼六臂,有的手持长矛、有的口中喷火,舍死忘生死命拼杀。

    这甘成以通灵为营生,操控植物,也算见过几场恶仗。可眼前众修罗战得是天翻地覆、倒海翻江,他也忍不住为之色变,连连后退。

    一片黄光又遮住了恶斗的修罗战场,眼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却是到了甘成最熟悉的人间世界。

    甘成的眼前走马灯一般,只见世人争名逐利、男盗女娼。当官的收受贿赂欺压百姓、从商的奸狡油滑为虎作伥。有钱人三妻四妾花天酒地、穷苦人卖儿卖女寸断肝肠。小婴儿在胎中九月,受尽了苦难。老年人举步维艰,双眼昏黄。生病的求医问药家财散尽、到后来命丧黄泉,两手空空。

    看到这里甘成忍不住潸然泪下,心说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竟要遭遇生老病死诸多苦难。为人不易、为人不易。

    还不等他缓过神来,四下里白光闪耀,仙乐起、祥云生,放眼望亭台楼阁雕梁画柱,奇花异草吐艳芬芳。

    就这一会儿工夫甘成就经历了五种境地,分分钟提心吊胆。这终于来到第六处地方,却是美不胜收的天堂。

    只见仙女身着薄纱凌空飞舞,众神端坐宝座之上,面前尽是玉液琼浆。

    好地方啊!甘成心中暗暗赞叹,心说在人间就算积攒下金山银山,也无非开几台好车、买几间大房。可哪比得上这天宫仙境?这里竟然这般逍遥自在。

    他正在羡慕之时,只见对面一尊大神的衣服上忽然生出污垢,头上光华萎顿,腋下热汗直淌。甘成心说这可是怎么了?明明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神仙,怎么顷刻间就弄成这样?再看那神仙身体散发秽臭之味,“啊”了一声摔落宝座,竟死于地上。

    甘成哪知道这就是天人五衰,神仙的寿命也有终结。正在他惊诧无比之时,抬头再看,面前却是蒋致远面带笑意,坐在石墩之上。

    “六道轮回,众生皆苦。”蒋致远微微一笑:“是否留在山上和我一起参透这生死,你可想好了吗?”

    甘成朝左右一看,吴志刚正怒目而视,李月恒、魏无涯、莫小笙都在身旁,他自己还是坐在石棚外的石墩之上。

    这要是普通人,亲眼所见六道轮回,一定相信蒋致远所说的话。可甘成眼珠转了转,咬牙道:“就算你有本事造出幻象又有什么用?你真的以为靠这点儿把戏就能骗我留下来当和尚!?”说罢竟然不管众人,拂袖而去,快步下山。

    他之所以说什么都不相信这些老同学,说来一共有三个理由。一是莫小笙“不治而愈”这是他自认为最大的破绽。二是他和金大同有仇,金大同钱多,他认准了这些同学是金大同雇来的。第三是他在山上曾经用通灵之术和万物交流,知道之前魏无涯上山来过。他认为这就是他们提前串通的证据,可他万万没想到魏无涯上山却另有原因。

    除了这三点“证据”之外,他还有一个自己的想法,这想法很简单,就是死也不能当和尚。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只剩两天寿命,他也要搏浪一击试试能不能有生路。不管众生六道皆苦,还是先山珍海味享受他个痛快,实在没必要青灯古佛的被困在庙里一辈子。

    甘成跑下山,钻进他那辆黄色甲壳虫,油门一踩飞驰而去。今天晚上他要处理一件事,一个隐藏在他心中的秘密。

    城南那条河的北岸,甲壳虫颠颠簸簸的翻越着坑洼不平的土路。到了,甘成拿一根手电筒,走下车来,从东向西一根一根的数着大树。

    “第八棵树,就是这儿了。”他边自言自语,边把手电筒放在树下,算是做了个记号,跑回车里拎出一把铁锹。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身穿灰色破风衣的甘成一锹一锹的挖土、挖第八棵树下的土。他呼吸粗重,挖几下便伸手扶扶快要跌落的眼镜,这场景像极了杀人犯在埋尸的现场,诡异异常。

    泥土纷飞,土坑越挖越深,猛然间“噗”的一声,铁锹铲到了泥土之外的东西。甘成欣喜若狂,蹲下身子用手电照着,摸了摸那东西,没错了,就是它。这下他挖得更是起劲,没一会儿工夫,竟然挖出两个圆滚滚的编织袋来。

    甘成回头朝四下里望望,确定附近没有任何人。他三下五除二的扒开袋子,又撕破了里面几层真空包装的塑料膜,满袋子红呼呼的钞票露了出来。

    “他妈的!”甘成咽了口吐沫,兴高采烈的把铁锹和两袋子钱丢进车里,发动甲壳虫开车就往家里赶。

    这家我是不能要了。甘成边开车边盘算,我本就和那金大同有仇,今天在让国寺又和莫小笙他们翻了脸,家和花圃就都不安全了。好在挖到了这两袋子钱,走到哪里都是吃喝不愁。现在我就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带些换洗衣物和值钱的东西。换地方了,连夜就搬家。

    他打定了这个主意,心里就稳了许多。甲壳虫一路飞快,驶进了小区的大门。

    甘成本想着把车停在楼下,他进屋收拾东西马上就走。可是车上整整两袋子钞票,又让他放心不下。想了想还是把甲壳虫停进了车库,钥匙一捅锁头眼儿,就进了家门。

    他也没必要再换拖鞋,伸手按开关打开客厅的电灯,他却大吃一惊!

