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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味罗宋汤     百媚图txt下载     百媚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四章 女真汗退兵大辽河,大明军重筑广宁城(二)

    钱逸群细细想来,确实是这么回事。他自己本来就是的半吊子神职人员,对于“弘道”“传法”“普度众生”之类的事并不上心。然而如今壶中子将这隐患点破,自己也不能装聋作哑。

    “道长,小道却有个想法。”钱逸群脑中略一组织,道:“我想变法。”

    “变法?”壶中子一愣。

    青锋也侧目看着厚道人,暗中奇道:修行人中只有张天师领天下道教事,捏着“万法宗坛”的印玺,算是个领袖。这位厚道长却要变什么法?

    将岸也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钱逸群,短短时光不见,没想到这位道友又jīng进了。

    “如今法不见于黔首,术不上于大夫,小道正想以修法、玄术大行于世。”钱逸群说道。

    三人沉默良久,壶中子幽幽道:“如今我总算明白,为何会有道友入世了。”

    青锋之前与壶中子讨论过钱逸群的本尊法身到底是位在哪一层天。如今听钱逸群说了要普传弘法的大愿,纷纷展望未来的情形。不过他们不同于钱逸群,他们的立足点是修行人。

    假设能够在街坊书肆里购买到修行功法,肯定会有许多人蜂拥而至,如同飞蛾扑火。虽然不得明师是不可能修出什么成就的,但难免会有一两个慧根深厚,资质超人之辈因之踏上修行之路。

    至于玄术,却未必是件好事。

    三人都知道,许多玄术的门槛极低,尤以符法为表例。那些心没有修,毒没有去的人,贸然得到威力惊人的玄术,谁能保证他不会乱来?

    可以说,此门一开,自从黄帝以来的天下秩序,便会被打破。到时候极有可能宪令出自教门,而非朝廷。

    那朝廷又会如何应对?

    壶中子轻轻捻须:“道友,为何儒、兵皆是秘法显学,如今却是传人聊聊?”

    钱逸群也觉得这种状况十分奇怪。既然儒家、兵家的地位最高,生源最广,那他们的门人数量和质量都应该比道门佛门高出许多才是。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儒家的秘法传承泛滥成灾,却没几个有玄术的。兵家最需要玄术来帮忙冲锋陷阵,到了孙承宗手里却只是个兵法策略大师,本人连灵蕴都没有开启。

    “这是为何?”钱逸群问道。

    “因为他们怕,”壶中子捻须道,“凡人怕。”

    “怕?”钱逸群一愣。

    “道友不曾听说叶公好龙么?”壶中子苦笑道:“凡人都希望能够看到神仙出来救苦救难,但若是你真的现身其前,广施术法,得到的却绝不是亲近。而是畏惧。”

    “人对自己没有的东西都会有些害怕。”钱逸群能够理解这种心态,到底一个玄术小成的修士可以轻易将一个凡俗之人抹去,甚至让人无从调查。在法力神通面前,人会觉得自己的命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掌握,从而产生抵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儒家要与天子一同治天下,兵家要万里封侯,觅个身前身后名,都离不开官家。”壶中子道,“官家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亲军护卫在‘仙人’手下如同土鸡瓦狗么?”

    “所以……”

    “所以与其说是外界的缘故,不如说是历代儒、兵宗师们,自己选择了一条放弃秘法玄术的路子。”壶中子总结道,“道友,你这要变的不是法,而是天啊!”

    “如今国事已经到了这等糜烂的境地,官家也需要借力吧。”钱逸群道。

    壶中子微微笑道:“道友终究还是对这滚滚红尘所知甚少啊。”

    “敢请教。”钱逸群对自己的斤两很清楚,说起来两世为人,累加起来也是奔五的人了。然而上辈子只有十九岁,都是在象牙塔里度过的,知道什么人心世事?这辈子总算见识了些,也着实体验过一番,但接触的层面却不高,而且都是蜻蜓点水,毫无深度可言。

    这就像是玩游戏,一直玩简单难度的前几关,怎么可能对这个游戏产生有深度的看法?

    “道友,”青锋也开口道,“官家自然是需要借力的,但是你借给了官家,便是与文官为敌了。自从弘治之后,文官rì重,到了嘉靖,内阁已经比之前的宰相都要有权。这是为何?因为他们知道皇帝离不开他们。皇帝要想统治这天下,就得借他们的力。皇帝能杀一个两个,甚至十个二十个,乃至成百上千个……但最后替补上来的,终究还是文官。”

    “所以,那些文臣是不会允许我们道士去染指这天下权柄的。”将岸也摇其头道:“道友终究想得浅了。”

    “这个我倒不怕,”钱逸群道,“凡是要与我为敌的,无非打击、分化两种。若是文官本身就有玄术,能修正法,他们未必会抵触吧?”

    “这也最多就是一代人的事。”壶中子道,“恐怕十年之后,这些受你传法之恩的人,便会先用这法术来反对你了。”

    “呃?人心险恶不至于此吧。”钱逸群有些吃惊。这位壶中子道友刚才还是一副世外神仙的模样,怎么此刻却变成了yīn谋论者。

    壶中子却是真正的洞明了世事。他道:“任谁都知道玄术之威,凌冠天下。就算有人不知道,有了厚道人大闹辽东之后,他们也都知道了。如此利器,若是不能cāo之己手,君yù若何?”

    钱逸群为之语噎。

    玄术这柄利刃,可以传给某个人,却不可能传给某一家。

    因为灵蕴多寡,纯属天定,没有遗传的可能。

    皇位可以代代相传,朱元璋尚且害怕功臣谋叛翻天,广兴大狱为太子扫除荆棘。若是他有玄术,而考虑到自己的子孙很可能连灵蕴都无法觉醒,那他会怎么做?

    杀光所有玄修士。——这恐怕是朱皇帝很容易想到并下手的解决办法。

    再说文官,看似科举在明代已经十分公平,只要出身清白——不像钱逸群——便能参加考试,层层上进,最终光宗耀祖改换门庭。然而事实上呢?这个巨大的体系一样是代代相传,只不过他们传的不是血脉,而是关系。

    从踏上科举之路的时候,士子就有各种恩师、同窗、同年、同乡。在层层关系相套之下,他们很快就能融入士人阶层这个大家族。并且代代相传,照顾同年的子侄,为致仕的老师打保护伞,最终等到自己退休致仕了,自己的学生、自己同年的学生、自己学生的同年……都会来照顾他,帮他善后。

    而且这个圈子到了晚明,已经开始封闭。八股文被研究得一丝不挂,书坊里随手可见考试题库,还有人专门靠编写教材为生。这种情况下,寒门士子反倒被豪门子弟甩得更远了。在他们被乱七八糟道听途说的消息折腾得身心疲惫的时候,豪门子弟或许正跟下一科的主考官一起喝茶看戏,坐而论道。

    如果在这种稳定的政治生态圈中,突然插入了一股不可控的强大力量,势必会引来其余人的围追堵截。

    “我们也有宗门。”钱逸群思索良久,好像找到了出路,却有些不自信:“我们的师徒关系,岂不是远胜他们的座师门徒么?”

    儒生们弄了一路的老师,终究还是师徒。

    道门的师徒,却是天然堪比父子。

    “到了那时,”壶中子摇头道,“宫观之间尽是求术之人,谁还与你情同父子?”

    “道友,”青锋也觉得厚道人实在异想天开,“道不轻传,法不轻授。我入门十八年才得以闻道,若是照你说的那个世道,去书坊里买本书就能自己修了,谁肯耐烦砍柴挑水十几年?你坏了这个大风气,引得人心浮华堕落,岂非断人慧命么?”

    “青锋严重了。”将岸见青锋说得痛心疾首,连忙出来打了个哈哈:“道友想弘教自然是好事,但法术还是不能普传轻授,否则后患无穷,对道友自己也绝没好处。”

    ——莫非我设想的灵xìng文明压根就没有可行xìng?

    钱逸群心中颇为动摇,一一思索三位道友的话,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见识还是肤浅了些。他又想到了《x战jǐng》里的善良变种人,虽然他们在光头教授的带领下很希望与普通人和睦生活,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其他人,但终究还是受到了主流文化的排斥。

    可以想见,若是自己真的推广这股强大的社会新力量,最后的结果八成就是内讧连连,再被外部的敌人一一击破。说不定到了最后,自己这一脉里也会出现个“董仲舒”,自我阉割,投入朝廷的怀抱,安心地做一个掌管典乐的道人。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只是在这个循环中,底线会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jīng神传承会被打断。

    “唉,是我异想天开了,”钱逸群叹道,“若是可以,恐怕那么多祖师早就做了。”

    “话虽如此,”将岸笑道,“但并不妨碍我等取了此番的功德,为将来证道之路多一份保障。壶中子师兄,还是一同去凡间走一走吧!”

    壶中子本来在两可之间,想见了厚道人之后再做决断,如今见厚道人的天命似乎有些受挫,却是隐在山中的心思多一些。

    “原来如此!”钱逸群突然叫道,“我知道为什么天意要我承祧神宵一脉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抱歉,请个假

因为地震的缘故,这两天一直觉得头晕乎乎的,实在没法写,请假一天以为调理,望诸君批准为盼。(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四五章 女真汗退兵大辽河,大明军重筑广宁城(三)

    无论是青锋还是壶中子,抑或是将岸,说的都是智慧之言,其中更有对世事人心的深刻见解。然而钱逸群的劣势在于阅历不足,优势却是见识广博。

    “你们放眼看去,好像前面被一堵墙堵死了。”钱逸群看着两人的诧异神情,笑道:“但是换个视角看看,却仍旧是海阔天空。”

    “还请道长明示。”三人并没有觉得钱逸群发疯,他们更相信钱逸群并非蒙昧之徒,肯定是看到了自己未能所见的地方。

    “三位说的固然不错,却仅仅局限于这个世界。”钱逸群道。

    青锋道人与壶中子面面相觑,暗道:这道长难道疯了?难道还能有另一个世界不成?

    钱逸群还真的有另一个世界。

    玉钩洞天。

    郭璞留下的这个人间仙境,现在完全就是掌握在钱逸群手中。虽然看似钱逸群到处乱跑,将这洞天抛诸脑后——实际上他也几乎忘记自己还有那个产业——然而,现在住在七宝楼里的可是钱门开山大弟子,又有狐族派遣的人手保护,这就是玉钩洞天的法统所在。

    而且那些江湖豪客见识过了鲜血淋漓的七宝楼一战,对“厚道人”充满了深深的恐惧。钱逸群可以忘记他们,但他们住在洞天之中,无时无刻不会想到厚道人。

    玉钩洞天之中良田无数,森林无尽,能够沟通畜生道,时不时出现一些奇珍异兽。除了没有昼夜交替,四季循环。其他就和人间完全没有区别。而且又因为没有昼夜交替,四季如春的缘故。对庄稼生长更加有力。在外面三天两头大灾大害的时候,玉钩洞天简直就是世外仙境。

    钱逸群将这玉钩洞天的优势细细跟两位道长说了。又道:“我便在这洞天中立下到道庭,收罗天资足以修道习法的弟子,讲授正道,传以法术。但凡要想入我门中,自然要听我号令,不可擅自搅乱人间。”

    “你这就是想避开官府么?”青锋忧虑问道。

    “自然的,”钱逸群点头,“他们怕我们,我们何尝不怕他们?虽然法术厉害。但终究人少。真的到了不能调解的时候,必然是两败俱伤。不过我有玉钩洞天,随时可以缩回去,他们想跟我鱼死网破却没半点机会。”

    “我便要在玉钩洞天里立下玉清宗坛,重祧神宵法脉,将秘而不宣的法术传播开去,以百十年的功夫,慢慢渗透进人间。”钱逸群认真道,“这份功德。却比朝代更替又如何?”

    三位道人细细想了,也觉得这种法子能行。只要修士能够避开人数的劣势,不被世俗之人分而灭之,只需要几代人。修士就能重回人间,被人们所接受。到底传送阵、乾坤袋之类的法宝,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实在是太便捷了。绝难抵御这种诱惑。

    “更何况,我们还有狐族作为奥援。”钱逸群说罢。松了口气,好像摸到了自己未来的道路方向。对于天命有了更深的一层感触。

    “若是真能行此事。”壶中子也不免动了心,“这份功德的确要比改朝换代强上不知多少倍了。”

    “下山!”将岸激动道:“有这样的功德,无异于是开天辟地之亚流,重塑山河之拾遗。”

    钱逸群看了将岸一眼,暗道:跟你之前那么胆小怕事的风格很不符合啊……不过这话倒是一语中的,我等于将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大幅度改动了。原本你们只能过历史小说中的生活,现在一跃成为玄幻小说了!这种变化应该算是飞跃吧,起码从这两个题材上来说就很明显。

    “既然如此,”壶中子看了看青锋,“愚兄也跟你们一同下山吧。”

    青锋道人更是早就有下山的决断,自然不待再说。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位云中客尚且在闭关之中,又不便打扰,索**代道童好生看好家门,又留书一封,等云中客出关之后决定行止。

    龙空谷虽然不像玉钩洞天那般独立,却也是个凡人难以寻到的妙境。钱逸群一行四人修整几日,带好了需要带的东西,出谷下山,真正踏入了红尘之地。

    钱逸群已经通过传讯阵与以琳联络,辗转知道了眼下的局势。大凌河仍旧在建虏的围困之中,不过好在钱逸群送去的粮食,索性城里还熬得住。另外又有一些巫师萨满在明军的救援之路上布下了阵法,一时难以破去,以至于救兵迟迟不能赶过去。

    钱逸群知道大凌河之战的结果,也知道皇太极是有心要围城打援,所以见援兵冲不过去也觉得是件好事,否则这些明兵能否活着走到大凌河下还是个问题。

    一行四人之中,青锋能够御剑而行,将岸也可以土遁,钱逸群的赶路能力自不必说。唯独壶中子没有赶长路的法术,就连匹坐骑都没有。钱逸群索性让出了老鹿,为壶中子的代步,这样速度方才提了上去。

    这四人在林海雪原中穿行,沈阳派出报信的快马也没有耽误片刻耽误。

    当消息传到了大凌河城下金帐中时,皇太极只觉得胸口绞痛,十分痛快地晕了过去。

    后路被抄,屯粮被烧,老家被捣,祖坟被毁……皇太极知道有只“老鼠”窜到了自己身后,也知道这只“老鼠”杀了他儿子,给他添了极大的痛苦,但没想到这“老鼠”竟然连他父祖之坟都没有放过。

    “退兵。”

    皇太极醒来之后,并没有喊出梦中喊了千万遍的“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只是神情淡漠地吐出了这么两个字。

    女真大兵很快就以部族为单位,离开了营地。

    皇太极骑在马背上,看着士气大落的手下兵士,心中痛得如同刀割一般。他原本希望通过打击明国来奠定自己作为女真统领的声望。消耗不肯听从自己调遣的部落,最终取得一石二鸟的战果。

    然而此刻。非但没有进一步从八旗中摄取权力,更加是连自己的老底都漏光了。非但无功而返。更要准备应对无休止的内乱。

    ——这一切,都是因为明国的那些修士!为什么我们的萨满就那么没用!

