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青青子衿
雷福鹃难得笑了，挎上了方朝阳的胳膊，两人就这样迎着夕阳，沿着小路，缓步地走着。
“小时候，弟弟就喜欢挎着我的胳膊，他胆子小，一个青蛙都能吓到。可能我比较怀旧吧，这些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雷福鹃道。
“我有个姐姐，小时候也挎过她的臂弯，想起来也觉得很温暖。只是，她远嫁他乡，渐渐跟家人也包括我，都疏远了。”方朝阳道。
“你现在是一名人民法官，她应该以你为荣才是。”
“事实并非如此，很久不通个电话，没说几句，总是她先挂断。”
“她有难处吧！”雷福鹃如此理解。
“也许，她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是爸妈捡来的，可能在她看来，我的出生，夺走了父母对她的爱，变得很敏感。”方朝阳道。
“养育之恩大于天，这就是她的不对。”雷福鹃道。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说心里话，我很希望她能过得好，过得开心。”方朝阳由衷道。
坐到车里，方朝阳并没有急着带雷福鹃去警局，先找到一个餐馆坐下来，让她先吃点东西。
雷福鹃没有胃口，方朝阳便耐心地劝说，当成姐姐一样地哄着，好歹吃了些，中途却又是几次落泪。
“方法官，可惜我没有你这样弟弟。”雷福鹃感动道。
“我还是会让你失望的，法律不会同情范力涛，而我，也必须依照法律去审判。”方朝阳道。
“我能接受，也希望他能在狱中好好改造，十年、二十年，我要是不死，还可能相见。”雷福鹃哽咽道。
尚勇几次来电话催促，方朝阳这才买了单，一路将雷福鹃送到了市公安局。
下车前，雷福鹃伸出肉乎乎的手，轻轻在方朝阳脸上摩挲了几下，他也没躲避，知道这是一位姐姐，流露出的复杂情感。
驱车回到家里，在门前掏出钥匙，抬头一看，方朝阳笑了。监控探头不见了，尚勇已经派人过来，将这个讨厌的物件拆掉了。
进入家里，没有了皮卡卡的吵闹，倒是显得有些冷清，需要习惯几天才行。
将早上的碗筷收拾到厨房洗净，方朝阳这才重新坐到窗前，铺好宣纸，开始练习书法。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正写得酣畅淋漓，咚咚咚，传来了敲门声。
方朝阳放下毛笔，过去打开了门，海小舟拿着快餐走了进来，直接扔在了桌子上。
“怕我不吃饭？”方朝阳笑问道。
“我才不管呢，是我没吃。”海小舟翻了个白眼。
“晚上我跟雷福鹃一起吃的饭。”方朝阳道。
“你怎么可以跟涉案嫌疑人的家属接触？”
“我还不是为了让雷福鹃劝范力涛早点开口招供，目前的形式依然不容乐观。”
“吃饱了吗？”
“没有！”
“那就别废话了，坐下来一起吃吧！”海小舟道。
“等我把这幅书法写完。”
方朝阳进屋去了，海小舟也跟了起来，看着那幅虽是标准汉隶，却又不失灵动的书法佳作，笑道：“不错，这幅就送给我了。”
“我觉得，你对书法并没有太大兴趣。”方朝阳边写边说道。
“我就对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感兴趣，好好写着点儿，我给你裱起来。”
“这不算贿赂检察官吧？”方朝阳开玩笑。
“算，当然算！等我哪天没钱了，就拿去卖了。”海小舟道。
写完书法，方朝阳这才回到客厅坐下，海小舟打开餐盒，坐在了对面，问道：“朝阳，是不是觉得寂寞了？”
“真有那么一点，皮卡卡在这里，很闹腾的，现在反而觉得**静了。”方朝阳笑道。
“不老实！”
“快吃吧！”方朝阳忙将汉堡递了过去。
受到雷福鹃情绪的影响，方朝阳也没吃饱，片刻之后，快餐被一扫而空，海小舟洗净了手，回来坐下，取出一支女士香烟，点着了，小口地吐着烟雾。
“不开心啊？”方朝阳问道。
“相亲失败，能高兴吗？”海小舟翻了个白眼。
“又失败了？”看海小舟瞪自己，方朝阳连忙收回疑问口气，认真道：“是你眼光太高了。”
“架不住我妈一再撺掇，应约去见了一个男人，某集团老总的独生子。人嘛，长得还蛮帅气的，为人也热情，就是小动作太多了。”海小舟道。
“谁像你，整天板着脸。”方朝阳道。
“从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在抖腿，开始一条腿，后来干脆两条腿一起抖，眼睛都晕了，根本吃不下饭。”海小舟郁闷道。
方朝阳被逗笑了，以海小舟的性格和习惯，确实容不下这类的小动作，衣服上有个褶子，看着都会难受。
没吃饱的海小舟，提前退场，相亲预告失败。她重新买了些快餐，赶到这里来，在路上就把对方刚刚添加的微信删除了。
既然没可能，也别做朋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对于这类事情，方朝阳不便做更多评价，只是随口安慰了句废话，缘分如果来了，挡都挡不住。
海小舟不耐烦地直摆手，这种话最好少说，本姑娘现在根本就没想谈恋爱，又不是年纪很大，还不是家里瞎着急。
“小舟，检察院那边也接到公函了吧！”
“不清楚，反正没到我手里，但一定有事情发生。”
海小舟说，今天一早，市检察院特别设立的反贪局，接到了快递人员送来的一份匿名举报材料，具体的内容不详，应该反馈给了上边，温刚检察长今天一直拉着脸。
方朝阳猜测可能跟李祥院长有关，但他相信，李祥院长两袖清风，甚至从不在外面吃饭，绝对不会涉及这方面的问题，狂犬吠日，徒劳无功。
“他们怕了，见网络舆论无法阻止我们探查真相，又在另辟蹊径，进行干扰。”方朝阳凝重道。
“有些人开始粉墨登场了！”海小舟不屑地哼声道。
“有些时候，还是觉得我们有些人微言轻。”
“但我们占据了重要位置，让很多人感到不舒服，不管那么多，苗伊案还要快速推进，朝阳，你比较心细，苗伊的记事本上，有没有发现？”海小舟问道。
第167章 动了谁的奶酪
“有一些发现，还没来得及联系你。”方朝阳说道。
“你就是不想联系我，非逼着我亲自上门来问。”海小舟不满道。
“海哥，多体谅吧，昨晚抓捕范力涛，比任何事情都要重大。”
方朝阳这才把苗伊留下的记事本拿出来，将分析出的几处疑点，说给海小舟听。
庄志奇建议苗伊压低收购一百的价格，行为奇怪，皇甫生想要增资凤舞九天集团，没能成功。而且，苗伊可能死前就被人威胁，包括陪睡这一项。
“就知道这背后一定有猫腻，庄志奇是你舅，改天遇到问问他，为什么压低收购一百的价格？分明是故意搅局。”海小舟气愤道。
“注意用词，他不是我舅，我跟小姜没结婚。再说了，我们的关系不好，有次还吵了起来。”方朝阳强调道。
“如果案件涉及你的亲属，到时候可别搪塞敷衍。”海小舟撇嘴道。
“你这人什么脾气，我要是想敷衍了事，就不跟你说这么多了。”方朝阳不高兴了，也点起了一支烟。
“朝阳，别生气了，我还不清楚你的为人。说起来，苗伊案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主要任务都在我和大勇身上。”海小舟终于换上了和缓的语气。
“知道就好，我们都好好想想，多找线索分析下，苗伊到底动了谁的奶酪，又是谁盯上了凤舞九天集团这块奶酪？”
“那个叫安鸿雁的，一定知道些内幕。”
“没用的，她敢撕掉记事本的关键部分，就能矢口否认，装作完全不知情。”方朝阳道。
“我不太明白，她怎么不把记事本直接扔了？”海小舟问道。
“可能有些人清楚，苗伊有随手记录的习惯，找不到记事本，反而成了问题，现在就不好说了，她可以推说是苗伊自己撕掉的。”方朝阳道。
“最毒妇人心。”海小舟骂道。
“这些事情可以放在后面去追查，目前的工作重点，还是在范力涛身上。”方朝阳提醒道。
“看大勇那边的进度了，一旦提交到检察院，我们便介入调查，非要把范力涛查个透彻，任何一个死角都不放过。”海小舟发狠道。
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海小舟没想留下来，将已经晾干的书法卷起来，打道回府，方朝阳则将她送下了楼。
“朝阳，是不是打算去青山村？”海小舟上车前问道。
“这周怎么也要去一趟，想孩子们了。”
“如果我不忙，就陪你一起去，那边已经开始修路了，正好过去看看。”海小舟道。
“怎么舍得让海哥辛苦。”方朝阳嘘呼道。
“又不是没走过。”海小舟哼了一声，上车后，快速掉头驶出了小区。
回到家里，方朝阳冲了个澡，没有皮卡卡在这里的好处显现出来，无论穿衣还是四处走动，都很随意，不用诸多的避讳。
刚刚躺在床上，微信上收到了添加好友的申请，一看名字，方朝阳就忍不住笑了，卡不住，一准就是皮卡卡。
通过好友申请后，头像是个女警官，眼睛瞪得很大，但看起来并不吓人，反而有点搞笑的味道。
视频邀请立刻来了，方朝阳接起来，视频里的场景却是个空空的宿舍，突然，一张大脸伸过来，倒是吓了他一跳。
“朝阳，有没有想我啊？”皮卡卡这才拿好手机，笑着道。
“还好吧，一个人住，确实闷了些。”方朝阳道。
“尚队长正在申请帮我转正，很快，我就要有这个了。”皮卡卡费力抬起右臂，做出个打枪的手势。
“别总动那只手。”方朝阳道。
“没关系，在我强烈要求下，明天正式上岗，先跟着处理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儿。”皮卡卡道。
“你那些室友呢？”
“有的去执行任务，有的去找男朋友约会，所以我才不愿意回来住，半夜前，很冷清的，等她们回来，我早就睡着了。”
“继续安心养伤，等彻底好了，我请你吃大餐。”方朝阳道。
“一言为定！”
“当然。”
“这些天睡沙发辛苦你了，早点休息吧！”皮卡卡道。
“再见！”
挂断视频后，方朝阳又跟彭姜通了个电话，看了一会儿专业法律书籍，这才关灯休息。
早上，方朝阳又去熟悉的早餐摊吃饭，炸油条的老板娘兴奋地向客人讲述，她从窗口看见，那名持枪的通缉犯，如何被警车带走，太吓人了，竟然就住在附近。
客人则调侃老板娘，失去了一次赚二十万的机会，炸两年油条也赚不了这么多。
这时，尚勇又打来了电话，声音中透着极度的疲惫，“昨晚雷福鹃写了一封长信，看得我都有些感动，可是范力涛这个混蛋，非但不开口，还差点把信给撕了。这家伙，早就是铁石心肠了！”
“大勇，该歇着了，再想办法吧，如果范力涛真的六亲不认，就不会跟他姑姑联系，这人一定有软肋的，现在看来，还不是雷福鹃。”方朝阳道。
“我去沙发上睡觉了，想到其它办法，第一时间叫醒我。”传来打哈欠的声音，跟着话筒里就没了声音。
“你说得那个人，不是通缉犯吗？”老板娘过来添豆浆，疑惑地问道。
“不是，名字的发音一样。”方朝阳否定道，一口气喝光了豆浆，起身开车离开。一个正在审讯的案件，没有定论，是不能当成新闻四处传播的。
网络上，各种版本的范力涛解读，却是喧嚣尘上，落魄的官二代，黑恶势力的头领，为蒙受冤案的父亲报仇等，甚至还有居心不良者，将其称为敢于挑战司法的侠客。
这些，无疑都为警方办案带来不小的压力，尽快让范力涛开口招供，理清事实，是摆在面前最急迫的挑战。