    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这人手握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的前胸。那人微微一笑:“甘大师,你可回来了。”

二十五.南河

    甘成为了保命曾经绑架过莫小笙,可见他在当时对莫小笙关于死亡的预测是很相信的。不料想这人性格十分多疑,转瞬间就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想法。眼见着他说走就走了,李月恒对他将生命当做儿戏的做法十分不解。

    “你小子……”吴胖子本就看甘成不顺眼,此刻见他将众人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更是气得火冒三丈。“腾”的从石墩上站起身子,伸手就要拉住甘成好好说道说道。

    莫小笙坐在原地不动,却一把拉住了吴志刚的大手,微微的朝他摇了摇头。吴胖子想不通莫小笙是什么意思,但既然连班长都不让自己去追,他甘成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吧。想罢狠狠的一跺脚,气得坐在石墩子上“呼呼”的喘粗气。

    “刚才吴志刚也和你说了我们要继续完成周公计划的事。”莫小笙不再提起甘成,她望着蒋致远,说道:“丑话说在前面,这事十分危险,你加入我们吗?”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蒋致远依旧神态自若:“世人只能认识果,不能认识因。正是所谓菩萨畏因,众生畏果。既然二十几年前恶因已起,咱们就有始有终吧。”

    “好!”虽然吴志刚压根就没听明白蒋致远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李月恒却听懂了。这蒋致远高深莫测,有他的加入,想来大家会少些风险。李月恒叫了一声好,身子朝前探了探道:“这么说你是同意参加了?”

    蒋致远却微微摇头道:“我还有些东西没有悟透,现在随你们去有害无益。你们先行一步,我该下山时自然下山去找你们。”

    “这……”听他这么一说李月恒十分失望,还有东西没悟透?等你悟透要何年何月?万般无奈,他又对魏无涯道:“大作家,反正你的书也被毁了,看样子出版的事暂时也是没戏,你对这周公计划有兴趣吗?”

    “我……”魏无涯被噩梦困扰已久,深知其害。慨然道:“我是个码字的废人,终于遇见机会做些大事,自然义无反顾。只是……”

    李月恒心说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遇见这二位,说话都说一半留一半。急忙道:“只是什么?”

    “早年我便对这佛学理论有些兴趣。”魏无涯扶了扶眼镜道:“听你们说这周公计划也是千难万险,甚至连闫教授也没找到。暂时你们也用不上我,我想留在山上和致远住上几日,也好听听这佛家的道理。”

    还不等吴志刚和李月恒说话,莫小笙站起身来道:“好,咱们就一言为定。先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李月恒本还想和蒋致远再聊几句,见莫小笙走了,只好朝二人挥挥手,拉着吴志刚下山。

    “班长,你咋说走就走?”吴志刚没弄明白的事情太多,边下山边询问莫小笙。

    “事情都说完了,不走干什么?”本是五个人上山,现在变成三个人下山。莫小笙头也不回,冷冷的答道:“你还有什么和他们说的吗?”

    “我……”吴胖子被莫小笙一句话问得懵了,他只感觉自己有一万个问题要问蒋致远,可这下子却一个都想不起来。

    “我倒是有事情没弄明白。”李月恒接话道:“甘成就这么走了,他的死期到了怎么办?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对!”吴胖子大手一拍:“我想问的就是这个!甘成那小子虽然可恶,但好歹也是条性命。”

    “蒋致远已经答应了救他。”此时天色已晚,四周黑暗,莫小笙走得很慢:“这件事不用我们再操心了。”

    “答……答应救他了?”李月恒一愣:“他什么时候答应了?我怎么没听见?”

    “他说让甘成留在山上和他一起参悟生死、跳出六道轮回。”莫小笙叹了口气道:“不入轮回这么大事他都能说出口,救甘成一条小命又算得了什么?”莫小笙声音冷冷的,其实内心澎湃翻滚。我如果早一些找到蒋致远,那……那么纪世也许……也许不会死。

    “不对吧……”李月恒摇头道:“就算他答应救甘成,可甘成……他跑了啊!”

    “他佛家悲天悯人、普度众生。”莫小笙语气坚定:“他既然答应了救人,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救他。”

    莫小笙说得句句在理,李月恒和吴志刚连连点头。李月恒心说难怪这丫头冷口冷面的还能当上天才班的班长,的确有些过人之处。但转念又想,既然是天才班,为什么万里挑一的录取了吴胖子?他侧脸看看吴志刚憨憨的模样,百思不得其解。

    “班长,我得跟你请个假。”吴志刚挠挠脑袋,嘿嘿一阵傻笑。

    “请假?你也不是在我这里上班,来去自由,不用请假。”莫小笙觉得吴志刚说得好笑,居然呵呵笑了两声。李月恒跟在莫小笙身后,十分懊悔没机会一睹她的笑容。只听莫小笙问道:“你要去哪儿?”