    皇太极心中无奈。

    他又想到那个以山岳为名的老萨满,想到了他只是不动声色便让自己最精锐的卫兵无法动弹……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能杀了那个“厚道人”?难道那个厚道人就那么厉害?

    皇太极后背一阵发冷,旋即打消了这个令他恐惧的念头:若是厚道人真那么厉害,早就可以来刺杀自己了!

    他很快就想起了那个厚道人闯营的事,似乎那道人并非没有暗杀之心。

    “大汗。”

    一个在皇太极耳中略显怪异的声音响起。

    皇太极转过头,木然地看着自己的谋士。

    这位谋士并不是女真人,而是归附的汉人。虽然他身穿女真人的服饰。也与女真人一样梳着小辫子,但是任谁都能看出他与女真人不同。

    ——果然是非我族类。

    皇太极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脸上却没有丝毫显露出来。他道:“宁完我,你有事么?”

    “大汗,”宁完我打马上前,“这不是征战的失败。”

    皇太极觉得这句话倒是有些令人宽慰,但并没有用处。

    ——汉人就是喜欢说些没用的废话。

    皇太极心道。

    宁完我见皇太极不说话,只得继续道:“大汗,当下之计。大金得收罗能够与之匹敌的异能之士啊!否则军心不稳,日后如何打西边?”

    “哪里去找那些异能之士?”皇太极越发不耐烦起来,双眼渐渐眯成了一条缝。

    “何不问问那些喇嘛、法王呢?”宁完我上前道,“那些人一个个自称虔诚修行。拿了大汗那么多香油钱,难道就没一个能够出阵为大汗解忧的么?”

    皇太极一愣,转而心中开阔:对啊!那些喇嘛成天念经诵佛。一个个都像高人一般,难道上万喇嘛之中都找不出一个能够与道士相抗的人物么?

    “穆安利!”皇太极叫道。

    当下一个身穿白甲的侍卫打马上前。行礼道:“大汗。”

    “你带着人速速去将国内的所有法王、活佛请到沈阳,我有事与他们说。”皇太极想了想。补充一句:“要客气些。”

    “嗻!”穆安利没有下马,直接行礼而去。

    一队十余骑的人马很快就离开了大队。

    “宁完我,”皇太极的兴致很快高昂起来,“还是你有见识。”

    宁完我埋下头:“奴才只是为主子办事,不敢不用心罢了。”

    皇太极高声笑着打马前行。

    宁完我看着皇太极的身影,心中暗道:若是他失去了汗位,恐怕我们这些在辽东的汉臣就没好日子能过了。唉,不知道那些个奇人异士,到底有什么想法,从未听说过他们如此张扬啊!

    大凌河退兵的消息过了足足十天方才传到了锦州。这是因为皇太极太过狡猾,几次诱骗祖大寿出城,使得城内的关宁军对于城外虏丑是否真的退兵保持怀疑,不敢轻易相信。几番探查之后,方才确信女真人真的走了,这才派出了报捷的塘马。

    孙承宗收到捷报,却没有太大的兴奋。他下令道:“大军追击!”

    事实上,祖大寿早就已经派出了骑兵,“追击”建虏了。

    他要将这场“大捷”,做成真正的大捷!(未完待续。。)

    ps:  抱歉,有几天断更了……这个,小汤只能说是有原因的,还请大家原谅。从今天起,恢复更新,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四六章 女真汗退兵大辽河,大明军重筑广宁城(四)

    壶中子极善占卜推衍之术,绝对不肯在战阵中厮杀,惹上无谓因果。

    钱逸群对此颇不以为然,笑言道:“从来只有今生报应,哪有来世因果?道长拘泥了。”

    壶中子不以为忤,轻声辩解道:“随俗置话罢了。其实修行推衍之学,最忌打杀。沾染得半点怨忿便会有黑雾迷心,占不准,推不出,实在是难熬得很。”

    “学生孟浪了。”钱逸群知道自己误会了壶中子,随手道歉。

    壶中子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就算青锋道人再怎么想除妖灭孽,也不会擅起杀机。一行人在壶中子的带领下,游刃有余地在漫山女真大队中穿梭,竟然没有遇到一个敌人。好几次都只是一步之遥,偏偏就避开了女真人的侦骑。更有几次,壶中子只是让大家停下脚步,矗立雪中,女真侦骑便打横而过,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这群“奇装异服”的道人,却偏偏没能看到。

    “推衍之术,竟然威力如斯。”钱逸群不由感叹。

    “这些人都是凡俗之辈,看他们的命数,一呼一吸都如日下光影,哪里可能推不准?”壶中子笑道,“到了道长这般修为,便是给了贫道八字,要想算准一两桩大事,也是困难。”

    钱逸群微笑道:“道长想必知道我星未入命。”

    “的确,”壶中子直言道,“的确罕见。”

    “容小道请教,为何小道能夺人星命,却杀不了一个普通女子呢?”钱逸群说到杀“普通女子”没有丝毫愧色。甚至可说是理直气壮。

    “也不是杀不了,只是要耗功德吧。”壶中子笑了笑。“你只知道自己能夺人星命,却不知道有些人命中星大。不是那么好夺的啊。”

    那个布木布泰是女真入关之祖的母亲,星命所寄自然不是寻常小民那般予取予夺。

    钱逸群想想她要生顺治,养康熙,这样的天命恐怕也小不了。

    “道长,为何我在此人间便从未积下功德呢?”钱逸群又问道。

    “功德,一头一尾最易得。”壶中子道,“前者因为万事不备,民心纯朴,知道感恩忏悔。后者是因为世道崩溃。只要有把子力气,替天行道,动手灭去该灭之事,自然也能有功德。二者往往首尾相衔,皆是天运大变之际,孰立孰破,不是任谁都看得透的。如今这世间结果还没出来,别说你了,天下又有谁见过这功德。”

    “就算是看透了。”将岸呵呵一笑,“也总有人想扳一扳命呢。”

    “原来如此。”钱逸群暗道:这倒是事实,否则当初封神之战为什么阐教和截教斗得那么激烈?说起来这两教的老大都是师兄弟,谁也不能说通天教主就一定比元始天尊厉害。呸呸呸。当然是我家元始天尊最厉害!天尊,您要是不小心听到了,别怪罪弟子啊。

    青锋道人御剑飞行。因为是在天上,也不担心被女真人发现。事实上是女真人担心青锋突然杀性大作。落下云头找他们的晦气。

    这回皇太极被打得肉疼,没拿到半分好处。反倒还丢了祖坟。多尔衮一死,朝中更是不稳,阿济格早就有心要夺回自己的地位,为母亲报仇,怎么可能与皇太极友善?如果是皇太极出口成宪,阿济格或许早就没命了,这期间结下的怨恨岂是能够轻易解决的?

    大军行过辽河,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大本营。各旗人马早就按捺不住,纷纷请去。皇太极虽然不愿意,但女真人不事生产,全靠汉族包衣奴打点田地,产出有限,经不起天长日久地熬下去,只能放行。

    皇太极也知道如今明国有异人助战,只要收拾兵马,筹集粮草,就能反攻辽东,自然不肯白白放过辽河天险。他将八旗精锐挑选了一部分出来,留在辽河沿岸安营扎寨,抵御明兵,又让其他旗主各自返回领地,或是北上掠夺蒙古,或是南下从朝鲜就食,也好过冬。

    他的这些安排,自然逃不过钱逸群等人的侦知——甚至完全不用“侦”也能“知”个七七八八。

    钱逸群因为记挂着拿将岸的冰玉寒铁鉴回去救人,并没有在此耽搁,想想自己也没多余的功德来刺杀皇太极,索性先回去休整一番。旁人只道他潜入敌后不过旬月,谁知道他在翠峦圣境之中的日子一样得实实在在的度过去。如此一来,对于钱逸群而言,漂泊的日子可就太长了些。

    过了大辽河,钱逸群等人很快就发现了明兵的哨马。这些哨马一般也就放出十里二十里,不让大军受到伏击。看到他们,说明明军的主力也快来了。果不其然,钱逸群等人脚程极快,没多久便看到了明军先锋的大旗。

    这先锋不是旁人,却是钱逸群的老熟人。

    何可纲。

    原本命中注定要死在大凌河之役的何可纲,非但没有死,就连一点伤都没有受。作为辽东名将,何可纲在追击鞑虏的任务中担任先锋,虽然手下战兵满面菜色,但是士气却不低。他见了钱逸群,更是激动非常。

    “末将抓了几个虏丑,听说是有神仙掘了建虏的祖坟,一把大火将沈阳烧成了灰烬。原本还有些不信,见了道长,这才知道是真的!”何可纲激动道。

    钱逸群有高人在侧,多少要有些身份,微笑道:“沈阳倒不是我烧的,不过虏丑的祖坟的确是我和这位将岸道长挖的。”说罢,钱逸群将几位高人介绍给何可纲。何可纲不敢怠慢,一一见礼。

    等何可纲见完礼,黄元霸却从后面施施然出来,躬身见礼道:“贫道见过诸位道友。”

    “黄道长何须客气。”钱逸群上前笑道:“不意你竟在前军。”

    “为国效力而已。”黄元霸打量着将岸、壶中子和青锋道人,心中暗暗心惊:这辽东苦寒之地,哪里来的这么多高人?修为深不可测,又怎会与那贼道人如此交好?他再仔细一看钱逸群,心中更惊:这才多少时日不见,他的修为怎地更加厉害了!

    “那位……”

    “萨满?”钱逸群不等黄元霸说完,哈哈笑道,“被你说得那么玄乎,其实打发起来倒也不难。”他选择性隐藏了一些内容,反正没必要与黄元霸交心交肺。(未完待续。。)

    ps:  最近有些丢人了。。。容我慢慢恢复人品节操吧。。。

四七章 女真汗退兵大辽河,大明军重筑广宁城(五)

    黄元霸并不相信事实真有钱逸群说得那么轻巧。他又看了看钱逸群身后新结识的四位道友,知道他们修为不俗,猜想着多半是这些人帮忙打退了那个萨满。不过又见他们对于钱逸群的吹嘘自擂没有反应,心中难免存了几分疑惑:莫非真的是这贼道独自将那萨满打跑了?

    “不过看厚道长这副……模样,貌似惹上了什么麻烦。”黄元霸指着钱逸群损坏了的道袍。

    “是啊,那个苦尘和尚有些难缠。”钱逸群叹道。

    将岸也是见过苦尘的,心有余悸道:“那和尚不知道什么来头,果然难缠。”他旋即将自己土遁地下时见到的情形说了几分,颇为厚道人能够脱险赶到庆幸。

    “我是去得晚了。”青锋道人道,“否则还能与他斗上一斗。”这口吻却是带着遗憾。

    黄元霸听得无比惊心。这些辽东土人不知道苦尘也就罢了,他可是久闻这位九华山大长老的名号了。他问钱逸群道:“你们说的苦尘,可是九华山的那位大和尚?”

    “正是,”钱逸群道,“貌似是明悟了地藏相身的。”

    黄元霸更加语噎。他知道苦尘除魔卫道从未有过败绩,却不知道他竟然有一世是地藏化身。而钱逸群以一己之力,竟然能够与这样的高人周旋……难道传说中的神宵雷法就这么厉害?

    ——也可能传闻这位厚道长是四圣天某位天尊转世确实是真的。

    黄元霸觉得后背冰凉,脑中反复提醒自己莫要无故吓唬自己,却仍旧停不住奔腾的念头:我蠢到了何种地步。竟然与这样的人为敌!他心中暗道,又是一道冷汗流遍周身。

    “其实我们打他们。实在是不对称。”钱逸群道,“虽然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过保家卫国到底还是得靠将士用命,不能全落在道士身上。”他看了看何可纲,又道:“官军可有何打算?在我等南下之前,总还能帮点顺手的忙。”

    何可纲听得脸上绯红,良久方才道:“孙帅的意思是,重筑广宁城。”

    钱逸群问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又问了西平堡与广宁的距离,疑惑道:“此地与广宁相距二百余里,你孤军深入没关系吗?”

