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瑞华长公主的心思
若比起为人处世来,这襄阳侯夫人不知道比蒋国公夫人陈氏强上多少,直到如今,蒋国公老夫人仍旧不明白,为何老蒋国公会在醉酒戏言之时定下了长子与陈氏的亲事,等着酒醒后,却已经迟了。
偏生老蒋国公又是个固执的性子,不管是醉酒还是清醒时,这答应了旁人的事都是变不了的。
当初为了这件事,蒋国公老夫人没与老蒋国公怄气,可怄气归怄气,这事儿还是一点都没改,更别说当时她看陈氏的时候,觉得这是个懂得进退的孩子,若是**一二,也不算是太差。
可谁知道,这些年越**,陈氏倒是愈发上不得台面了。
别的不说,就说这个时候,连襄阳侯夫人都晓得出面解围,偏生陈氏站在一旁,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这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道理,到了如今都还没有明白!
瑞华长公主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不过还是淡淡道:“原先洪将军在世的时候,经常把你带到宫里头来,咱们俩儿也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你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明白?我并不是恼你,只是在恼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从小被我与太后娘娘不知道娇惯成什么样子了,对于男女大防这种事晓得的不清楚,而且我们府上也没有姑娘,他也不晓得该如今与姑娘家相处,这才做出这种事来,若说不是,那也该是我的不是!”
她可是一千一万个不想要自己儿子与宋家扯上关系,就她看来,这宋家的姑娘来安平侯府为妾都是不够格的!
洪氏却愈发觉得惴惴不安起来了,这瑞华长公主是个什么性子,她略微也是清楚些的,如今只怕是真的生气了,“长公主,你并没有不是,这世子爷也没有不是……”
只是她这话没有说完,瑞华长公主只说了一句不用再说了,转身就带着人走了。
瑞华长公主将许慕原和花圃看的跟命根子似的,可今儿竟什么话都没有对宋凉月说?
就连宋凉月都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只是如今她来不及替自己着想,反倒是低声安慰起洪氏来,“二舅母,没事儿的,你不过就是说错了一句话,等过几日,瑞华长公主也就会忘了这事儿的,您啊,也太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呢!”
洪氏倒也是想的极开,点点头,说道:“这瑞华的性子也就这样,小时候我进宫的时候就常与我吵吵嚷嚷的,等着过几日谁都不记得这事儿了,我也懒得与她一起计较!”这瑞华长公主可比自己大几岁了,怎么和自己比起来,反倒像个孩子似的?
只是她是这样想的,旁人倒不是这样想的,接下来的赏花宴中,不少人对洪氏就抱着观望的态度,若是为了洪氏得罪了瑞华长公主,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毕竟洪氏不比蒋国公夫人陈氏,丈夫只是正四品的御前侍卫统领,虽说颇得皇上看重,但能敌得过瑞华长公主在皇上的分量吗?
这京城中多的是跟红顶白之人,偏生洪氏还一点察觉都没有,继续与众人说说笑笑,可她十句话问出去,回答的也就三四句了。
宋凉月察觉,就一直陪在洪氏身边陪着她说话,一直到离了安平侯府,洪氏这才察觉到,“我怎么觉得今儿的人都怪怪的?凉月,你有没有感觉到?”
“二舅母,您忘了,我这是第一次跟着您出来了,纳西夫人太太先前是什么样,我哪里知道?”宋凉月也不好说破。
洪氏若有所思点点头,依旧没发现破绽。
等着一行人回到蒋国公府,将这件事讲给了蒋国公老夫人听了之后,蒋国公老夫人倒是难得板起脸来,对着陈氏和洪氏说道:“你们一个个是如何办事的?凉月第一次跟着你们出门,去的还是安平侯府,你们怎么让凉月四处乱走?瑞华长公主的性子虽不错,却是护短的厉害,更别说向来将她那花圃看成宝贝疙瘩似的,如今凉月一下子动了她两样心爱之物,只怕瑞华长公主定会记恨上凉月的。”
说着,她狠狠拍了拍桌子,厉声说道:“更别说瑞华长公主和宁王妃娘娘素来不合,凉月又是宁王妃娘娘的侄女,只怕这下子这瑞华长公主真的是怨上了凉月了。”
这黑锅,陈氏可不愿意背,但也只敢嘀咕道:“那么多姑娘都跟着去花园子玩了,怎么就凉月一个人闹出事儿来呢?我看分明就是她不安分,去哪儿不好,偏偏要去瑞华长公主的花圃?这事儿还能怪到我们身上来呢?我们又不是她身边的丫鬟!”