    “回家看看呗。”吴胖子撇嘴道:“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也没和谁打招呼,手机都没拿。村里拆迁的事情也不知道闹成了啥样。”

    “哎呀……”李月恒咂咂嘴道:“上次你打特警我们可都是亲眼得见,这才过了一两天你就要回去?不安全吧……”

    “不瞒你们说。”吴胖子苦着脸道:“自从我梦见村子全被拆了,心里就放不下。村子里还有我爸我妈,这趁着天黑,好歹回去看看。什么危险不危险的,顾不上了。”

    “嗯,危险是一定有的,但你回家看爸妈,我也不拦你。”莫小笙边走边说道:“注意安全,快去快回吧。”

    “我跟着他去吧。”李月恒心说就这位愣头青,真要是回去再遇见人家强拆的,非弄出几条人命。眼下找到的这些同学,离心离德、分崩离析,还就数眼前这胖子是铁杆死忠。绝对不能让他单独回去冒这个风险。想到这里,李月恒拍了吴志刚肩头一把道:“我陪他回去看看。这几天弄得心惊肉跳,正好去农村散散心。”

    “嘿嘿,好啊。”听说李月恒陪他回家,吴志刚大嘴一咧,甚是高兴。

    “也好。”莫小笙点头道:“你们两个去我就放心了。等吴志刚看了爸妈,你们就回别墅集合吧,咱们好研究下一步计划。”

    三个人坐上宝马,一路风尘仆仆就到了南河村。吴志刚说村里土路难行,两个人在村口下了车,挥手和莫小笙告别,莫小笙油门一踩,回别墅去了。

    “嘿嘿,咱马上就到家了。”吴胖子站在村口,眼见着村子里房屋依旧、家家户户亮着灯光,自然是十分开心。拉着李月恒大步朝村子里走,边走边说道:“一会儿到家就让我妈给咱做猪肉炖粉条子!”

    还不等俩人走进村子,只听大树后一声高喊:“什么人!?”刹那间七八道手电筒的光束四面八方朝李月恒吴志刚照来,房前树后“蹭蹭蹭”蹿出十几个人来。

    “咋呼什么!?是我!”吴胖子大脑袋一晃,高声道:“我是吴志刚!”

    “志刚!”“是志刚!”“志刚回来了!”这些人手提棍棒,在手电筒的照射下也看清了吴志刚。

    “志刚啊!你回来干啥!?”人群中钻出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这是那和吴志刚一起在马大脑袋工地干活的老民工。那老民工一把拉过吴志刚的手道:“听二叔话,快跑!先别回来了!”

    “跑?我家就在这儿!我往哪儿跑?”吴胖子大眼珠子一翻道:“咋的?他们还要抓我?”

    “事情闹大了,家你也回不得。”二叔一把从兜里掏出褶褶巴巴、有零有整的二三百块钱道:“二叔身上没带再多的钱,这些钱拿上,快走!”

    乡下人终究比城里人淳朴,二叔身后三两个年轻人也掏兜给吴志刚凑钱,其余几个人却愤愤不平,对二叔的说法很不以为然。

    “我同学都是大老板,开宝马住别墅,我不用你们的钱。”吴志刚伸手朝李月恒比了比,以证明他没说谎。至于李月恒是个穷光蛋的事实,他倒也不在乎。他两只大手把二叔递给他的钱推了回去,刨根问底道:“到底出什么大事了?你们搞的这么神神秘秘?不让我回家你们也得把事情说明白。”

    “李家老二被打死了!”眼见着劝说不动吴志刚,二叔气得咬牙道:“出人命了!人家现在不只要房子要地,还要你的命!”

    “啊!?李二叔死了!?”吴志刚大惊失色:“被谁打死的!?”

    “那天咱们打跑了那些强拆的,过后来了几百警察围村抓人。”二叔唉声叹气道:“人家说咱们是暴利抗法,亏着乡亲们心齐,他们才没能进村。”

    “二叔你可快点儿说,急死我了!”见老爷子唉声叹气,吴胖子急得抓耳挠腮。

    “可人家警察封了村里的路,村子里的人出不去,连电都给断了。”二叔在胸前挥挥手,示意吴志刚别着急:“后来警察提出条件,说让村里派几个说的算的代表,出村和他们谈。”

    听到这里,李月恒心头一紧,心说难不成这些农民信了警察的话?

二十六.人命

    “村里人想来想去这么被困着也不是办法,谈谈就谈谈吧。哪成想……”二叔摇头叹气道:“李家老二平时就是能人,这次村里征地的事人家也出了不少力。大家就推举他和三毛子、王麻子一起当代表出村去谈判。”说到这里二叔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哪成想这是人家的一个圈套,设计把村里挑头抗征地的人诓骗出去,李老二被活活打死在县政府里!”

    “啊!”吴胖子听二叔说罢,气得一声大喝,脑袋上青筋蹦起老高。“嘭”的一把抓住二叔的肩头:“那三毛子和王麻子呢!?李二叔的尸首呢!?”

