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武陵春
随着对年谷丰的审查不断深入，相信这一切都会大白于天下。
正聊得热闹，传来了敲门声，酒店总经理皇甫生笑呵呵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服务生，端着两只半米长的大龙虾。
“方法官，冒昧打扰，请品尝一下本酒店的特色菜，富贵龙虾。”皇甫生道。
服务生将龙虾放在桌上，立刻转身出去了，并且关好了门，方朝阳起身道：“皇甫先生，这似乎不太妥当。”
“方法官，一盘龙虾而已，算不上行贿，更谈不到吃请。这样吧，现在流行aa制，就算本人自带菜品，过来凑个局。”皇甫生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一再卷对方的面子，方朝阳道：“既然如此，皇甫先生请坐。”
“呵呵，不请自来，实在冒昧。”皇甫生当真就坐了下来。
“这位是海小舟。”方朝阳介绍道。
“我认识你，海润的女儿，检察官。”皇甫生笑道。
“皇甫先生，你对我有意见？”海小舟不悦地问道。
“谈不上，你父亲见到我，也要称呼一声大哥，你该先跟我打招呼。”皇甫生平静道。
检察官的权力不小，但针对的也是犯罪分子，皇甫生正常经营酒店，不违法的情况，确实犯不着对谁低声下气。
海小舟也只能压着心中的不满，没有再说什么。
“这位是我同学游春晓，远道而来，自当盛情招待。”方朝阳又说。
“游副市长的女儿，呵呵，倒也标致可爱，幸会！”皇甫生道。
这是一名成功的商人，但对官场的了解程度，甚至超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方朝阳给他倒了一杯果汁，客气道：“有幸结识皇甫先生。”
“是我有幸结识各位，实不相瞒，我特别欣赏方法官的高尚品格，还有那一手无可挑剔的汉隶，只是没机会相遇。”皇甫生道。
“过奖了！”
皇甫生起身给大家倒饮料，又笑着对海小舟道：“小舟，实在是想多了，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趋炎附势，也不想别人误会。”
“皇甫先生，这话说过了，我只是觉得，你对我有些冷淡，缺少点君子风度。”海小舟直言道。
“哈哈，算我失礼。”皇甫生大笑，看海小舟的眼神，也像是晚辈。
海小舟直撇嘴，不清楚父亲跟皇甫生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耐着性子跟他碰了一杯，气氛倒也融洽了许多。
皇甫生很是健谈，聊了一阵关于酒店经营的情况，成立三年，刚刚收回投资成本，不得不说，东安这个地界，高消费的群体并不大。
皇甫生还说，他本意在百泉市也成立一所大酒店，可是地皮没批下来，也就只能作罢。
桌上的龙虾谁也没动，皇甫生对此似乎也不介意，他从兜里取出一张纸，展开放在桌上，上面写着一幅硬笔书法，正是李清照那首脍炙人口的《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在方朝阳看来，这幅硬笔行书，连入门都谈不到，间架结构更是成问题，最后两句，甚至都写偏了。
“方法官，字写得怎么样？”皇甫生问道。
“很一般。”方朝阳坦诚道。
“不像是皇甫先生的书法吧！”海小舟道。
难得海小舟也能看出来，这幅书法看起来更像是女性写的，有道是字如其人，有些笔划拉伸得很长，说明这名女子个性还是蛮强烈的。
“苗伊死去的前晚，就住在本酒店的八楼，服务生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这张纸，于是便交给了我，而我一直保留着。”皇甫生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方朝阳直接问道：“皇甫先生，有什么话就明说吧！”
“实话告诉诸位，苗伊生前常来酒店，我跟她的关系很好，也很喜欢她，私底下，她还称呼我义父，不是干爹，也绝没有那层肮脏的关系。得知她的死讯，我无比心痛，每每想起来，就觉得难以入眠。我实在不明白，一名底层的货车司机，公然在大街上行凶杀人，为什么迟迟不能起诉？我们的司法机关，如何保护企业家该有的权益？”
皇甫生表现得很愤慨，也间接道出了对海小舟冷淡的原因，在他看来，检察院就是存在不作为，故意以拖延的方式，为裘大力争取机会。
“皇甫先生，你是在指责检察机关吗？”海小舟生气了，重重地将果汁放在桌子上，早知道这样，她就不会选择在海潮大酒店请客。
“是！难道公检法就不需要监督了吗？”皇甫生直言不讳，又激动道：“我认为，裘大力那个凶手，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他算什么，为社会创作了什么价值？”
“老先生，不用激动，是我看到卷宗后，联系检察院，希望他们先撤诉的。”方朝阳忙将责任揽了过来。
“为什么？”皇甫奇吃惊地问道。
“具体的情况本不该说，既然你问起，那就说一点吧！将裘大力定性为激情杀人，并不准确，事实上，经过司法机关后期补充侦查，现已经查明，苗伊案是雇凶杀人，性质更恶劣，牵扯面非常大，我们正在不断努力，争取将幕后凶手全部揪出来。”方朝阳道。
屋内一阵安静，皇甫生久久不语，长长叹息一声，这才给大家倒上果汁，歉意道：“诸位，对不起，是我把问题想简单了。”
“瞧你那态度，好像裘大力是我家亲戚一样。”海小舟道。
“抱歉，刚才确实冲动了，我也是可怜那个孩子，漂亮懂礼貌，又有上进心。近期听说她爷爷刚刚也去世了，真让人伤感。”皇甫生捶打了两下胸口。
“苗伊的爷爷是我最为尊敬的老院长，从私心讲，我非常希望能让所有涉案者都接受法律的审判。”方朝阳道。
“让我也好好想想，苗伊生前说过什么，跟何人结怨过，希望能提供一些线索，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凶手。”皇甫生道。
“这是我的手机号。”海小舟取出一张名片，隔着桌子扔了过来。
第152章 三秒开锁
这个举动很不礼貌，皇甫生微微皱眉，却也没发作，他之前对海小舟态度不好，本就是理亏在先。
方朝阳知道海小舟心里怎么想的，并不信任皇甫生，通常情况下，越是这种催促将裘大力送上法庭的，往往就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然，目前只是猜测，无法断定，皇甫生到底有没有牵扯之中。
二十分钟后，游春晓提出吃饱了，饭局也就结束了。至始至终，那对昂贵的龙虾，并没有人动过筷子。
皇甫生陪着笑脸，将一行人送到楼下，海小舟坚持将那个果盘也结了账，总共花费六千八。
“爸，你那个皇甫大哥，到底有什么背景？”上车前，海小舟给父亲打去了电话。
“对，皇甫生。”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海小舟说道：“我爸说，皇甫生是个大儒，很有钱也有才华，中文和企业管理双料博士后，还是省工商联副**。”
“人才难得，还是听听他怎么说吧！”方朝阳道。
“我终于理解，干你们这一行是多么不容易。”游春晓感慨道。
“很难有朋友，许多人明知道无法干扰司法，但依然想要一次次尝试。”方朝阳道。
下午，海小舟还要提审一名嫌疑人，游春晓跟着显然不合适，于是，她坐进了方朝阳的车里，一同来到了法院。
方朝阳下午也很忙碌，院里开会两个小时，商议普法活动的方案。下会后，还要讨论另一起谋杀案，游春晓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倒是在电脑上画了一幅画，牡丹春睡图。
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方朝阳带着游春晓，在海小舟的建议下，又去了半岛西餐厅，依旧是前缘那个房间。
尚勇忙里偷闲，终于赶来了，一见面，游春晓便问道：“大勇，有女朋友了吗？”
“有啊！”
“那么着急干什么？”
“嘿嘿，等你等到花都谢了，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尚勇笑道。
只是同学间开玩笑，没人当真的，用餐期间，游春晓问起了尚勇的近况，得到的答复只有一个字，忙！
“春晓，下次休息日再来，大家也能多陪陪你。”方朝阳道。
“对于宅女而言，哪有时间概念，每天都是休息日，黑白都快分不清了。”游春晓坦诚道，把大家都给逗笑了，纷纷说她显摆，都想过她这种日子。
没有皇甫生的参与，晚餐吃得倒是格外开心，大家谈起在校的时光，很多风花雪月的故事值得追忆。
游春晓此行，就是在家憋坏了，出来找老同学叙旧散心，方朝阳明天上午没有庭审，答应陪她去海角山一游。
方朝阳点了一份西餐，带回去给皮卡卡，尽管都是好同学，但还是不能告诉她，家里还有个正在养伤的女警官。
游春晓坐着海小舟的车离开，今晚就住家里，方朝阳和尚勇同行，送他回警局加班。
“朝阳，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范力涛行踪不定，有举报说，他今天上午又出现在你家的附近。”尚勇提醒道。
“大白天他也敢出来？”方朝阳诧异道。
“是那辆摩托车，只是又换了另一块假牌子，带着口罩和墨镜，也不容易分辨出来。”尚勇道。
“对了，又收到了威胁短信。”方朝阳拿出手机，直接递给了尚勇。
没等说锁屏密码，尚勇已经打开了手机，找到了那条短信。
“大勇，厉害啊！”
“嘿嘿，跟人学了一招，三秒开锁。”尚勇得意一笑，又说：“不像是范力涛发的，一定是他的同伙。”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还想撤掉通缉令，做他的春秋大梦吧！”尚勇不屑道。
“通缉令让范力涛行动受阻，他也有些慌了。”
“一定能抓到他，目前推测，他不可能住在荒郊野外，还有住所的。咦，小舟的信息。”
“这个不能看！”
方朝阳连忙把手机抢过来，尚勇却哈哈大笑，根本没有的事儿，逗他的！
送完尚勇，方朝阳这才返回家中，天色还没黑透，小区里倒是有些大爷大妈，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
上楼的时候，方朝阳还是格外谨慎，仔细观察倾听上面的动静。
刚到门口，皮卡卡就在监控里看到了，急忙打开门，直嚷嚷快饿死了。
方朝阳已经告诉她不用做晚饭，会捎回来，皮卡卡看到西餐，刚想用手拿着吃，忽然想起来饮食的禁忌，连忙打电话给彭姜。
“姜姜，能吃西餐吧？”
“没有辛辣调料。”
“太好了，最近真是要淡出水来了。”
跟着，皮卡卡就把手机递给了方朝阳，里面传来了彭姜的声音：“朝阳，又去西餐厅了？”
西餐厅让彭姜不由想起了海小舟，对此非常敏感，她知道方朝阳的习惯，不是有人请客，绝不会去那种地方消费。只是她还不知道，中午方朝阳用餐的地点，是东安市最贵的海潮大酒店。
“百泉市的同学来了，大家在一起聚了下。”方朝阳没隐瞒道。
“是女同学？”
“之前跟你提过的，游春晓，常务副市长的女儿。”
“上次她帮了你，是应该请客的。”彭姜道。
“海小舟和尚勇都没时间，明天上午，我打算陪她去海角山旅游。”方朝阳道。
“我上午也可以请假的。”