方朝阳得到消息，不少媒体记者，已经聚在市公安局的门前，希望能够采访到办案人尚勇，结果却被吃了闭门羹。
无可奉告，是警方说得最多的四个字，记者们又想要去采访范力涛的亲属，雷福鹃不能去上班，手机也关了。
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方朝阳想到了范力涛的那处房产，虽然他很久没回去了，难保里面就能搜出重要证据。
第168章 重新搜查
想法有了，方朝阳并没有马上打扰尚勇，他太疲惫了，总是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手机响了，是记者慕青打来的，她上来就说：“方法官，我很乖吧，没有跟同行们去采访尚队长。”
“呵呵，很好，去了也白去，没有定案之前，警方是不会透露具体案情的。尚队长熬夜审讯，正在睡觉。”方朝阳笑道。
“有这么个情况，严孟伟被程医生带走了，去了百泉市。”慕青道。
“监护人同意了吗？”方朝阳敏感地问道。
“经过了监护人的书面许可，严孟伟也想离开这个地方。”
“程医生这么做，很有风险的。”
“她有办法的，严孟伟这几天，跟她相处得很好，按照她的话说，已经建立了信任关系。”
“你转告程医生，帮助严孟伟，值得称赞，但不要将孩子当成试验品。”方朝阳道。
“记住了，我会转达的。其实，我手里就有关于严孟伟的稿子，一直也没发，社里催促了好几次了。”慕青道。
“最好再等等，观察下严孟伟的康复情况，这阶段，最好降低社会对他的关注度。”
“我可是等着周五开庭呢！”
“放心好了，一定允许你进来，对涉案人的采访，要放在庭审结束后。”方朝阳答应道。
整整一天，李祥院长都脸色阴沉，被人栽赃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他一直将名节看得非常重。
还好，关于这次匿名举报的消息，并没有被泄露，法院的同事们都不清楚状况，私下里也没有议论，只知道院长的心情不顺，做事要更小心些。
快下班的时候，方朝阳才给尚勇打去了电话，说最好到范力涛名下的房产去搜集线索。
“我已经带人去过了，暂时没什么发现。”尚勇道。
“会不会遗漏了什么？”方朝阳道。
“朝阳，你开车来接我，再去看看，范力涛自从进来后，还没吃过东西，再继续下去，只能冒险带他去医院强行输液了。”尚勇道。
方朝阳换好便装，开车离开法院，先去给车子加了油，随后来到了市公安局门前。
通了电话后，尚勇走了出来，身边还带着一名英姿飒爽的女警官，正是皮卡卡。
“呵呵，我终于可以跟着办案了。”上车后，皮卡卡开心不已。
“学机灵点，别跟毛张飞似的。”尚勇道。
“尚队放心，有我在，一定能找到范力涛的证据。”皮卡卡拍着胸脯道。
方朝阳本想埋怨几句，市局警车的数量也不少，怎么老是征用他的私人车辆，看尚勇的眼中还带着红血丝，到底忍住没说。
开了半小时，才来到了靠近郊区的一处破旧小区，比方朝阳那里的条件还差，垃圾成堆，散发着臭气，有蚊虫缭绕，像是根本没有物业。
“范力涛怎么会在这里买房子？”方朝阳疑惑地问道。
“他也不是有钱人，当兵的时间短，转业也给不了多少钱，在通讯公司每月三千多，能买房子就不错了，至少比我强。”尚勇道。
“这就说明一个问题，他在所谓的组织里，也不是很重要的角色。”方朝阳道。
“他愿意同流合污，谁也管不了，在我经手的涉-黑案件中，范力涛狡猾有余，却显得胆量不足，也不像能当老大的料。”尚勇鄙夷道。
在楼下停好车，三人开始爬楼，八楼是顶层，保温性能最差，冬天冷，夏天热，要说优点只有一个，可以将楼顶当做露台。
尚勇拿出准备好的钥匙，打开了陈旧的铁门，屋内大小跟方朝阳家差不多，只是长期没住人，有股灰尘的味道。
粗条纹的布艺沙发，老式的红漆家具，厨房里还用煤气罐，方朝阳的第一直觉，这些东西都是范力涛买房子的时候带的，他没更换，甚至也没想更换。
他既然很久没回来，平时都住在什么地方，也是审讯要解开的谜团。
“就这些东西，反反复复都找过了。”尚勇道。
方朝阳拉开了衣柜，里面挂着一套军装，很整洁，衣兜被翻出来，看来，警方人员也找过这里。
卧室有一张木桌，上面用刀子刻了一个“忍”字，拉开抽屉，几本地摊杂志，上面的女郎搔首弄姿，翻到底层，竟然还有本育儿大全。
“范力涛看这种书干什么？”方朝阳问道。
“不清楚，他应该对这些杂志也没什么兴趣吧，都是网络时代，想看根本不用买。”尚勇道，在他看来，这些应该也是买房的时候，没有清理干净的遗留物。
“哇塞，他果然在钻研反侦察技术。”皮卡卡有了发现，床头柜里，一本《犯罪心理学》，还有几本凶案现场的书籍。
“这不奇怪，他一直表现得很具有反侦察意识，只是，喷涂屋内的举动，依然显得很幼稚。”尚勇表示不屑。
屋内的杂物很少，几个人又把整个屋子搜查了一遍，甚至将沙发翻过来，连床底也没放过。
依然是一无所获，这让人不禁有点泄气。
“实在不行，就找个心理医生给他催眠。”尚勇的想法很像病急乱投医。
“这当然不行，靠这种方式取得的证据，法庭上不会认可的。”方朝阳制止道。
“局长今天又来催，说心里话，看见范力涛就来气，恨不得把他给揍扁。”尚勇生气道。
“尚队，打人我来。”皮卡卡插口道。
“我就是那么一说，真打下去，麻烦就来了，现在审案，真是难啊！”
就在这时，皮卡卡却开始抠墙皮，方朝阳不解地问道：“卡卡，你在干什么啊？”
“这里是一块干了的口香糖。”
“你是不是闲的啊！”尚勇不满意道，这种部下，带着也是累赘。
“树洞的故事知道吧？哦，看你们表情就知道不知道，或许里面就藏着范力涛的某个心愿。”皮卡卡也不恼，随着指甲抠弄，那块口香糖被抠下来。
是个圆圆的小洞，像是粗铁钉拔下后留下的。但当尚勇用手电筒照进去，立刻惊喜道：“里面还真的有东西。”
第169章 隐藏的心愿
尚勇手伸指头想把它抠出来，但太粗了，又用指甲夹，也不行，回头看见皮卡卡正呲牙笑，恼道：“笑什么，你来！”
“嘿嘿，好，我来就我来！”
皮卡卡得意一笑，取下钥匙，上面有个长长的扣耳勺，探进去后，很小心地向外抠挖，渐渐带出个小小的纸卷。
尚勇拿在手里，很小心地展开，是个小男孩的彩色照片，看起来不到一岁，穿着开裆裤，手里拿着个拨浪鼓玩具，正在咧嘴笑着，下面有两颗小牙。
而照片后面，写着五个字：拜托，好起来！
“如果桌上的忍字是范力涛刻下的，这上面的字，就是他的字体。”方朝阳分析道。
“这孩子眼神发呆，好像不健康。”皮卡卡发现了异常。
“卡卡说得没错，孩子的腿也显得有些细。”方朝阳道。
“难道说，范力涛还有个孩子？”尚勇为这一发现兴奋不已。
“可能还是个患病的孩子，正如卡卡说得那样，藏在树洞里的心愿。”方朝阳道。
“他没有婚史。”尚勇道。
啧啧，皮卡卡觉得尚勇这话很幼稚，没敢说出来，方朝阳补充道：“不一定要结婚才有孩子，能看出来，范力涛很在意这个孩子。”
尚勇拿起手机，打给雷福鹃，没关机，直接打通了，而雷福鹃表示，她并不清楚，范力涛有个孩子，却流露出想要养育这个孩子的想法。
“再仔细搜搜，或许还有发现。”尚勇道。
三个人又在屋里搜索起来，这次，方朝阳将重点放在那些书上，尤其仔细翻看那本育儿大全。
半个小时后，方朝阳有了发现，在这本书的内页上，出现了两个字，富余，像是用钥匙刻下的，很不清晰。
“富余，会不会是富余村？”尚勇对这个地名格外敏感，当年轰动一时的六二五碎尸案，就发生在这里。
“可以尝试一下。”方朝阳点头道。
尚勇又开始打电话，联系当地派出所，询问富余村是否有未婚女子，带着孩子生活。派出所不敢拖延，片刻之后，反馈回查询的结果。
于丽美，三十一岁，带着三岁多的患病男孩，跟父母一起生活。只是一个月前，那个孩子已经没了，派出所去人看过，死者是个脑瘫儿，因感冒引发多种并发症，导致身体衰竭，属正常死亡。
至于孩子的生父是谁，于丽美说不清楚，她曾经在酒吧工作过，接触的人员很杂。
“朝阳，再辛苦你一趟，咱们去富余村看看吧！”尚勇道。
“不用客气，但我有一个要求。”方朝阳认真道。
“什么要求？”
“先去吃饭。”
“呵呵，当然可以，速战速决。”尚勇呵呵一笑。
三人离开范力涛的家，就在路边找了一家面馆，每人一大碗牛肉面，皮卡卡吃得最多，还加了一层肉，用餐时间二十分钟，随后继续开车上路。
晚八点，车子进入富余村，一路向村民打听，很快找到了于丽美的家，位于村子的东北角，三间大砖房，看起来很新，围墙也是新的，院子很大。
车子刚停在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犬吠声，隐约还能听到屋门打开的声音。
三人下了车，尚勇上前扣了扣铁环，里面的狗叫得更凶了，门灯跟着也亮了，传来一名男人的询问：“谁啊？”
“警察，过来了解下情况。”尚勇道。
好半天，铁门上有个巴掌大的小门，被从里面拉开，露出一张五十多岁男人的脸，看起来格外紧张。
尚勇出示了警官证，说道：“打开门，只是调查，不用害怕。”
铁门终于打开了，方朝阳三人走进院子，男人陪着笑，迎进了屋内，桌上的饭菜还没撤掉，正在吃晚饭。
狗叫声很烦人，皮卡卡忍不住说道：“能不能别让狗叫了。”
衣着朴素的女主人，急忙过去骂着踹了两脚，没管用，又从大碗里，捞出个大骨棒扔给了大黑狗，一切才安静下来。
“这是你家的孩子吗？”尚勇直截了当，将范力涛私藏的那张照片，放在了餐桌上。
“不是！”
“是！”
夫妻二人却给出了不同的答复，尚勇不禁冷下脸来，不高兴道：“不许隐瞒，老实说，到底是不是？”
“是！”男人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脑门上却开始冒汗，辩解道：“孩子是没了，但我们擦屎擦尿，照顾了三年多，也尽力了。那天，村委会和派出所都来过，证明孩子是正常死亡，我们真的没有害他啊！”
“我没说你们害了孩子，于丽美去了哪里？”尚勇继续问道。
“她去了三嘎子家，年纪也不小了，没有孩子的负担，总该嫁人。”女主人插口道。
“让她马上回来一趟，我们有事情问她。”尚勇道。
距离很近，不用打电话，女主人立刻跑了出去，男人手足无措，笨拙地从柜子里，取出一盒没开封的高档香烟，打开后递过来。
这个牌子的香烟，至少八十元一盒，再看看桌上的饭菜，于丽美的家里显然很富裕，甚至有些奢侈。
直到现在，还是不能确定，这个孩子就是范力涛的，但是，于丽美一定认识他，关系非同一般。
“孩子是谁的？”尚勇接过香烟点着，问道。
“不知道啊，唉，俺家闺女，不听话啊，这脸都丢尽了。”男人沮丧道。
“你家的生活条件不错，平时做什么生意？”方朝阳问道。
“就是种地，还扣了两亩地大棚，丽美以前在外打工，攒了点钱，倒是都贴补家里了。”男人道。
“有人持续不断地给她钱吧？”方朝阳又问。
“不知道。”男人摇头，也问不出什么来。
一支烟抽完，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于丽美和母亲进来了，于丽美虽然三十出头，但长相很年轻，颇有些姿色，穿着也跟城里人一样，非常时髦。