    “他俩这一去也没了音讯,两家人急得火上了房。”二叔伸手朝村里一指道:“上午政府派人通知老李家去看李老二的尸首,只许看、却不还尸首。有熟人透露出消息,说三毛子和王麻子都被揍了一顿,然后就给拘留了。”

    “哎呀!!”吴胖子听说这惨状肝肠寸断,狠狠的一跺脚,也不管二叔和李月恒,迈开大步朝村里就跑。

    “浑小子!你干啥去!?”二叔本是劝吴志刚快走,哪成想他反倒进了村子,老爷子返身就追。听说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李月恒脑袋也是“嗡嗡”作响,眼见着这群人追着吴胖子进了村子,也只好随后赶上。

    进村不太远有好大一个院子,墙头房檐都高挑着电灯,院里院外挤挤擦擦站满了村民。吴志刚闯进院子“噗通”跪倒,喊一声“李二叔”,痛哭失声。

    李月恒进门一看,见花圈花篮层层叠叠摆满了院子,院子正中高搭灵棚,一张巨幅黑白遗像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汉,两侧手书的挽联,上联写:重情义,一身肝胆。下联配:轻生死,两鬓如霜。灵棚正上方张牙舞爪斗大的一个“冤”字如血般殷红。

    吴胖子跪地磕头“咚咚”有声,院子里哭声大作,男男女女“呼啦啦”跪下七八口人,陪着他磕头答礼。

    “老妹子。”吴志刚磕过头,站起身来,伸手从地上扶起一个土里土气的丫头。咬牙道:“老妹子你放心!李二叔的血海深仇就放在我的身上!”说罢回头高声道:“乡亲们给做个见证,明天我就去找咱们的仇家!好歹弄死几个给李二叔报仇!”

    院子里不少年轻人高声叫好,有些老成持重的却是连连摇头。

    李月恒心说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就说怕这愣头青回来惹出大祸。果然,刚进村子他就许愿要替李二叔报仇雪恨。可眼下吴志刚气得大脑袋乱晃,实在也不是劝他的时候。

    那老民工二叔看劝吴志刚跑路已经万万不能,但他当着众人的面吵吵喊喊的要杀人报仇,这也实在是莽撞,急忙拉着吴志刚进屋。李月恒随着几个关系近的乡亲也挤进了屋子。

    “咱们在政府的熟人可放出了消息。”二叔压低声音对吴胖子道:“人家公安局列了黑名单,那天抗拆迁咱们爷俩打的头阵,名字可都在人家的黑名单上。我一把年纪,倒也无所谓了,你说什么都不跑,可想好了后果?”

    “跑啥!?”吴胖子热心肠重情重义,刚才嚎啕大哭可是动了真情。他抹了把眼泪道:“李二叔都被他们狗娘养的打死了!这仇我能不报?我跑,我跑了村子被拆了怎么办?”

    都说人多好办事,但此时此刻屋子里十来个人七嘴八舌,有的劝吴志刚跑路、有的力主他留下,有的则痛骂警察卑鄙、有的讲述这些天的事情,一时间乱乱哄哄。

    李月恒第一次来南河村找吴志刚的时候只听说政府征地给农民的钱很少,所以农民才拿起棍棒保卫村子,其他细情一概不知。虽然现在屋子里你一句我一句,但好歹让李月恒听了个明白。

    由于土地财政的利益驱使,地方政府都成了靠出卖土地活着的大公司。全国上下拆迁征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南河村虽然是农村,但和城市只有一河之隔。政府把城里的房子拆了又盖、盖了又拆,近几年可出卖的土地捉襟见肘,南河村就成了官商眼中的肥羊。

    本地开发商不算后挤进来的金大同,原就有两大巨头。一个是省里有靠山的马大脑袋,另一个就是公安局长的小舅子张老板。马老板和张老板虽然也明争暗斗,但在拿地的事上却有些默契。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真要是因为一块地他俩较上了劲,便宜的终究是外人。

    南河村的土地,公安局长小舅子张老板势在必得,马大脑袋让了一步,不参与竞标。张老板使下了钱财,做了两个假标陪着喊价。就这样,预计400万一亩的土地,以每亩300万被他用农村城镇化的名目装入囊中。

    按理说每亩300万可也算是大价钱,真要是把钱给了农民,谁还能抗征地闹事?问题就在于这钱是政府收账,和农民没什么关系。

    政府贴出来一纸征收公告,失地农民按人头,每人得4万块钱,三个月之内都给我土豆搬家滚蛋。

    虽说现在的农民大都会进城打工,但家有土地心不慌,每年都能种些蔬菜粮食。现在一人给4万块就要砸了人家祖祖辈辈留下来的饭碗?这一张公告算是捅了马蜂窝。谁也不傻,有的人一打听,我们的地被卖了300万一亩,居然就给我们这么点儿钱?这就更不干了。家家户户一联系,抗征地的共识就算初步达成。

    可人家开发商张老板也觉得冤枉,我300万一亩真金白银的买地,几千万已经投进去了,你们这些老农凭啥不搬?索性雇出拆迁队强攻南河村。第一次进攻由于低估了村民的力量,遭遇惨败。随即找姐夫出动特警,哪成想吴胖子大显神威,连特警都铩羽而归。

    特警被打、警车被烧,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局长大人顺理成章的启动维稳预案。一场因私而起的与民争利的龌龊勾当就演变成了义正辞严的维稳行动。

    几次攻村不成,警察们就玩起了阴谋诡计,想着调虎离山,把挑头闹事的人骗出来抓住,其他村民就好对付。哪成想抓住三个人一顿暴打,却失手将李老二打死。公安局让家属隔着窗户看了眼尸首,谎称李二心脏疾病突发,连夜毁尸灭迹一把火把老爷子烧成了灰。

    本来村里的电早就被掐断,现在好歹是打出了人命,公安局的气势也弱了。恢复了通电,也没再进攻村子。可买地的钱张老板已经交了,地早晚还是要征收的,警察什么时候再来?谁心里都没底。

    “成了!”吴胖子一拍大腿:“就是张老板和公安局长!我弄死他们两个给李二叔报仇!”