“好，那就一起去，正好放松下，明天早点起，我先去接你。”
“嗯，不见不散。”彭姜开心道。
就说话这一会儿，皮卡卡已经单手吃完了西餐，扯过一张卫生纸在擦嘴，效率真是没的说。
“整天呆在家里，把你给闷坏了吧！”方朝阳关切道。
“没法子啊，你们能去旅游散心，游山玩水，我只能盯着监控数日子。”皮卡卡道。
“卡卡，放弃监控吧，白天范力涛不会来，晚上你也需要好好休息，就别管了。”方朝阳道。
“不行，白天我睡了，今晚还要值班，我在网上看《犯罪心理学》，范力涛这种人，就喜欢挑战难度，会认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呵呵，书上的内容只能参考，罪犯都没那么傻，这方面，以后多向尚队长学习吧！”方朝阳笑道。
第153章 海角山
“尚队长可是我的偶像，你们关系那么好，别忘了替我美言啊！”皮卡卡道。
“已经说了不少，这次范力涛能被通缉，你就是首功。”方朝阳道。
“哈哈，我还要继续立功，扬我警威。”皮卡卡大笑着举起拳头，斗志满满，信心十足。
“卡卡，中枪是什么感觉？”方朝阳坐下来跟她闲聊。
“五脏六腑在那一刻，好像都错位了，总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还好，你及时将我送到医院，否则，也只能去祭奠我了。”皮卡卡道。
“不许说这种晦气的话。”方朝阳道。
“嘿嘿，看我中枪了，你当时是什么感觉？”皮卡卡坏笑着反问。
“整个人都蒙了，就怕你死。”
“哈哈，我不会死，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危险。记得小时候，有次我掉进了池塘里，本以为会被淹死，结果却激发了体能，学会了游泳。上初中的时候，路上一辆大卡车冲过来，我立刻倒地，结果，就在车轮中间侥幸逃生……”皮卡卡大谈之前的冒险经历，还为此很自豪。
方朝阳听得心惊肉跳，还真是九死一生啊，认真道：“这种心理不可取，人不会每次都那么幸运，而生命只有一次，以后千万要小心。”
“记住了，别唠叨了。”皮卡卡笑道。
在方朝阳一再催促下，皮卡卡嘟嘟囔囔进屋去睡觉，可能真是白天睡多了，她躺在床上，一直在看电视剧，很晚才睡去。
方朝阳躺在沙发上，拿去皇甫生留下的苗霖笔迹，在灯光下反复看了许多遍。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李清照的这首词，文辞优美，意境深远，带着小女子的伤怀，其流传程度非常高，许多人拿出来写写，附庸一下风雅，并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苗伊是个正处在事业巅峰的女强人，年轻貌美，追求者众多，她哪来的伤感？难道说，凤舞九天集团也遇到了发展瓶颈？
仅凭这首词来推断一个人的心理活动，还是太过牵强，也许，当时的苗伊就是闲来无事，随便写一写而已。
但方朝阳从一开始就认为，凤舞九天集团的内部一定有问题，企业结构的同股不同权，从一开始就埋下了隐患，而苗伊性格霸道，凡事搞一言堂，也会让她成为某些人眼中的绊脚石。
第二天，方朝阳起得很早，给皮卡卡做好早饭，她却依然在呼呼大睡。
也没叫醒她，方朝阳独自先吃过后，开车来到清水家园，接上了彭姜，又直奔林中花园小区。
在门卫处登记后，车子一路驶入小区中，看着两旁绿树中一栋栋幽静的别墅，彭姜羡慕不已，每一栋的价格至少都要六七百万，不是工薪阶层可以买得起的。
这一刻，彭姜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人和人之间无法攀比，有人就能自由地住在这种高档的别墅里，享受城市里的田园生活。而她想要一栋别墅，却要把家里的房子都卖了，才能凑齐这笔钱，位置和地段也不如这里好，价格自然还要低一些。
而她这个正在小心开车的法官男友，却把钱都捐给了偏僻乡村的一所小学，宁愿住在三十平的小房子里。
片刻后，方朝阳将车子停在海小舟家的别墅前，这才拨通了游春晓的手机，已经在门前等候。
“海小舟还真有钱啊！”彭姜酸溜溜地说道。
“她本人很清廉，这都是她父亲的产业，也是经过了多年的辛苦打拼。”
“同样是父亲，瞧瞧人家，我爸就知道整天高谈阔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彭姜哼声道。
“呵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叔叔是国家干部，不能随便经商，若论才学，也是很多人不能相比的。”方朝阳道。
“也就你夸他。”彭姜扑哧笑了。
很快，别墅的门打开了，海小舟将游春晓送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彭姜。
有些意外，海小舟的脸色不好看，直接停在半路上没过来。
“毛病！”彭姜低声嘟囔了一句。
“朝阳，今天又要辛苦你了。”游春晓拉开车门坐在后面，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晚跟海小舟聊到了大半夜。
“这是我的女朋友彭姜，市医院的内科医生。”方朝阳介绍道。
“游春晓，都是同学，未来的伟大艺术家。”游春晓大言不惭地做自我介绍。
“认识你很高兴。”彭姜礼貌道。
“不得不服，朝阳就是有眼光，瞧瞧，小姜多漂亮啊，出水芙蓉，相比之下，我无地自容啊！”游春晓很会说话。
彭姜开心不已，放下了原有的芥蒂，转头跟游春晓聊了起来。
海小舟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方朝阳发动车子，掉头离开林中花园小区，继而沿着一条车流较少的公路，直奔海角山的方向。
虽然在东安市生活了多年，性格安静的方朝阳，并没有来过海角山旅游区，而余青的旅游日记里，恰恰没有关于海角山的介绍。
这是因为，她在下山的途中，被商再军那个变态混蛋给残忍杀害了。
海角山是5a级的旅游风景区，也是一处佛门圣地，山顶之上，赫然矗立着一尊巨大的药师佛雕像，引来全国各地善男信女的顶礼膜拜。
将车子在旅游区的大门前停好，方朝阳上前买了票，三人肩并肩走了进去。
并非节假日，又是上午，旅游区的人不多，正对面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尊释迦摩尼的卧佛像，在阳光下金灿灿的，格外醒目。
游春晓上前几步，合掌躬身，以示膜拜，嘴里还念念叨叨的，没听说得是什么。
“春晓，真想不到，你也会拜佛。”彭姜笑问道。
“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法律规定，公民信仰自由，拜佛没什么不好。其实，每逢初一十五，我还吃素呢！”游春晓煞有其事。
“你那是为了减肥吧！”方朝阳笑道。
“说话别揭短行不，小姜，你是医生，体型又这么好，教我个减肥良方呗！”游春晓道。
“减肥，当年要多运动啊！”彭姜道。
“完了，我是减不了了，每天就想躺着，连身上的肉都带不动。”游春晓遗憾道。
第154章 浮云观
彭姜被逗得大笑，觉得跟游春晓在一起很轻松，三人就这样说说笑笑，沿着一侧平整的山路，向上攀登。
在半山腰的转弯处，大家停下来，坐在路边的小亭子里休息。游春晓已经累得浑身是汗，不停地捶打着大腿，彭姜还好，但精致光洁的额头上，也出现了细细的汗珠。
方朝阳从背包里，拿出自带的矿泉水分了下去，两个女孩子边喝水边聊天，他独自来到了路边，向下望去。
左边是悬崖，水泥围栏处立着危险警示牌，极目远眺，还能看见大海。右前方则是一片低矮的松树林，树林的下方，则是一大片稻田，此时，已经过了收获的季节，只剩下了收割后的稻茬。
五年前的穷游女孩余青，就是在这里被杀的。海角山的门票当时是一百元，余青因为没钱，又想为卧病在床的母亲祈福，就是从下方翻过景区的围墙，进入到这里。
而商再军恰好就在景区内，看到了这一幕，余青脑后的那条粗辫子，勾起了他阴暗的童年记忆，恶魔很快占据了灵魂。
余青来得晚，从山顶下来的时候，天色黑了，商再军在这里等候已久，将余青劫持后，背包扔下了悬崖，拖行到小树林里，勒住脖子，实施了强-奸，随后，又扔进下方稻田里的枯井中。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佛门净土之中。
返回小亭子后，彭姜忍不住问道：“朝阳，看什么呢？”
“还记得余青吗？”
“当然记得。”
“她就是在那边遇害的。”
“朝阳，咱们是旅游，能不能别说这种恐怖的故事。”游春晓抗议道。
“呵呵，不说了，两位歇够了没有，上面的山路还很长，要有心理准备。”方朝阳笑道。
三人继续上路，游春晓胆子小，走在方朝阳的左侧，而作为医生的彭姜，倒也见惯了生死，跟在方朝阳的右侧。
接下来的山路，铺着石阶，人性化的设置，每走一段路，就有个小亭子可以休息，还有兜售纪念品的商户。
很快，佛殿就多了起来，香烟袅袅，不时传来诵经的声音。
上山的行程已经过了大半，旁边是一处滑道，可以坐在非电动的滑车内，人为控制下滑的速度，从山上一路欣赏美景到山下，终点却是海角山的另一处大门。
“等下来的时候，你们从这里滑下去，我去那边的正门开车，绕过来接着你们。”方朝阳道。
“这个主意好，估计下来的时候，我这双腿就废了。”游春晓弯着腰喘气，现在就不想走了，旅游是个苦差事，还不如在电脑上看景。
“朝阳，这里竟然还有个道观。”彭姜指着左侧道。
还真是个道观，名字很有意思，叫做浮云观。只是，道观的大门紧闭，并非开放的旅游景点。
“为什么有道观，我也说不清楚，事先没预习功课。可能原本这里就有道观，虽然后来海角山造佛像，建佛堂，但道家的这块地盘，也要保留吧！”方朝阳道。
走得近了些，方朝阳看清了道观门前的对联：浮生若梦大道从来无坦途，云开月明修行当自今日始。
标准的楷书，写得非常有水平，当然，对联的寓意更好，不知道出自哪位大师的口中。
突然，方朝阳看见道观的大铁门后，有人影闪动，接着，一个黑漆漆的圆孔，出现在铁门的缝隙中。
是枪口！
方朝阳大惊失色，快速搂住彭姜和游春晓，直接倒在了地上。
砰！
枪声响起，子弹就在身前飞掠而过，如果刚才稍微慢一点，肯定会被打中，至于先打中谁，这可能就难说了。
彭姜和游春晓都被惊呆了，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人开枪。
“快跑！”
方朝阳喊了一句，拉着彭姜和游春晓弯着腰就跑，冲到了附近一个卖佛像饰品的移动摊床后。
“有人开枪啊！”卖饰品的女老板被吓破了胆，不管不顾地朝着山下跑去。
砰！
又是一枪，打中了移动摊床，方朝阳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的第一直觉，就是范力涛在这里。
这时，又有两名男游客从上面下来，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朝阳急忙喊道：“别过来，快点上去！”
道观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名戴着口罩的年轻人，突然从里面冲了出来，不客气地又朝着方朝阳这边开了一枪。
这次距离很近，移动摊床被掀翻了过去，销售滑道的女售票员，发出了一声高亢的惊呼，向后晕了过去。