    “有黄师在。定然无恙。”何可纲倒是对黄元霸十分有自信,“我军奉命重筑西平堡,为大军前锋。”说罢,又解释了一下西平堡的军事意义。

    钱逸群这才知道原来要想固守一片地区绝不可能只守中心区域一座城,还得广布军堡,这才能守望互助,通报敌情,同时也能全面保护粮道。

    “既然有黄道长出手,小道也就不在此处耽搁了。”钱逸群朝黄元霸拱了拱手道。“祝大军旗开得胜。”

    “慢着!别急忙走。”黄元霸急忙叫道,“苦尘还在辽东么?要是碰上他,我可连一合都撑不住。”黄元霸作为天下第一符师,固然有张天师不愿与他争名头的缘故。自身的实力也不是可以小觑的。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在符法上的天赋却让他能够承继古法,开创新符。

    “无妨。在下与你同去。”青锋道人自告奋勇,又对将岸与壶中子道:“小弟除了剑术。并无所长,便在此处协助官兵筑堡吧。”

    何可纲虽然不知道这道人什么来头。但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难道以厚道人这般地位,会跟个无能野道称兄道弟么?

    黄元霸猜测他也是冲着功德而来,对青锋道人颇有忌惮,不过想想万一碰上苦尘,总得有人挡在前面好让他逃跑,自然也乐见他留下。

    将岸是很清楚青锋道人的水准,知道这人颇为可靠,也想留下。钱逸群还指望着他拿宝贝去救自己的未婚妻,哪里肯让他赖在这里刷功德。

    “道友,老道我一介残躯,提不得剑,开不的弓,该如何是好啊?”壶中子笑吟吟问钱逸群道。

    “跟着我吧,必然保师兄周全。”青锋道。

    “其实学生还有一处产业,正要借助道友。”钱逸群将玉钩洞天与壶中子说了,又道:“我还有一本先圣所传的《金丹玉壶》,讲述三元大丹之法,正是在我留守的弟子那里。”

    壶中子听了哈哈笑道:“我道号壶中子,这书却是《金丹玉壶》,岂非缘分?若此,咱们这就速速前去吧。”

    说起来自己对于炼丹之法几乎是个门外汉,如今有壶中子这样的外丹大家出手,也就不用方清竹苦苦自学了。而且壶中子是三山散修,日后这外丹法门自然也就是神宵一脉的宝贵遗产了。

    钱逸群心中暗喜,当下也不拖延,辞别了何可纲、黄元霸和青锋道人,催起老鹿,与壶中子、将岸同往广宁卫去了。按照何可纲出发时得到的消息,祖大寿已经带领大军驻扎在广宁,听说孙承宗也要移驻广宁城。

    原本会因为大凌河惨败而获罪下野的孙承宗,已经发出了捷报,仍然能够稳稳地坐在督帅的位子上。

    钱逸群来到广宁卫,见到了孙承宗。他不是名利场上人,所以与孙承宗只是简单聊了聊,讲说了一番自己的辽东之行便告辞而出。

    他更希望见到自己的一应伙伴。

    杨爱因为执掌了玉清宗坛的庶务,连同钱卫一起留在了山海关。此刻在广宁城中的有符玉泽、顾媚娘,白氏昆仲,以及钱逸群的师兄萧逸升柳定定夫妇。眼下看来也不需要他们打头阵了,反倒是保护孙承宗不被人行刺的任务更重些。

    众人听说了钱逸群掘人祖坟,逼人退兵,觉得十分解气。及至听说钱逸群在两位圣胎境界的高人手下游刃有余,更是纷纷表示惊呆了。

    “我走的这些日子,没什么事吧?”钱逸群当然知道没什么事,否则后方众人早就用传讯阵或者飞鹤找他了。

    “基本没什么事。”顾媚娘以钱逸群的弟子自居,自然上前主动答话:“师尊走的这些日子,万事平安,而且我也没有落下功课。”

    “呃……”钱逸群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为人师尊了,“乖。”

    ——做师父的,还应该说些什么?

    钱逸群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师父,终于放弃了,只是补了一句:“继续加油。”

    顾媚娘颇有些失望,撇了撇嘴退到一旁。

    钱逸群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好像成了众人的领袖一般,一时难以适应,干咳两声,道:“我还要赶回山海关去,诸位怎么打算?”

    “我总觉得这辽东要出大事,自然不能这么早就走。”白沙开口道,“还要留下写些新闻。”

    钱逸群点了点头,也不用问白枫的意见了。那位兄台一定是要保护自己兄弟的。

    “我想跟在孙帅身边。”萧逸升突然道。

    钱逸群没想到孙承宗还有这样的人格魅力,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的?”

    “我也不知道,”萧逸升摸了摸后脑勺,“只是觉得在战阵上杀敌十分爽快,每每经过一场厮杀,身子就轻快了许多。”

    钱逸群意外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性格。”

    “我也不知道。”萧逸升颇有些无奈,“好像练了那个大威德金刚法门之后,心里总有一股戾气。”

    “你们没有练乐空双运么?”钱逸群脱口而出。

    柳定定顿时脸红起来。

    萧逸升倒是无所谓道:“练过,只是练那个总是有些不尽兴,所以后来就停了。”

    “咳咳。”柳定定觉得这种私房话还是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比较好。

    “你看佛经里说得很清楚了,”钱逸群当即引经据典,“原本这乐空双运就是为了化解恶神戾气而出现的法门。你现在靠杀戮来释放这股戾气,固然爽快一时,终究会走上入魔的邪路。要是可以不用乐空双运,嘎巴那番僧何必不远万里跑来找自己的明妃呢。你们还是得好好练练。”

    “师弟说得有道理。”萧逸升道。

    柳定定看着众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再也坐不住了,道了一声:“我去给你们端些甜汤。”转身往外跑去。

    众人一阵窃笑。

    “师父师父,要我干些什么?”顾媚娘急忙问道。

    “你,”钱逸群一愣,“你就好好跟着大军长点见识吧,有机会就存点玉清宗坛的香火值。”

    说到香火值,符玉泽头痛不已。说是让顾媚娘存,最终却还是落在自己头上。他索性放开道:“师兄,你这玉清宗坛好歹也出些简单点的任务啊,又是找灵石又是找灵根慧种的,谁有那些闲工夫。”

    现在灵石和灵蕴觉醒者已经成了国家战略储备,不过玉清宗坛总不能等着皇帝送人来,也得自己动手寻找。这些物资最终会被狐族赚过去,谁让人家现在又明显的技术领先优势。而那些觉醒者,却是钱逸群神宵一脉的储备弟子。

    “这个嘛……”钱逸群沉吟不语。他考虑是不是让符玉泽去帮忙搬砖,但又觉得这是朝廷的责任,自己不该这么急急忙忙示好,以免让官家养成了依赖、占便宜的习惯。

    “道长!您回来了!小生这厢有理了!”(未完待续。。)

四八章 孙衙内演说灵异事,有福人月下遇真仙(一)

    孙钥躬身行礼,久久不起。

    钱逸群略有吃惊之余,只得上前扶起这位衙内,笑道:“孙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劳道长过问,”孙钥满脸堆笑,“道长直称学生名字便是。”

    “那怎敢当。”钱逸群这一推辞,顺便推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得当得。”孙钥连声称道:“当日在京师,道长说只要小生学会了避尘决,就收纳小生为徒……”孙钥拖长了音,明显是在等钱逸群接话。

    “唔……我说过么?”钱逸群一愣,再看孙钥,却觉得有些不一样。此人原本只是个普通书生,灵蕴未开,资质也在中平之下。如今仍旧没有开启灵蕴,身上却多了一股道德之炁?

    “孙公子莫非有奇遇?”钱逸群问道。

    孙钥咧嘴,只是没有笑出声音来。他又朝众人拜了拜,道:“小生此番北上,倒是真有奇遇。若非先生这般的神仙人物,必然是不能相信的。”

    钱逸群请他进来坐了,命人招待,自己坐定之后方才道:“愿闻其详。”

    孙钥喝了口茶,一振衣衫,干咳两声,就如市井中说书先生一般,朗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慢慢说。”钱逸群并不着急。其他众人也是静静看着孙钥,等着听他故事。

    孙钥道了一声“领法旨”,旋即沉声演说起来:

    “道长远赴辽东之后,小生也辞别家里,追随父亲北上。只是路上有些杂事。去了一趟永平。那一日晚间,正遇月色横空。碧天如洗,小生只见素魄蟾光照映水中。如万道金蛇来回荡漾;又见游鱼戏跃于波中,宿鸟惊啼于树上,清风拂面,襟袖生凉……”

    “咳咳,”钱逸群干咳一声,“还是长话短说吧。”

    孙钥拱了拱手,继续道:“小生觉得一时万念俱虚,如步空凌虚之乐。遣归了随从,独自漫步。不知觉中。来到一处禅寺门前,旁有一人倚石而坐。我本见他形貌腌臜,是个叫花子,也就过去了。走了数步,突然寻思:我来来往往,从来未见此辈在此歇卧;今晚月色绝佳,独行寂寞,就与他闲谈几句,何辱于我?故而就有又一步步走回去了。

    “那花子是谁人?”钱逸群没有兴趣听那些似真还假的志异故事。听到这里已经想到了许多古老桥段,无非是个高人之类。

    孙钥也不知道与往来的士子说了多少回,此刻已然刹不住话头,继续道:“那花子见我回来。只将我上下一观,随即将眼闭了。我也将花子一看,见他面色虽然焦枯。那两只眼睛神光灿烂,迥异凡俦。当时心中就暗想道:这必然是个异人!便上前问道:‘老兄昏夜在此何为?’”

    孙钥说着。好像回到了那一夜故事之中,双目失焦。颇为入戏。

    钱逸群无奈,心中暗道:好在道人我有金华出世术,最不怕的就是浪费生命,你有本事说个十年八年我也听你!

    孙钥继续道:“那花子将眼睛睁开,答我道:‘我两日夜水米未曾入口,在此苛延残喘。’我道:‘老兄既缺饮食,幸我带得在此。’便将小口袋取出,双手递与他。那花子接过,见有十数个点心,整张脸都笑开了花,念了声‘阿弥陀佛!’连忙将点心向口中急塞,顷刻吃了个干净。

    “他对我笑道:‘我承公子救命,又可再活两天。’便将布袋交还于我,口里说了声‘得罪’,把身子往下一倒,就靠在石头上睡去了。我笑他道:‘饱了就睡,原也是快活事。’随叫道:‘老兄且莫睡,我有话说!’那花子被我叫不过,说道:‘我身上疲困得了不得,有话再遇着说罢。’说着又睡倒。”

    钱逸群托着腮帮,纯粹是当故事听了。其他众人纷纷换了姿势,让自己做得更惬意些,左右无事,纷纷猜测这叫花子是世外高人或是什么报恩的山精水怪。

    孙钥又说道:“我用手推了他几推,只见那花子怒恨恨坐起来,骂我道:‘我不过吃了你几个点心,身子未尝卖与你,你若此囗咶噪我,与你吐出来何如?’我连忙道歉,又道:‘我见台驾气宇异常,必是希夷、曼倩之流,愿求问大道,指引迷途。’”

    “呦,你竟然还有这般见识?”钱逸群笑道,心中不信:真人无相,岂是个肉眼凡胎的人能认出的?何况这位孙公子常常惑于小术,要说距离大道,恐怕比我还远些呢!

    “道长听我说罢!”孙钥亟亟道,“那花子说:‘我晓得什么大道小道?你只立心求你的道去,那大道自然会寻你来。’说罢仍旧睡去。我听了这几句,越发疑他不是等闲之人,于是双膝脆倒,极力用手推他,说道:“弟子自幼好道,今日好容易得遇真仙,仰恳怜念痴愚,明示一条正路,弟子粉骨碎身也不敢忘老师的惠典!”

    钱逸群哂笑道:“你怎么不曾这么求过我?”

    孙钥脸上一红:“学生那也是一时间福临心智罢了,不足一提不足一提。且听下去嘛。”

    众人纷纷暗笑,心道:你还想让厚道人收你为徒,现在将自己说得如何如何尊师重道,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万一厚道人收了你,你日后能坚持如此么?

    只听孙钥继续说道:“那花子被我缠不过,坐起来,大怒道:‘这是哪里的晦气!’用手在地下一指道:‘拣起那个东西来!’

    我随他手指看去,却是个死蛤蟆,拾在手里一看,已经破烂,里边有许多虫蚁在内。腥臭之气比屎都难闻,又不敢丢在地下,问那花子道:‘拣起这物何用?’

    那花子大声道:‘将他吃了便是金丹大道!’

    我听了这话,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心里打算道:若真正是个神仙,借此物试我心诚不诚,但是终身造化。假若他借此物耍笑我,我岂不白受一场秽污?

    不过我见过了厚道长,知道神仙人物真实不虚,故而又想道:世上那有个轻易渡人的神仙!就便是他耍笑我,我就吃了,上天也可以怜念我修道之诚!随即闭住了气,口对着蛤蟆一咬,起初还有些气味,自一入口,觉得馨香无比。咽在肚内,无异玉液琼浆,觉得精神顿长,面目分外清明。

    “你倒是不怕吃坏了肚子。”钱逸群插嘴道。

    孙钥嘿嘿一笑,又道:“那花子见我吃了,哈哈大笑说:‘此子可教矣!’笑问我道:‘子非孙高阳之子,名钥字通之者乎?’我连忙跪倒,顿首道:‘学生正是。’

    “那花子这才道:‘吾姓郑,名东阳,字晓晖。当战国时,避乱山东劳山,访求仙道,日食草根树皮八十余年,得遇吾师东华帝君,赐吾大丹一服,通体皆赤,须眉改易;又授吾丹经一卷,道书三十篇,吾朝夕捧读,极力研求,二年后始领得其妙旨。于是仗离地之精,吸太阳之火,复借本身三昧,修炼成道。上帝命仙官仙吏,召吾于通明殿下,奏对称旨,敕封我为火龙真人。”

    孙钥说罢,偷偷去看钱逸群。

    钱逸群已经正坐椅中,不偏不靠,面色严肃。他原本并不在乎这故事是真是假,也不在意孙钥到底是有什么奇遇,反正这些都与他无关。然而故事中的另一位主角出场,竟然是火龙真人,这就不得不严肃一些了。

    这位姓郑名东阳的火龙真人,曾有一位知名的学生。

    吕岩吕洞宾。

    当年吕洞宾游庐山遇火龙真人传天遁剑法,受其指引得拜正阳祖师钟离权为师。

    ……

    “其实,”钱逸群轻声道,“你是看了吕祖得蒙火龙传授,拜入正阳真人门下的故事,自己编造出来的吧?”