    “你冒什么胡话!”二叔左右看看,训斥道:“你是疯了吗?那人说杀就杀的?你去哪儿找人家公安局长?”

    “那咋办?”吴志刚眼珠子一瞪道:“那我就在村子里等着,来一个我就弄死一个!”

    “能不能听我说两句?”李月恒见吴胖子多多少少平静了一些,就想说些什么,解决眼前的难题。

    “行啊。”二叔生怕吴志刚再犯浑,连忙道:“上次志刚的同学,那位金老板就给我们出了个好主意,要来了马大脑袋拖欠的工钱。你也是志刚的同学吧,我们听你说说准没错。”

    “二叔刚才说的对。”李月恒对金大同出损招修理马大脑袋的事是一无所知,也没必要打听,继续说道:“他当官的可以不**律,因为法律管不了人家。可咱平民老百姓却还得依法办事……”

    听李月恒这么一说,吴胖子眼睛一瞪就要发作,被他二叔朝大腿打了一巴掌。

    “就算你浑身是铁,能打几颗钉?你四下里找人家报仇终究不是办法。”李月恒就当没看见:“他们打死李二叔的事咱们要去告状,那自然要讨个说法。你要想想,李二叔是为什么死的?不是为了保卫村子死的吗?他们要征地,就得来找咱们,只要咱们保住村子,李二叔的事早晚水落石出。”

    “你看看人家小伙子说的。”二叔两个巴掌一拍,瞪了一眼吴志刚道:“你再看看你,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

    “保住村子就能给李二叔报仇?”吴志刚脑袋转得慢,一时半会儿还没想明白:“你可没骗我?”

    “当然。”李月恒道:“他们收了张老板几千万,能不来找你们要地吗?只要村子在,他们就骑虎难下,咱们一定能找出报仇的机会。”

    “好!”吴胖子猛的一拍李月恒的肩头:“我这人心思慢,就信你这个老同学。你回去和班长说,我晚些天再去找他报道,现在要留下来保护村子!”

    “我是不能走的。”李月恒摇头道:“实话告诉你,我可不放心让你自己留下来惹祸。我不但留下来帮你抗征地,现在还能给你出个好主意……”

二十七.失窃

    坐在沙发上拿着枪指着甘成的不是别人,正是替白哥雇佣甘成去医院问藏钱处的夹克男。他脸上的笑容颇为诡异,阴阳怪气的说道:“兄弟们等了你好半天了。”

    他话音刚落,甘成就觉得后腰被什么东西顶住,门后又转出两个人来。这二人一人一把锃亮的匕首,抵住甘成的腰眼儿。

    甘成临危不乱,眼珠叽里咕噜乱转。一把枪两把刀,目前看屋子里一共是三个敌人。甘成养了满屋的植物就为了防备有今天这种事情发生,可事到临头,他必须万分谨慎。我现在动手的话,顷刻间这三个人就能被植物控制。可……可是,甘成望着对面黑洞洞的枪口,心里却十分没底。

    “别胡思乱想了甘大师。”夹克男目不转睛的盯着甘成道:“白哥是干什么的你是知道的,我们为什么来你也心知肚明。我知道你有本事,可动手之前得先为你爸妈想想。对了,还有你家养的那条狗。”

    听他这么一说,甘成心里“咯噔”一声。万万没想到他们做事这么周密,连我父母的情况都弄得一清二楚。这样一来甘成更是不能出手,只好随机应变、走一步算一步了。想罢他“哼”了一声道:“你们白哥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怎么?那七万块工钱给得后悔了?为了那点儿钱,还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都是场面上混事的人,事到如今甘大师还装糊涂?”夹克男摇头道:“你就实话实说了吧,你把钱藏在哪里?也省得兄弟们费手脚。”

    “好好好,我给你们拿。”甘成双手高举,慢慢的伸进破风衣的口袋,抓出几叠钞票,“吧嗒”一声扔在地上:“这几天我花了几百块,剩下的全在这儿了。”

    “甘成!”夹克男忽然翻脸,厉声道:“你他妈再装糊涂就小心你们全家的狗命!”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自打发现夹克男在屋里,甘成就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其实那位白哥的老婆告诉他两个藏钱的地点,一处是他自家别墅游泳池边,另一处就是刚才甘成挖钱的河边第八棵树下。那白哥巧取豪夺、为富不仁,甘成的道德水平也不高,索性就来了个黑吃黑。这事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哪成想现如今被人家找上门来。

    白哥是大人物,只要自己在这个城市,就绝对跑不出他的手掌心。就算甘成自己不怕他,可爸妈怎么办?要钱还是要命?这个问题好像不用费太多时间去衡量。投机取巧占些便宜是好的,但玩砸了也得认命。想到这里甘成哈哈一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们白老板有金山银山,我哪成想他会这么在意那些钱?算了,钱就在我车里,你们去拿吧。”

    夹克男得到了钱的下落,便朝甘成身后的男人点了点头。那男人在甘成兜里搜出车和车库的钥匙,转身出门。没一会儿工夫,连拖带拽,把那两袋钱弄了进来。

    “唉。”甘成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忍不住一声长叹。其实就这个空当,他也想了几条计策。可那白老板实在是树大根深,想来想去自己的计策没一条能行得通。

    那男人蹲在地上,用最快速度数了一袋子的钱,抬头对夹克男道:“这一兜是五百,两包差不多一千万。”

    一千万呐!甘成心疼的一咬牙。

    “算你小子识相。”夹克男对甘成抬了抬下颌:“还有两千万藏在哪儿?”