就是范力涛无疑，可能是看见附近的人太多，也可能没有子弹了，他冲向了滑道，用枪指着一名工作人员，放下了滑车，坐在里面，急速而下，消失了踪影。
惊魂未定的方朝阳，急忙拿出了手机，打给尚勇：“大勇，范力涛出现在海角山的浮云观，这个混蛋，还朝着我们开枪。”
“受伤了吗？”尚勇急切地问道。
“没有！”
“他现在在哪里？”
“坐着滑道下去了。”
“唉，真不该让你们去旅游，我马上组织警力，去抓住这个狗娘养的。”尚勇大骂着挂断了电话。
三人这才站起来，彭姜和游春晓的身体都在不停颤抖，脸色异常难看。
“我没死吧？”游春晓心惊胆寒地问道。
“没事儿，开枪的那个混蛋跑了。”方朝阳道。
刚走了一步，游春晓哎吆一声，额头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子。
“怎么了？”方朝阳连忙问道。
“脚脖子，好像断了。”
彭姜深呼吸，稳住情绪，将游春晓的长裤小心的挽起来，那里红肿一片，她仔细看了下，说道：“应该不是骨折，只是崴了脚。”
“回去吧！我来背着你。”方朝阳蹲下身，内心很不好受，游春晓这次受伤，也是因为自己。
彭姜搀扶着游春晓，伏在方朝阳的后背上，游春晓还在嚷嚷：“让朝阳背着我，这怎么好意思。”
“得了，你也能走下去才算。”彭姜道。
揽住游春晓的双腿，方朝阳小心地踩着石阶，保持住身体平衡，一步步朝着山下走去。
第155章 派出便衣
遇到小亭子，三人就坐下来歇息片刻，尽管如此，当方朝阳将游春晓带到车上之时，已经累得汗流浃背，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随后，方朝阳开车将游春晓送往了市医院，进行了正骨处理，好在问题并不大，只需要多休息几日就能恢复。
游春晓一再道歉，就不该去旅游，害得大家差点丢了命。
发生这种事情，当然不能瞒着游春晓的家人，在方朝阳的一再要求下，游春晓还是给父亲打去了电话，大致说明了情况，要在东安市多住几天。
游正平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当成了宝贝疙瘩，心急如焚的他立刻派来了一辆车，当晚五点，将游春晓从医院接出来，返回了百泉市。
随便买点了晚饭，方朝阳也回到了家里，先去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皮卡卡觉悟提高了，也可能是太闲，开始洗衣服并收拾家里的卫生。
海角山上的枪声，到底没能瞒下来，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各种版本都有，一定程度上引发了社会恐慌。
“范力涛真是疯了，光天化日之下，在那种地方也敢开枪。”皮卡卡道。
“卡卡，某种程度上说，你还是很幸运的，等于捡回了一条命。”方朝阳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依然是心有余悸。
“他当时没想杀我，看到通缉令后就后悔了，也是本姑娘记忆力好，没忘了他的长相。”皮卡卡得意道。
没看出记忆力好，那可是用了好几天，反复画了好多张，又参考以前的图像，才最终确定是范力涛。
晚上九点，尚勇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来了，也没吃饭，皮卡卡急忙殷勤地给领导泡面，还煮了俩鸡蛋。
“到底没抓到范力涛这个混蛋。”尚勇闷闷地吸着烟。
“通过今天的事情，一段时间内，他应该会蛰伏起来。”方朝阳道。
“省厅也急眼了，下达了指示，不惜警力，尽早抓住范力涛，平息民众恐慌，明天会派来两名刑侦专家参与。范力涛离开海角山后，就像是人间蒸发，路边的监控再也没发现他的踪影，这小子学到的本事全都用来对付人民法官了吗？！”尚勇拍着桌子道。
“有人接应他，但愿范力涛不会被杀人灭口，那样的话，这条线索就又断了。”方朝阳有了另外一种担忧。
“最可恶的是浮云观，范力涛闯进去后，谎称失恋想要自杀，这几个道士竟然信了，不但将他留下，还进行心理开导。这些人平时光顾着修行，任何新闻都不看，完全不知道有通缉令这回事儿。”尚勇道。
“也是范力涛分析出他们的生活习惯，所以才找到这个可以容身的地方。”方朝阳道。
“头儿，我觉得嘛，他一定会来这里。”皮卡卡插嘴道。
“你什么都知道！”尚勇没好气问道：“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就快了，你瞧，这条胳膊可以慢慢抬起来了。”皮卡卡做个了抬起右臂的动作，又试探地问道：“头，你看情况这么紧急，是不是该给我配枪了？”
“使用手枪也要经过训练的，给你也是白费，就别磨叽了。”尚勇道。
“我分析，范力涛一定不经常使用手枪。”皮卡卡道。
“这话有道理。”方朝阳附和道。
要想成为一名神枪手，必须经过长期训练，要耗费很多子弹。浮云观门前，范力涛先后开了三枪，都没有能击中方朝阳，可见射击水平很一般。
然而，尚勇的回答却令人意外，“范力涛在部队的时候，接受过这方面的严格训练，枪法不会太差，之所以没打着朝阳，是他根本没想打其它部位，而是想一枪致命，应该感谢那个移动摊床。”
正说着话，尚勇的手机响了，又有了新情况，他立刻披上衣服出门，临行时交代了一句，这个小区附近安排了便衣，尽管如此，出门还是要小心些。
听到警方又安排了别的同事过来，皮卡卡还挺遗憾的，摊手道：“今晚范力涛绝不会来了，可以睡觉了！”
“他当然不会轻易过来，隔着门又杀不了人，还会泄露目标。”方朝阳道。
“我还是认为，他会来！”
“说说你的理由。”
“嘿嘿，女人的直觉！”皮卡卡的理由让方朝阳哭笑不得，但接下来的一句话还有有点儿像样：“毕竟嘛，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一次出手，可以解决两个。”
“男人的直觉是，他最近一定会蛰伏起来，等着紧张的气氛过去。”方朝阳指了指自己。
“呵呵，咱们就打个赌吧，赌什么呢，还没想好。”皮卡卡笑着进屋去了，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继续追剧。
海小舟得知了此事，打来电话关切地询问情况，方朝阳说一切都好，捡回条命，可惜，没能照顾好游春晓，她是轻易不会再来了。
“苗伊案终于闹大了，幕后凶手一定会暴露出来。朝阳，多注意安全吧！”海小舟道。
就在海小舟挂断电话没多久，尚勇又打来电话，说了一个情况。
一名出租车司机报案，今天上午，他被一个壮汉给用刀劫持了，在海角山下接了个人，车子随后又被开到了野外的田地里，而他则被捆绑着堵住嘴扔在车上。
是一名农民发现了可怜的司机，帮他解开，这才报案。已经确定，接走的就是范力涛，而绑架出租车司机的，就是其同伙。
“出租车司机一定记得绑架人的样子吧？”方朝阳问道。
“记得也没用，那人带着仿真人脸度很高的面具。目前分析，还有其它同伙，就开车在那附近，接上范力涛之后，三人一起离开的。”尚勇道。
“绝对是涉黑团伙案。”方朝阳道。
“我想，范力涛这么狡猾，他手里一定掌握团伙中的某些重要证据，否则，他可能早就被灭口了，更不会由着他一再胡来。”尚勇道。
“大勇，你也要多休息，不能这么拼命。”
“压力太大了，正在看监控录像，看看能否锁定目标。”尚勇道。
被通缉的范力涛一再脱逃，让警方很没有面子，尚勇说，局长也没下班，刚刚还开了个会，部署下一步的行动，实在不行，就把通缉的悬赏奖金，提高到五十万，以鼓励民众多提供线索。
第156章 心理医生
方朝阳认为提高悬赏不妥，这只能更增加民众的担忧，让媒体少渲染这方面的新闻，过段时间自然就会平息下来。
还有，方朝阳就在枪击现场，看得很清楚，范力涛真正针对的就是他，并没有胡乱开枪，也没有试图攻击或者挟持其他游客。
尚勇觉得方朝阳的话有道理，会向局长说明情况，还是稳步推进，搜集各种线索，争取早日将范力涛抓捕归案。
放下电话后，方朝阳好久也没睡着，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又反复想了几遍。
一切都因苗伊案撤诉而起，范力涛等人开始活跃起来，先是逼死冲在前线雇凶杀人的朱红丽，又向法官行贿百万失手，见无论如何也动摇不住司法机关追凶到底的决心，后来就变得有些疯狂。
直至今日，方朝阳依然不相信，只有范力涛这伙人参与策划杀害苗伊，在他们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势力，在悄然蛰伏着，不时推波助澜。
而目前的结果，也不是这伙人希望看到的，只是随着事态的发展，范力涛显然已经彻底失控了。
第二天上班没多久，李祥院长就把方朝阳叫了过去，范力涛这个名字，让他格外敏感，询问海角山的枪击案，是否跟方朝阳有关。
方朝阳没隐瞒，他昨天就是跟同学去了海角山，遭遇范力涛，差点被抢击中。
李祥院长对此很是担忧，在提醒方朝阳注意安全的同时，表示近期不会给他安排参与活动。
随后，李祥院长又组织召开了全院大会，鼓励全体法官，要坚定守住法律的底线，保持审判工作的独立性，绝不向任何恶势力低头。
午饭过后，记者慕青打来了电话，她联系了一名很有名气的心理医生，答应为严孟伟提供帮助，已经来到了东安市，询问方朝阳是否要见上一面。
人来了，见上一面也好，方朝阳答应下来，半个小时后，慕青和那名心理医生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内。
这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女人，个子高挑，穿着一套修身的浅黄色西装，带着金丝边眼镜，落落大方，表情很少，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姿态。
“方法官你好，我叫程立雪，毕业于斯坦福大学，取得了医学、心理学博士学位，目前在百泉市开设了一家私人心理诊所。”来人先进行了自我介绍。
“我是方朝阳，欢迎程医生。”方朝阳起身握手。
“程医生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慕青道。
“呵呵，听出来了，程医生并非一般的心理咨询师，而是一名真正的精神科医师。”方朝阳笑道。
“方法官很了解我们这个行业啊！”程立雪嘴角上弯，露出了笑容。
“只是读过几本书。”方朝阳谦虚道。
给两人分别泡了杯茶，三人坐好后，开始讨论并商议关于严孟伟接下来的安排。
方朝阳强调，做这件事非但拿不到任何酬劳，还要冒着不小的危险，一切都是从公益的角度出发。
程立雪表示理解，不隐瞒地说，她目前主要研究的方向，就是关于青少年心理疾病的成因及治疗方法，这也是一次很好的经验积累。
“青少年犯罪，一直是司法机关非常头疼的问题，程医生，你在做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向你致敬。”方朝阳道。
“呵呵，方法官太客气了，您的事迹我早有耳闻，默默奉献，不求回报，这次帮助严孟伟，也跟你的本职工作无关，只是出于一种关怀和责任，说实话，这份精神，我也深受感染。”程立雪笑道。
“严孟伟还是具有相当的危险性。”方朝阳道。