    “哪能如此!”孙钥顿时激动起来,“道长怎能疑我!这故事能编,难道我身上的变化也是编出来的?”

    ——这才是我想问的。

    钱逸群盯着孙钥。

    孙钥被钱逸群盯得有些发怵,别过头去,又道:“火龙真人道:‘我看你向道虽诚,苦无仙骨,适才死蛤蟆乃吾炉中所炼换骨丹也。四九之日,即可移骨换髓,体健身轻,抵得上三十六年吐纳工夫。’

    “我当时不知怎的,心有所感,跪扒了半步,泪流满面,对真人道:‘弟子尝念赋质成形,浮沉世界,荏苒光阴,即入长夜之室;轮回一坠,来生不知作何物类,恐求一人身而不得。奈茫茫沧海,竟不知何处是岸……”

    “你直说真人是怎么教诲的吧。”白枫都忍不住了,出声打断了自己好友的这番漫长无边的表状。

    ——唉,连白芥子你都来拆我的台!殊不知,我这是说给厚道长听的呀!事关入门大事,就没人帮我一把么!

    孙钥心中哀叹,暗恼交友不慎:奈何奈何,这还没入门,就已经被当骗子看待了!

    “芥子说的对,”钱逸群道,“你就直接说说火龙真人是怎么点化你的。”(未完待续。。)

    ps:  又逢庚申,明日请假一天。

四九章 孙衙内演说灵异事,有福人月下遇真仙(二)

    月光之下,山寺之前。锦衣公子跪坐阶下,腌臜的乞丐坐在上首。

    这画面若是被人画出来,少不得刻在这禅寺之内,成为日后导游口中的有一则传说故事。

    化身腌臜花子的火龙真人朗声教谕道:“吾道至大,总不外‘性命’二字。佛家致虚守寂,止修性而不修命;吾道立竿见影,性命兼修。神即是性,气即是命。

    “经曰: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诚能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视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于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所无亦无,无无亦无,湛然常寂。

    “盖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有动之动,出于不动;有为之为,出于无为。无为则神归,神归则万物云寂。不动则气泯,气泯则万物无生;耳目心意俱忘,即象妙之门也。故对境忘境,不沉于六贼之魔;居尘出尘,不落于万缘之化。须知神是气之子,气是神之母;如鸡、卵须臾不可离也。

    “你看草木根生,去土则死;鱼鳖水生,去水则死;人以形生,去气则死。故炼气之道,以开前后关为首务;二关既开,则水火时刻相见,而身无凝碍矣。”

    孙钥拜服在地,颤声求问道:“恳请仙真怜悯,传我开关之法。”

    火龙真人微微一顿,旋即又道:“当运气时,必先吐浊气三口,然后以鼻尖引清气一口。运至关元;由关元而气海分循两腿,下至足涌泉;由涌泉提气而上至督脉。由督脉而泥丸,由泥丸而仍归于鼻尖。此谓‘大周天’。

    “上下流行,贯串如一,无子午卯酉,行之一时可,行之一昼夜可,行之百千万年无不可也。此中有口诀,至简至易,彼辈老死参同契等书者,究何益哉?”说罢。火龙向孙钥耳边授了几句话。

    孙钥心领神会,顿首拜谢。

    火龙真人又道:“金丹一道,仙家实有之。无如世俗烧炼之士,不务本原,每假黄白术坑人害己。天下安有内丹未成,而能成外丹飞升者?故修炼内丹,必须采二八两之药,结三百日之胎,全是心上工夫。坐中炼气。吞津咽液,皆末务也。

    “只要照吾前所言行为,于无中养就婴儿,阴分添出阳气。使金公生擒活虎,姹女独驾赤龙;乾夫坤妇而媒嫁黄婆,离女坎男而结成赤子。一炉火焰炼虚空。化作半丝微尘,万顷水壶照世界。形如一粒黍米;神归四大,乃龟蛇交合之乡;气入四肢。正鸟兔郁罗之处;玉葫芦进出黄金液,红菡茗开成白玉花;际此时超凡入圣,而金丹大道成矣。

    “然此时与汝言,汝也领不出来,必须躬行实践,进得一步,方能晓得一步。虽如此说,而密窍亦不可不预知矣。”遂传与安胎采药,立炉下火之法。

    孙钥一一存心苦记,领受仙言。

    火龙真人从身边取出小葫芦一个,木剑一口,付与孙钥道:“此葫芦亦吾锻炼而成,虽出于火,却能藏至阴之气物。于你日后必有用处。”遂说与如何收法。又道:“木剑一口,长不过**寸,若迎风一晃,可长三尺四五。此剑乃吾用符咒炼制,能大能小,非干将莫邪之类所能比其神化也。授你为异日拘神遣将逐邪之用。”

    孙钥顿首收谢。

    真人又道:“山行野宿是出家人本等,奈何你学道日浅,一遇妖魔、厉鬼、虎豹、狼虫,徒伤性命。”说着,再从怀中取出一物,圆若彩球,红如烈火,大小与丸相似,托在掌内,旋转不已。

    “此宝名为雷火珠,系用雷屑研碎,加以符箓,调和为九。吾日日吸太阳真火,并离地枣木贮于丹炉之下焚烧,合此三火。锻炼一十二年,应小周天之数,方能完成。吾实大费辛勤。此宝不但山海岛洞妖魔经当不起,即八部正神、普天列宿被他打中,亦必重伤。用时手掷去,便烟火齐响,如同霹雳,只此一枚。汝须小心收藏!”

    孙钥欢喜过望,连忙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火龙真人又道:“昔吾东华初遇时,止授我火丹一丸,修道书十三篇,风火剑二曰;今我初遇你,即付以至宝,皆格外提拔。本拟再迟三五十年度你,因你以少年大富贵能志心求道,又怕你为异类伤了性命,故早度你几十年。吾门下还有几个弟子,有列大仙位者,有相随一二千年成地仙者,他们哪一个能得我如此青目!”

    孙钥连忙顿首拜谢,触地有声。

    火龙真人等他谢过,这才道:“你从今后,要步步向正路走,若一事涉邪,我定用神火焚汝皮,迅雷碎汝骨,决不轻恕!汝宜凛之,慎之!”

    “多谢恩师点化……”孙钥拜道。

    “吾非汝师,”火龙真人摇头道,“汝师眼下正在辽东翻天倒地闹得不亦乐乎呢!可速去投他,或有机遇,也可名注丹台,南宫列仙。”说罢抬手指地,大地顿时裂开。他挺身纵跃,没入缝中,土地旋即复合。

    孙钥看得目瞪口呆,暗中欣羡:我将来有此神通,也就不负此生了。

    他于是对着那块被真仙靠过的大石,诚诚敬敬拜了四拜,撩起衣袍坐下,将真人秘授的口诀并修炼次第,努力回忆,从头暗诵,直到一字不差,方才起身北上。此时他却不还知道真人说的那位“师尊”到底是何人,只是相信他既然将辽东闹得天翻地覆,必然不会是无名之辈,只要到了辽东,自然能拜入其门下。

    火龙真人拉的关系,谁能不给几分面子?

    直等孙钥到了辽东,很快就听说了关外最为疯传的故事——厚道人开设玉清宗坛。后来又听说了玉清宗坛出手救国,就连厚道人都去了大凌河。如此一来却让他有些担心,生怕厚道人这样的神仙不给火龙真人面子。

    ……

    “火龙真人的面子还是得给的。”钱逸群听了孙钥的解说,心中暗道:即便不是真正的火龙真人,能有这般手段也不是等闲之辈。唉,如今玄门风气真是糟糕,你就算是真的火龙真人,也该用个凡俗名号呀。譬如我那恩师,谁见他到处说自己来历非凡了?

    “啊!”孙钥喜出望外,当即跪倒在地:“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拜师才肯拜一拜,真是小气……”顾媚娘在一旁酸溜溜说道。

    孙钥此刻乐在心头,哪里去跟个小姑娘计较,当即跪倒在地,不拘数目地磕起头来。

    “行了。”钱逸群抬了抬手:“你既然得了火龙真人传授,先照此修行下去便是。”他又道:“那木剑葫芦和雷火珠,且让我看看。”

    孙钥禀明是在住处,并没有带在身上,当即派人去取。钱逸群既然收了这个徒弟,也不能当是捡来的,命人找了个玉钩洞天出品的乾坤袋,先给孙钥用着,等日后有机会了再换大的。

    孙钥自然是兴奋不已,又是一番叩拜。

    不一时,火龙真人所传的三件宝贝已经送到了钱逸群手中。

    钱逸群一一看过,那葫芦木剑果然不是凡品,皆是灵蕴非常的仙家之物。姑且不说那高人是否真乃火龙真人,但凭随手赠出这两件宝贝,便也不算坠了“火龙真人”的名头。他又拿起那丸雷火珠,只见珠子上灵光荡漾,层层分明,雷火之炁洋溢,只是看看便知道其中威力必然不弱。

    “咦!”

    钱逸群突然惊讶一声,眼前景象似乎扭曲起来。那雷火珠上灵光纷纷游离,一道道浮光在空中描绘下云箓光符,步步清晰,竟然是这雷火珠中炼化咒诀。

    “这雷火珠,原来是给我的啊。”钱逸群慨然长叹。

    “自当奉于师尊。”孙钥以为钱逸群想要,连忙表明态度。

    钱逸群摇了摇头,将手中雷火珠放回盘中,连同木剑葫芦一同还给了孙钥。他见孙钥一脸茫然,只得道:“那位火龙真人,借你之手,将这雷火珠送到我面前,是想让我多造一些出来,否则也不会跟你说这珠子的造法了。”

    孙钥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徒儿就说嘛,那些‘太阳真火’、‘离地枣木’,跟我说了也是白说。不过师父,那位真人说还要咒诀炼化……”

    “嗯,”钱逸群点了点头,“我看得见。”

    炼化六魄之后,有些人便能显现出神通来。这也算是步入了神通境界,成为这个世上有数的高人。然而钱逸群问过壶中子等人关于神通的威力,结果却让人失望。人人的神通并不一样,而要如百媚图中那些异术一般实用的,却是万中无一,甚至十分鸡肋,几乎可以无视。

    壶中子的神通是感应,对于他学推衍之术颇有帮助,这已经算是千载难逢的际遇了。其他如青锋道人的‘寒暑不侵’、将岸的‘自警’,完全可以无视。而钱逸群的神通却是罕见,任由道友如何测试,自己如何探索,都难见真容。

    当日青锋道人还开玩笑说:“若是个大肚汉的神通,那可真不用担心会迷于神通不能自拔了。”

    而现在,钱逸群很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神通:透析。(未完待续。。)

五十章 孙衙内演说灵异事,有福人月下遇真仙(三)

    一层层咒诀清晰无比地展现在他眼前,通透明晰,毫无隐瞒。这种自然而然的反应,除了神通还能是什么呢?不过从那木剑和葫芦,以及自己身边的法宝来看,这神通还是有所局限,过于高端的法宝还是无法看得通透。

    ——不过,或许也是我自作多情,那火龙真人如何知道我的神通就是透析炼化咒诀呢?

    钱逸群暗自自嘲,猛然间又想:或许他就是知道……这天下高人到底有几多,又高到何种地步,实在是让人敬畏。

    心中一念到此,那句恶狠狠的“神火焚皮,迅雷碎骨”也不像是单纯警告孙钥的话了。

    钱逸群心里一个机灵,又想道:若是那位高人真是借孙钥传话,关于金丹大道的那段恐怕值得试试。

    道门秘法之中,金丹、符箓、剑仙一向是声名远著。其中以符箓最广,金丹最难,剑仙最隐。钱逸群跟着师父修行,并没有学到真正的“法”,而是日日夜夜浸润在“道”之中。正是火龙真人所谓的“种种有为出于无为”的根本所在。

    虽然后来从忆盈楼中学了剑术,也领悟了前人的剑意,借着诛仙剑的一分剑气还能散发出杀人的剑气,然而这些都不是剑仙修行之法,仍旧属于“术”中一流。

    ——论说起来,我还真没系统地修过法啊!