今儿,她心情的确也不好,不过不是因为洪氏和宋凉月,而是因为陈婕今儿也跟着丢脸了,毕竟她已经将陈婕当成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了,至于洪氏,到时候等着蒋国公老夫人死了之后,是要分出去,更别说宋凉月了!
蒋国公老夫人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可不代表洪氏什么都没听到,冷笑一声说道:“大嫂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若不是凉月跟着陈婕,怎么会闹出这种事儿来?凉月是第一次出门应酬,这陈婕怕去了安平侯府不止一次两次了罢,谁知道这事儿到底是不是陈婕故意的?”这人人都是向着自己未来“儿媳妇”的!
这下子,蒋国公老夫人可算是听明白了,扬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夫人,媳妇问过婕姐儿了,婕姐儿说之前凉月的确是跟着她的,只是后来婕姐儿和一群姑娘们朝花园那边去了,凉月却没有跟着她们了,婕姐儿还以为凉月内急,等着方便完了就会去找她们,可她们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凉月。”说着,陈氏还生怕蒋国公老夫人不相信,忙添了一句道:“若是不相信的话,您可以派人出去问问其他的几位姑娘。”
在蒋国公老夫人跟前,她可不敢不替陈婕说好话,这蒋国公老夫人本就不喜欢陈婕,若是再闹出什么事来,莫陈婕真的进不了蒋国公府的大门呢!
洪氏毫不客气道:“大嫂,有些话说出来也要叫人相信才是,就陈婕那性子,若有这么好的心肠,外头那些话也就不会流传出去呢?您要向着自家侄女,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可别说的太离谱呢!”
顿时,这妯娌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竟争执起来了。
虽陈氏和洪氏向来不对付,但到底是妯娌,两人又皆出自名门,除了洪氏刚进门的那两年,两人在明面上倒是相安无事的,如今这一吵,却是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恨不得连十年前的事都搬出来了。
最后还是蒋国公老夫人拍了拍桌子,呵斥道:“瞧瞧你们俩儿这一个个样子,像什么话?传出去了莫叫人笑掉大牙,就算是你们俩儿在这儿吵破了喉咙,只怕瑞华长公主那儿还是不好交代!”
说着,她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的妯娌二人,叹了口气道:“瑞华长公主那儿,只能我亲自去一趟了,就算是瑞华长公主心里不舒服,可不管怎么样都要卖我这个老婆子一个面子的!”到底她还是瑞华长公主长辈。
就连陈氏都察觉到这事儿的不妥,更察觉到宋凉月在蒋国公老夫人心目中的位置了,“老夫人,您是瑞华长公主的长辈,这件事您出面的话怕是有些不大好,这样吧,等明儿,明儿媳妇亲自去一趟安平侯府,好好与瑞华长公主赔个不是,瑞华长公主的性子您也是晓得的,若说这事儿过了,就不会藏在心里了。”
若她真的要蒋国公老夫人出面去解决这事儿,只怕明日京城的贵妇圈子里又要说她不孝了。
蒋国公老夫人点点头,方才的确是她太过于急近了些,如今想了想,才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罢,瑞华长公主的性子你也是晓得,到时候顺着她的话说就行了,毕竟凉月虽是宁王妃娘娘的侄女,但到底也是我们蒋国公府的外孙女,瑞华长公主可不能因为与宁王妃娘娘不对付,也迁怒到凉月身上来呢!”若这样,那未免也太冤枉了些。
陈氏只能应下了。
宋凉月回到了瑞祥居之后,却一点都没担心这事儿,该吃吃该睡睡,甚至还巴不得瑞华长公主更加厌恶她一些,若是这样,那她嫁给许慕原的可能性就没有了。
瑞华长公主是与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若是她不愿意结下的亲事,莫说是宁王妃娘娘了,就算是皇后娘娘出马,那都没辙。
只是她不担心,陈氏和洪氏却担心得厉害,特别是陈氏,第二天一大清早,步履匆匆的就出门了,身后丫鬟手上还抱了不少东西。
不过等到她傍晚回来的时候,脸色轻松,步子轻快。
侯在二门附近的一禾瞧见了,急巴巴赶回了潇湘苑,说道:“姑娘,姑娘,奴婢瞧见了,夫人回来的时候笑眯眯的,怕是这件事已经妥了!”