“这倒是不怕，我面对过很多真正的精神病人，他们的状况比严孟伟更糟糕。”程立雪道。
“他的父亲很失职，没有对孩子进行正确的心理疏导，反而采用了这种非常极端的培养方式。”
“在我看来，严岢本人就有潜在的心理疾患，婚姻失败后，他将人生成功的赌注押在儿子身上，而当梦想崩塌后，隐藏的丑恶便被激发出来。”程立雪道。
“在庭审时，我们主张谨慎采信关于精神诊断的相关证明。”方朝阳道。
“刚才只是我的主观分析，跟严岢的庭审无关。”程立雪忙解释道。
“慕记者，社区居委会联系过了吧？”方朝阳问道。
“已经联系了，他们对于心理医生的介入非常欢迎，也为严孟伟很头疼，整天在小区的椅子上呆呆坐着，偶尔还做出挥刀的动作，也不能总派人盯着他。”慕青道。
“让社区尽量提供方便，另外，对严孟伟的**也要注意保密，他是个孩子，社会舆论的压力过大，只能催生更强烈的逆反心理。”方朝阳道。
“方法官，你看起来气色不好，睡眠不足吧？”程立雪打量着方朝阳，突然问了一句。
自从皮卡卡到家里养伤，方朝阳就一直睡沙发，当然不如床上舒服，而昨天发生的枪击案，更是让他睡得很不踏实，梦境不断。
“有人要杀我，说实话，心理压力还是蛮大的。”方朝阳道。
“范力涛？”慕青敏感地问，她自然关注到了昨天海角山发生的枪击案。
“别报道了，法官不止我一个，同事们一旦知道了，肯定会受影响的。”方朝阳没有明说，摆了摆手。
“我可以提供一种催眠方法，让身体放松，尽快进入深睡状态。”程立雪道。
“非常感谢程医生，暂时还好，如果有需要，我会请你帮忙，按小时正常付费。”方朝阳道。
“记得联系我，免费也行。”
“另外，上级对庭审制度有了些调整，允许在特殊情况下，专家可以适度介入庭审，帮助分析犯罪心理。有需求时，法庭也希望能请您参与下，会付费的。”方朝阳道。
“太好了，一定积极参与。”程立雪开心道。
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慕青和程立雪告辞离开，去往严孟伟所在的社区居委会，方朝阳随后也给居委会打去了电话，希望能给程医生的工作，提供必要的支持。
第15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法院方面亲自打来电话，居委会受宠若惊，连忙表示一定支持，免不了诉苦，将看管一个危险孩子的任务交给基层，他们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下班的途中，海小舟打来电话，说皇甫生提供了一条关于苗伊案的线索。
方朝阳连忙将车子停在路边，只听海小舟道：“皇甫生记得，有次苗伊在他办公室里聊天，说起有家集团想要收购凤舞九天。”
“哪家集团？”方朝阳忙问道。
“苗伊没有细说，只说那家集团的势力很大，资产超过百亿，但开出的价格却非常低。”海小舟道。
“皇甫生当时是什么态度？”
“他当然是不支持收购的态度，凤舞九天集团这几年发展势头不错，一旦被收购，失去话语权，就会多方面被掣肘。”
“皇甫生怀疑，苗伊被杀，可能跟不同意收购有关？”
“他就是这么认为的，还说有些投资公司，根本不干实业，只想着不断收购，一旦得手，便大肆包装，让企业增值之后，再倒手卖出去，赚取高额差价。但这样一来，企业反而丧失了正常发展的机会。”
“这方面我们就不太懂了。”方朝阳道。
“其实也好理解，比如一家火锅店，本来菜品做得很精致，口碑也不错，被收购后，迅速开了几百家，成为连锁店，规模上去了，但发展步伐太快，管理却跟不上。投资方倒手买了个大价钱，但火锅店却因为问题频发，渐渐衰落下去。”海小舟道。
“真是赚钱的好办法，资本在这方面，完全没有社会责任心。”方朝阳道。
“皇甫生认为，苗伊跟对方可能发生了冲突，不知道什么原因，也可能有忌惮，一直没有对外说，只是跟他提了几句，诉诉苦。”海小舟道。
“且不论皇甫生的话可信度有多高，我一直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凤舞九天集团的股权结构以及内部状况，以苗伊的性格，很可能在内部树敌。”方朝阳道。
“大勇那边，一个范力涛就够他焦头烂额了，没有合适的理由，检方也不方便直接介入。”海小舟道。
“先这样吧，我来想想办法。”方朝阳道。
重新发动车子，方朝阳想起了一个成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凤舞九天集团想要收购第一百货，为此很执着，开出的价格很低。但是，却有另外一方，想要收购凤舞九天，同样的低价，这种动机，很值得怀疑。
方朝阳想起了一个人，正是苗伊的母亲蓝雨荷，女儿过世后，集团股份便转移到她的身上，价值两亿，只是她心情悲痛，一直拖着，并没有过去履行相关手续。
去超市买了些东西，方朝阳开车进入小区时，发现门卫室里除了老张，还多了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很普通的夹克衫，正在低头摆弄手机。
但方朝阳发现，手机摄像头朝着这边，应该是在录像。
一定是警方派来的便衣警察，方朝阳并没有任何表示，不想泄露目标，家里有个女警察，外面还有便衣，范力涛胆子再大，也不敢再来这里。
屋内已经被皮卡卡收拾得一尘不染，对此，方朝阳大加赞赏，有进步，将来嫁人也不会被婆家埋怨懒惰。
皮卡卡笑个不停，说就是闲的，她找男朋友的要求，必须能赚钱，还能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厅堂。嗯，像方朝阳这种的。
晚饭过后，方朝阳拿起手机，打给了老院长的儿子苗乐时。
“方法官，有什么事情吗？”苗乐时客气地问道。
“夫人的情况怎么样？”方朝阳问。
“还是老样子，时不常就哭一场，经常用伊儿的名义，买花送给自己，劝不住啊！”苗乐时叹气道。
“苗伊的股权还没有接过来吧？”
“没心思处理，女儿没了，钱对于她来说，没那么重要。”苗乐时道。
“我想让你抽时间陪夫人去一趟凤舞九天集团，看看内部人员结构，哪些人接手在管理，如果可能的话，再把苗伊的物品带回来。”方朝阳道。
“跟案情有关？”苗乐时敏感地问道。
“还不清楚，总之，多了解一些，也能多一些思路。”
“好，休息日吧，我这边工作还很忙。”
“让夫人控制好情绪，如果实在不行，那些物品你单独去带回来，放在别处。至于变更股权，可以稍微拖一下。”方朝阳道。
“放心，一定办好。”苗乐时答应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
“您说。”
“老院长生前写过一本书，下次见面的时候带给我，院里有意系统学习下，看看能不能出版。”
“太谢谢了，难得大家还能记得老父亲。”苗乐时感动道。
挂断电话后，方朝阳打开了手机浏览器，搜索关于凤舞九天集团的相关信息。
人虽然走了，但网上依然有不少关于苗伊以及凤舞九天的新闻，就在去年，她还获得了权威部门发布的“创业先锋”荣誉称号。
工商信息都是公开的，方朝阳很快就查到了，投资凤舞九天的有两家公司，翔宇投资和海岸投资，占股百分之八十三，苗伊占股百分之五，其余零零散散十几个股东，第二持股者百分之三，名叫安鸿雁。
想必现在的凤舞九天集团，就是由安鸿雁接手在管理，而在网上查找关于她的信息，却一条新闻都没有。
出现这种现象，只有两种可能，苗伊太强势，把所有风头都抢了，或者，安鸿雁本身就格外低调，不愿泄露任何个人信息。
彭姜又给皮卡卡发来了视频邀请，两人很快就聊得火热，听彭姜说，皮卡卡周末必须去医院复查，确定下伤口的复原情况。
皮卡卡不想去，说自己恢复得挺好，其实是还想继续隐藏在家里，等着范力涛主动上门，再次立功。
方朝阳听到后，接过话茬，说周末一定带皮卡卡去医院，彭姜这才表示满意，又叮嘱皮卡卡，千万不要做剧烈运动，扯开刚愈合的伤口。
第158章 稚气未褪
晚上十点，方朝阳的手机上弹出添加好友的请求，显示名字是记者慕青。
看来，慕青是通过查找手机号的方式，发现了自己的微信，方朝阳选择了接受，慕青就出现在好友列表里。
“方法官，是你吗？”慕青发来消息问道。
“是我！”
“名字取得很文艺范嘛！”
“一直在用，不过我的好友非常少的。”
一连几张照片发来了过来，方朝阳分别点开，是心理医生程立雪约见严孟伟的场景，后面的墙上还挂着几面锦旗，一看就是居委会办公室。
照片上的严孟伟个子不小，但脸上稚气未褪，开始的时候，始终板着脸，后来带上了些微笑。
程立雪坐在干净的办公桌后，却始终是波澜不惊的表情，显示出一名心理医生过强的心理素质。
“情况还好吧？”方朝阳发消息问道。
“开始的时候，严孟伟很不配合，口中总说脏话，几次都要离开，程医生并没着急，只是询问他一些生活日常，兴趣爱好等。后来，严孟伟放松下来，打开了话匣子，也说了许多。”慕青发来一段文字。
“不能着急，慢慢来！”
“程医生也是这么说的，严孟伟说，别人越是不理他，他就闷得总想发火，看到小动物就忍不住想要动手，还说，一想到鲜血感觉很刺激。”慕青道。
“看起来，情况比较严重些。”方朝阳道。
“程医生说，严孟伟可能患有躁狂症，给他开了点药，明天再找他继续谈心。”慕青道。
“他母亲见过了吗？”方朝阳问道。
“程医生治疗的过程中，我去了家里，见到了孟香玲，一直在哭。她想让孩子去上学，可是每个学校都是推阻，至今还没有答应的，而她的生活彻底乱了，为了孩子，从单位辞职了。”
学校不肯接受严孟伟，违反规定，但是，设身处地考虑，也有难言的苦衷。班级里出现了杀人犯，学生家长们也不会同意，就怕自己的孩子也遇到危险，即使强行塞进去，也会受到排挤，造成更大的心理创伤。
“我给她的建议是，去别的城市，争取到派出所给孩子改个名字，一切从头再来。”慕青又说。
“还是让孟香玲自己做决定吧！”方朝阳道。
“方法官，我第一次觉得新闻稿很难写，这是个起因于校园暴力，彻头彻尾的悲剧。”慕青道。
“不管怎样，都要保护好严孟伟的**，如果他再被干扰，可能会走上一条不归路。”方朝阳道。
“我懂，会仔细斟酌的。”
微信聊天确实很方便，在交谈的过程中，如何回答对方的问话，给人留下充分的思考时间。
但也有弊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比如，目前跟方朝阳聊天的，也许是程立雪，如果不进行视频连线，基本无法辨识真伪。
方朝阳不由想起裘大力，他就掉进了这种聊天的陷阱里，如果他没有接触到朱红丽，苗伊案也许就不会发生。
人生没有那么多也许，总归要面对现实。
时至今日，方朝阳依然能够清晰地想起，苗伊倒在血泊中的场景，让人心碎痛惜而又无比愤怒。
作为一名刑庭的法官，方朝阳面对的几乎都是人间悲剧，却从未像苗伊案如此的刻骨铭心，难以忘怀。有时，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名穿行在迷雾中的探路者，孤独而彷徨，不停地走，总也看不清前方。
尚勇说得对，他是一名法官，也是一名公民，只有彻底查清苗伊案，才无愧内心。
转眼到了周末，上午，方朝阳带上包裹的只露着双眼的皮卡卡下了楼，坐进了车里，前往市医院进行复查。
到了大门口的时候，皮卡卡发出了笑声，方朝阳问道：“你笑什么？”
“哈哈，我看到了同事李一峰，搞得灰头土脸的。”