    钱逸群仔细回忆了一番自己的求道过程,要么是从道中做功,要么就是学习玄术。正缺了中间“法”的那段。也因为少了这个法,使他的术难以进乎于道。各个散乱,难以融汇通达。

    而现在。一套金丹**的总纲就放在钱逸群面前。

    对于孙钥来说,这总纲其实没有半分用处,虽然看似说得通透,乃是最上一乘修行秘法。然而却因为此法过于上乘,以至于根器不足者完全不能持用。

    钱逸群却没有这个问题。他已经制约六魄,身中三毒几乎消灭,六欲极难再起,一旦入于静中,自然观心。加上长年累月采食圣境中的天地灵珍。皮囊之中并没存得多少杂质余毒。

    钱逸群牢记火龙真人所传丹法总纲,加上之前熟读道经之中的丹学秘要,进入翠峦圣境,入圜打坐。

    自行火龙法百二十日上,钱逸群便觉得炁穴颤动,连续七日不止,心中暗道炁机已至。这时节便是第一险关,许多修士不得明师点破,常以意念去助它。殊不知内丹之中。意念为活火,判分文武,一旦助过,便则火上浇油。锅空鼎烂。又有一群人,志心清虚,对此视若不见。结果神气涣散,丹苗流走。

    钱逸群人在恍惚之中。仿佛听到师父的声音渺渺难寻,又静了数日。方才听清是“勿助勿忘”四字。这说的是至理真言,但其中火头却难以明白分说。钱逸群自行体悟,却是道缘深厚,闯过这关。

    直到了第九日上,炁机积蓄充沛,冲尾闾至命门,连连七八次,过命门后在夹脊止住,然后回至炁穴,仍然颤动不止。

    又过了三日,这炁机将夹脊一举冲过。钱逸群顿觉一股热浪由夹脊直冲后脑,如此持续了一月有余。终于有一天,脑后突如雷鸣,头骨片片裂开,眼前只见白茫茫之景象,通体湿透,热浪盘旋于百会,至祖窍分两股经双眉绕耳后聚于重楼,顺任脉复聚于炁穴。

    这一系变化,只是顷刻之间完成,完全没有时间概念。

    钱逸群长吁一口气,睁开双眼,身周雾气缭绕,如若仙真。他内视膻中,不知什么时候,第七魄已经炼就,此刻不再是七枚滚圆的银珠,而是抟成一团,成了一颗金光闪烁,氤氲缭绕的金丹。

    “所谓自然而然,原来如此。”钱逸群站起身,浑身骨节喀拉作响,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动过。然而身中神炁充足,血脉畅通,没有半点麻痹困顿之感。

    钱逸群出了翠峦圣境,人间喧哗顿时闯入耳中。他六感明锐远胜常人,若是心中但凡有半点不静,便会被这些杂音牵扯,心生烦躁,由此而生嗔毒。往日只能以清心钟来自警自醒,如今却能够逆来顺受,任它狂风暴雨,心中一片明月清风。

    “恭喜道友!”见钱逸群出来,外间正与诸人说话的壶中子突然停下话头,起身打躬道贺。

    其余众人再看钱逸群,也是觉得这位先生与之前大为不同,只是却不知道这不同在何处。白沙有摩诃萨天眼,运起金光看去,却见钱逸群胸中五炁缭绕,金丹内结,惊讶道:“厚道长这片刻功夫,便结了金丹?”

    钱逸群微微一笑,尚未说话,孙钥突然叫道:“师父,你可是凝练了七魄,已经到了至人境界!?”

    之前外堂众人正在说的便是功法境界之事,此刻见钱逸群出来大不一样,自然拿他当了标本模特。

    钱逸群微微一愣:“什么至人?”

    他当然记得庄子所谓的至人,却不记得自己曾给冯梦龙出主意,以常人、贤人、真人、至人、圣人为区分。这事对冯梦龙来说不过经年,对于钱逸群这种常在乱时间世界中的人而言,却是十余年前的一朵小水花。

    甚至可能连水花都不算。

    孙钥当即取出一本《墨憨斋志异》,上前展卷,指对钱逸群道:“师父您看,这里写着的,炼化了七魄,便是至人之属。”

    钱逸群接过《志异》,往前翻了一页,见文章标题是《修真五等论》,便细细挨着读了下来。作为心无杂质的至人,钱逸群果然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貌似随手一翻,便已经将全文记在了脑子里。

    “这说得虽然有道理,但是没意义。”钱逸群将书还给孙钥,“照他说的,炼魄者始为真人,道人我在真人境界就已经跟那些结就圣胎的圣人们周旋了,这怎么算?”

    “师父到底是天地之间的异数。”孙钥将书握得紧紧的,又道:“对于寻常人而言,修为越高,能修的术也就越厉害,还是可以参考一番的。”

    钱逸群不置可否,对壶中子一笑:“将岸师兄呢?怎不见他。”

    “他马上就到。”壶中子笑道。

    果然,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地下隆隆作响,由远而近,须臾间一个道人从地下钻了出来,甫一见钱逸群,便哈哈大笑,打躬作礼道:“恭喜道友!”(未完待续。。)

五一章 世外狐山少人顾,迎来嘉客说汉唐(一)

    若不是累世修行,谁能在一世中便将七魄炼化。寻常人只是钦羡,却难以明白这七个身中浊鬼对修行人的巨大影响。与它们拼斗,浑若两军对垒,各种奇谋迭出,胜负难料。有时候甚至自以为胜了,实则败在这浊鬼手上,心中灰尘已经又厚了一层。

    然而钱逸群也是浑浑噩噩,对他来说这七魄炼化纯粹是自然而然的事,每每机缘成熟便能踏上一步,对于壶中子、将岸两人所发出的感叹,实在没有半分共鸣。若不是他知道自己的境界真实不虚,还真会以为是错觉。

    将岸适时而来,自然是为了完成承诺,与钱逸群先去狐山走一遭。说起这狐山,也是传说中的存在,许多人都在志异中看到过,却没想到竟然真有人能去,望向钱逸群的目光中充满了期盼。

    “这个,岳母大人,我有些朋友也想去贵处看看,可方便么?”钱逸群在传讯阵中对九娘娘道。

    “狐山一向是不招待外人的,”九娘娘撇嘴道,“不过既然是姑爷的朋友,带来坐坐自然也是可以的。”

    九娘娘虽然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实际上却十分欢迎这些外客。狐山的规矩十分严格,若不是因为救人,很难放外人进去。实际上狐山上会有恻隐之心救人的狐妖极其罕见, 也就只有九娘娘而已。

    然而这位娘娘又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空守着一个个恬静修行的族人,既没有舞乐也没有宴会。实在是乏味的可以。如今有人要去拜访做客,正中了她的下怀。跟钱逸群断了通讯之后。九娘娘便快步出了居室,轻摇铜铃。命人准备酒宴,说是未来的姑爷要来。

    狐族中早就知道以琳找了个凡人修士为夫君,并不惊讶,只是希望不要再像上次那般引来中山狼,惹来麻烦。

    狐族与人类的术法差距,就像是星际时代的人类与黑猩猩社会的差距。当她们大规模地使用传送阵往来穿梭的时候,此刻的人类还得靠畜力运输。因为事关自己女儿的幸福,九娘娘不惜工本地派人将传送阵修在了锦州。

    钱逸群稍等了几日,等这传送阵一完成。众人便踏入祭坛一般的阵中,在白光闪过之后出现在了一处奇怪的广场。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广场,四周静谧无声,可见这里的利用率并不高。

    九娘娘带着自己的侍女凭空出现,迎了上去,见钱逸群那边人数不少,老少皆有,忍俊不禁道:“尊客降临,实乃寒山之幸。”

    这客套的话自然是对着壶中子和将岸说的。壶中子的修为已经逼近圣胎。将岸又手握自己继续的冰玉寒铁鉴,两人都当得起“尊客”一说。至于钱逸群身后的那些狐朋狗友,也就只能算是沾光了。

    “岳母大人,”钱逸群上前打躬。“咱们这就去看以琳吧。”

    “不着急,你先看看这里如何。”九娘娘十分兴奋。

    ——以琳不会是你打猎捡来的吧?

    钱逸群心中一颤,就算那姑娘是捡来的。却实打实是自己的老婆啊!他道:“这里果然辽阔壮观。岳母大人,以琳还等着呢。”

    “又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九娘娘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这里就是将来传送阵的中枢点。我要在这片空旷的地方将大明两京十三省的通道都放上来,以后收过门捐。”

    “皇帝会很头疼的。”钱逸群道:“这事咱们慢慢再说吧。又不是一天两天的,先去看看以琳吧。”

    九娘娘丝毫不以为意:“人间皇帝完全可以在传送阵两头收税,这样还方便他了,而且这事也跟他说过了。”

    “唔,那就不关我事了。”钱逸群无奈道,“我现在就记着见以琳……顺便问一句,我什么时候能娶她过门。”

    “哦,对了,还有这事,我一直把你当已经过门了的女婿看呢。”九娘娘颇似自言自语,却让钱逸群听得心里寒了大半:这种极端不靠谱的性子,是因为修行太高,还是种族缺陷?以琳会不会被遗传?

    “这样,咱们先回狐山吧。”九娘娘也没了指点布局的兴致,让侍女们开启前往狐山的大门通道。

    众人鱼贯而入,只仿佛清风过面,只觉得脸上一凉,人已经在一处巨大的山门之下。在众人身后,是白茫茫一片云海,隐约能看到下面的田舍,小得如何脂粉盒子,也不知道这山飞得有多高。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两根巨大的木柱,柱子上横架飞檐,上面悬着四个流光溢彩的大楷字:

    一念全真!

    钱逸群仰头看了看,喃喃道:“这有点不搭调啊!”

    因为在这块“一念全真”匾额上面,还架着一块竖匾,上面用古篆刻着:

    诸暨山!

    这便是延绵数千年不绝的狐妖之山。被天妖一级的先人以**力悬浮在天空,等闲不让凡人看到真容。

    “果然是别有天地。”钱逸群叹道。

    “这山也没什么别的,就是空气好些罢了。”九娘娘暗中得意,故作不屑道。

    何止是空气好一些。

    跟在钱逸群身后的壶中子和将岸都恍入静境,只觉得天地五炁在这里浓稠得如同美味羹汤,张口就能吸食。再后面的白沙白枫、阿牛和定定、符玉泽和顾媚娘,颇有感应,只是不能像壶中子和将岸那般感触极深。

    只有钱逸群,更多的时间都是在翠峦山中度过,对于这种灵气充沛的地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这姑爷倒也不是土包子。

    九娘娘身后的几个侍女心中暗暗偷笑。

    “这里离人间世还是太近,空气混浊,咱们上去再说吧。”九娘娘心中满足非常,走路都有些跳跃。

    众人过了山门,只见一道白石铺成的阶梯笔直朝上,如若冲天。阶梯两旁是密密麻麻的树林,种类繁多,枝叶颜色随着光影变幻,许多都是人间罕见的珍稀别种。

    除了柳定定有些吃力,其他人都是轻而易举地上了这一千八百层的白石台阶。钱逸群踏上最后一阶时,下颚肌肉突然失去了力道,嘴巴张开老大,再难闭拢。(未完待续。。)

五二章 世外狐山少人顾,迎来嘉客说汉唐(二)

    在登上这节台阶之前,钱逸群对于自己将看到的景象并没有太多期待。在他想来,这世外狐山,无非就是丈母娘说的“空气好些”罢了。然而等他看到了狐山的真容,却也不得不惊叹这世间竟然有这般景象。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一道雪白的巨大河流从山顶蜿蜒而下,在山脚下汇聚成一面巨大的湖泊。不说这漫山翡翠一般的森林,只说那层层叠叠的钻石型山峰,漂浮在空中,上面翠绿成荫,楼阁隐隐若现。

    还有许多浮空山向山下倾注着巨大的瀑布,为这世界增添了天籁配音。这些洒落山下的瀑布,最终也汇聚在了那汪湖泊之中,在湖面上形成七彩霓虹。

    “这个……”顾媚娘走到钱逸群身边,紧紧扯住准师父的衣袖,压低声音道:“这就是仙境吧!”

    “只有成就了天妖境界的狐族才相当于你们凡人的天仙。”九娘娘的谦逊之中带着浓浓的得意,她道:“不过我们狐族每隔两三代总有族人能成就天妖,有时候一代之中还能出三四个,故而就修炼而言比凡人便捷得多。”

    只是狐族的丁口数量实在太小了。而且因为修炼的缘故,许多狐族不愿意交配繁衍。更有一些身具十分优良的遗传因子,却和凡人私通,导致半妖的产生,而半妖既不可能成就人类的仙人,又不可能成为狐族的天妖,实在是浪费人口。

    如果不是九娘娘自己身为族长,这种浪费罪行很可能导致她被赶出狐山。

    这也是以琳从小不受族人待见的重要原因。

    “这些浮空的山。怎么上去?”白沙好奇问道。

    “飞上去,”九娘娘笑道。“小孩子可以用传送阵。”

    众人不由脸红。

    九娘娘遥遥一指:“最近的传送阵就在前面,咱们走过去吧。”

    脚下的碎石子路直通山脚下的一座殿堂。一侧是碧波万顷,另一侧是放眼无垠的青青草原。草原里野花遍地,时不时能看到银白色的小狐狸探头探脑朝路上的行人张望。在这些小狐狸身后,总有一两个女子,衣带飘飘站在不远处,宛若仙子。她们只有见到了九娘娘,方才屈膝福身,用的却是中原很久不见的古礼。

    “这些小狐狸真可爱!”柳定定看着这些黑色眼珠的小狐狸,很想上前抱一个。不过她总算没傻到在狐山乱来的份上。只是看得恋恋不舍。

    “这些就是狐族的小孩子,”九娘娘道,“等她们长大些,学会了拜月,方才能修出人形。”

    钱逸群早就知道狐族在诞生之初都是狐狸形态,故而也不惊讶。只是想起以琳说过自己幼年时的往事,不由脑补出一个拖着狐狸尾巴的小萝莉,在一群狐狸之中跟着拜月……这果然很萌。

    ——也不知道我与以琳的孩子,会不会长尾巴。

    钱逸群心中暗道。

    知道这些都是狐族孩子。那些宫装仙子的身份也就一目了然了——刚生完孩子的狐族妇人。

    谁都知道,即便再温柔的妇人,一旦发现有人会对自己孩子不利,都会变成猛兽。这种动物本能一样存在于柳定定和顾媚娘身中。使得她们识趣地没有上前非礼那些小狐狸。倒是有些小狐狸对大人们充满了好奇,想要过来一探究竟,很快便被母亲甩出的绸缎捆住拉了回去。犹自在空中狺狺叫个不停。

    众人到了前方的殿堂,才见识一尊神庙。里面供奉着一位美貌妇人,周身金光灿灿。坠饰以珠宝,线条柔美,栩栩如生。在她的神像之后,绘着整面墙的壁画,却是一只通体银白的巨大狐狸,脚踩山海,口吞日月。

    “这是我们狐族的先祖,”九娘娘解释道,“第一位修成天妖境界的先祖,类似于你们的太昊吧。”

    钱逸群仔细数了数这狐妖的尾巴,果然也是九根。

    ——与以琳的一样呢。

    钱逸群心中暗道。

    “小九,且慢一步。”神像突然开口道。

    这意外吓得众人齐齐后仰,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法术。

    九娘娘倒是习以为常,上前福身:“小姨有事么?”