“警察同志，我儿子真是病死的，为了给他治病，花了不知道多少钱。平时抱怨当然会有几句，但那也是人之常情啊，换了谁都这样。”于丽美上来就辩解。
“在酒吧工作，能赚很多钱吗？”尚勇问道。
“给客人陪酒，也有小费打赏的。”于丽美声音变低，很不自信。
“去你屋里，我们得好好谈谈了。”尚勇冷脸道。
“警察同志，俺家丽美好久没出门了，她没惹事儿。”于丽美的母亲慌了神。
第170章 有个孩子
“只是调查情况，我没说你女儿涉嫌犯罪。”尚勇起身道。
“爸、妈，你们等着就好了。”于丽美不耐烦道。
跟着于丽美，来到西屋坐下，收拾得很干净，家具都是名牌，床上用品的价格不低，化妆台上，不乏名牌化妆品。
“于丽美，我不想跟你绕弯子，孩子是不是范力涛的？”尚勇直接问道。
于丽美沉默了五秒，点头道：“是他的。”
“范力涛从通缉到被抓，你应该都清楚吧！”
“我知道，说实话，孩子没了，他也被抓了。唉，感觉彻底解脱了。”于丽美长长叹了口气，眼角却也出现了晶莹的泪光。
“当着你的父母，我们并没有提及此事，这是对你的一种照顾，不要有所隐瞒，你跟他到底怎么认识的，后面又发生了什么，都说说吧！”尚勇道。
于丽美点起一支烟，开始断断续续的讲述，是一个充满悲情的故事。
五年前，于丽美跟范力涛在夜魅酒吧相识，那时候，范力涛很有男子汉气概，出手也很大方，虽然她比范力涛大三岁，感情上却迅速升温，不出意料地发生了关系。
不久之后，于丽美怀孕了，想要打掉，范力涛却坚决不同意，好言相劝无果后，他那脾气就上来了，甚至威胁会杀了她。
说到这里，于丽美猛吸一口烟，跟这样性情的男人生活，少不了争吵的。
也没做检查，十月怀胎生下个男孩，却是个脑瘫儿，生长缓慢，智商低下，生活一下就陷入了低谷，看不到光明。
范力涛开始很负责任，带着于丽美和孩子，跑遍了各大医院，但还是没有治好，只是症状减轻了一些。
后来钱花光了，就只能接受保守治疗，令于丽美最难以接受的是，至始至终，范力涛都没有跟她登记结婚，也没见过他的家人。
那处位于八楼小房子，就是范力涛给这对母子买的。但于丽美无法忍受那种环境，一个人也照顾不了孩子，于是，只能厚着脸皮，带着孩子回到了老家富余村。
范力涛从未来过这里，她也没跟父母说起这个人，只是有一点，范力涛每个月都会给她的银行卡上打钱，少则一万，多则三万，偶尔也会打电话询问孩子的状况。
因为父母帮忙照顾孩子，少不了给他们钱，生活倒也富足，还翻盖了房子。
近一年来，是个陌生的账户给她打钱，但一个月前，这笔钱也断了。
于丽美反复强调，她是个合格的母亲，在家里的帮助下，让一个不会行走的孩子，长到了三岁多，甚至还学会了叫妈妈。
确实因为孩子得了感冒，疏忽大意，引起了并发症，导致死亡，她为此也非常痛心，刚刚走出了丧子的阴影。
今晚是第一次出去相亲，准备就在农村找个人嫁了。
“你知道范力涛是干什么的吗？”尚勇问道。
“他以前在通讯公司上班，孩子出生后就辞职了，具体干什么，我真不知道，他也不肯说，因为孩子患病，整天阴沉着脸。”于丽美道。
“对于夜魅酒吧，你又了解多少？”
“那里什么人都有，还有人在那里吸毒。”于丽美做个吸粉的手势。
“你没有碰触毒品吧？”
“我没钱，抽不起的，再说了，我在那里工作的时候，年纪也算大的，不讨喜。”
“认识朱红丽吗？”
“不认识，后来的吧！”
“范力涛最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尚勇又问。
“半年多没来电话了，这个人，心理很阴暗的，整天抱怨社会不公平，他其实也不喜欢我，跟我有孩子，也是一时冲动吧！”于丽美道。
“把给你汇款的账号提供一下。”尚勇道。
于丽美拿出手机，找到那个账号，飞快地写在纸上，交给了尚勇。对她而言，这些都过去了，新生活即将展开。
三人告辞离开，回到车上后，尚勇立刻打电话回警局，连夜提审范力涛。
“大勇，用得着这么拼吗？”方朝阳担心道。
“时间太宝贵了，必须要让范力涛开口，我断定，他不肯招供，还是跟这个孩子有关。”尚勇道。
“那些人答应过他，会继续汇款。”方朝阳道。
“所以，他拼死也要保护那些人。”尚勇道。
“头，我不太明白，一个脑瘫儿，对范力涛就那么重要吗？”皮卡卡道。
“我也搞不懂。”尚勇摇头。
“对于有些父母而言，孩子但凡有一丝希望，就不会轻言放弃的。我不想提裘大力，事实上，他为了儿子，宁肯丧尽天良地去杀人。”方朝阳道。
“我们都没有孩子，可能体会不到这种感情。”尚勇道。
“同理，有些恋人为了彼此，都肯付出全部的。”皮卡卡插嘴道。
尚勇皱皱眉，“就你懂得多！”
一路讨论着案情，返回警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尚勇邀请方朝阳一起旁听审讯，方朝阳开始不答应，但尚勇说，这个案子也跟他有关，再说了，局领导也不会介意的，并不违反制度。
“尚队，我也想参加审讯。”皮卡卡道。
“你今天表现出色，还是回去养伤吧，下次再有这种没风险的查案，带着你。”尚勇道。
皮卡卡噘着嘴巴，还是老实地下车，返回宿舍去了。
停好车子，方朝阳和尚勇一道，进入市公安局，大部分人都下班了，倒也显得很安静。
尚勇带方朝阳来到那间有着单反大玻璃的屋子坐下，笑着扔下一包烟，立刻去忙着准备审讯范力涛。
十分钟后，尚勇和一名警员，已经坐在了审讯室内，又过了五分钟，范力涛被带了进来，手铐脚镣，被固定在审讯椅上。
范力涛的气色非常差，脸色蜡黄，嘴唇干枯，眼睛不自主地闭着，头耷拉着，歪在一边，嘴角还能看见口水。
这是一心寻死的表现，当然，他也清楚，警方是不会让他死去的，只是用这种方式，来对抗一次次的审讯。
“范力涛，想好了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要痴心妄想逃避法律的制裁。”尚勇猛拍了一下桌子。
范力涛保持这个姿态没动，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审讯，绝不开口，抗拒到底。
第171章 连夜进行审讯
“你应该清楚，即便你什么都不说，各种证据都在，我们也同样能给你定罪。”尚勇继续说道。
范力涛发声了，却是冷哼，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就连方朝阳看见了都觉得生气，很佩服尚勇的忍耐力。
尚勇点起一支烟，又喝了口茶水提神，拿出那张照片，举在手里，“范力涛，我们在你住所的墙壁上，发现了这张孩子的照片，拜托，好起来！”
范力涛猛然睁开了眼睛，远远地看了一眼后，跟着又闭上了，这次，眼睛闭得格外紧，身体微微抖动着。
“就在刚才，我们去了富余村，见到了孩子的母亲，她叫于丽美。”尚勇继续说道。
“不，他只是个可怜的孩子，什么错都没有。”范力涛再也稳不住了，大声喊道，用手铐咣咣砸着面前的桌子。
“你大概还不知道，一个月前，这个孩子已经没了，感冒引起并发症。”尚勇道。
“那个烂人！我一直给她钱，她到底嫌累赘，杀死了我的孩子。你们在干什么，抓她啊，判刑，枪毙！这个蛇蝎女人，怀孕的时候喝酒吸烟一样不落，我怎么劝都不听，现在又害死了我的孩子！”范力涛歇斯底里，眼睛都红了。
“给他一支烟。”尚勇吩咐道。
警员上前，递给范力涛一支烟，他颤抖着手接过去，帮他点着后，立刻一口接一口地吸了起来。
“范力涛，于丽美已经做得很好了，有证据表明，孩子是自然死亡，没有谋杀的迹象。”尚勇道。
“她是故意的，必须要调查她！”
“孩子胎里弱，注定活不久。而且，如果于丽美想要害孩子，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出手。”
唉！范力涛长长叹了口气，低下了头，脸上写满了沮丧。
“你赚钱也是为了给孩子治病吧？”尚勇尽量用缓和的语气问道。
“我知道治不好，但总是个念想，唉，死了好，大家也都解脱了。”范力涛擦着眼睛，手上沾满了泪水。
“不要再去试图保护那些人，一个月前，他们已经不再给于丽美汇款，你早就被列在弃子的行列。”尚勇道。
“妈的，言而无信，当老子好欺负啊！”范力涛大骂道。
有门，尚勇忍不住笑意，又吩咐道：“给他倒一杯温水。”
警员上前，递上水杯，范力涛颤抖着接下来，将温水一饮而尽，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
“范力涛，别坚持了，交代问题，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尚勇继续劝道。
范力涛又是一声长叹，扔了烟头，又要了一支，这才说道：“你问吧，但凡我知道的，会说的，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姑姑，她太不容易了。”
“也许，她还能等你出来。”尚勇道。
“但愿吧，人啊，一步错，步步错，上天不公，总是将厄运降临在我的头上，怎么都甩不掉。”范力涛发出感慨。
“你的上级老大是谁？”
“是峰哥，他叫于振峰，夜魅酒吧的真正老板，始终躲在后面，管事儿的梅姐，就是个傀儡。出事后，我给峰哥打了电话，应该跑了吧！”范力涛道。
终于出现了关键人物，这让尚勇非常兴奋，急忙询问于振峰的年龄、身高及长相特征，打电话安排守在外面的警员，马上调取户籍资料。
“刘哥是谁？”尚勇接着问道。
“我不知道，一次都没见过，只有于振峰跟他单独联系，下达一些任务。”范力涛道。
这个答案，未免让人失望，于振峰已经逃了，找不到刘哥，案情将继续陷入僵局。方朝阳有些郁闷，点起一支烟，此时，他已经很困了，但还是想坚持将整个审讯听完。
“朱红丽你总该认识吧？”尚勇问道。
“认识，酒吧服务生，人也算漂亮可爱，就是好赌，还沾染毒品。”
“据我们掌握的证据，她认识那位刘哥。”
“这不奇怪，刘哥喜欢玩弄女人，但凡看好的服务生，就会被蒙着脸带过去，完事儿后送回来，给一些钱，整个过程中，都看不到刘哥的样子。”范力涛道。
“也有不同意的吧！”
“谁敢啊，被打断肋骨都是轻的，于振峰的手里，一定有命案。”范力涛确信道。
“朱红丽怎么这么特别，还能跟刘哥联系？”尚勇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床上表现得好，受到特殊照顾吧。另外，朱红丽也是很听话的，至少我听到的是这样。”范力涛道。
“饿了吧？”尚勇问。
“很饿。”
“给他泡一盒面，我桌子下面有，记得用筷子。”尚勇吩咐道。
在这方面，尚勇还是非常谨慎的，方便面有塑料叉子，规格比较小，万一被范力涛给吞了，就会出现危险。
可以送医院抢救，但必然会耗费时间，这个案子，必须要抓紧进度，彻底审讯清楚，这样一来，也能给上级领导和检察院一个交代。
十分钟后，警员端来了一碗面，找了个一次性方便筷，范力涛也是饿坏了，很快就吃得一干二净，连汤水都不剩。
这一过程中，尚勇来到方朝阳这边，让他回去休息，现在看来，审讯的过程会非常长。
方朝阳没走，他很想知道，范力涛究竟为了什么，非要一次次对他痛下杀手。
范力涛吃饱了，审讯继续进行。