“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真是辛苦了。”
“还是我幸福啊，可以躺在大床上，享受帅哥的服务。”皮卡卡还挺得意。
“别说风凉话了，看看他，就知道你以后是什么样子了。”方朝阳提醒道。
“对了，这几天我没问，范力涛有线索了吗？”皮卡卡问道。
“还没有，你们队长说，刑侦专家正在分析他的行动习惯，根据部队那边提供的资料，他非常有耐心，也有毅力，能够守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呆两三天。”方朝阳道。
“狙击手？”
“当然不是，他倒是有些孤僻，喜欢呆在无人的地方。”
“朝阳，我还是觉得，他离我们住的地方并不远。”皮卡卡道。
“别疑神疑鬼了，我想，以他的狡猾，早就发现你那名同事了，唯恐避之不及，还能自投罗网？”方朝阳道。
“这可难说，他不走正门，也可以从别的地方潜进来。”皮卡卡嘟囔道。
“通常情况下，嫌疑人总要给自己留下充分的逃跑时间，咱们的小区虽然破，也是有围墙的，他不能允许自己犯这种没有退路的错误。”
“好吧，你有理。”
一路聊着天，车子来到市医院，停在对面的停车场上。
跟皮卡卡穿过马路的时候，方朝阳还是不由想起了苗伊，她就躺在这条路上，在血泊中无助地看着天空和四周。
彭姜已经等在了医院门前，将皮卡卡带了进去，方朝阳坐在走廊里等候。
没过一会儿，彭姜就从诊室里出来了，说道：“卡卡的皮肤组织愈合能力很强，再有一个星期，右臂就能做一些简单动作了。”
“那就好，咱们医院也能进行皮肤美容吧？”方朝阳问道。
“你看过她肩头的伤疤了？”彭姜敏感地问道。
“没有，但我想，每个女孩子都不愿意带着这么大的伤疤吧！”
“她不一样，一直觉得可以在那里弄个纹身，彰显个性。”彭姜笑道。
“还真是迷糊虫，纹身虽然个性，但在不少行业都有限制，还想不想当警察了？小姜，尽量还是做美容修复吧。”方朝阳说道。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法官！”彭姜酸溜溜道。
“不说这些了，小姜，范力涛依然在逃，你务必要小心。”方朝阳认真道。
“想想那天的事情，都觉得后怕，放心吧，我上下班的时候，都选择人流密集的时候，现在觉得，公交车反而是最安全的运输工具。”彭姜道。
第159章 回购股份
“真是烦啊，面对一个疯子，我们倒是失去了某些自由。”方朝阳道。
“一切都会过去的，对吧？”彭姜轻声道。
“一定会过去。”方朝阳拉住了彭姜的手，恰好一名女护士经过，捂着嘴偷笑起来，彭医生原来也有娇羞的一面，真有福气，男朋友还是个超级大帅哥。
半个小时后，皮卡卡从诊室里走了出来，看起来精神饱满，一副斗志昂扬的姿态。
“耶！我快要能回去上班了。”皮卡卡故意举起了右臂。
“别乱动，小心伤口，你想一直赖在朝阳的家里啊！”彭姜埋怨道。
“嘿嘿，姜姜大美女，告诉你一个绝对可靠的消息，朝阳每晚都在家，从未在外留宿。”皮卡卡坏笑道。
“家里有人，比在外留宿更可怕。”
“怕什么，咱们是好姐妹，我又不跟你抢。再说了，也抢不到啊！”皮卡卡开玩笑道。
一路说笑着，彭姜带着皮卡卡去药房取了些药，两人依依惜别，方朝阳这才开车将皮卡卡重新送回家里。
随后，方朝阳开车去往了海小舟的家里，将她接上后，直奔观邸**小区。
“这么危险，你也到处乱跑。”车上，海小舟埋怨道。
“白天没问题的，晚上也不怕，家里有女警，外面有便衣。”方朝阳道。
“听这口气，还挺得意。”海小舟直撇嘴，又补充一句，“看我是不是也很有才华，能接对子了？”
连打油诗都算不上，方朝阳违心竖了个大拇指，又说道：“得意是真没有，但占有这么多警力资源，很抱歉。”
“对了，我已经督促公诉处那边，对商再军重新提起公诉。”
“材料齐备，可以开始了，三起命案，商再军一定会被判死刑。”方朝阳点头道。
“朝阳，你有没有种感觉，接触恶性质的刑案多了，我们的心理都有些不正常了。”海小舟问道。
“有那么一些吧，睡眠质量很差，最近接触了一位心理医生，还要给我进行治疗。”方朝阳道。
“怎么又跟心理医生扯上了？”海小舟疑惑地问道。
“还不是严岢的那个案子，我让那名叫做慕青的记者找来的，对严岢的儿子严孟伟进行心理治疗。”
“你还真能管闲事啊！”
“小舟，严孟伟这种情况，如果不能及时进行心理疏导，纠正思想上的偏差，再次犯案的概率很高的。如果不能成为栋梁之才，那也不能是危害社会的隐患。”方朝阳皱眉道。
“熊孩子，出手可真狠，简直就是个杀手。固然情有可原，说实话，犯下杀人这类的重罪，也不太值得可怜。”海小舟道。
“这是社会问题，法律上有待完善，他到底是未成年，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尽量减少此类案件的发生。”
“你打算如何对严岢量刑？”海小舟问道。
“看庭审情况吧，无罪的可能性极小。”
“看你的表现了，上次正当防卫就不跟你计较了，这次严岢如果被判无罪，检察院一定会抗诉到底。”海小舟认真道。
“怕你了还不行，海哥，你是老大。”方朝阳笑道。
小区门前，海小舟出示了证件，门卫直接放行，将车子停在楼下后，两人坐着电梯，来到了二十层。
敲门后，柳招娣打开了门，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不少，亮晶晶的，对面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水晶照片，正是老院长年轻时穿着制服的半身照。
方朝阳和海小舟冲着照片躬身施礼，柳招娣却已经是泪光盈盈，说苗泽临答应再陪她十年，却不讲信誉，早早地走了。
柳招娣张罗着让保姆去做饭，方朝阳连忙表示不用麻烦，中午还有其他安排。
等了二十多分钟，苗乐时这才赶来，并没有带着妻子蓝雨荷，手里却拎着个大大的塑料编织袋。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苗乐时歉意道。
“麻烦你了。”方朝阳道。
“为了伊儿，再难也要坚持。”苗乐时坚定道。
“苗先生，凤舞九天目前是什么情况？”海小舟直接问道。
“上午我跟妻子过去了，接待我们的安鸿雁安总，那些对伊儿故去表示遗憾之类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据她说，集团目前的运营很正常，主打品牌的女装销量反而比以前更高。当然，她代表其他股东，想要从妻子这里，回购股份。”苗乐时道。
“什么价格？”海小舟问道。
“三亿！我妻子没答应，说身体不好，过段时间再说。”
“有其它异常吗？”
“我问起了女儿出事前的情况，并且询问集团之前的经营状况，安鸿雁支支吾吾，总是扯到别的话题上，不肯细说。”苗乐时道。
“作为新股东，你们有权利了解集团状况。”方朝阳道。
“我当然明白，只不过，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该处理的，只怕他们已经处理干净了。”苗乐时道。
他又指了指那个编织袋，感慨道：“伊儿走了后，他们已经强行打开办公室，将伊儿用过东西装起来，倒是省去了我们的麻烦。”
苗乐时将女儿的遗物带到这里，一是不想妻子睹物思人，也是答应方朝阳，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可用的证据和线索。
“可以看看吗？”海小舟问道。
“当然可以，到书房来吧！”苗乐时道。
进入书房，看着台灯和木桌，方朝阳不由想起了老院长，他曾经就在这里，不顾身体状况，伏案写书，总结之前的办案经验。
袋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笔架、杯子、化妆盒、工作便签、相框等日常用品，种类很多，而且都非常精致。
苗伊之前很富有，她用过的东西无疑价值不菲，可这些，到底都成了遗物。
海小舟戴上手套，一件件拿起来仔细打量，还不忘拍下照片，方朝阳看见了一本书，李清照词全集，由此看来，苗伊之前就是很喜欢李清照写的词。
海小舟拿起厚厚的真皮记事本，翻看后恼道：“可恶，竟然撕掉了这么多页。”
“那些人没扔掉就不错了。”方朝阳道。
“这个我们拿走吧！”海小舟道。
“当然可以，你们挑有用的带走，其余的我都准备扔掉了。”苗乐时说着，还是将女儿的照片挑了出来。
第160章 不可理喻
“苗先生，还有老院长写的那部书。”方朝阳道。
“我已经找出来了，可惜还没完成。”苗乐时起身拉开抽屉，拿出一份装订好的手稿，递了过来。
方朝阳接过来，连同苗伊的记事本，一起放进了公文包内。
谢绝了留下吃饭的邀请，两人告辞离开，苗乐时一直送到楼下，就这样呆呆地站在路边，直到后视镜里看不到他的身影。
车子刚刚开出小区，方朝阳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的号码正是皮卡卡。
“开车不要接手机。”海小舟找了个借口，将方朝阳的手机夺过去，接听后，选择了免提。
“朝阳，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皮卡卡问道，带着点撒娇。
“干什么啊？”
海小舟冷不防喊了一句，吓了皮卡卡一大跳，连忙说道：“是海检察官啊，没事儿了。”
“快说，我们都听着呢！”
“我，需要个小望远镜。另外，再买一套，嘿嘿，内衣。”皮卡卡结结巴巴道。
“知道了！”海小舟不耐烦地挂断了。
“小舟，这个态度可不对。”方朝阳蹙眉道。
“瞧你把她给惯的，说话一点分寸都没有，还朝阳，这也是她叫的？”海小舟不满道。
“都在一个屋里生活，非要天天板着脸吗，更何况她因为我受伤，今天刚换了药。”方朝阳辩解道。
“你可不能对不起彭大夫，那还真是个傻丫头。”
“简单的问题，总能让你们想复杂了。”
“对，女人都这么感性。”海小舟学着皮卡卡的口吻，撒娇道：“朝阳，我还需要一套内衣。”
“海哥，陪在下去商场吧，我也不懂内衣的尺码啊！”方朝阳陪个笑脸。
“就去一百吧，顶楼的小吃还不错。”海小舟道。
来到第一百货，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两人来到了三楼女装部，刚走进一家名牌内衣店，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迎了上来。
这是位穿着工装的漂亮女孩，看到方朝阳显然一愣，跟着甜甜地喊了句：“方法官！”
“子沫，你在这里工作啊？”方朝阳问道，女孩正是刘建设的女儿万子沫。
“没办法啊，不敢去国外了，我爸安排的，先从基层做起。”万子沫无奈道。
“这位是海小舟，我们一起去办事儿，她正好要买衣服。”方朝阳把买内衣的事情，推到了海小舟的身上。
海小舟不由白了方朝阳一样，也没拆台，点头道：“我想买一套内衣！”
“有啊，还都是大品牌。”万子沫热情道。
“不用，打折款，物美价廉的就行！”
万子沫一怔，从父亲那里得知，海小舟家境优渥，表现倒是很节俭，笑道：“好啊，请跟我来。”
方朝阳转身出了内衣店，大男人来这种地方，总还是有些别扭的，等了好半天，海小舟才被万子沫送出来，却是两个简易的手提袋。
接过票据，方朝阳却收银台结账，两套内衣，一套八十，一套八百，总计八百八。内衣都这么贵，着实让他肉疼了下。
回来后，方朝阳问道：“子沫，那人又联系你了没有？”