    “什么?还有两千万!?”这下甘成可不干了:“难道你们白老板派你们是来讹人的?他媳妇亲口告诉我河边大树下埋了这一千万,哪来的还有两千万?你们是想钱想疯了?”

    “啊?”听甘成的话,夹克男也是一愣:“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个……”甘成颇具心机,察言观色就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但话已出口,只好装得理直气壮道:“你们白老板的媳妇一共和我说了两个藏钱的地方,我瞒下一个没告诉你们,就挖到了这一千万。现在钱拿出来了,你们还不快滚!”

    “哈哈,还有这事?”夹克男倒也不装假,冷笑道:“但是我们要的不是这一千万,而是你在白哥那儿偷走的三千万。”

    完了、完了、完了。甘成心中暗自叫苦,这一定是那姓白的挖出来的钱保管不慎,八成是被他媳妇说的小狐狸精内外勾结偷了出去,藏钱的事外人只有我知道,他们就认为钱是被我偷走。也该着我这几天被莫小笙他们搞得昏头转向,一时嘴没把门的就自己交代出了这他们本来不知道的一千万。想到这里,甘成实实在在的想给自己来几个大嘴巴。

    夹克男却不知道甘成此刻的心事,又追问道:“快点儿吧,老老实实把钱交出来,我们也好回去交差。你再怎么拖延时间都没用,这钱你一分也留不下。”

    交出那一千万显然是干了件傻事,但既然给出去了,甘成自己感觉也就和白老板没了恩怨,也算无债一身轻。他一本正经的对那夹克男道:“我做我的生意,不想惹事。你们来要钱,我不该拿的就拿出来给你们。至于你们白哥那三千万,我就是一句话,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该找谁就去找谁吧。”

    甘成已经交出了夹克男本不知道的一千万,夹克男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丢钱这事可能和甘成真的没什么关系。他迟疑片刻,把枪交到别人手里,对甘成道:“这事怎么处理我还得请示白哥,你好好在屋里等着,别耍花样。”说罢走出房门,去外面给白老板打电话。

    甘成真的是没去偷白老板的钱,此刻也算胸怀坦荡,实在是没必要再和屋子里的两个人动手。他再次高举双手,以示没有攻击性,溜达了几步,坐在了他的藤条摇椅上。

    过了好一阵子,夹克男推门进屋,对坐在藤椅上的甘成道:“我已经和白哥汇报过了。”

    “嗯。”甘成点点头道:“你们白老板怎么说?”

    “你收了我们七万块钱的工钱,不好好干你的活,居然还偷偷藏了我们白哥一千万。”夹克男撇嘴道:“白哥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不管那三千万到底是不是你偷的,只要你帮忙找出来,你藏钱的事咱们就一笔勾销,工钱我们该多少给多少。”

    “这个……”甘成眼珠转了转,心下盘算这事的利弊得失。

    “你还考虑?”夹克男眼睛一瞪道:“我们白老板宽宏大量,你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的确,他说的没错。不但藏人家钱的事就这么算了,帮他们找钱还给工钱。甘成点点头,眼下既洗清自己,又不得罪人,恐怕只有这个办法了。

    “好。”想罢甘成从藤椅上站起身子:“钱是在哪儿丢的?你带我去看看吧。”

    既然事情已经和平解决,三个人也就收起了刀枪。其实他们三个也明白,甘成怕的不见得是这两把刀一支枪,而是白老板的势力。虽然不再刀枪相向,但是他们还是下意识的一前两后押着甘成出了楼门。也不理甘成的甲壳虫,径直带着他上了一台陆虎。

    汽车穿越大街小巷,大概开了半个小时,来到城南一个老旧的工厂职工住宅小区。车停在一栋灰色的五层楼前,几个人开车门下车。

    甘成站在原地朝四周打量,一排排深灰色的旧楼挤挤插插的立在夜幕中。这所谓的小区可实在是有些惨,没有大门、没有物业、没有绿化,是实打实的贫民区。白老板也算是高手,把钱都藏在这里,一般人是绝对想不到的。甘成点点头,心里也暗自佩服。

    他随着夹克男上了三楼,夹克男用手一推,东边这户房门随手而开,看样子门锁已经被破坏。甘成迈步进屋,不成想刚进到屋子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浑身瑟瑟发抖。

    “阿……阿嚏。”他再也忍耐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四下望了望,自言自语道:“真他妈邪门,这屋子怎么这么冷?”