“范力涛，你接触过几次朱红丽？”
“两次，一次是给她送钱，什么费用我也不清楚，另外一次，纯属偶遇，我劝她不要赌了，没有好结果的。”范力涛道。
“这么说，朱红丽口中的涛哥，就是你了。”
“她是这么称呼我，好像还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
“可是，朱红丽跳楼，却因为你的那条伪-基站发出的短信，到底为什么？”尚勇问到关键问题。
“我确实给她发了那条短信，却没想到她会跳楼，那段时间，她一直不正常，可能有人给她下药，那种能产生幻觉的。具体是谁，还有药物的名称我就不清楚了。”范力涛连忙辩解道。
“你一定知道，苗伊的死，跟朱红丽有关。”尚勇说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知道，苗伊死去的那天，我在厕所里，无意听到于振峰给刘哥打电话，说没想到，朱红丽竟然利用裘大力，准确地完成了干掉苗伊的任务，还奉承老大英明，计划周全等等。”范力涛道。
第172章 可怕的跟踪
“给朱红丽发那条短信，是你的私人行为？”尚勇继续发问。
“是，裘大力杀人案被撤诉后，于振峰显得很急躁，即便朱红丽不跳楼，也肯定会被人杀了灭口。”范力涛道。
“怎么听起来，你好像站在正义的这一边？”尚勇不屑道。
“低贱的酒吧服务生、浑浑噩噩的小货车司机，他们都算个屁，竟然被人利用，联手杀害了苗伊，他们都该死，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范力涛咬牙切齿地骂道。
“你在帮苗伊报仇？”尚勇眯着眼睛问道。
守在外面的方朝阳，也有同样的疑惑，剧情似乎来了个反转，范力涛竟然心心念念地想要替苗伊报仇。
“百万签名里的涛声依旧就是我，听到撤诉，我心里别提多失望了，我也认为，法院和检察院在联手保护裘大力那个混蛋。”范力涛道。
“什么动机，让你想帮苗伊？”尚勇问。
“三年前的一天，我跟于丽美一道，带小宝去市医院治病，因为情况严重，住院押金就要八万多，当时愁得真想哭。苗伊正好去市医院给家人买药，问明情况后，她给我垫付了五万块钱，连名字都没留。多善良的女孩，我恨她爷爷，却真的很敬慕她。”说到这里，范力涛的眼中泛出了泪光，用手使劲擦了擦。
“后来还钱了吗？”
“没有，我找到了她的手机号，联系过，她说忘了，不肯接待我，说不用还钱。”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于振峰和背后的刘哥。”尚勇强调道。
“我知道，但孩子的抚养和治病都需要钱，我还不能对他们下手，一直很纠结。”范力涛道。
“范力涛，你在这个所谓组织里，究竟负责什么工作？”尚勇问起关键内容。
“跟踪、拍照、暗查。”
“针对哪些人？”
“官员、名人、富商，或者指定的某个人。”
尚勇不禁露出了吃惊之色，方朝阳也感到异常震惊，不知在范力涛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这些人不为人知的隐秘，一旦被公布，那将会掀起数不清的惊涛骇浪。
范力涛以及他背后的组织，无疑是非常可怕的存在，他们让人没有安全感，仿佛被暴晒在光天化日之下。
尚勇很清楚，事关重大，没有继续追问，转移话题道：“范力涛，什么原因，让你对方朝阳法官没完没了的骚扰，甚至想要杀害他？”
“他跟你，以及海小舟的关系很亲密，于振峰等人早就分析出来，就是他背后作梗，才让裘大力逃脱审判，他是个多管闲事的法官，也是中心人物。所以，于振峰想出一个很蠢的办法，百万现金贿赂他，继而控制他，结果，贿赂不成，钱却没了，搞得非常狼狈。”范力涛道。
“你怎么知道贿赂失败了？”尚勇问道。
“我放下钱之后，并没有走，就在小区外面等着，后来看到你带人去了，就知道完了，钱肯定打水漂了。”范力涛没隐瞒道。
“即便是方法官把钱收下，你们也没有证据。”尚勇道。
“一定会有的，我会一直盯着他，只要到银行存款，就能拍到证据，到时候，一切就由不得他了。”范力涛道。
方朝阳觉得脊背发寒，幸亏自己做事谨慎，否则，很容易被这伙人抓到把柄，进行无穷尽的威胁，最终丧失一名法官应有的公正。
想必，这些人手里，也拿着其他人的证据，所以，这张网撒开的很大，不知道还有谁牵扯在其中。
李祥院长强调过，作为一名法官，就要有如履薄冰的谨慎态度，现在看来，这个说法是非常正确的。
“为什么一次次蓄谋想要杀害方朝阳法官？”尚勇追问。
“他家里躲着女警察，我竟然都没发觉，差点就被抓住，而且，还上了通缉令，搞得无处藏身，很生气。还有，也是于振峰安排的，杀了方朝阳，以绝后患。”范力涛道。
“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那可是一名人民法官。”尚勇生气道。
“我知道杀人是重罪，但也没办法，于振峰答应我，只要杀了方朝阳，他就会想尽办法让我逃亡到国外，会替我照顾儿子。”
范力涛微微叹气，能让他开口的原因，于振峰已经爽约了，彻底将他当成了弃子。
“你利用望远镜偷-拍方法官的照片，到底有没有传播到网络上去？”尚勇问道。
“已经传上去了，在我的私人相册里，已经加密了。”范力涛道。
“账户密码！”尚勇很是着急。
警员递过去一张纸，范力涛写下了网址和账号密码，尚勇立刻收了起来，这种照片千万不能流传出去，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去解释。
还有很多问题，但是，范力涛已经显得很疲惫了，尚勇问道：“你跟于振峰平时都待在什么地方？其余人都认识吗？”
“纸壳厂小区六栋棋牌室，我见过的还有强子、大丰、钱硕、小图四个人，他们应该都跑了吧！于振峰一定还有其它地方，我还不清楚。”范力涛道。
“是泉台山水洞持枪行凶的那四个人吧！”
“是！”
“范力涛，回去好好休息，明晚接着交代问题。”尚勇道。
“请转告我姑姑，她写的信，我其实很感动，真对不起她。”范力涛道。
“放心，会替你转告的，带下去吧！”尚勇道。
尚勇离开了审讯室，来到方朝阳这边，将记有网址、账号、密码的纸条展开，让他拍摄下来，回去自己去删除。
“大勇，这似乎违规。”
“不能这么说，这些照片，本就是范力涛用来陷害你的，警方有权力进行处理，跟你无关的就不要删除了。”尚勇道。
“我该回去了。”方朝阳道。
“好，我还要带人去搜查那个棋牌室，范力涛这个混蛋，如果不通风报信，这伙人都他娘的跑不了。”尚勇想到这些，依然很生气。
晚上一点，方朝阳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匆匆洗了个澡，提起精神，立刻打开了电脑。
第173章 侵犯**
打开浏览器，输入网址，这是个国外的相册，分类众多，用户过亿，每天发布的照片数量，就多达几百万。
很多人在这里彰显个性，期待着拉拢大批粉丝，成为受人关注的网红，一夜成名。
多语言兼容，但绝大多数都是英文名字，方朝阳输入范力涛的账号密码，登陆后，显示的名字是中文的涛声依旧。
找到个人相册这一项点开，眼前出现的一张张照片缩略图，却令人触目惊心。
方朝阳、海小舟、尚勇都有单独的分类，另外，还有李祥、温刚、吴伟国等一行官员的名字。
方朝阳还看到了皇甫生、刘建设等商人的名字，由此可见，范力涛被指派的跟踪任务，完成得相当出色。
当然，于振峰等人一定不知道，范力涛还有这样特殊的相册，可能有所怀疑，所以才对他格外得宽容些。
方朝阳点开自己的名字，上面赫然出现了几百张照片，范力涛这个混蛋，平时可真够下功夫的。
开车离开法院大门，跟彭姜一起用餐，在面婆婆跟庄志奇先后出来，跟海小舟出现在小饭店的门口，还有半岛西餐厅，跟林雯雯父女离开美术馆。
方朝阳的生活轨迹，在这里似乎都有记录，范力涛了解得比他本人还要清楚，让人不寒而栗。
这些都没什么，关键还有后面上传的那些照片，范力涛在对面的小屋里，拍摄到不少皮卡卡的照片，躺在床上睡觉，翘着腿翻开手机，在厨房刷碗，抽烟、挖鼻孔、剪脚指甲，比划着手臂，好像在唱歌。
最后几张，皮卡卡拥抱方朝阳，两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衣冠不整地亲密交谈，还有，皮卡卡只剩三点内衣，跑出了卧室。
揉着发疼的额角，方朝阳点击鼠标右键，将关于自己的整个分类，全部删除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点起一支烟，方朝阳点开了关于尚勇的分类相册，内容并不多，离开警局，进入酒吧，还有他跟茉莉喝酒交谈的侧脸。
看起来，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范力涛并没有将茉莉提供给于振峰等人，否则，频繁跟尚勇接触的茉莉，一定会有危险。
尚勇忙完了，也会看到这些照片，方朝阳并没有删除，尚勇跟茉莉是正常恋爱，没人能说三道四，也管不着。
点开海小舟名字的相册，里面的照片居然比自己的还多，由此可见，范力涛对她的关注更高，可能碍于这名检察官随身带着枪，他也不敢轻易近距离骚扰。
上班、下班、逛街，在别墅门前打理花木，还有些照片是重复的，是她跟方朝阳一起的。
挑几张取景不错的存下来，方朝阳将这个相册，也全部删除了，以绝后患。不怕警方得到，就怕居心叵测之人，拿此添油加醋，大做文章。
其余的相册，方朝阳大致看了一遍，拍摄的照片并不多，李祥院长的相册，有一张他跟书记员赵芳芳在法院大门前交谈的照片，也说明不了什么。
皇甫生有张照片，海潮大酒店的大厅内，他递给了苗伊一个档案袋，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但这并不表示，档案袋里有重要内容，否则，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方朝阳有些佩服范力涛，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居然也能拍摄到这样的照片。
实在太困了，方朝阳关闭了电脑，上床睡觉。在梦中，他还是被范力涛监视着，甚至还拔出了枪，不停地奔跑。
手机上的起床铃将他叫醒，方朝阳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却还是要去上班。
临走的时候，他打开电脑，再次登录范力涛的相册，发现里面空空的，一张照片也没有。
“大勇，照片怎么都没了？”方朝阳急忙打去电话。
“这些照片，侵犯个人**，容易引起歧义，局长大致过了一遍，让全部删除，真是可恶，范力涛居然敢跟踪我。”尚勇生气道。
“茉莉也要注意安全。”
“我告诉她了，其实，她比我想象得更谨慎，毕竟之前经常出入酒吧，见过太多形形**的人。”
“我总觉得，范力涛应该还有其他地方，藏着更重要的资料，这些好像都无关痛痒。”方朝阳提醒道。