    “我要见那个道士,送他上来。”神像手臂自然伸直,如同活人,指了指钱逸群。

    符玉泽虽然也是道士,却没有这般际遇了。

    “好。”九娘娘对神像又是一礼,起身对钱逸群道:“那是我小姨,也就是以琳的姨奶奶,她要见你。”

    “这是……”

    “这是附神之法,”九娘娘随口解释着,将钱逸群拉到外面传送阵里,“我小姨可是证得了天妖境界的。”

    “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礼节、忌讳之类的么?”钱逸群连忙问道。

    “你见了天仙怎么样,见了她就怎么样,主要是心里干净就好。”九娘娘推了钱逸群一把,瞬间启动了传送阵法。

    钱逸群还没来得及弄明白,人已经消失在白光之中。

    下一个瞬间,白光散去,周围登时黯淡下来,空气中充满了水汽,耳中还能听到瀑布轰鸣之声。

    钱逸群下意识地一低头,避开了来自空间的压抑感。原来他已经身在一处洞穴之中,并不见神仙居舍的画梁雕栋,美轮美奂。

    这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山洞。

    等钱逸群眼睛适应了这里的昏暗,才见到洞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正是这里的光源。

    ——都是神仙了,也不弄得气派点?

    钱逸群往前走了几步,洞穴曲折,还没见到仙影,便听到了仙音——只听那边传来一个柔美而果决的声音,在洞穴中被放大了许多,清晰地传到了钱逸群耳中。她道:“过来让我看看。”

    钱逸群脚下踟蹰,只听这声音身子就酥软了大半。他暗道:姨奶奶,我猜你也不会受岁月影响,但我跟你家以琳……啊!

    钱逸群绕过石壁,眼前白光一晃,差点亮瞎了他的眼睛。

    他本以为是那位修成天仙——天妖——的姨奶奶,应该是位绝世美女,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众生倾倒。

    谁知,这位姨奶奶,竟然是一只白狐——虽然钱逸群知道她是狐族天妖,但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以这种形态出现。

    白狐身上散发出层层光晕,毫光遍地,印得石壁上的夜明珠黯然失色。它身高两丈,几乎擦着洞穴顶端,低头看着钱逸群。在它身后,九条蓬松柔软的尾巴如同扇面一般打开,微微晃动。

    “姨、姨奶奶。”钱逸群小心翼翼唱了个喏。

    “坐吧。”白狐没有张嘴,好像每个的声音都直接送到了钱逸群脑海之中。

    “能够不为外在所惑,的确不错。”白狐夸赞道:“虽然是因为山魂的缘故,心性却也可以了。”

    钱逸群略略吃惊:这位姨奶奶倒是挺关注我的,这事她都知道?咦,不对,我跟以琳说过吃山魂的事么?

    “一目了然,何必说呢。”白狐又道。

    “这是……心灵感应么?”钱逸群心中暗道。

    白狐微微颌首:“你为什么要娶我家以琳。”

    “不为什么。”钱逸群放空心思,既然在天妖面前无从隐匿,索性让她看个透彻罢。

    “你喜欢她什么?”

    “什么都喜欢,又好像什么都不算喜欢。”钱逸群心中闪道,“就是觉得要和她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才好。”

    白狐没有任何表示,沉默良久,方才又道:“听说你见过了孙姑娘。”

    钱逸群这才想起来,当初在会仙山的时候以琳就说孙姑娘是她姨奶奶的好友,所以自己被叫来的主要原因,兴许还是在这位孙姑娘身上吧。

    “正是,”钱逸群不敢隐瞒,“当日在翠峦山中,小子与应龙老兄去山巅茅屋见了先圣的遗蜕,不小心读到了‘误入红尘最该死,谁取烟波共我眠’一句,触犯了神仙姐姐的仙名,她旋即就出现在小子身后了……”

    白狐笑了。

    不仅仅是送出了一声笑声,就连那张毫光万千的脸上,都呈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换个人直接就被吓死了!

    钱逸群看着白森森的犬牙,暗吸了一口气。

    白狐望向钱逸群,微微摇头。这位侄孙女婿的反应当然不会逃过天妖的感应,只见她摇头的频率越来越快,身上毫光迸发,亮得钱逸群不得不闭上眼睛。即便如此,眼帘前也是一片殷红,几乎看得见自己的血管。

    须臾之间,白光一敛,整个洞穴顿时暗了下来。

    钱逸群睁开眼睛,眼前哪里还有楼房一般高大的白狐,只有一位不施粉黛的女子。

    那女子肌肤若雪,眉心点了一颗红砂。她的双眉微微上挑,正经的瓜子脸尖下巴,却没有流露出半分妩媚。只见她腰间盈盈一握,束着一条粉色长带,月白锦服外笼着一层嫣红纱衣,与以琳一样,**着一双白玉雕就的玉足,微尘不染,脚趾纤细紧密,如琢如磨。

    “这样你就习惯了吧。”姨奶奶张口说话,仍旧带着笑意。

    “说实在的,”钱逸群咽了口口水,“以琳那样长着耳朵和尾巴,我还觉得挺萌的。两丈高的狐狸咧嘴对我笑,我就有些吃不消了。”

    姨奶奶轻轻抬手摸了摸脸颊:“我都忘了自己的人形是什么模样了,未必比狐脸好看。”

    钱逸群正想夸赞一番,突然想起以琳那份敏感和对狐族的坚持,只得咽回肚子里。(未完待续。。)

五三章 世外狐山少人顾,迎来嘉客说汉唐(三)

    “我没小朋友那么小气。”这番念头哪里逃得过天妖的感应,姨奶奶随手一挥,整间洞穴顿时变成了一间明堂,地上铺着刷了厚厚一层桐油的地板。地板上有两张矮几,铺着席子。

    “坐吧。”姨奶奶径自落座。

    钱逸群学着姨奶奶的样子,跪坐在自己脚后跟上,脚背上的筋扯得生疼。

    “你就箕坐吧。”姨奶奶倒是宽容大度,又问道:“那位孙姑娘,跟你说了什么,细细说与我听。”

    钱逸群道了一声“失礼”,换了姿势,调整到了舒服的状态,方才将自己在翠峦山中两次见到神仙姐姐的事说了透彻。其中自然没有半点添油加醋的成分,但是架不住时间过去太久,记忆有些模糊,有些细节便略过了。

    好在这位天妖姨奶奶也只对孙姑娘转世的事最为上心,仔细问当时的情况。

    “她只是为了收回翠峦山,便要再来一次?”姨奶奶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她是这么说的,由头也是因为我收了个秃驴进去。”钱逸群确定道,又问:“姨奶奶,莫非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么?”

    “唔,的确让我费解了。”天妖端起桌上的茶汤抿了一口,道:“这翠峦山并不是她的,就算她转世回来,也不可能收回去啊。”

    钱逸群打了个激灵。

    是啊!这位孙姑娘的投影可以穿越世界出现在翠峦山中,而且与那位先圣的关系暧昧不明,又知道出山的密语。等于救了钱逸群一名。这重重因素套在一起,让钱逸群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翠峦山与孙姑娘关系匪浅。若是孙姑娘要拿走,必然是手到擒来的事。哪里想到她压根没有所有权。

    “那她……”钱逸群迟疑道:“我看她不像是浪言。”

    “那是,这位孙紫苏孙姑娘从不浪言。”姨奶奶道:“既然她说要,那你就等着她来找你罢。不过嘛,在她出现之前,以琳不能离开狐山,你也不能跟她在一起。”

    “为什么!”钱逸群突然意识到自己声音过于高亢,连忙道歉,道:“姨奶奶,这跟那位孙姑娘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性子偏激。兴许会对以琳做出些不好的事来。”姨奶奶淡淡道:“我虽然成就天妖,但是得在这里用**力掌摄狐山,没法子出去保护以琳。”

    ——姨奶奶对以琳倒是十分照顾嘛。

    钱逸群心头一暖,再看这位姨奶奶,便觉得格外和蔼可亲。

    “你见了孙紫苏之后,将翠峦山的事做个了结,好好送她走,然后再来找以琳吧。”姨奶奶给出了一条看似还算合理的选择。

    钱逸群却头痛那位仙子姐姐得花多少年才来找自己。若是真让她修个十六七年,那……那其实也没关系。以琳的天年是八百岁。自己又有金华出世术,十几年小意思。就是耽误父母抱孙子了。

    “姨奶奶,”钱逸群甜甜叫了一声,“那位孙姑娘。到底是什么境界啊?”

    姨奶奶扫了钱逸群一眼,缓缓道:“渊通元洞天真人。”

    钱逸群掐指一算,乃是无色界的第二层天。他眨巴眨巴眼睛:“好像也不是很高嘛。”

    “呵呵呵。”姨奶奶笑了。

    看着钱逸群茫然无措的模样。这位天妖老大人方才解释道:“人活着的时候,说什么真人、至人、圣人。都是虚的。就算你修为再高,甚至飞举三清天。终究只是神游。只有踏出最后一步,由生入死,这才是决定你最终落在哪一层天,享何等证果的关键。”

    见钱逸群微微点头,姨奶奶有道:“修行事原本就是起起伏伏,绝不会有一层不变的修为。许多人明明与道合真,最终关头失守,不能得升上界,这也是常有的事。”

    “请教姨奶奶,为何你可以驻世呢?”钱逸群问道。

    “谁说我驻世了?”天妖斜眼道,“狐山本就是在无极昙誓天的一处洞天,所谓人间仙境就是这个意思。”

    钱逸群微微垂头。他的宇宙观十分简单,将每一层天都视作是层层递进上升的世界,有些过于平面化。听了姨奶奶这么说,脑子里的宇宙就有些混乱了,好像绞在了一起,就像是一团乱麻,明明两根线紧紧相缠,一旦解开却是相隔不知多远。

    姨奶奶又是一笑,举手在空中画了个8字。

    钱逸群心神恍惚。

    这8字以二维形态来看,只是一条曲线。一旦视作三维,那就是魔比斯环啊!

    当日钱逸群正是以此来开悟承上启下的一代高僧雪岭禅师,结下一段善缘。然而自己却仍旧惑障深重,并没有真正看透这其中奥妙。此刻钱逸群以凝练七魄的成就再看这个小小的神奇之环,只将它分解成了无数个小小的8字,每一个点都在一个小8上,无穷无尽。

    无论上推还是下推,钱逸群的神识总不能在这8的海洋里挣脱出来。

    直到钟声大振。

    钱逸群的双眼渐渐恢复了聚焦,看到姨奶奶手指轻轻弹着空气。每一次弹出,都与自己心中的钟声相应。

    “其实,处处都有三十六天,时时都能在这三十六天中穿梭。”钱逸群抬起头,目光清澈,“只是我等凡心沉重,不能登举……不,其实也没有登举。只要我一心立定,天地自然变幻。不对……其实天地本没有变,只是我的心生出来的境!”

    “噗!”姨奶奶哂笑道:“前面还是你自己的感悟,到后面便是硬想了。修行就如登塔,你眼下明明只在一楼,却去想二楼的风光,这边是妄念。妄念一重,你那七魄自然又要活出头了。”

    钱逸群连忙收摄心神:“多谢姨奶奶指点迷津。”

    “先定好你眼下的境界吧。”姨奶奶站起身,长袖一拂,“欲速则不达,你已经追得够快了。”

    “追?我追什么?”钱逸群茫然问道。

    “你没想过你是谁么?”

    ——我不就是个半吊子的书生,以及野路子道士么?

    钱逸群更加迷茫了。(未完待续。。)

五四章 世外狐山少人顾,迎来嘉客说汉唐(四)

    钱逸群带着一肚子的问题离开了那位姨奶奶的神仙居所,直接出现在了一座亭阁之中。他听到耳旁水声叮咚,迎面是云雾山岚,往外一看,原来这亭阁还是建在一处浮空山上的。

    “我朋友呢?”钱逸群环视一圈,见周围只有岳母大人和她的侍女,并不见自己的伙伴,出言问道。

    九娘娘道:“将岸道长去给以琳安魂宁魄了,其他人都先去居所洗漱休息,等开晚宴。”

    “哦,叨扰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九娘娘豪爽地挥了挥手,让侍女们先退下,然后才又道:“我刚才听小姨说,不准以琳下山,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钱逸群双手一摊,“姨奶奶说是因为孙姑娘要转世了,怕以琳出事。”

    九娘娘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小姨也太过谨慎了,孙姑娘虽然偏激,也不至于对我狐族人动手吧。”

    “岳母大人,”钱逸群忍不住问道,“这孙姑娘与狐族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位先圣,到底是什么人物?”