“他当然不愿意放过我，发了几张照片威胁，我没理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动静了。”
“你做得很对。”方朝阳点头道。
“我觉得呆在父母身边也挺好的，每天都很开心。”万子沫道。
将袋子塞到方朝阳手里，两人又去了一百顶楼的餐厅，用餐的人还真不少。海小舟选择了一份土豆丝盖浇饭，方朝阳则要了一碗红烧牛肉面，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来。
方朝阳的颜值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这让海小舟颇有些不自在，嘟囔道：“跟你到这种场合，想低调都难。”
“不用担心，范力涛在逃，也没人拍照。”方朝阳笑道。
“拍就拍，随他们便。”海小舟将自己餐盘里的肉丁，毫不避讳地都挑给了方朝阳。
吃完后回到车上，方朝阳问道：“小舟，下午有什么安排？”
“相亲！”海小舟没好气道。
“祝你成功。”
“成功个大头。”
“好吧，我送你回家歇着。”方朝阳发动了车子。
一直送到海小舟家的别墅门前，海小舟却拿起一个装着内衣的袋子准备下车，方朝阳不禁问道：“小舟，你这是……”
“八百是我的，那个带给皮卡卡吧，望远镜你找地方再买吧！”海小舟道。
“还有这么干的？”方朝阳诧异道。
“怎么啊，给我买套内衣，还很不甘心？别忘了，上学时，我还给你买过裤衩呢！”海小舟直接下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
女人当真是不可理喻，方朝阳开车又去买望远镜，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哈哈，这款式我喜欢。”皮卡卡拿着价值八十的内衣，竟然还挺开心的。
“卡卡，买望远镜干什么？”方朝阳问道。
“晚上挺无聊的，欣赏一下人文风光，我发现，总有忘记拉好窗帘的。”皮卡卡坏笑道。
“多亏你还是警察，这是侵犯他人**。”
“切，我才没兴趣呢，朝阳，女人的直觉，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悄悄窥视着我们的生活，必须要仔细观察。”皮卡卡道。
“小心被人发现了。”
“我是警察，这是为了办案，发现了也拿我没撤。”皮卡卡不以为然。
她确实非常小心，将望远镜从包里取出来，用身体遮挡着，拿到了外面绝对看不到的卫生间里。
晚上九点，皮卡卡将屋内的灯全部都关了，也不让方朝阳看手机，一点光亮也没有。
窗帘已经被她剪开了一个洞，单手拿着望远镜，一动不动地看了起来。
一个小时，皮卡卡还保持那个动作，方朝阳却在沙发上睡着了，随她吧，反正也是闲着无事可做。
皮卡卡显然看到了很晚，第二天上午九点才起床，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发现什么了？”
“暂时还没有。”
“小心累坏了眼睛。”
“没关系的，我一定还能立功，范力涛打伤了本姑娘，下次抓到他，一定先狠狠揍他一顿。”皮卡卡发狠道。
一整天，方朝阳都在安静地看老院长留下的手稿，虽然都是陈年的审判案例，却也让他觉得获益匪浅。
到了晚上，方朝阳又拿起苗伊的记事本看了起来，虽然被扯掉了很多页，却也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内容。
第161章 演一场戏
苗伊的记录中，有这样一句话，庄主任建议，一亿价格收购第一百货，可以为集团省下两个亿。
庄主任，说得就是国资委主任庄志奇，方朝阳心下疑惑，他到底向着买的还是卖的？
不难看出，苗伊当初是打算三亿收购第一百货，当然，也包括接管员工和债务，是监管国有企业的庄志奇压低了价格，让人匪夷所思。
或许，苗伊抛出三亿价格，刘建设可能真就答应把第一百货给卖了。
苗伊还记录，刘建设过来吵架，说她企图侵吞国有资产，私营企业要讲良心，否则就跟她拼了。
还有，皇甫生想要增资凤舞九天，几次开会都没有获得通过。
有句话，写得相当潦草，跟鬼画符一样，但常年研究书法的方朝阳，还是分析出字迹的内容：又想让老娘陪睡，又想夺走集团，当他是谁啊，土包子，别把老娘逼急了！
有人威胁过苗伊，让她很是苦恼，或许，她有短处掐在别人手里，也不愿意撕破脸，张扬出去。
苗伊个性独立坚强，这些事情，即便是跟父母也不曾提起，正因她的这种做法，也让案发后，找不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
线索可能就在被撕掉的那些纸上，不言而喻，以安鸿雁为首的管理层，也在刻意隐瞒一些事情。
“朝阳，你过来一下。”屋内的皮卡卡喊道。
“怎么了？”方朝阳放下记事本，起身来到了屋内。
冷不防的，皮卡卡突然抱住了他，将头枕在他的肩上。
“卡卡，你干什么？”方朝阳被搞愣了，想要推开她，又怕碰到她的伤口。
“别动，我觉得，有人在朝着咱们屋里看。”皮卡卡低声道。
“你开着窗帘，还怪别人看，快放开，被人拍了照片，怎么都洗不清的。”方朝阳焦急道。
“我是故意开着窗帘的。好了，现在该关灯了。”皮卡卡说了一句，将手放开，先关了卧室的灯，又跑出去，把所有的灯都关了。
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拿着望远镜，也不管方朝阳，直接朝着对面看了过去。
毛病！
方朝阳有些生气，甚至后悔将皮卡卡留在家里，冒冒失失的傻丫头，就该让她去宿舍住。
“朝阳，你过来。”黑暗中，皮卡卡招手。
“又干什么啊！”
“快点儿！”
方朝阳走过去，皮卡卡指着一个窗口道：“我刚刚看见，那帘子后面，伸出个单筒望远镜，应该属于能安装手机拍照的那种。”
方朝阳愣住了，那是林雯雯曾经租住的房子，已经好久没看见拉开窗帘了。没想到，里面竟然住着人，还在偷-窥他的生活，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先观察着，我去打个电话。”方朝阳道。
来到卫生间，方朝阳拨通了林雯雯的电话，直接问道：“雯雯，你在什么地方？”
“大哥，我在宿舍呢，听你的话，晚上不出门的。”
“你在我这边小区曾经租住的那个房间，谁住在那里？”
“哦，我室友跟男朋友分手了，据说，那个房间被前男友网上登记转租给别人了。”林雯雯道。
“什么时候租出去的？”方朝阳追问道。
“记不清了，大概就是前几天吧，我室友还跟前男友吵了一架，当初租房子的钱，是我和她一起出的，现在大半房租都被前男友给拿走了。”林雯雯不满道。
“就这样吧！”方朝阳道。
“大哥，怎么了？”
“没事儿！多注意安全。”方朝阳挂断了电话。
林雯雯之前租住的房间里，住着陌生人，而且，那人对方朝阳的家里很感兴趣，用望远镜在悄悄地窥视着，还可能在偷-拍。
刚才皮卡卡过来拥抱，如果被那人拍去并发布在网上，方朝阳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法官形象会一落千丈。
“朝阳，我过去看看。”皮卡卡拿着电棍，也走进了卫生间。
“不，你的伤还没好，千万别冲动。”方朝阳拒绝道。
“那人很可能是范力涛。”
“又是女人的直觉？”
“老大，不光有直觉，还得清晰的条理分析。你想啊，除了范力涛那伙人，谁会对咱们这里有兴趣？”皮卡卡道。
范力涛非常危险，一丝可能都不该放过，方朝阳让皮卡卡不要轻举妄动，随后拿起手机，打给了尚勇。
“朝阳，没出去吧？”尚勇问道。
“没有啊，下午到现在，一直在家里。”
“雷福鹃半个小时前打来电话，说范力涛昨天跟她联系过，让她别忘了申请国家赔偿，另外，对不起姑姑，就几句话，然后便关机了。”
“锁定手机号码的位置了？”
“通讯服务商刚给出结果，范力涛通话时，位置就在你家附近，太可恶了，他这是下定决心要你的命。”尚勇道。
“我正想跟你说一个情况，对面楼有人用单筒望远镜窥视我的房间，被卡卡发现了，她判断，可能配合安装手机在偷-拍。”方朝阳道。
“准确位置？”尚勇急切道。
方朝阳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三栋二单元五楼东户。”
“很可能就是范力涛，你和卡卡争取吸引住他，我马上带人赶到。”尚勇敏感地做出跟皮卡卡同样的判断。
“好，我懂了！”
放下电话，方朝阳莫名有些紧张，皮卡卡得意道：“尚队长是不是跟我推测得一样？”
“是，他让我们演戏，拖住对面那个人。”方朝阳道。
“演戏简单啊，把扣子解开。”皮卡卡兴奋道。
“非要解开吗？”
“当然，就像是刚刚开心过。”
豁出去了，方朝阳解开了衣服扣子，跟皮卡卡一道，重新回到卧室里，皮卡卡斜躺在床上，让方朝阳坐在床边，做出亲密聊天的动作。
跟着，皮卡卡又把灯打开了，两人靠得很近，偶尔拉拉手，皮卡卡讲起了笑话，方朝阳也装着很开心地跟着笑。
皮卡卡笑着埋怨方朝阳笑得太假，能不假吗？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样的照片，千万别传到网络上去，即便他不会丢了工作，也一定会失去了爱情。
证据确凿，彭姜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相信。
第162章 不许动
“那个混蛋一定在偷-拍。”皮卡卡保持着笑容，居然还能咬牙。
“我就盼着尚队长快点来，网络这么发达，照片传上去，只需要几秒钟。”方朝阳发愁道。
“我们这是在执行公务，我会跟姜姜说清楚的。”
“她未必能信。”
“如果那样，只能说，失去你这样优秀的男人，是她运气不好。”皮卡卡摊摊手，好像跟她无关。
度日如年，方朝阳从未如此盼着尚勇能赶紧到来，解决掉对面那只窥视着的眼睛。
就在二十分钟后，几辆警车冲进了小区内，并没有响起警笛声，但是，方朝阳的手机响了，尚勇只说了四个字：我们到了。
“终于来了！”方朝阳释然道。
“快帮我换衣服。”皮卡卡说着，直接将睡衣从头上扯下来，露出了刚买的内衣。
“你干什么啊！”
“我是一名警察，去参加抓捕任务。”皮卡卡着急道。
皮卡卡态度坚决，方朝阳急忙到了阳台上，找到了晾晒着的半干警服，快速帮她穿好，同时也忙不迭地系上衣服扣子。
连袜子都没穿，皮卡卡匆忙套上皮鞋，单手拎着电棍，开门就冲了出去。方朝阳紧随其后，也跑下楼，直奔对面的那栋楼。
来了十几名刑警，荷枪实弹，将嫌疑人的房间团团围住。
都熟悉刚刚立功的皮卡卡，也没阻拦，由着她和方朝阳跑上了楼。看起来，楼道情况跟那边非常相似，只是位置上高了一层而已。
看见方朝阳和皮卡卡上来了，尚勇直皱眉，也没说什么。
“市刑警队，快开门，接受检查。”尚勇高喊道。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又喊了几遍，屋内的人就是不搭腔，打定主意不出来。
越是这样，就越证明里面不同寻常，方朝阳几乎可以确定，皮卡卡判断没错，里面的人就是范力涛。
这人的胆子也太肥了，竟然就住在自己的对面，如果不是距离还算远，又隔着玻璃，可能早就被他给瞄准击中了。
“破门！”尚勇下令道。
一名警员取出破门锤，直接对准门锁，火星四射，金属剧烈摩擦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浑身不舒服。