“晚上继续审讯他。昨晚扑了个空，物业讲，棋牌室已经有段时间不营业了。管理者确实叫峰哥，这个混蛋心态真好，竟然还经常跟小区的老头老太太，玩一毛两毛的麻将。”尚勇道。
“通缉于振峰吗？”
“当然，局长答应了，我正在整理材料，马上将范力涛的部分供词，提交检察院，他是苗伊案的知情人，这次更加证实，朱红丽就是雇凶杀人。”尚勇道。
放下电话，方朝阳长长松了口气，范力涛还有问题没交代完，这样一来，检察院那边就有借口拖延对裘大力的提起公诉。
并非裘大力不能审判，而是，还有问题没搞清楚，到底是谁，得知他孩子有病，迅速做出反应，冒充医生，牵线给朱红丽。
方朝阳猜测，这人很可能就是躲在幕后的刘哥，他就是雇凶杀人的策划者。
上班后，没有午睡习惯的方朝阳，还是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蜷着腿，睡了一个小时后的午觉。
昨晚没睡好，而今晚，他还想旁观对范力涛的审讯，依然有很多谜团，等着要解开。
晚上八点，方朝阳才开车离开法院，直奔市公安局。
与此同时，市局发布于振峰的通缉令，涉嫌多起犯罪，悬赏金额三十万。
尚勇安排警员们迅速出动，分局全力配合，抓捕了夜魅酒吧的老板艾梅，并且将酒吧彻底关闭，贴上了禁止进入的封条。
可能涉案的服务生，全部被带到警局问话，各种证据都显示，夜魅酒吧涉嫌销售毒品，存在不正当的性-交易。
就在快到市公安局门前的时候，方朝阳的手机响起，彭姜打来了电话，接起来就埋怨：“朝阳，你忙什么呢，怎么也不跟我联系？”
第174章 关注身边人
“我真得很忙，昨晚两点才睡觉，范力涛不开口，跟着大勇去找证据，后来又看了审讯过程。”方朝阳皱眉道。
“你是一名法官，有必要一再参与吗？”彭姜问道。
“我是法官不假，但也是公民，有义务协助警方，更何况，苗伊案正在逐渐水落石出。”方朝阳道。
“好吧，我管不了你。”手机那头，传来彭姜哽咽的声音。
“小姜，到底怎么了？”方朝阳关切道。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自己真没骨气，很贱，嫁不出去似的。”
“你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很洁身自爱的，可以发誓，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方朝阳道。
“我知道！”
“别哭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方朝阳将车子停在路边，轻声地问道。
好半天，彭姜才说出实情，原来是舅舅庄志奇来家里吃晚饭，对方朝阳这种冷漠的表现，非常不满，外甥女哪里就差了，非要被人这样牵着鼻子走。
受到弟弟影响，母亲庄燕来也不高兴，旁敲侧击地说了很多，对两人的未来表示担忧。
彭姜全力辩解，没敢说皮卡卡曾经住在方朝阳家里的事情，舅舅肯定要说出更难听的话，饭后一个人呆在屋里，越想越委屈。
“小姜，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都会做到。另外，我也不想沾你家便宜，婚房装修好了，留给你父母住吧！等我忙完这阵子，将小房子卖了，交首付也可以买一套大点的房子，以我的收入，还贷没问题的。”方朝阳道。
“朝阳，你生气了？”彭姜有点慌了。
“你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我们一定可以生活得很好很幸福，不用靠谁怜悯和施舍。”方朝阳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了，我舅舅和我妈也都是为我好啊，私底下唠叨几句。难道，跟你说说心里的委屈都不行吗？”
“跟你没关系，我也知道你很为难，何苦呢！”
“你，根本就没懂我的意思。”
“我懂，可……”方朝阳接下来的话没说出口，否则会引发更大的争执，那就是心里有疑惑可以直接问自己，没必要扯上庄志奇。
沉默了片刻之后，彭姜挂断电话，方朝阳心情也很烦，打开车窗闷闷地抽了支烟，这才将启动车子，开进了市公安局的大院里。
今晚，市公安局格外热闹，警员们分不同的房间，对夜魅酒吧的人员进行调查询问，艾梅和几名管理人员则被列为重点，他们都跟于振峰有过接触。
“朝阳院长，先到我屋里坐坐吧！”吴伟国局长看到方朝阳来了，发出了邀请。
方朝阳答应，一同来到局长办公室，歉意道：“吴局，很抱歉，我对范力涛的审讯太关注了，规矩上是不该参与的。”
“不用这么说，毕竟，他曾经持枪攻击你，该了解下情况。”吴伟国摆手道，给方朝阳泡了一杯茶。
“尚队长的努力见到成效，深挖到了于振峰极其手下。”方朝阳道。
“这个团伙一定涉黑，必须一查到底，范力涛这人的所作所为，也让人触目惊心啊。”吴伟国道。
“苗伊案应该可以拖延一段时间了吧！”
“发现新证据，当然可以，上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再催促，好像裘大力伤害的是他们的亲人。”吴伟国抱怨道。
市公安局也一定接到了相关部门的函件，而且还是首当其冲，这让方朝阳有种感觉，裘大力还有重要的证据没说。可能是真忘了，但有人却认为他还记得，裘大力不死，他们就无法安心。
可想而知，假如裘大力被送上法庭，没有被判死刑，这些人搅动的舆论浪潮，一定比现在还要大。
闲聊了片刻，吴伟国突然说道：“朝阳，多关注下你身边的人，要有防备心。”
这话让方朝阳很敏感，忙问道：“吴局，我信任你，不妨直说。”
“还没有很确切的证据，当然不能说，你懂就行，法院也不是铁桶一块，有些人为了腐蚀司法队伍，无所不为。”
……
“谢谢吴局提醒。”
“像你这样坚守底线的司法干部，我当然希望越多越好，随着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财富对一个人的诱惑力，比之前更大，甚至不惜铤而走险。”吴伟国感叹道。
局长很忙，没有旁听对范力涛的审讯，方朝阳告辞后，来到那个屋里坐下来，玻璃那边的尚勇和陪同审讯的警员，已经准备就绪。
几分钟后，范力涛被重新带到审讯室，看起来状态好了很多，坐下后腰杆挺直，这是当兵时养成的习惯。
照例，范力涛要了一支烟，抽了几口后说道：“尚队长，还想问什么，请讲吧！”
这幅态度，倒是让尚勇很满意，准备好录音笔，一旁的警员则打开本子，这才问道：“范力涛，那把手枪是怎么来的？”
“于振峰给我的。”
“直接给的，还是通过别人转交的？”
“是他当面给我的，里面只有六发子弹，没给**。”范力涛道。
“为什么给你枪？”
“他说目前形式不太好，警方盯得很紧，用来防身，我理解，强子那些人办事不利，他知道我的过去，更想倚重我。”
“于振峰跟警方人员有联系吗？”尚勇问道。
“可能有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不瞒你们，我跟踪过很多人，没敢跟踪内部人员，彼此熟悉，太容易暴露了。”范力涛道。
“利用伪-基站发短信，在门上喷字，这些做法，于振峰清楚吗？”尚勇继续问道。
“他应该知道，却没干涉，可能惦记着能把那一百万要回来，顺便给方朝阳制造压力。”范力涛道。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你的个人行为？”
“是！”
“伪-基站设备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网上买的，使用起来很容易的，个头也比较小。”
“怎么得知方法官新换的手机号？”尚勇问道。
“这个不难，我在通信公司负责技术，研究破解了系统，谁的号码都能获取到。”范力涛露出些得意。
范力涛的本事没用到正地方，如果在原单位努力工作，现在可能已经由三产公司成为正式员工，或许还能是个部门领导，他的生活将和现在截然不同。
“你能获取通话内容吗？”尚勇急忙问道。
第175章 无法摆脱的阴影
“监-听很难实现，不能。”范力涛道。
尚勇似乎松了一口气，如果范力涛能做到这一点，那也太可怕了，回头想想，如果他有这个本事，也不用四处躲避。
“除了你，谁还有这种跟踪的行为？”尚勇问。
“没有吧，刘哥那边会安排谁，我也不知道。”
“在你被通缉的时候，依然有人给方法官发送伪-基站的恐吓短信，是你还是别人？”
“不是我，操作这种设备不难，出事儿后，我就把设备扔在了棋牌室二楼，也可能是强子他们在用。”范力涛道。
尚勇带人搜查棋牌室二楼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这个设备，被摔坏了，从范力涛的神情看，也不像是在撒谎。
“范力涛，你住在方法官对面楼的时候，有没有想要开枪的想法？”尚勇问。
“有，只剩下两颗子弹，楼间距二十米，我没把握射中他。还有，外面有便衣，我也担心难以脱身。”范力涛没隐瞒道。
“租房子的是谁，你总该知道吧？”
“陈菲琳，酒吧服务生，于振峰的情人，是她联系我见面，给了我钥匙，还送过一次方便食品。”
“她早就逃了。”
“也可能被杀了。”范力涛冷笑一声，又要了一支烟。
“你住在方法官的对面，不止是为了利用望远镜偷-拍吧？”
“于振峰给我的下达的命令是，射杀方法官，我一直不敢。应该是星期六吧，我从窗口瞄准他下车，他却拎着东西，跑着进入楼道，错失机会。”范力涛道。
听到这里，方朝阳感觉脊背一阵发寒，那次他手里拿着给皮卡卡买的内衣和望远镜，怕被邻居看见泄密，才跑进楼道的，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举动，居然捡回了一条命。
至少，避免了一次重伤。
当时的范力涛也很犹豫吧，因为他清楚，这一枪开了，逃跑的胜算并不大。
尚勇握了握拳头，神情不悦，又问：“你有没有想到，于振峰在利用你？”
“想到了，也没有办法，指望他能给于丽美的账户打钱，让小宝能活下去，有机会治愈。唉，这也是我的幻想。”范力涛道。
不止是上个月没给打钱，之前打的钱，也被于丽美和家人用来翻盖房子及购买奢侈品。这一点，范力涛也没料到，否则，会发生什么很难说。
于丽美能够安然无恙，那只是因为，富余村是范力涛的伤心地，自从他被姑姑接走后，再也不想踏足这里半步，并不了解情况。
“谁把你从海角山接走的？”
“是强子，他带着面具，劫持了一辆出租车，到了路上，于振峰开车，亲自将我接回了棋牌室。”
“范力涛，你知不知道，谁得知裘大力的儿子患病，并利用此事，让朱红丽参与进来，最终导致他杀害了苗伊？”尚勇认真地问道。
“不知道，恐怕只有于振峰清楚，我们这些人当中，只有他跟刘哥有联系。但我觉得，这种方法杀害苗伊，完全是刘哥一手策划的，方案绝不止这一个。”
范力涛的说法，倒是跟大家之前的推测一致，方案绝不止这一个，但只有这个方法，才能让他们都可以隐藏起来。
苗伊案最重要的背后主使，依然是这名刘哥，现在看来，只要于振峰不落网，没人能揭开刘哥的神秘面纱。