    九娘娘面色古怪起来,良久方才道:“这个说来实在太长了。”

    “左右无事,岳母大人慢慢说呗。”钱逸群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若是岳母大人与孙钥那厮一个德性,自己岂不是要听半天废话。不过就算岳母真的废话太多,自己也得耐心听着,谁让老婆还没过门呢。

    “前些年。凡人还没彻底霸占世间,人鬼妖魔杂处其中……”

    “前些年?”钱逸群一惊。“岳母大人,前些年是多少年?”

    “唔……”九娘娘抬眼算了算。“天佑、开平年间,距离现在有……六七百年了吧。”

    钱逸群颈椎一松,脑袋差点跌落地上。

    ——那差不多是唐朝好不好!

    钱逸群脑中一算:六、七百年前应该是晚唐到五代年间,这算哪门子的“前些年”啊!岳母大人,你这种见缝插针炫耀种族优势的恶趣味,真没被人打过脸么!

    “因为世道乱嘛,所以我那时候很喜欢去人间看戏……”九娘娘道。

    ——岳母大人,凡人一般用“唯恐天下不乱”这个词来形容你这样的人。

    钱逸群心中暗道。大约是欺负岳母大人不能读心,这种腹诽的快感格外强烈。

    “不过那时候我还只是不到一百岁的小狐狸。所以有一回出了点小事,得罪了一个道士。”九娘娘说着说着,不由乐出来了:“那道士修为是真的厉害,法术却弱得一塌糊涂。他跟一个仆从追了我许久,眼看就要抓到我的时候,我小姨来了。”

    “唔,岳母大人,你做了什么?”

    “早忘了。”九娘娘挥了挥手,嫌弃钱逸群打岔。回忆了下,方才道:“后来的事多少有些记不清了,总之我娘让小姨去保护那个道士,路上不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事。等小姨回来的时候。已经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了。”

    “那道士就是翠峦山那个先圣?”

    “嗯,对。”九娘娘点头道:“所以说。即便是圣人,也有弱成渣滓的时候。后来。那位圣人认识了一位蛇妖,两人差点就缠绵一起了。为了救那蛇妖。圣人挑了九华山、五台山、普陀山,把天下的和尚都得罪死了。”

    “好魄力……”钱逸群想起自己被个苦尘追着跑,不由脸红,但是……“怎么听着这圣人是个花心大萝卜啊?见一个爱一个?”钱逸群一头冷汗。那位圣人的形象,在他心中顿时降格成了三流小说的种马主角。

    “要真是这样也就没后来的事了,”九娘娘道,“偏偏那圣人修的是太上忘情之道,无论是我小姨还是那位蛇妖阿姨,都存了一肚子的怨念。”

    “唔……那位孙姑娘也是这样?”钱逸群问道。

    “开始的时候,孙姨只是一门心思逃家游玩,后来认识了那位圣人的几个弟子,由弟子而回溯根源,渐渐仰慕起了那位圣人。”九娘娘无奈摇头道:“最后就变成了爱慕。”

    “那照理说来,”钱逸群顿了顿,“既然是情敌,姨奶奶和那蛇妖应该是一个级别上的呀,为何她那么恨蛇妖呢?”

    “这跟当时的大环境有关系。”九娘娘道:“你生得晚,不知道那时候的世道。魔门出了个魔尊,十分厉害,一心要驱逐正统道门。那位圣人要弘道阐玄,重整玄风,自然跟他是正邪不两立。我们狐族当日想走功德成圣的路子,以巫教来收罗信众,属于圣人一边的。但是白姨因爱生恨,带了门人,统领天下妖物,自称妖圣,无论正邪,落在她手里就是个死字。”

    钱逸群目瞪口呆,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将这四股势力分别出来。原来那位圣人是守序善良阵营,狐族是其小弟,魔门貌似是守序邪恶,那个白蛇是混乱邪恶……这是哪个位面的历史啊!

    “所以孙姑娘就此与白蛇势不两立了?”钱逸群暗道:圣人啊,看来你技能点偏了,后宫都没开成。

    “一半是因为吃醋,”九娘娘道,“另外一半,可能是因为白姨杀了她全家吧。”

    钱逸群吸了口冷气:“这么大仇,还是一半一半么……咦,不对,孙姑娘让我杀灭蛇妖的时候,没提给家里报仇的事啊。”

    “噢,看来她果然放下了。”九娘娘微微点头,神情中似乎还有些倾慕。

    钱逸群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努力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貌似那位高高在上的孙真人,在提到蛇妖的时候几乎失去了控制,明显怨念极深啊!连自己家人被杀都能放下,却放不下儿女情长,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精神……病啊?

    “总而言之,这个故事非常复杂,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的。”九娘娘有些不耐烦道:“当初圣人带着五件先天至宝助阵,她本人又是丹药宗匠,从小吃着天灵地宝长大。结果呢,只证得渊通元洞天境界。唉,正是情深不寿,痴情祸害啊。”

    ——这果然跟考大学一样一样的。某些孩子有学上就能合家欢庆,有些孩子没进北大就要寻死觅活……

    钱逸群心中感叹:相比之下,我跟以琳实在是理性得不像话啊!(未完待续。。)

五五章 世外狐山少人顾,迎来嘉客说汉唐(五)

    钱逸群这回大闹了辽东,毁了女真人的龙脉,对于华夏陆沉的事已经不甚关心了。如今最让他关注的问题,首先是以琳的健康,其次是自己和以琳的婚事。且不说什么爱情,只是内心中认定的这一目标,诚如当年毅然跟着狐狸踏上修仙之路一样,就好像自己必须要去做。

    “虽然我不相信孙姨会对以琳出手,”九娘娘道,“但是既然小姨说了,必然有其中的道理。你得好好听着,我们狐族有句话,叫:听人劝,吃饱饭。所以你们两个都忍忍吧。”

    “其实问题不大吧,她又不会突然跳出来就乱杀人。”钱逸群道:“以我如今的实力,就算是她结成了圣胎过来找我麻烦,好歹也能把以琳送走。”

    ——无敌加回程,神也挡不住!

    “你说的有道理呀。”九娘娘道。

    “是吧,嘿嘿……”

    “是你个头!”岳母大人突然脸上一板,道:“你是天仙么?你个黄口孺子随便说两句话,就能把我家小姨那种境界的天妖顶掉么?!”

    “呃,小子孟浪了。”

    岳母大人对于这个女婿还是很看重的,脸色顿时柔和下来,道:“虽然以琳不能下山,但并不妨碍你来狐山上住呀。”

    “呵呵呵,小婿叨扰了!”钱逸群豁然明悟,连忙道谢,却不说姨奶奶同样禁止他与以琳在一起。

    岳母大人也呵呵直笑。她可是知道的很清楚,小姨能够证得天妖之境,其中吴大叔的帮助有多么大。关于这点。眼下倒是应该跟女婿说说清楚。九娘娘心中暗道。

    “我说姑爷呀,”九娘娘清了清喉咙。“我把女儿嫁给你,你可要善待她呀。”

    “那是自然。”钱逸群一口答应。

    “那你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帮她在修行上更上一步呢。”

    “啊?”钱逸群一愣。

    修行?

    “你没想过么?”九娘娘佯装生气:“你莫非就打算跟以琳两个浑浑噩噩么?不知道互帮互助,栖集清虚么!”

    ——怎么有种“一帮一,一对红”的即视感?

    钱逸群心中又是一个搁楞。

    “你好像在修行事上不怎么上心啊!”九娘娘不悦道。

    是啊,修行这东西需要上什么心么?钱逸群心中暗道:不就是一步步走下去,有法术学一学,有架打一打,剧情到了就等着升级换地图么?

    “岳母大人,”钱逸群清了清喉咙,“小婿自己的修行真的不怎么放在心上。当初只是为了家人平安。生怕女真人入关搞大屠杀,所以主要的心思也是放在玄术上的。不过以琳的修行嘛,只要有需要,无论是寻访真仙还是龙潭虎穴,小婿都不会迟疑。关键时刻,就算是杀人夺宝也是可以考虑的嘛。”

    “你也太……”九娘娘嫌弃地看了女婿一眼,想想他这是为了自己女儿,又没法真正嫌弃,只是道:“其实我狐族修行。最早是修灵宝天尊一脉所传的天妖密炼**,后来丢了半部,就只能走秘法与功德成圣的路子。再后来吴大叔,就是那个先圣。帮我们把这**找回来了,交换条件就是狐族不入世。”

    “所以说以琳就麻烦了,”九娘娘道。“她有一半人的血统,而且因为她爹的关系。对妖身的压制极大,根本没法修炼天妖密炼**。但她又有妖的血统。所以凡人的秘法,无论是符箓金丹还是显密佛法,也都没法修。”

    “那……再走功德成圣不行么?”钱逸群虽然这么说,心中却道:就算修不成,我也不会嫌弃她啊,有什么好担心的。

    然而父母总是希望子女能够获得“最大的成就”。钱逸群不把证果成真放在眼里,不代表九娘娘也如此豁达。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让女儿走上“最成功”的道路,是一种天然本能。

    “所以我上次想借凡人侵犯狐山的机会,破了与吴大叔的盟誓圣约,重新进入人间的。”九娘娘叹了口气。

    “是,小婿记得当时岳母大人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啊!”钱逸群随手便是一顶高帽子送了过去。

    “是啊,可是小姨不怎么高兴。”九娘娘叹道,“她没说不可以,但明显不赞同。”

    “这个,她大概是担心不能保护你们吧。”钱逸群道。

    “哈,”九娘娘大笑道,“这个人间,论单打独斗,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单打独斗……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现在流行以多欺少,恃强凌弱。

    钱逸群虽然腹诽如此,但也不得不从双目中送出“景仰”两字。

    “不过我要是为了以琳,毁了吴大叔苦心开创的天地,终究有些不忍啊。”九娘娘轻拍着扶手,抿着嘴唇,好像脑中在激烈斗争。

    “岳母大人,那位先圣开创的天地?这个天地是他开创的?不是盘古么?”钱逸群有些吃惊。

    “开创可能说得不够达意。”九娘娘想了想,道:“但也不是修改……该怎么说呢?唔,对,你读过书吧?”

    “读过。”钱逸群有些尴尬。

    “史书呢?”

    “也读过些。”

    “唐朝亡了之后是哪个朝代?”九娘娘认真问道。

    钱逸群道:“唐之后是五代十国呀,第一个是朱温的梁朝。”他心中暗道: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黑历史么?

    “对对,就是这个,”九娘娘眯眼笑道,“知道梁朝有几代皇帝,享国多久么?”

    钱逸群到底不是历史专业的,对于这个问题还是需要借助一些标志性历史事件才能推算出来。略一计算,他方才道:“也就十五六年吧。”

    “对,这个天地中。朱梁的确差不多就这么短命。”九娘娘顿了顿,道:“但是在之前那个世界。可远远不止这个数。”

    “之前那个世界?”钱逸群心中暗道:果然是有黑历史么?

    说到这种世界观的问题上,钱逸群的接受能力很强。当初他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明末历史中。随便怎么看都和自己上辈子的世界是一条时空流。然而狐狸出现了……好吧,那就权当上辈子本来也有这种神奇古怪的东西,但自己不知道。

    再然后,自己竟然进入了玉钩洞天,而且还公之于众,这妥妥地就是把低魔世界改成了中魔世界。现如今,岳母大人要说这其实是个平行空间、异世界之类的天地,钱逸群也不会大惊小怪。

    “吴大叔,当然。你得记住他还是圣人。”九娘娘再次强调那位大叔的圣人属性,方才道:“他觉得凡人实在太可怜,不应该跟老鼠一样活在地窖里,所以大发慈悲,扭转乾坤,让时空逆流,回到了唐朝末年。”

    “呃……”钱逸群觉得下巴一酸,暗道:那些一口气毁灭一个星球的家伙弱爆了!这特么才是大神通啊!真真正正的逆天啊!

    “为了保证凡人悲剧不再重演,”九娘娘道。“他又开辟了一个鸿蒙天地,让妖族都去了那边。不过我狐族嘛,已经习惯了跟凡人共生,跟其他妖族倒是没什么交情。何况小姨也不可能去那边眼看着白姨和吴大叔双宿双栖的……”

    “岳母大人,这段话信息量较大,能让小婿理解一下么?”

    “可以。”

    片刻之后。

    钱逸群问道:“岳母大人。为什么那时候的人类会变得和老鼠一样?”

    “因为白姨的妖兵很厉害啊,凡人的手段在它们面前就是儿戏。怎么可能打得过。”九娘娘理所当然道。

    “直接说来……就是白姨在屠戮人类?”钱逸群几乎失声叫道。

    “是啊。”九娘娘点头道,“白姨很厉害的。带着十万妖兵,势不可挡。”

    “那和尚道士呢?”钱逸群头一大,“吴圣人呢?圣人就没家人同门之类的么?”

    “吴大叔分身乏术呀,白姨的推衍之术最后练到了言出法随的境界,就算再多十个吴大叔,也挡不住。”九娘娘不住摇头。

    “那她为什么肯去别的世界?”钱逸群又是一愣。

    “因为吴大叔答应她,只要去了那个世界,两人就在一起呀。”九娘娘道。

    “所以……他抛弃了孙姑娘,弄得孙姑娘对蛇妖恨之入骨?”钱逸群补上了后段,立刻自己推翻了,“不对,之前岳母说吴大叔帮孙姑娘得证境界。那么他走的时候,孙姑娘应该已经羽化了吧。”

    “其实当时是这样的……”九娘娘的双目之中突然蒙上了一层水汽,“孙姨手持诛仙剑,说:‘你要是走,我就死给你看。’吴大叔说:‘那我超度了你再走。’孙姨说:‘你曾经答应过我,满足我三个愿望,现在还有一个。’吴大叔说:‘好,只要不悖道,我便应了你。’”

    “这桥段似曾相识啊……”钱逸群喃喃道,“那时候就有《倚天屠龙记》的话本么?”