108 被退回来的礼物
“我知道了。”宋凉月其实早就想到了,依照陈氏的性子,若是她在安平侯府吃了瘪,只怕不到晌午就回来了,想必是她在安平侯府与瑞华长公主相谈甚欢,瑞华长公主留她吃了午饭,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所以到了这个时候才回来的。
一禾悬着的一颗心倒是落下来了,“姑娘,这下子可算好了,奴婢总觉得瑞华长公主脸上虽带着笑,可看起来却叫奴婢有些害怕,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个胆子大的,不怕陈氏,不怕洪氏,却害怕起瑞华长公主来了。
宋凉月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莫说是你了,就连我第一次见到瑞华长公主的时候,都觉得她身上带着一种与旁人不一样的东西,那是皇家的威严,瑞华长公主从小在宫里长大,吃穿用度都是有专门的嬷嬷服侍的,这通身的气派自然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更何况,咱们昨日见到瑞华长公主的时候,上到衣裳首饰,下到瑞华长公主脚下鞋子上的两颗明珠,那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这样一来,瑞华长公主不仅显得极为有气质,还光彩照人起来了。”
谁见到这样一个女子,莫名都会觉得自己矮了几分。
一禾若有所思点点头,喟叹道:“也不知道到时候谁能成了安平侯府的世子妃,有那样一位婆婆,只怕到时候的日子不大好过。”且不说瑞华长公主的性子到底好不好,光看着那样一个女人,她就觉得有些害怕了。
正在喝水的宋凉月顿时被噎到了,好在她反应极快,瞬尔又装成没事人的样子。
接下来的人日子,宋凉月倒也过的平淡,也就偶尔与杨睐娘通通信,信里写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无非就是今儿她养的花儿开了,明儿雪球又长胖了些,至于杨睐娘的来信,那就更加简单了,无非就是绣花练字之类的事。
就算是如此,宋凉月也从她的信笺中看出焦急的意思来,但却明白,如今她们俩儿来往的信笺杨家那边定然有人检查,所以谁也不敢在信里头写些什么要紧的话了。
想到杨睐娘的亲事,宋凉月不免就会想起许慕原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可这些日子她没少派人去杨家打听,却没有打听什么消息来,只打听到杨家老太太那傻侄儿的情况。
杨家老太太那傻侄孙儿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却依旧没有成亲,在京城中好歹也算是有些名望的,想要为自己家的傻儿子取个媳妇不难,可难就难在他们的要求实在太高,不仅要求家世清白,模样性情好,还要有耐心,若是最好稍微有些家底,这样传出去了,自己的傻儿子也又光些。
可他们却未曾想过,真有这样好的姑娘又怎么会愿意嫁给一个傻子?就算是真的嫁了,心里也是会有怨气的,又怎么会真心对待自己家那傻儿子?