“范力涛，你手里还有多少跟踪拍照的资料？”尚勇问道。
“就那个相册，昨天已经交代了。”
“不可能，隐瞒对你没好处，也不会成为你救命的稻草。”尚勇不客气地说道。
“我没撒谎，通常有价值的照片和内容，我会第一时间交给于振峰，那些网上的假消息，都是他找人编造的。对了，编假消息发布的，可能是境外的人员。”范力涛道。
方朝阳也认为，范力涛没说实话，于振峰正是对他有所忌惮，所以在他屡次惹下麻烦，并且被通缉后，没有痛下杀手。
尚勇继续问了几遍，范力涛依然坚称没有其余备份，不想他产生强烈的抵触心理，这个问题也只好留着以后，再继续追查。
“苗伊案是检察院撤诉的，那边才是核心，你们为什么不盯着检察院，反而一直缠住方法官不放？”尚勇继续讯问。
“于振峰认为，方法官才是幕后核心，你们三个也经常在他家碰头。其实，海小舟我们关注很久了，她随身带着枪，不好下手。当然，你们也知道，泉台山的那次行动，非常失败，否则，就能得到方朝阳和海小舟偷-情的证据，将两人一起搞掉。”范力涛道。
“换上别的法官和检察官，你们也同样难逃法律的制裁。”尚勇哼声道。
“他们太执着了，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舆论压力那么大，就是不在乎，死磕到底，佩服！”范力涛道。
“我们清楚，你父亲的冤案，给你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但这些都不是你可以犯罪的借口。”尚勇道。
“不是心理阴影，而是一座大山。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杀人犯的儿子，抬不起头。”说到这里，范力涛的情绪就变得激动起来，几乎用喊，“我本来叫雷小民，我姓雷，怎么就变成了范力涛？多么耻辱！进城后，姑父从来没给过好脸色，即便跟他姓也是一样，还唯恐我带坏表妹，处处躲着，我姑姑承受了巨大压力，常常偷着哭泣。当兵后，我感觉解脱了，训练上比谁都努力，各科目都很优异，结果呢，还不是因为这个污点，军校不肯录取，一切都泡汤了。”
范力涛脖子上青筋暴起，这一刻，变得有些面目狰狞，童年的创伤，是他永远也抹掉的阴影。
“范力涛，是方法官主持公义，让你父亲洗脱了罪名，并且为别人的错误鞠躬道歉，你为什么一直要追杀他，良心何在？”尚勇问道。
“我感激啊！想要去他家门上写下感谢，青天**官，从此不再纠缠。谁知道，突然就跑出来个女警察，后来，我就被通缉，一切都失控了，身不由己啊！”范力涛争辩道。
第176章 态度很坚决
非法持有枪械，袭警并造成严重后果，这些罪行都不轻，在于振峰的撺掇下，后来的范力涛，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只要能保住孩子的供给就行。
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范力涛的罪行中，又多了一项，蓄意杀人未遂。
当然，于振峰这伙人，也是撕破了脸皮，利用穷途末路的范力涛，试图对一名充满正义感的法官，痛下杀手。
尚勇讯问得非常细致，何时追随的于振峰，每个月能拿到多少钱，付款方式和账户是什么，除了那套小房子，是否还有存款或者固定资产等。
重点是，范力涛的身上是否还背负着其它重大案件。对此，他极力否认，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他不吸毒，也不参与行动，只是负责跟踪重点人群，反馈探查到的资料。
于振峰曾经安排过，让他跟着强子等人一起行动，被他拒绝，理由是晕血，后来就没有勉强他。
方朝阳回到家里的时候，又是半夜时分，躺在床上，却是久久不能入眠。
范力涛事件，值得每个司法人员检讨并深思，公平正义正是人们不懈追求的最后底线。假如他的父亲不曾被错判，他的人生轨迹一定不是这样。
军营生活，曾经让范力涛对未来充满希望，但是，当冰冷的现实再次将他打回低谷，对社会的不满却进一步被放大，甚至变本加厉。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人间本没有法律，在约束行为指定规则的过程中，渐渐形成了法律，并成为每个人都要遵守的最高法则。
方朝阳相信，随着法律制度的不断完善，人民一定能享受到安定、自由的生活。
第二天中午，彭姜打来电话，声音有些沙哑，“朝阳，晚上能抽时间，到家里吃个饭吗？”
“好！”
“可以来医院接我吗？”
“小姜，不用这么说话，你应该知道，我很在意咱们的这份感情。”方朝阳道。
“见面再说吧！”彭姜道。
下班时分，方朝阳开车来到市医院的门前，等了片刻，彭姜才小跑着出来，很勉强展露笑颜，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彭姜的眼睛有些红肿，哭过的样子，方朝阳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说道：“至于这样吗？还要说多少遍，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变过。”
“我知道，就是忽然觉得，假如失去了你，好像是一无所有。”彭姜哽咽道。
“你不会失去的，我保证。”方朝阳道。
“人生怎么如此复杂呢？”
“想简单些，岁月才能静好，我们刚刚摆脱了范力涛的纠缠，应该非常开心才是。”方朝阳劝道。
“嗯！”
“小姜，你是个医生，生与死这样的大事，也见过许多，不要总给自己套上世俗的枷锁。”方朝阳道。
车子启动，彭姜少言寡语，大多时候都保持了沉默。
途经一个花店，方朝阳停下车，进去买了两束鲜花，一束送给彭姜，一束则留着送给未来的岳母。
彭姜这才开心起来，将花束抱得紧紧的，如同抱住了一份失而复得的爱情。
来到彭姜的家里，桌上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方朝阳躬身将鲜花送给庄燕来，又坐下来跟彭有明聊天。
“朝阳，最近太忙了吧！”彭有明道。
“我还好，院长分配的工作不多，也是因为刑庭的工作内容复杂，其余副院长加班都是常态，最近很少来，因为刚刚处理完一件棘手的麻烦。”方朝阳解释道。
“我常跟小姜的母亲说，法官不是闲职，选择这样的女婿，不能要求太多，更重要的一点，只要女儿开心就好，做父母的也就完成使命了。”彭有明道。
话说得很坦诚，方朝阳也认真道：“叔叔，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姜，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这时，彭姜换好了家居服，庄燕来也将厨房里最后两个菜端了上来，一家人围坐在桌子边，共进晚餐。
开始的气氛还好，吃着吃着，庄燕来的眼中便泛出泪花，说道：“朝阳，听小姜说，你不要那处新房，还真跟家里生气啊？你得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我跟你叔叔就这么个女儿，当然不愿意看她受委屈的。”
“叔叔阿姨，关于那处新房，我也考虑了很久，感谢你们对我和小姜做了这么多准备。但我想，我有能力给小姜很好的生活，小房子卖了，能用首付购买新房，另外不瞒二位，虽然我捐了不少钱，手里还有些理财产品，必要的时候，也能取出来。”方朝阳道。
都能听出来，方朝阳还是不想要那处新房，宁肯背着房贷自食其力，这让庄燕来非常尴尬。彭有明也是脸色难看，心里暗自埋怨，昨晚妻子和内弟就不该闹出那一出。
“你这是干什么，非要逼着妈妈想你道歉啊！”彭姜赌气地放下筷子。
“其实，我一向很有原则，因为爱情，已经放弃了很多，大家都应该理解。”方朝阳道，他也不是跟彭姜家里长志气，而是不想以后再被提起，落下个没出息的倒插门。
“朝阳，阿姨道歉，昨晚不该说那些。”庄燕来擦起了眼泪，可见，昨晚彭姜也跟家人大吵了一顿。
“妈！”彭姜拉长音不悦喊了声。
“还有你，跟朝阳学这些干嘛？我要不愿意，还能让你们交往？”庄燕来又去埋怨女儿。
“阿姨，你想多了，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尊敬你们，一生爱护小姜。”方朝阳递过去纸巾，轻声地劝道。
“这件事，过段时间再说吧！不要总是强加给朝阳一些东西。”彭有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得出，方朝阳的态度很坚决。
气氛有些冷场，尤其是庄燕来，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彭姜过去打开了门，是庄志奇来了，进屋便笑道：“还是朝阳的面子大，每次过来，饭菜都这么丰盛。”
“庄主任，快请坐！”方朝阳起身道，虽然他对此人没什么好感，当着彭姜的父母，面子还是要给的。
“媳妇去学校看儿子了，过来蹭顿饭。”庄志奇随意地坐下。
彭有明虽然没说什么，却也不热情，原本和和睦睦的一家人，都是因为这个内弟瞎掺和，闹成了这幅样子。
第177章 一再冷场
大家一时间都没说话，庄志奇像是真饿了，也不客气，一边夹菜一边喝粥，弄出不小的动静来。
“志奇，都一把年纪了，吃饭怎么还吧唧嘴。”庄燕来埋怨道。
“老姐，我们小时候恨不得抢饭吃，都习惯了，不好改。”庄志奇不以为然，筷子扒拉着碗沿，把沾在上面的米粒吃进嘴里。
“都多久的事了，总提它做什么。”庄燕虽然这么说，但眼圈还是红了，给弟弟又夹了块肉，叹气道：“唉，现在年轻人可真是享福，都体会不到。”
“行了，吃饭吧！”彭有明不悦道。
庄志奇看看对面的方朝阳，又说：“朝阳，怎么还客气，多吃点，你的体型还是偏瘦。”
“不是为了保持体型，是吃多了也不胖。”方朝阳勉强一笑。
“还是没到发福的年龄，我就是三十岁以后，才有了小肚子，一直带到现在。”庄志奇摸了摸肚子。
“庄主任的体型已经很好了。”方朝阳只是搭话，并不太愿意跟他交谈。
“朝阳，向你道歉，小姜的事情我不该多说话，也是当舅舅的看着心里着急，多理解吧！”庄志奇放下筷子，擦擦嘴，一脸诚恳地道歉。
方朝阳刚想说没什么，可是庄志奇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又有些不高兴了。
“咱们朝阳长得帅，名气大，工作出色，前途无量，有女孩子在身边缠着，也很正常。”
“庄主任，在对待感情方面，我自认为问心无愧，至于跟异性接触，也是工作需要，不能回避，也无法回避。将来，也不会刻意回避。”方朝阳冷脸道。
“呵呵，不说这个，希望你们能早结连理，白首偕老。”庄志奇笑着摆手道。
“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彭姜生气了，放下碗筷，独自进屋去了。
气氛再度冷场，庄燕来拿起筷子又放下，埋怨道：“这孩子，真让我给惯坏了，动不动就摔脸子。”