门锁坏掉了，尚勇摆手示意方朝阳和皮卡卡退后，他举着手枪，躲在墙边，做了个手势。
警员明白手势的含义，猛然拉开了房门，随即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
“不许动！”尚勇第一时间冲了进去，把枪瞄准了室内那个人。
几名警员也都拿着枪冲了进来，只听尚勇大骂道：“你这个混蛋！”
巴掌声，嘭嘭闷响，伴随从未中断的怒吼，终于，尚勇被同事拉开，依然气愤难平，用拳头冲着墙猛击了几下。
方朝阳和皮卡卡这才进入屋内，是一名年轻的男子，已经被戴上手铐，嘴角还在流着血，脸上却带着轻蔑的微笑。
没错，就是范力涛！
皮卡卡举着电棍就要冲上去，却被尚勇利落地拦住，顺道将电棍也给收了。
“尚队，这个混蛋就该吃点苦头。”皮卡卡不服道。
“范力涛，快说，刚才你给谁打电话了？”尚勇怒目圆睁，上前一步道。
“我那伟大的姑姑。”
“不，一定还有别人。”尚勇道。
“哈哈，你们就死了这份心吧，我通知了老大，他已经开始跑路了。”范力涛大笑。
“带走！”尚勇努力收起了抬起的拳头，下令道。
“方朝阳，这次算你赢了，总有一天，我会出来的，等着吧！”范力涛不忘威胁。
如果没有其它罪证，范力涛不会被判死刑，多年后出狱，他将再度成为一个可怕的威胁，这就是法官的无奈。
“我们法院，没有回避自己的错误，已经替你父亲洗脱罪名了。”方朝阳道。
“对啊，弄死了老法官，我很开心。那晚，我本来想去写下感谢，结果，你的屋里却常藏着这个婊-子，还害我上了通缉令，真是耻辱，莫大的耻辱！”范力涛恶狠狠地瞪着皮卡卡。
“呸，你才是军人的耻辱。”被骂脏话，皮卡卡也恨不得踢两脚。
“哈哈，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我那么努力，还不是沦落到这样的下场？一群伪君子，都该死。”范力涛大笑，笑声里却带着几分凄凉。
“别跟他废话，带走。”尚勇不耐烦道。
范力涛被套上黑色头套，被警员押着下了楼，地上还有手机残片，尚勇让人捡起来，里面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信息。
尚勇之所有如此愤怒，是因为刚才进来的那一刻，范力涛将手机摔了，还把手机卡塞在嘴里嚼烂吞了下去。
这就是范力涛故意而为，显示他对警方的藐视。
“唉，怎么都来不及了，范力涛应该没说谎，他刚才就是通知幕后老大跑路了。”尚勇遗憾道。
“不管怎么说，苗伊案总算有了质的突破，我们都没有白辛苦。”方朝阳道。
“这倒是，困难还是很多，想撬开范力涛的嘴，将会非常不容易。”
“大勇，一定记得把手机里关于我的照片删除了。”
“不用提醒，卡卡也是我的手下，不能允许她跟你传绯闻。”尚勇道。
留下两名警员拍照取证，尚勇立刻下楼，还要连夜对范力涛进行审讯。
范力涛使用的单筒望远镜就立在窗边，方朝阳过去看了一眼，还真是非常心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卧室里的情况几乎一目了然，厨房也能看到大半面积。
也就是说，范力涛早就发现皮卡卡在这里，还好，平时拉窗帘的时候较多，未必拍到**内容。
厨房里，扔着很多方便食品的盒子，有便衣守在小区，范力涛不敢下楼，自然也不敢点外卖，有人给他送来的。
想到这里，方朝阳连忙拿出手机，打给林雯雯，问清楚她室友男朋友的名字后，随后发给了尚勇。
租下这处地方给范力涛用于藏身，必然是他的同伙，应该马上查清楚，立刻将其抓捕归案。
皮卡卡并没有跟着警车离开，连续奔跑，让她的伤口产生的剧痛，蹙着眉头，用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捂着。
“卡卡，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方朝阳关切地问道。
第163章 夜未眠
“没事儿，伤口表面早就长好了，里面也没撕开，不用处理。”皮卡卡道。
“那就回家吧！”方朝阳轻声道。
“嗯，怎么感觉身体一下子空了？”
“呵呵，我也有这种感觉。”方朝阳笑道，范力涛终于被抓了，此刻，困扰多日的烦恼终于解除，好像压在身上的一块巨石被卸掉了。
警笛声声，惊扰了邻居们，很多窗口亮起了灯光。
皮卡卡无力地挽住了方朝阳的胳膊，两人绕回单元门前，缓步登上台阶，挪动着回到了家里。
一进屋，两人便一起坐在沙发上，先是长久的沉默，随后都不由自主地大笑了起来。
“朝阳，给我一支烟。”皮卡卡伸手道。
“你不能抽，伤还没好。”
“怕什么，就一支，今晚太开心了，范力涛这个混蛋，到底掉进了自己设计的陷阱里。”皮卡卡道。
方朝阳递给皮卡卡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两人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放松地聊天。
“我从小就想当一名警察，为了这个目标，每天都锻炼身体，上学时一直是长跑冠军。”皮卡卡道。
“这一身警装，确是英姿飒爽，女中豪杰的味道。”方朝阳赞道。
“嘿嘿，你猜，什么诱因，让我想要当警察，反正不是为了穿制服。”皮卡卡笑问道。
“警察也是正义的化身。”
“没那么高大上，我小时候，最迷恋的就是黑猫警长，偶像，做梦甚至都嫁个了它。”
“这也行！”方朝阳大跌眼镜。
“小女孩嘛，心思都单纯，朝阳，你从小就立志当法官吗？”皮卡卡问道。
“那时候，我家庭也挺困难的，要说志向吗，就是考大学，什么大学都行，曾经想当一名书法家。后来，我报考了清华大学，差了三分没考上，第二志愿西南政法大学，还是老师建议的。”方朝阳不隐瞒道。
“一听就是学霸类型。”皮卡卡不乏艳羡。
“还可以吧，通过大学学习，才真正了解了司法对社会稳定的重要性，毕业后，先是做了律师，再通过司法考试，进入到法官队伍里。”方朝阳道。
其实，有一件事儿方朝阳没说，真正让他决定当法官的动力，还是源自于他和海小舟、尚勇学校时，偷偷在庄-严的国旗下，郑重发下的誓言。
“其实，你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不是长相。”皮卡卡认真道。
“多谢夸奖，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也挺沉闷的。”
“那是深沉，让人看不透，就越发得好奇。”
“你倒是很适合当警察，跟尚队长一样，都有股子敢于拼命的精神。”方朝阳道。
“一定不辱使命。”皮卡卡傲气道。
“恶习也要改一改，形象啊，言行啊之类。”方朝阳提醒道。
“切，那些都是虚的，谁私底下不是普通人。刚才头儿还不是把那家伙给……”
“咳咳。”
在放松的状态下，两人聊得很开心，方朝阳正打算去泡茶，手机响起，显示的号码正是林雯雯。
“朝阳，不老实啊！”皮卡卡撇嘴道。
“想多了吧，只是朋友，关系还不如跟你更密切。”
“那是，咱们是啥关系，过命的交情。”
方朝阳接起手机，只听林雯雯焦急道：“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室友说，他男朋友打电话，被警察带走了。”
“不用担心，只是例行询问，他把房子租给了通缉犯范力涛。”方朝阳道。
“不可能啊，他好像租给了一个女人。”
“具体的情况跟警方解释吧，问清楚就会放回来。”
“范力涛被抓了吗？”
“是啊，被抓到了，雯雯，以后你也安全了。”方朝阳道。
“哦，那太好了，大哥晚安！”
“晚安！”
太兴奋了，两人根本没有睡意，方朝阳放下电话后，泡了两杯茶，跟皮卡卡坐下来接着聊天，笑声不断。
十点半了，彭姜给皮卡卡发来了视频邀请，接起来后，她诧异地问道：“卡卡，怎么穿上警服了。”
“嘿嘿，不好意思，又立功了。刚才去抓范力涛！”皮卡卡得意笑道，那叫一个显摆，局里还没下文，她就给自己定义了。
“范力涛被抓了？”彭姜惊喜地问道。
“抓了，这个混蛋就藏在对面楼里，还偷偷往家里看，我对此早有怀疑。”皮卡卡很是得意，她之前的判断准确，范力涛就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你们这也太危险了吧！”
“有惊无险，我跟朝阳配合……”方朝阳连忙暗中踢了一脚，不该说的话别多说，网络新闻没出来，自己倒是起内讧了，皮卡卡嘿嘿一笑，傲气道：“在我的敏锐精确的判断下，现在危险彻底解除！”
“呀，你是不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这个嘛，我倒是拿着电棍呢。”
皮卡卡挠头，她倒是想给对方一击，没机会出手，方朝阳都被逗笑了。
“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再请假了。”彭姜也非常开心。
“姜姜，明天我就回警局上班，不在这里住了。”皮卡卡有些遗憾道。
“还没彻底好，多住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彭姜言不由衷。
“还是走吧，省得你整天担惊受怕的。”
“并没有！”
“就是有，别忘了，我也是女孩子，谁也不愿意男朋友的身边还有别人。”
“……”
两人聊了好一阵子，皮卡卡又把手机递给了方朝阳，彭姜微笑道：“朝阳，恭喜啊！”
“总算摆脱那个混蛋了，小姜，害你一直跟我担惊受怕。”方朝阳道。
“卡卡刚说过，有惊无险嘛！”
“我们又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了。”
“嗯，明天我就跟领导说，可以安排夜班，下个月就能有奖金了。”
“早点休息吧！”方朝阳道。
“珍惜你跟卡卡的最后一晚。”彭姜故意刁侃。
“不放心，你就马上过来。”皮卡卡凑过来小脑袋。
“我才不去，困了，拜拜！”
视频挂断了，皮卡卡却忙碌起来，将带来的衣服都收拾起来，动作却是慢腾腾的。买衣服的钱，开资后还，望远镜她要带走。
方朝阳说不用还，既然是过命的交情，就没必要计较这些，以后也可以常来家里玩。皮卡卡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因为至始至终，方朝阳都没有说挽留的话。
这晚，皮卡卡就穿着身上的警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嘴角还挂着胜利的微笑，沙发上的方朝阳却是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好，因为心情实在激动难抑。
笼罩在苗伊案周围的迷雾，终于散开了一条口子，相信很多谜团都会随着范力涛的招供，一个个被揭开。
大家的努力没有白费，苗伊案追查真凶，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第164章 暗流汹涌
第二天，方朝阳起来做好了早餐，这才将懒床的皮卡卡叫醒，皮卡卡揉着惺忪的睡眼，直嚷嚷没睡够，倒是破天荒把被子叠了起来。
两人一起吃过之后，方朝阳帮忙拎着包裹，打开了屋门。
“方法官，上班去啊！”邻居耿大娘恰好开门，热情地打招呼。
“耿大娘，那名伤你的嫌犯抓到了，正在审讯，赔偿应该过段时间才能到位。”方朝阳道。