    这房子大概有70左右平方米,是个老式的三居室住宅,屋子里破破旧旧的陈年装修。夹克男也不搭甘成这话茬,伸手推开了北屋的屋门。

    北屋是三个房间里最小的,甘成探头朝房间里看,还没等看清,又是一股冷气扑面。夹克男打开了电灯,甘成这才看得清楚,只见这小屋里四墙落地,没有任何一件家具。墙上斑斑点点尽是水汽,墙角的地上破破烂烂散落着一堆东西。

    “钱就是在这屋丢的?”甘成边说边走近那堆东西,蹲下身子仔细观看。原来地上一堆厚重的废铁,一块一块四分五裂,竟然是一个保险箱的残骸。

    “这是保险箱?”甘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回头问那夹克男道:“他们弄碎了保险箱拿走了钱?”

    “是啊。”夹克男点头道:“甘大师给看看吧,小偷到底是谁?”

二十八.布防

    正所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整个南河村的村民被征地拆迁的事搞得焦头烂额,这次李老二中诡计命丧黄泉,更使得大家乱了阵脚。明天天亮以后咋办?用什么办法能顶得住这祸害人的强拆?谁也没个准主意。

    听吴志刚带回来的同学说他能有好办法,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二叔一拍大腿道:“小伙子,咱这屋里的也都不是外人,你有啥好主意就说来听听。”

    “抗拆迁咱们还要继续干,想报李二叔的仇,南河村必须守住。”李月恒揉着下巴,缓缓道:“乡亲们虽然硬碰硬顶住了拆迁队和警察,但这么下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终究不是办法。”

    “嗯,有道理。”二叔听得连连点头,示意李月恒继续往下说。

    “拆迁和报仇都是大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李月恒拍了拍吴胖子的肩头道:“这就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打的就是持久战,咱可不能意气用事,一下子就把子弹打光了。”

    “你就痛快说吧。”吴志刚挠挠大脑袋:“我们都听着呢。”

    李月恒向二叔详细询问了村子的地形,南河村靠河面山,南北两头是别想有车进来,只有东西的大路可以进村。李月恒就和他们讲,你们村口是用十几个人蹲点儿放哨,拆迁的来了,就难免正面发生冲突。

    打得过打不过倒是其次,这种岗哨的缺点一是容易暴露目标,警察认出放哨的是谁,日后一定想办法秋后算账。比如二叔和吴志刚,就上了人家的黑名单。再有就是短兵相接难免伤亡,得不偿失。这不是持久战的打法。

    “对!小伙子说的对!”屋子里的人听李月恒说的有道理,纷纷点头认可。

    李月恒又说咱们村外大路宽敞,他拆迁队来了咱可以打回去,万一推土机硬往村子里闯可怎么办?当务之急无非是废弃先前的守村方案,马上设置路障和准备远距离武器。

    二叔恍然大悟,真要像李月恒所说,外有路障、内有远距离武器防守,何苦拼那两次大战?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在警察秋后算账的黑名单上。老爷子叹口气道:“咱们满屋子的人都白活了,遇见事情还顶不上一个小伙子有主意,这岁数算是活在狗身上了!”

    路障怎么设?这倒是难不倒一众村民。人群后挤出一个二十几岁精瘦的年轻人,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拉沙子把路堵上,怎……怎么样?”这年轻人叫小山子,平时在河里挖沙子拉去城里卖,自己有一台货车。

    “行啊,村子两头的路都要堵死。”李月恒一笑道:“山一样的两堆沙子,警车是别想进来了。不过咱们还要再多做一些防御。”

    屋里的人一下子就来了劲头,有的说砍树拦路、有的说给路上撒满铁钉子,众多建议被二叔全部采纳。

    “至于远程武器就不拘一格了。”李月恒见自己的主意被大家认同,自然也说得更起劲:“烟花鞭炮、弹弓石块,什么都行,越多越好。”

    他这办法果然高明,最前面拦路的是小山一样的沙堆,就算你越过沙堆,还有大树铁钉,再来点儿鞭炮弹弓,拆迁队准是进不得村子。这么布防还有个好处,就是省了放哨的人,每个村口放两三个人足矣。不用面对面近距离交锋,真要是看敌人杀过来了,放鞭炮预警,全村人就都到了。

    众村民也真不含糊,吵吵嚷嚷吩咐下人去连夜设置防御。李月恒说要持久战,咱们就得想得周全,还得派出人去采购大米白面。咱们这防御布置好了,等于把自己也困在村中,谁知道那些狗官奸商会使出什么阴损的计策?

    二叔也认为李月恒说的没错,和身边几个老者嘀咕了几句,安排连夜家家收钱,明天就统一进城去采购守村的给养。

    “行啊老同学!”早就说过,吴志刚最佩服比他强的人。听李月恒出谋划策头头是道,他脑袋一晃道:“你可真有两下子。”

    “还没说到你这儿呢。”李月恒朝他摆摆手,又对二叔道:“咱们守村报仇两不误,要多管齐下,让李二叔的家人披麻戴孝,扛着花圈,去政府找他们算账。人别去太多,可也不能少,只去李家的亲戚,十个八个人就行。”

    “这事小伙子你放心。”二叔大手一挥道:“人家本家的苦主也不可能善罢甘休,明天一早李家的队伍就出发!”