“都是我的错，多管闲事，我保证，一定会随份大礼。”庄志奇赔笑道歉。
“你是舅舅，说两句又怎么了，也是关心她，这孩子分不出好赖。”庄燕来嘴上这么说，还是进屋去了。
“朝阳，接着吃饭，有些事情，也该让小姜自己想清楚。”彭有明沉声道。
方朝阳原本想去安慰彭姜，但见庄燕来进屋了，也没再跟进去，婚房事件，让彭姜变得很敏感，也让原本稳定的爱情，笼罩了一层说不清的阴影。
直到吃完了饭，彭姜没出来，庄燕来也没出来，做母亲的也不容易。
庄志奇不见外地将窗子都打开，回来坐下后，递给方朝阳一支烟，又说：“我惹下的祸，要你来摆平，不好意思了。”
“庄主任，苗伊当初想要收购一百，她怎么动了这个念头？”方朝阳道。
庄志奇一怔，没想到话题转到了这里，有意回避，摆手道：“一个死去的人，不提也罢，跟她接触过几次，偶尔想起来，都觉得得慌。现在谈你跟小姜的婚事，提这不吉利。”
“我们都是公职人员，不该讲封建迷信，何况苗伊还是个可怜的受害者。”方朝阳继续点拨道：“警方拿到了苗伊的记事本，对这方面记录的很少。”
“一百是东安的老牌子了，惦记的不只是凤舞九天，刘建设这个人太顽固了，自己搞不好，仗着有点关系，硬撑着也不想别人接手，说难听点，占着茅坑不拉屎。”庄志奇很生气。
“既然是个老品牌，应该考虑到品牌价值这一项，一亿的收购价格，确实太低了。”方朝阳道。
“别听他胡咧咧，商品社会，他经营的又是个商场，不赚钱还有理了！什么品牌，还不是政府出资打造，也不是他刘建设的，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了。”庄志奇脸色不好看，掐灭了烟头，随即起身告辞离开。
庄志奇摆明不想谈这件事儿，方朝阳等于挨了个冷脸，谈不到尴尬，却也没感受到来自对方的任何善意。
他到底在回避什么？方朝阳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等找机会，真要跟刘建设彻底谈谈此事，更深入了解下。
“朝阳，别跟他计较，孩子学习成绩有点差，他虽然节俭，但心气很高，可能心情不太好。”彭有明劝道。
“没有，刚才只是闲聊，我也该道歉，因为我，让家里起了很多波澜。”方朝阳道。
“他们啊，就是闲的，日子过得太平淡了。”彭有明笑呵呵地又添上茶水。
陪着未来岳父聊了一阵子，方朝阳这才起身，敲了敲彭姜的屋门，庄燕来打开了门，眼睛红红的，叹口气出来了。
方朝阳进去后，关好了门，见彭姜正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却露着一双白嫩的脚丫。
知道是方朝阳进来了，彭姜却依然藏在被子里不露头，身体故意动了几下，吸引他的注意力。
方朝阳不由笑了，伸手过去挠挠彭姜的脚心，那双脚立刻缩了进去。
扯住被角，方朝阳双手猛然用力，就把被子给掀起来，扔在了地上，彭姜恼羞地坐起来，边整理头发边嗔道：“你讨厌！”
“小姜，都多大了，还耍性子，起来收拾一下，今晚正好有空，咱们去看场电影。”方朝阳拉住她的小手，发出邀请。
“不去！”
“走吧！”
“说不去就不去。”
“求你了，陪陪我，好不好？”方朝阳故意做出可怜的姿态。
“哼，那就答应你这一次。”彭姜终于笑了，扭捏几下，随即下床。
方朝阳来到客厅里等着，彭姜忙碌着换衣服化妆，庄燕来很是无语，自己劝了好半天，不如未来女婿几句话，正应了那句话，女大不中留，胳膊肘总是向外拐的。
焕然一新的彭姜，挽着方朝阳的胳膊下了楼，两人驱车直奔东安影院，也不想久等，选择了一部国外的科幻大片。
晚饭没吃饱的彭姜，买了一桶爆米花，两人选择坐在最后一排，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吃着爆米花，等着电影开始。
第178章 遵守纪律
“这是我们第一次看电影吧。”彭姜道。
“怪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方朝阳歉意道。
“我平时也很忙，遇到危重病患，加班是常态。”彭姜也找了个借口。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我负责前面这一句，你负责后面，咱们是绝配。”方朝阳笑道。
“油腔滑调的！不过，朝阳，你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前一段压力太大了，难得释放一下，小姜，你放心好了，订婚、结婚，一样都不会少。”方朝阳郑重道。
“谁说要嫁给你了。”彭姜笑道，抓起一个爆米花，塞进方朝阳的嘴里。
“小姜，记得百万签名里，有个叫做涛声依旧的网友吗？”方朝阳问道。
彭姜微微思索了一下，点头道：“我记得他，头像是个小孩子，人挺活跃的，时不常就跳出来说话，对于苗伊遇害，情绪很激动。对了，余青那次捐款，他还捐了一千，之后加了我好友，没怎么说话。”
“把他的空间调出来给我看看。”方朝阳道。
“干什么？”彭姜敏感道。
“人不可貌相，他就是范力涛。”
“啊！他隐藏得可真深。”彭姜彻底被震惊了，急忙拿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找到涛声依旧，点开后递了过来。
头像果然是个小孩子，就是找到的那张照片，范力涛的儿子，而个性签名是两句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空间里什么都没有，也可能是早就删除了，但方朝阳注意到，这个聊天号码，正是那个相册空间的密码。
“没有聊天内容！”方朝阳道。
“聊过几句，换手机就没了，他向我咨询过，脑瘫儿如何康复，我给了些意见，这种病不乐观的。”彭姜道。
“那是他儿子，已经没了。”
“朝阳，范力涛已经被抓了，怎么还关注他？”
“他还有没交代的重要内容，就怕审不出来。”方朝阳把手机还给了彭姜。
“他会被判死刑吗？”
“应该不会，但坐牢的时间也不会太短，可能会换个法官对他进行审判，毕竟，我也是受害者之一，需要避嫌的。”方朝阳道。
屋内彻底暗了下来，电影正式开始上映，虽然是科幻片，有着炫目的特效，但也有不少生离死别的煽情戏，惹了彭姜哭了好几场。
回去的路上，方朝阳道：“明天我有一场开庭，后天打算去一趟青山村，好久没去了。”
“朝阳，不能陪你了，我这边工作刚恢复正常，后天要加班的。”彭姜道。
“没关系，以前也是我一个人去。”
“还说，也就我能容忍你，藏着那么多秘密。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还有谁能像我一样迁就你？哪有咱们这样谈恋爱的，各过各的，几乎没什么交集，如果我任性，那就是不高尚！”
说着说着，彭姜眼泪又掉了下来，方朝阳心疼地替她擦拭，安慰道：“知道你受委屈了，全都是我不对。等咱们结婚了，财权等全都交给你，任何事情都要经过老婆大人批准。”
“这还差不多，我会给你零花钱的。”
“我一个月两千就够了。”
“想得美，最多五百！”
“哦，老婆大人供着吃喝，好像五百也够，千恩万谢！”
彭姜终于开心笑了，两人深情相拥。一直将她送到楼下，方朝阳这才驱车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跟尚勇通了个电话，他还在审讯范力涛，又得知了些情况。范力涛交代，他曾经听说过，刘哥手下的恶势力组织，并非只有于振峰这一支，还有其他人，可能被分配了诸如放贷、走私一类的工作。
“那个刘哥是一条大鱼。”尚勇嗓子有点哑，却很兴奋。
“我怎么觉得，危险还没解除。”方朝阳蹙眉道。
“今后要小心些，单独行动能免则免。”
“我还打算去青山村呢！”
“近期应该没问题，毕竟范力涛刚刚被抓，夜魅酒吧被查封，他们也会收敛些。”尚勇道。
第二天上午，东安市中级人民法院正式开庭，审理犯罪嫌疑人严岢，以教唆方式涉嫌犯故意杀人罪一案，因本案涉及未成年人，庭审过程将采用不公开审理的方式进行。
慕青作为唯一的媒体记者，坐在了旁听席上，放好录音笔，并且支起了相机，参与旁听的人员，都跟双方的家属有关，却也是坐满了人。
开庭前，方朝阳还是约见了被告人的辩护律师，兴盛律师事务所田云苏律师。何茂林一案，让女律师对这位法官颇有好感，一见面就微微躬身，笑着问了声法官好。
方朝阳摆手，示意她不必如此客气，跟着询问道：“田律师，被告方可否提供了新的有效证据？”
“目前还没有，但被告人严岢态度很坚决，不肯认罪。”田云苏道。
“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严岢一定有过失，但故意杀人罪的定性还是过了，他毕竟没有直接参与，对于后果的准确预知也差些。”
“给我的印象，你是名负责任的律师，但有些时候，还是要避免感情用事。”方朝阳道。
“我知道啊，但受人之托，职业精神告诉我，必须要为被告人全力进行辩护。”田云苏道。
“这是自然，向你打听个事情。”方朝阳道。
“请讲？”
“正闻所的闫泽干什么呢？”
“呵呵，还能干什么，因为藐视法庭，被司法局判罚，半年内不允许参加庭审，整天喝闷酒。嗯，少不了背后埋怨你。”田云苏笑道。
“他也是太过分了，长个教训吧，之前，我们的关系还不错的。”方朝阳道。
“方法官放心，我懂得法庭规矩，不会乱来的。”田云苏认真道。
“好，那就准备一下，等着看你在法庭上的杰出表现。”
“不会让法官失望，就怕气坏了公诉人。”
“没关系，他们早就习惯了。”方朝阳笑道。
九点整，方朝阳和高亦伟、穆凡三人，正式登上法庭，站在法官席的后方，下方全体起立，保持肃静。
“请坐下！”方朝阳道。
“报告审判长，公诉人、辩护人已经到庭，被告人严岢，已经在羁押室候审，庭前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报告完毕。”书记员赵芳芳朗声道。
第179章 罪与罚的标准
“东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现在开庭。”方朝阳宣布完毕，敲下法槌。
“法官，你一定要替我儿子主持公道啊！”旁听席上，一名中年妇女突然站起来，带着哭声大喊道。
总会发生这种事情，方朝阳沉声道：“肃静，注意保持法庭秩序。”
中年妇女身边的男人，急忙将她拉着坐下，低声地埋怨起来，不用猜，这两人一定是受害者的父母，一到了这种场合，就无法控制情绪。
“传被告人严岢到庭。”方朝阳道。
一名法警上前，在赵芳芳那里，取来提犯人单，跟着快步走了出去，随后，严岢被带上了法庭，站在被告席上。
严岢身材消瘦，个子超过一米八，戴着一幅黑边框的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目光却是相当冷漠。
非常惹人注意的是，他居然是干干净净的光头，跟看守所无关，而是他被羁押后，因为忧虑过度，头发都掉光了。