“不想那些，住院的钱还是你垫付的，总想着给你，你也不要。”耿大娘道。
“不能要，身体恢复了吧？”方朝阳问道。
“都好了，也不用干重活，不碍事儿的。这位警官长得可真漂亮啊！”耿大娘夸赞道，目光中却带着疑惑，不清楚怎么就从法官的屋里，出来一名警官，看起来还像是住在这里。
“我叫皮卡卡，您老每天义务扫楼道，真是辛苦了。”
“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找点事情做。”耿大娘微微一愣，扫楼道的事情，她一直做得很隐秘，一时没搞清楚，这名警官是怎么发现的。
耿大娘抬头看看摄像探头，似乎这才明白，理解为有录像才被发现，她哪里知道，皮卡卡对四层以上邻居的情况，了如指掌。
告辞耿大娘，两人这才下楼，皮卡卡由衷道：“朝阳，你也太能花钱了吧？”
“没办法，一直在吃老本，自从当上法官后，剩下的只有死工资了。”方朝阳道。
“够穷的，我要还你钱。”
“等你很有钱的时候再说吧！”
上车后，皮卡卡忍不住打开车窗，又朝着楼上张望了几眼，小屋虽然不大，对她却有着非凡的意义，在这里立了功，也在这里感受到了温暖。
一路将皮卡卡送到市公安局，皮卡卡拎着包裹，用还不灵巧的右手，向方朝阳告别，还笑着说了句，江湖再见！
不用担心有人盯梢的感觉，非常放松，在去法院的路上，方朝阳想到了青山村，还有那里的孩子们，这个休息日，终于可以再去看看了。
东安市公安局一早便在官方微博上发布公告，被通缉的犯罪嫌疑人范力涛已经落网，具体案情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头，祝贺你啊，终于摆脱了那个混蛋的纠缠。”刚进办公室，小赵就兴冲冲地跑进来，表示祝贺。
“不容易，因为这个混蛋，两个人受伤，我本人更是被捏造了多条绯闻，有些已经洗不清了。”方朝阳感慨道。
“邪不胜正，他到底落入了法网。”
“现在谈胜利还早了些，范力涛不会轻易招供的，而且，他已经通风报信，估计很多涉案人员都跑了。”方朝阳道。
“现在网络追凶很厉害的，早晚都能抓到。”小赵道。
电话响起，看号码是院长办公室的，方朝阳也没接，直接起身赶了过去。
李祥院长也看到了公安局的公告，开心道：“朝阳，解脱了吧？”
“目前还好，就是不知道范力涛的同伙，还会不会像他一样执着。”方朝阳道。
“一段时间内，应该不敢再露头了，你看看，来了一份公函。”李祥院长将桌上的一份红头文件递了过来。
方朝阳仔细看了一遍，不满道：“政法委怎么对苗伊案这么上心？”
“对我们法院有监督权，虽然没有强制力，但也不能不重视。”
“关键是，检察院要提起公诉才行。”
“我想，温检察长也该收到了同样形式的公函，还好，纪委监委还没行动，否则，谁也扛不住的。”李祥稍感郁闷。
这份公函的措辞颇有些不客气，近日，苗伊案引发社会关注强烈，司法部门必须要予以回应并妥善处理，希望市中院接到对裘大力的公诉后，要本着速审速判的原则，不要拖延敷衍，以防再引发舆论反弹。
“院长，范力涛已经被抓，应该还会供述出苗伊案的重要线索，现在进行审结，未免有些草率。”方朝阳道。
“让你那个叫尚勇的同学，抓紧撬开范力涛的嘴，否则，检察院挡不住压力，一旦提起公诉，我们是没理由不开庭的。”李祥院长道。
“我懂了！”
正说着话，李祥院长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笑道：“老温，你可是不常来电话啊！”
是温刚检察长来了电话，方朝阳连忙退了出去，只听李祥院长推辞道：“你就别为难我了，我那个同学，多年都不联系了，人家可是省部级领导。”
关上门的刹那，又听李祥院长大声道：“举报我贪污受贿，也要有证据啊，我还真就不信了，只要发现一块钱，我自己挺着脖子去挨枪子儿。”
方朝阳刚刚好起来的心情，瞬间又沉了下去，李祥院长的为人他很了解，向来谨言慎行，公正清廉，绝不会涉及贪污受贿，他甚至都不在外面吃饭，到底是哪些人，又开始变得疯狂起来？
上次苗伊案撤诉，对于幕后的大人物，或许还没感到真正的危机，而范力涛被抓，却让他们如坐针毡，再也稳不住了。
不能确定，发公函的市政法委有人牵扯其中，但是，一定有人推波助澜，目的就是让苗伊案尽快审结，将这一切都含糊过去。
中午时分，方朝阳接到了尚勇的电话，跟预想得一样，范力涛如同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摆出一副死扛到底的架势。
“大勇，必须要抓紧进度，检察院那边快挺不住了。”方朝阳道。
“我当然知道，这次检察院工作效率惊人，已经下达了对范力涛的批捕令，我们局长脸色老难看了，过来催促了好几次，一定要撬开范力涛的嘴巴。”尚勇道。
“找他姑姑！”
“雷福鹃手机关机，没上班，家里人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她躲什么？”
“我觉得，她也不是故意躲，没这个必要。范力涛被抓，她最后的一丝幻想也崩坍了，可能找个清静的地方，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吧！”尚勇分析道。
“帮范力涛租房子的人找到了没有？”方朝阳又问道。
第165章 负重前行
“查到了，是夜魅酒吧的服务生，名叫陈菲琳，几天前就辞职了，手机关机，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还不够通缉的条件。”尚勇道。
“夜魅酒吧的问题很大。”方朝阳道。
“这家酒吧做事非常谨慎，已经盯他们很久了，就等一个机会。”尚勇道。
“范力涛最后的电话打给谁？”方朝阳问道。
“手机号码已经拿到了，关机状态，户主是一名老者，假身份证，通话位置在一处街道旁。我们还从电信部门拿到了通话记录，很可惜，最近三个月，只给范力涛和陈菲琳通过电话，此人应该有几部手机，单线联系，目前应该已经逃了。”尚勇深感郁闷。
“突破口还是在范力涛身上。”
“我算是看出来了，即便是揍扁他，也不会招供的，这混蛋的骨头太硬了。”尚勇道。
放下电话后，方朝阳陷入了沉思中，目前面临的困境是，必须要让范力涛尽快开口，如此一来，警方提交证据给检方，检方才可以用并案处理的方式，将苗伊案继续拖下去。
必须尽快让范力涛开口，方朝阳找到了雷福鹃的手机号，拨打过去，提示用户正处在关机状态。
下午，检方派人送来材料，对商再军杀人案，再次提起公诉，合议庭成员进行了讨论，基本无异议，罪行累累的商再军，不会有翻盘的机会，死刑！
定在下周三开庭，方朝阳安排小赵，通知受害人家属，以及辩护律师等，届时到现场参加庭审。
快要下班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方朝阳接下来后，只听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是方法官吗？”
“是我，您是哪位？”
“我是雷福鹃，方法官，您能来踏浪石一趟吗？我想跟你谈谈。”
“好，我马上过去。”方朝阳立刻答应下来。
随后，他打电话通知尚勇，雷福鹃在踏浪石，约他去见面。尚勇表示，警方不用出面，一定要劝雷福鹃面对现实，争取对范力涛动之以情，尽快交代罪行。
方朝阳提前下班，开车直奔位于海边的踏浪石，上次范力涛夜间将他诓骗过来，而这一次，面对的却是对他恩重如山的姑姑。
一路疾驰，半个小时后，方朝阳来到了海边，将车子停好，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快步走向了踏浪石。
路上，一对年轻的情侣搂抱着走过来，只听男生道：“真晦气，好不容易来一趟，却遇到个光会哭的神经病。”
“可能是真遇到了难处吧！”女生体谅道。
“这个世界上，值得可怜的人太多了。”
“我就很可怜，被你这个大骗子给骗了。”
“放心吧，我会骗你一辈子。”
“你要说话不算数，我也会像那个女人那么可怜。”
说得一定是雷福鹃，方朝阳心情不悦，沉着脸跟他们擦肩而过，只听女生嘀咕道：“大帅哥真是酷啊！”
“嘿嘿，长成这样，早被富婆包养了，别惦记了。”男生笑道。
方朝阳猛然停住了脚步，身后传来情侣奔跑的声音，他冷冷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踏浪石上，坐着一名头发凌乱的女人，双手抱着膝盖，脊背弯曲，目光正无神地看着远处的海面。
夕阳照耀在她的后背上，让这一处显得格外明亮，方朝阳感觉一阵心酸，就是这个脊背，坚强地托起了雷家所谓的希望，一直在负重前行。
方朝阳走过去，坐在雷福鹃的身边，眺望了远处的海面，夕阳在海面上洒下万点光辉，随着水波的涌动，好像无数金色的鱼儿在游来游去。
只是，如此美好的景象，在雷福鹃的眼中，已经失去了该有的光辉。
“方法官，麻烦你了！”
雷福鹃轻轻转过脸来，眼睛已经红肿的不成样子，脸也被哭皴了，布满了红色的斑点。
“从我个人的角度看，你是个非常称职的姐姐和姑姑，也很伟大。”方朝阳由衷道。
“我不是个好姑姑，小民跟过来之后，还是改了名字，这件事儿，他一定耿耿于怀，只是不说而已。”
“那也是为了他的成长。”
“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其实，也有取悦丈夫的成分，现如今，他以此为耻辱，已经提出离婚了。”雷福鹃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事，在我看来，人无论何时，都不要轻视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勇敢。”方朝阳道。
“唉，为什么会是这样。”雷福鹃长长叹了口气，又有泪水滑落下来，打在腿上，那里已经湿透了。
雷福鹃保持这个姿势，眺望着海面，良久之后，这才幽幽地问道：“小民他，会被判死刑吗？我知道法院的纪律，可以不回答。”
“在你心里，他跟儿子一样吧？”方朝阳问道。
“他小时候营养不良，到我家时，个头才一米一，后来，眼看着长成了大小伙子，我曾经幻想过，就是我的儿子。”雷福鹃道。
“他现在还没招供，如果没有涉及其它恶性刑事案件，比如杀人、贩毒等，目前的袭警、非常持有枪械，杀人未遂等，都不够死刑的标准，但刑期一定不会短了。”方朝阳道。
“我能帮着做些什么？”雷福鹃低声问道。
“当然是劝范力涛早点招供，争取立功表现，宽大处理。不瞒你说，他一直想杀我，抓捕现场，他依然在威胁我，等出来后，再找我算账。这些，对他都是极为不利的。”方朝阳道。
“他怎么就变得这么混账，太让人失望了。这几年，我看他都很陌生，可能是心里藏着太多的事情，他也不跟我说，白疼他了。”雷福鹃道。
“雷女士，你要帮他，不能再让他在泥沼里越陷越深，甚至荒唐地把所有罪名都揽下来。”方朝阳道。
“方法官，谢谢你，带我去警局吧！”雷福鹃道。
“好，尚队长应该在等着你。”方朝阳答应道。
可能是坐得太久，腿上失去了知觉，加上一天都没吃饭，雷福鹃想要站起来，却一阵眩晕，差点就摔倒在地。
方朝阳连忙搀扶住她，过了好半天，她才迈动了艰难而又踉跄的步伐。
“挎着我！”方朝阳伸出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