    “别打岔!”九娘娘暴喝一声,旋即又沉浸在当时的凄美故事之中,柔声阐述道:“孙姨放下剑,凄然笑道:‘我要跟你死一起。’”

    钱逸群吸了口冷气,暗道:这女人真可怕,难怪姨奶奶不让以琳出去,这简直就是个变态啊!

    “吴大叔说:‘好。’”

    “好?”钱逸群一愣。

    “是啊,”九娘娘点了点头,长叹一声,“然后吴大叔就坐化了。”

    “死了?”

    “坐化!”九娘娘纠正道。

    “区别在哪里?”钱逸群弱弱问道。

    “死而不亡者寿,”九娘娘道,“吴大叔坐化之后,孙姨也就自刭兵解。大叔以阳神助她登临上界,然后才跟白姨去了妖族鸿蒙。”

    钱逸群吸了口气:“这个,圣人要是知道和谐后宫,就不用这么极端了。不过,岳母大人,圣人为什么把遗蜕留在翠峦山?那个天地又是给谁的?为何姨奶奶说不是孙姑娘的?”

    “翠峦圣境么?”九娘娘道,“那是留给我小姨的呀。”

    “咦、姨……”

    “所以出来的口诀是‘如意’。”九娘娘淡淡道,“那是我小姨的闺名。”(未完待续。。)

    ps:  写到这里,我突然发现,这本书应该起名叫《翠峦山》。

五六章 世外狐山少人顾,迎来嘉客说汉唐(六)

    钱逸群此次的狐山之行,本想见一见自己的命中伴侣,并没想到得闻如此令人惊叹内幕。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可能落入正史,因为涉及的层面太高,寻常的外围书生也不可能听说。然而这其中的影响却是十分巨大,直接动摇了钱逸群的预定规划。

    那位吴圣人逆溯时光,开出了一条新的时空支流,这其中的寓意到底是什么呢?他把妖和人分开,断了妖族的法脉,这是为了保护人类么?最让钱逸群揪心的还是那位圣人有如此法力,却没有普传,只是留下了一条隐脉,这说明圣人并不乐见人世间变成高魔位面。

    最让钱逸群心中震荡的,还是自己师承。

    “你就是吴大叔一脉。”九娘娘言之凿凿道。

    这种论断是不可能搞错的。因为有法衣和清心钟。这两件师父传下来的至宝,可都是当初吴圣人随身用的东西。

    “师父还没跟我说过宗谱。”钱逸群有些尴尬道:“我连师父的名号都不知道,只是那帮道士称他木道人。”

    “木道人?呵呵,没叫他哑巴道人么?”九娘娘笑道。

    “岳母大人一定认识我师父吧?”钱逸群笑道:“多少说些内幕吧。”

    “好吧。”九娘娘并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略一回忆道:“你这一脉啊,说来也很简单。吴大叔是开山祖师,循的是吕祖法脉。他收了四个弟子,你师父排行第三,道名理清。号三弦子,又号哑道人。”

    “唔?有什么典故么?”钱逸群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圣人的再传弟子。看来道缘不浅。不过师父的道号却有些意思,颇有打探的必要。

    “吴大叔在收他之前。曾用法术让他变成了哑巴,磨练他的心xìng,一直到他自己修为到了,方才解开这禁制,所以哑道人这个称号早就流传出去了。至于三弦子,那是因为他的琴艺已臻入化境,只需要拨弄三根琴弦,就能将人领入曲中。”

    “呃!好厉害!”钱逸群心中暗道:难怪师父不喜欢说话,原来是哑巴做久了。不过这出神入化的琴艺都不显露一分。这也太……钱逸群想了半天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师父,只得作罢。

    “所以你说你要娶以琳,我也不犹豫就答应了,就是因为这层关系上。”九娘娘道。

    “岳母大人,莫非……以琳是我师父的女儿!”钱逸群心中一惊。

    “乱说话!”九娘娘脸上一红:“我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木讷无语的傻道士!你这是在诋毁我狐族的品味!”

    “小婿错了。”钱逸群连忙认错,“那泰山老大人与本门有什么渊源?”

    “以琳的父亲是吴大叔的大弟子,也就是你师父的师兄,你的师伯。”九娘娘眉开眼笑道,“所以说起来。以琳是你师姐。”

    “哦哦!原来如此!”钱逸群满脸堆笑:“原来岳母大人该是我的师伯母,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好说好说,”九娘娘笑道,“所以你更要善待以琳。不可以中道抛弃她。”

    “那是当然。”钱逸群道:“我跟以琳肯定是天作之合,注定要携手一生的。”

    “那我问你,”九娘娘笑得眼如月牙。“以琳的修行怎么办呢?”

    饶了一圈原来这才是重点啊!

    钱逸群严肃起来,道:“只要伯母指条路出来。小婿自然会尽力去做。比如这次找将岸借宝,便是小婿的诚意。”

    九娘娘点了点头:“也得亏如此。否则我才不放心你跟以琳在一起。好吧,关于以琳的修行,恐怕只有积攒功德,等来世chéng rén,再说证果。”

    “功德……”钱逸群回想起当rì游仙书里的事,一一讲给九娘娘。

    “的确,这的确是最快积累功德的办法,但是以琳可不会游仙书。”九娘娘遗憾道。

    “如果这样可行,未必需要以琳会游仙书啊!”钱逸群大笑起来,“就是在咱们这个世界,也有许多蒙昧之区,与那些野人没有区别。我只要带着以琳去那些蛮荒之地,让她扮作神佛,岂不是收割功德的好主意?”

    如今美洲、非洲、大洋洲的传统部落还有不少,有些甚至连火都不会用。钱逸群相信以自己和以琳的玄术,去那边唬弄一帮原始人完全没有问题。别说那些原始人,就算是在大明境内,自己要当神棍都是妥妥的。

    只是眼下人心不古,那些愚民所求只是交易:贡纳香火,然后获取保佑。这种状态下,当然收集不到什么功德。甚至因为帮助了凡人的奢yù,已经可以算是造孽了。反倒是那些原始部落内心干净,只有生存,没有名利,更容易获取功德。

    九娘娘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机灵劲。去跟以琳说会话吧,她也闷得久了。”

    钱逸群被岳母一夸,越发得意,毕恭毕敬告辞而出。外面的侍女十分解意,引领钱逸群往传送阵走去,径直将他送到以琳的闺阁。

    这栋闺阁**于,一处浮空岛上,方圆三五十亩。中心是一处白墙黑瓦的宅院,外面是茂密的树林。从传送阵出来,一直到白墙,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别有情致。过了院墙,只见一座高台,全由巨石垒成。高台顶上,方才见是一栋小楼。

    钱逸群见高台下有不少狐族仆妇守卫,又仰头望了望台子,暗道:这样都能逃出去,我这老婆本事不小!

    为了防止以琳逃跑,高台的传送阵已经彻底毁弃了。无论是以琳下来放风,还是这边的人送rì常用品上去,都只能拾阶而上。这一千八百阶台阶,自从建成之后就没被人踩过几回,遇上以琳住在这里,总算是物尽其用了。

    钱逸群爬上了台顶,被风一吹,也觉得有些虚喘,做了两个深呼吸方才平复下去。眼前这闺楼颇似大汉遗风,巍峨壮丽,就算是下界的藩王府邸都未必能比它雄伟。钱逸群也没想到,在下面看看只是小楼,走到眼前却是如此威风。

五七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七)

    以琳已经站在了楼台外,扶着栏杆,看着自己认准的夫婿风度翩翩地走进来。她已经换上了常服,一系带着翠色的纱衣随风而起,颇有飘飘欲仙的味道。

    钱逸群走到以琳面前,笑道:“将岸他们呢?”

    “请去用茶点了。”以琳抿嘴笑道:“她们怕我们错过了,硬不让我去找你。其实你只要在狐山上,怎么可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傻孩子,恐怕还有些别的事呢。

    钱逸群上前看了看这楼阁,道:“能进去参观么?”

    “不行!”以琳还没说话,周期的侍女已经叫了起来。

    狐族虽然可不放荡,哪有让男子参观姑娘闺房的道理?看着这些怒目相视的狐女,钱逸群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嘿嘿一笑,又道:“你这算彻底好了么?”

    “好了,”以琳转了个身,“尾巴耳朵都不会随便就蹦出来了。”

    “那不随便的话……”

    “喝醉了就难说咯。”以琳笑道:“反正你不嫌弃,对吧?”

    “那是当然,挺萌的。”钱逸群指了指院落中的亭台,道:“过去坐坐么?”

    以琳自然欣然而往。

    两人相见相识乃至今日,从未有过汹涌澎湃的爱情火花。但只要见到对方,就觉得自身该当一并度过。若是见不到对方,虽然不会牵肠挂肚,但总是会默默守望。这种淡得如同山间泉水的爱情,让见识过各种爱情片的钱逸群有些茫然。他甚至不清楚,这到底算不算是爱情。

    不过修行人最重要的是不违背本心。既然眼下这个境界对她如此期待,何必去抑制自己呢?哪位祖师都没说过男女情爱是悖道之事。实际上。若是铁了心地断情绝欲,反倒是悖道逆行。

    钱逸群与以琳相坐亭中。被侍女们当囚犯一般看管起来,倒也无所谓。这一坐下,钱逸群便开始讲述自己的辽东之行,直讲到狐山天色渐黑,侍女们点上了火烛,这两人才意识到时光飞逝。

    “咱们应该进翠峦山的。”钱逸群突然一拍脑袋,十分懊恼。

    “会被母亲抓出来的。”以琳笑道。

    “对了,既然翠峦山是你狐族的宝贝,怎么会流落人间的?”钱逸群好奇道:“这东西在你们狐族看来不值钱?”

    “圣人呕心沥血的大作。怎么会不值钱。”以琳毫不介意道,“因为姨奶奶进去之后,看到了圣人桌上放着的那张帛书,一生气就将翠峦山扔掉了。”

    “呃……你怎么知道?”钱逸群不信。

    “我被关着的时候,姨奶奶常来跟我说话啊。”以琳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双手按在肚子上:“我饿了。”

    “我们该去哪里吃饭?这里我不熟。”钱逸群也跟着站了起来。

    “应该是去萃峰阁吧。”以琳望向一旁的侍女:“母亲没说怎么安排么?”

    “客人都在萃峰阁,不过厚道长可以随意,小姐您只能留在这里用餐。”侍女利索答道。

    “为什么?”以琳不服道。

    钱逸群倒是知道其中缘由,心中暗道:看来狐族还真是绝啊!这就软禁了么?她妈不出来给个解释么?咦。我要是用强将她带走,未必真逃不过狐族的手段吧?

    “别胡思乱想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钱逸群的异想天开。

    ——唔,差点忘了!

    钱逸群顿时脸上一垮,彻底打消了带以琳私奔的念头。

    “姨奶奶!”以琳兴奋地叫了一声。起身迎了上去。

    看以琳这呆萌呆萌的模样,钱逸群觉得她的尾巴若是还在,肯定就和哈士奇一样了。

    “以琳。你最近还是留在这里,别出去。”如意缓步走来。若是仔细看看,还能看出她的双足并没有踩到地面。仿佛被一朵似隐若现的莲花托着。

    “为什么?”以琳委屈道,“以前我想回来的时候你们不让,现在我想出去了,你们又不让。”

    “咳咳,以琳,”钱逸群出声道,“对姨奶奶还是要尊敬些。”他说着,转向如意,道:“师祖母!弟子钱逸群,乃是……”

    “我知道的,你别套近乎了。”如意打断钱逸群的话,没好气道:“我说过的话,你就当耳旁风么?不是说了,等你送走了孙姑娘,再来找以琳么?短短几十年,有什么不等的?”

    “那也不能把以琳软禁在这里呀,”钱逸群扬声道,“她连起码的自由都没了,还不如跟我一起呢。”

    “不是软禁!”如意没好气道:“是帮她修炼!你自己吊儿郎当的不好好修行,难道还要带坏我家以琳么!”

    ——这话,好像哪里听到过?

    钱逸群一时有些语塞。

    “姨奶奶,我不是不能修炼么?”以琳可不敢对如意大声嚷嚷,“母亲说等过些年,帮我立祠收取功德呀。”

    “就是为了这事,”如意挥了挥手,“跟我来。”

    如意说的“跟我来”,其实完全没有让钱逸群和以琳挪步。她甩开袖子里的白练,将两人包裹进去,转而便是耳畔生风,不知是飞是走,更不知道去了哪里。

    钱逸群隔着厚厚的白练,与以琳贴在一起,只觉得浓浓的暖意让他四肢百骸无不舒畅,恨不得这段路程能够永远走不完。

    以琳轻轻动了动,将头靠在钱逸群的胸口,默默无言,心中只道:总觉得狐山上千好万好就是少了谁,如今才知道,只要跟钱郎一起,哪里都是极好的。母亲也真是,不修行就不能过日子了么?

    两人的念头哪里能够逃过如意的耳目,只是暗中无奈。每每遇到这两个孩子,如意便会想起当年自己的故事,那时候哪里想过情之为物竟然害人若斯?不过从这两孩子身上,却没看到情劫所在,莫非小九说这钱逸群是四圣天而来的人物,却是真的?

    ——也不管他那么多,真真假假,只看这一试便可得知!若这小子真是大罗金仙转世,未必就不能将这乱世彻底安稳下来。

    如意打定了主意,在虚空中飞得越发迅疾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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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逸群重生在崇祯三年的苏州府,看尽天下繁华,阅遍人间富贵。他本以为自己的人生上辈子是都市小说,这辈子是历史小说,哪知道因为一头狐狸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玄幻小说。百媚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百媚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百媚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