    李月恒微闭双目,仰头仔细想了想。真要是按照他的计划实施,整个南河村就是铜打铁铸,安如泰山。左想右想这计划似乎没什么漏洞,是该嘱咐老同学几句了。

    想罢他侧过身来对吴志刚道:“咱们已经安排妥当,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你。你千万记得,不管村子外面打成什么样子,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不能冲出去。能不能听我的话?”

    “成!”吴志刚狠狠的点了下头:“只要你能帮我们守住村子、给李二叔报仇,我啥都听你的!”

    大事安排已毕,吴胖子拉着李月恒说要回家看看爸妈。李月恒临走又叮嘱小山子,堵路要多拉一些大块石头或者建筑垃圾,单纯的沙子是行不通的。小山子说你就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吴胖子家前园子后地,三间瓦房,看起来倒也宽敞干净。他爸身材高大,但也只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见儿子回来,欣慰之余不免唉声叹气。这人不善言辞,车轱辘话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什么。吴志刚的妈妈却是身材瘦小,她拉着儿子的手还抹了几滴眼泪。吴志刚嘿嘿傻笑却满不在乎,大嘴一咧道:“妈,我饿了,快给我和我同学做饭吃。”

    虽然已经是三更半夜,可儿子说饿了,他又带回了同学,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吴胖子爸妈二话不说就忙前忙后的做菜做饭,转眼间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子就端了上来。这农家的饭菜有说不尽的香甜,吴志刚甩开腮帮子吃了个沟满壕平。折腾了一天,眼见着满碗的猪肉粉条,李月恒肚子里也“叽里咕噜”乱响。不含糊,两碗米饭也让他吃了个底朝上。

    当天晚上李月恒就和吴志刚一个屋,睡在了炕上。土炕坚硬,李月恒睡得也不习惯,脑海里翻翻腾腾,这些天发生的事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他本就是一个打工族,辞掉了工作在医院照顾病危的姥姥,就莫名其妙的卷进了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闫教授到底在哪里?周公计划又应该怎么去完成?这些事心里都没有准谱。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天倒是找到了不少当年的老同学,可……可这些同学,要不就是对这个计划没兴趣,有的则是琐事缠身,自己的事情还解决不了。比如……比如这位金刚不坏的吴胖子,枉有一身本事,对拆迁征地也是束手无策。

    想着自己平白无故的也加入了抗强拆大军,成了钉子户的一员,李月恒不免暗自好笑。就这么想着想着,他终于睡着了。

    这两天实在是太累,再加上在花圃大战甘成又多多少少带了些伤,李月恒这一觉睡得很香。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和吴胖子在他家吃过了早饭,两个人出了家门,要看一看布防的情况。据二叔说一大早李家的喊冤队伍已经出发,现在还没什么消息。小山子也开车走了,估计上午土山就能堆成。至于采购粮食和鞭炮的人更是积极,天还没亮就进了城。

    村里开商店的陈大婶也豁出了本钱,正在给负责放哨的年轻人发放新铁锹、新镐把,说这叫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村里倒卖汽油的赵二哥也发了狠,在超市搬来两箱空酒瓶,酒瓶灌好了汽油,瓶嘴儿上塞好破布。说他们拆迁队要是再敢来,老子就给他们玩个火烧连营!要说高科技就数木匠高老歪,他听说陈大婶发锹镐,嘴撇的和破瓢一样,说那东西有啥用?你还没等到人家跟前呢,人家一枪就把你撂倒了。边说边拉住吴胖子往院子里就走,说高叔叫你们看看啥叫先进武器。

    李月恒随着吴胖子进到高老歪家的院子可吓了一跳,这高木匠竟然用木头打了两台一人高的抛石机!李月恒大拇指一挑,说大叔你可真有一套!

    出去采购的队伍是最先回来的,大米白面没少买,烟花鞭炮也弄了一车。

    小山子办事麻利,还没到晌午,来来回回就拉来了四、五车建筑垃圾,村两头的公路被堵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李月恒说这就行了,差不多够了。小山子说不行,我收了钱帮人家扔垃圾,还得再拉两车。

    南河村民各显神通,群策群力设置路障。天擦黑的时候老李家一家人抱着遗像、扛着花圈也回来了。虽说没能解决李二叔冤死的问题,但这么一天下来,好歹把县政府闹了个鸡飞狗跳。

    吃过了晚饭,李月恒和吴志刚正坐在二叔家商量兵力部署。猛听得村西头“咚咚咚”礼炮声响!

    三个人大惊失色,连忙跑到院子里抬头观看,只见光闪闪礼炮升空,在半空中炸开若干五颜六色的花朵,十分漂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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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工厂的窗口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女孩,她不仅可以预知人的生死,更讲述了一段如梦如幻、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这一切,却令李月恒深陷噩梦之中,欲罢不能。 都市怪谈、血腥杀戮、噩梦来袭,谁在幕后操纵?儿时玩伴、周公计划、神秘失忆,这一切背后又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人类因梦想而伟大。跟我来,带你穿越现实与梦境,一起追寻我们曾经的梦想。 --------------------------------------------------------------------- 琐事缠身,无暇去论坛贴吧做任何宣传。默默写作,珍惜每一位读者。 --------------------------------------------------------------------- 作者的新浪微博因众所周知的原因阵亡,数千粉丝失联。如今浴火重生转世归来,朋友们可以去关注一下。 有何良策仁波切二世 /youheliangce1979噩梦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噩梦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噩梦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