严岢的出场，还是引发了旁听席的一阵骚动，那名中年妇女，几次挣扎站起来，又被身边男人强行拉扯着坐下来。
没办法，方朝阳只能郑重地敲了法槌，高声道：“所有人都听好了，必须保持肃静，有意见留在闭庭后提出。”
严岢腰杆挺得很直，始终目光灼灼地看着方朝阳，在他看来，这名审判长将决定他的未来。其实，他想错了，决定他今后日子该怎么度过的，是无情的法律。
“被告人严岢，你还有其他名字吗？”方朝阳问道。
严岢居然没答话，这让方朝阳有些不悦，又重新问了一遍。
“没有！”严岢拉着长音回答，带着极大的情绪。
“被告人严岢，有必要提醒你，配合法庭审讯，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方朝阳强调道。
“混淆黑白、指鹿为马，哈哈，我坐在家里，也能涉嫌故意杀人罪，随便好了，还有比这更重的惩罚吗？”严岢大笑。
“如果你坚持不配合，只能将你请出法庭，但庭审也会继续，你将会失去辩护的机会，孰轻孰重，要想清楚了。”
看审判长神色认真，严岢使劲抿了抿薄薄的嘴唇，点头道：“审判长，你问吧！”
身份核实是庭审必走的流程，方朝阳拿出耐心，询问了严岢的出生年月日、民族、文化程度、职业及家庭住址等一系列问题，包括是否曾经受到刑事处罚或行政处罚，何时逮捕，何时羁押等。
严岢思路清晰，回答得很快，逮捕时间甚至准确到分钟，这不奇怪，他本来就是教高数的一名大学老师。
“被告人严岢，东安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副本和开庭通知书，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
方朝阳起身，高声宣布道：“东安市中级人民法院，现在在这里公开开庭审理，东安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严岢涉嫌犯故意杀人罪一案。审理本案的合议庭，由审判长方朝阳、审判员高亦伟、穆凡组成，书记员由赵芳芳担任法庭记录。东安市人民检察院指派检察员苑丹、李春雷出庭支持公诉。受被告人严岢委托，兴盛律师事务所律师田云苏出庭为被告人严岢进行辩护。”
宣布完毕，严岢的目光看向了辩护席，点头微笑。在羁押过程中，他中途更换了辩护律师，委托田云苏，也是因为在何茂林一案上，这位律师有着杰出的表现。
故意杀人罪，最终被判正当防卫，严岢自然也有这方面的幻想。
“根据刑事诉讼法规定，当事人在庭审过程中，享有如下权利诉讼权利……”方朝阳接着宣布。
“法官，听清楚了，不申请回避，可以开始了。”严岢扶了扶眼镜，对这种流程十分不耐烦。
“控制好你的情绪，中途不许插话，会给你自我辩论的时间。”方朝阳刻意强调道。
“好！”严岢点头。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首先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方朝阳道。
检察员苑丹起身，手拿一沓厚厚的起诉书，目光看向了对面的辩护律师田云苏，上次，被搞得丢了面子，这次一定要扳回来。
“审判长、陪审员、辩护人，今年六月八号，在我市三中育才分校门前的街道上，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杀人案，辍学在家的少年严孟伟，手持裁纸刀，残忍割断了受害人刘天柱的脖颈右侧动脉，造成受害人流血过多，当场死亡。得知消息后，警方迅速采取措施，控制了犯罪嫌疑人严孟伟，因其未满十四周岁，审讯后被释放。可是，警方在审讯过程中，却发现了凶案背后教唆者，严孟伟的父亲的严岢，多日来，他采取多种方法，教唆未成年人，并策划了这起杀人案，具体情况如下……”
起诉书很长，足足过了四十分钟，才宣布完毕，不得不说，无论是警方还是检方，都为此做了大量而细致的工作。
苑丹在起诉书最后刻意强调，法律规定，教唆未成年犯罪，等同于自身犯罪，而且要加重处罚。
重温孩子被杀过程，受害人刘天柱的母亲，泣不成声，父亲也是一再捶打脑袋，悲痛又悔恨。悲剧的成因，固然有其先决条件，严孟伟遭遇校园暴力，被殴打甚至受伤，也是客观存在。
但是，衡量罪与罚的唯一的标准，只有法律，私人没有权利作出任何裁决。
虽然起诉书中，列举了大量事实依据，但严岢的神情中，显然是不服，不停作出咬牙的动作。要不是方朝阳之前警告过，只怕他早就打断苑丹的发言，发表出过激的言论。
“被告人严岢，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被告人你听清楚了吗？”方朝阳问道。
“听清楚了！”严岢故意大声道。
“与你收到的起诉书内容一致吗？”
“一致！”严岢咬牙道。
“被告人严岢，你可以坐下来回答问题。”
“不，我要站着，决不妥协。”
方朝阳深吸了一口气，像严岢这样的被告不多，在他心里积攒了太多了怨恨，时至今日，也不觉得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被告人严岢，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意见吗？”
“有！”
第180章 期望极高
“从你的角度，简要陈述一下，严孟伟犯罪的整个过程。”方朝阳道。
“我不知道，更不清楚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正在给学生上课，是看到手机推送的新闻，才知道孩子杀人了，当时我十分痛心几度晕厥。我更无法理解，怎么就站在了这里，还被冠以故意杀人罪。古人云，养子不教父子过，难道只是为了平息青少年犯罪惩罚问题的众怒，就要牵连到我身上吗？”严岢脖子上青筋暴露，将手铐碰撞的哗哗作响。
“那就陈诉一下，你是如何培养严孟伟虐-杀动物的？”方朝阳道。
“一个男孩子，被人欺负，只能回家哭，这是耻辱，家族的耻辱！为了让孩子在社会上更好的生存，我必须要锻炼孩子的胆量，省得他以后再被人打都不敢还手。法官，我不赞同虐-杀这个词，动物们都是在市场买来的，即便孩子不杀它们，也会遭受屠夫的毒手，成为桌上的美餐，谁杀又有什么区别呢！”严岢振振有词，还在挑字眼。
方朝阳没接这个话茬，严岢法庭上的这种辩解，毫无意义，也有卖弄学识的嫌疑，更何况，是否涉嫌虐-杀动物，也跟本案的审理无关。
“现在，公诉人可以询问被告人。”方朝阳道。
苑丹起身，盯着严岢那张冰冷的脸，问道：“被告人严岢，根据调查，三个月内，经严孟伟双手宰杀的动物，多达一百六十三只，你作为高等学校的教师，是否考虑过，因此对他造成的心理伤害？”
这个提问非常有水平，方朝阳不禁点了点头，见严岢没说话，提醒道：“严岢，回答公诉人的提问。”
“哼，还是老问题，天下的屠夫都有心理疾患吗？当然不是！”严苛右上嘴角猛烈抖动几下，接着说道：“没什么比被人白白殴打，造成的心理伤害更大，那已经摧毁了一个人的自信。我在帮他恢复自信，开始的时候，他面对动物很害怕，后来非但不怕了，每次顺利杀死动物，都有一种成就感。”
“你在灌输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吗？”
“当然不是，我是在让他发泄心中的烦闷，不至于被压抑的垮下去！这也是当代教育学家认可的方式，只有让孩子在家中体会到成就感，他在外面才有自信，才有面对**的反抗精神。难不成，我还要教育他用宽容的胸怀接纳校园暴力，让他忍气吞声，又或者极力讨好那些讨厌的孩子，继而成为他们的小弟吗？这期间，孩子流露出想要杀了殴打他这些人的想法，我作为父亲，管教上很失败，劝说效果不好，只能用杀害动物来替代。”严岢口若悬河。
不难听出来，他为了这次庭审，在心里准备了很久，甚至想好了所有可能的提问，如何进行辩驳。
严岢的发言还引发小小的骚动，相信有人已经被他的雄辩打动了。
“根据严孟伟的供述，在很长时间内，你都将他反锁在家里，为何凶案发生的当天，却没有锁门？”苑丹继续发问。
“那天，系主任打来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找我谈，一着急，就忘了这件事儿。”严岢耸耸肩膀。
“什么重要的事情？”
“因为惦记孩子在家的安全，我总是中途回家，一周内有三天没有正常上课，系主任对我颇有微词，提出了严肃批评。”
“裁纸刀很小，重量较轻，严孟伟用这样一把小刀来杀害动物，你是否中间帮忙，甚至进行了技巧培训？”苑丹又问。
“没有，一切都是他自己摸索的。”严岢立刻进行否认。
“你反复播放严孟伟被殴打的视频，是激发他的报复心和愤怒吗？”苑丹问。
“我反对公诉人进行这种无端的推断。”严岢大声抗议。
“反对无效，被告人回答提问。”方朝阳道。
“有句古话，叫做知耻而后勇，我反复播放视频，只是想让他牢记被打的教训，要做一个勇敢的男人，不能任由那些缺少管教的坏孩子欺凌和侮辱。看视频不代表什么，看到爱情片都要去结婚吗，看到有人自杀也要去效仿吗？我认为，有些问题需要直视，不该逃避，或许现在证实，我当初的设想是有问题的。”严岢道。
旁听席一直保持着安静，但是每个人都脸色不好看，目前还没有用到辩护律师，严岢的回答，几乎滴水不漏，照这个趋势下去，只怕很难对他做出有罪审判。
“被告人严岢，你不要妄想将一切推得一干二净，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衡量罪行的标准是结果，而不是你狡辩的过程。”苑丹做出了总结，又说：“审判长，公诉人的询问完毕。”
“这都是事实，我没有狡辩，作为公诉人怎么能用这种犀利的字眼儿。”严岢不满地大声道。
“被告人，保持安静。”方朝阳制止道，接着又看向了另一边，“辩护人可以向被告人询问。”
下方的慕青，立刻把镜头对准了田云苏，接连拍摄了很多张照片。
如今的田云苏，因何茂林案一战成名，已经成了律师界的风云人物，而她却表现得很低调，至今也没有接受媒体采访。
田云苏拢了拢鬓角的秀发，缓缓站起身来，对严岢提问道：“被告人严岢，在校园暴力发生之前，你对严孟伟的未来期望是什么？”
“考上重点大学，做一名数学家，真正破解哥德巴赫猜想。”严岢道。
下方一片嘘声，这目标太远大了，多数家庭对孩子的规划，也只是第一项，考入重点大学，将来有一份好工作而已。
“严孟伟在数学上有过人的表现？”
“当然，他拿过国际奥数比赛的银奖，至于冠军得主，不说了，哼，黑幕。”严岢得意道。
“严孟伟很善于管理自己的学业和生活吗？”田云苏又问。
“他很有规划，起床、读书、上辅导班，争取考什么样的成绩，都能严格遵守既定目标，遵守时间。”严岢道。
“照这么说，严孟伟表现的心思非常缜密了？”
“反对，辩护人询问的内容跟案情无关，且具有主观推断的诱导性，推脱责任。”苑丹起身道。
“反对有效，辩护人换个话题。”方朝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