连宋凉月都想的明白的事儿,杨家老太太那兄弟却是怎么都想不明白,怕是陷进去太深了。
又过了几日,宋凉月总算是听到了些动静,只说杨家老太太那傻侄孙儿病了,病的十分严重,这京城的名医都看遍了,却没有什么效果,反倒病的愈发严重了。
偏生那人是个傻子,有什么话也说不清楚,整日只能哭哭啼啼的,嚎的整个府里头都能听得见。
后来还是杨家老太太亲自求到了安平侯府,瑞华长公主这才为他们请了个太医过来,那傻子的病这才好些了。
只是好景不长,那傻子病好了没两日,一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将头摔了个大窟窿,据说那血当场就流了满地,大夫来了这才把血止住,只是这额头上却留了一道手掌般长的疤来!
接下来,类似于这种事情可是没完没了的,就连杨家老太太都跟着着急起来,后来更是花了重金请了白马寺的高僧回来做法,可那高僧四处看了看,只说那傻子最近犯了煞气,若是远离那煞气,这运道自然也就好了。
可阖府上下的人想来想去,都说最近并没有什么异常,更是将院子里的摆置都换了,却依旧没什么作用。
后来还是杨家老太太一语惊醒梦中人,说好像自从她交换了两人的庚帖之后,她那傻侄孙儿才一件事接一件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当即杨家老太太那弟弟就要退了这门亲事,恨不得一刻都等不得了。
这样,这场喧嚣的闹剧总算是落幕了,等着这件事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到了六月,宋凉月接到杨睐娘来信的时候,也跟着高兴起来,“睐娘姐姐盼了这么些日子,熬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是熬过来了!”
也就是因为这门亲事作罢,杨家老太太这才没派人盯着杨睐娘了,所以她送出来的信,也就没人再盯着了。
一禾忍不住说道:“这件事还要多谢安平候世子了,若是没有他,只怕姑娘还有的急呢!”
宋凉月白了她一眼,说道:“你是我身边的丫鬟,还是安平侯府世子爷身边的丫头呢?怎么不向着我说话,反倒是向着他说话起来呢?”
“奴婢不是向着谁说话,只是姑娘先前不是教导奴婢,要有一事说一事的吗?”一禾倒是现学现卖起来了,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而且奴婢总觉得,不管安平侯府世子帮了您多少次,可您对他的脸色都不好看,您说这是不是就是胡嬷嬷嘴里的天生犯冲?”
宋凉月点了点她的额头,并不像继续这个话题,“你还知道天生犯冲啊?对了,胡嬷嬷到了外祖母跟前,也不晓得她是不是故意躲着不见我,我都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她最近还好吗?”
她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毕竟胡嬷嬷照顾了她十多年,感情还是有的。
一禾点点头,说道:“胡嬷嬷最近倒是过的不错,原先在扬州被太太关起来的时候人瘦了一大圈,后来又忙着赶路,这脸色倒是更加不好看了,奴婢瞧着她这些日子倒是养好了些,虽说胡嬷嬷没来与您请安,但很多次都偷偷问了奴婢您最近过的好不好呢!”
说着,她窥了宋凉月一眼,这才低声说道:“奴婢觉得,您与胡嬷嬷这般僵着也不是个事儿,叫奴婢说,胡嬷嬷到底年纪大了,好些面子,不如您什么时候派奴婢给她送些点心去,胡嬷嬷有台阶下了,也就会来给您请安了。”
宋凉月只含笑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一禾被她看的不免有些毛骨悚然了,低声说道:“奴婢……奴婢晓得错了,不该乱替姑娘出主意的。”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是打算借了姑娘的名义,偷偷将东西送过去的,可后来转而一想,这事儿实在是不妥当。
宋凉月却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候,你就能独当一面了,冷帮我分忧了,我很欣慰。”
说着,她笑了笑,说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罢!”
想了想,她又说道:“等一会将胭芳找来,要她把我库房的册子来过来,我要选几样东西给安远侯府世子送过去。”权当做他帮了杨睐娘毁了这门亲事的谢礼了。
一禾虽觉得不大妥当,觉得安远侯府世子什么好东西没有,不过还是乖乖下去了。
姑娘可她比有主意,聪明多了,哪里需要她来教?
只是这事儿还真的是如同所预料的那般,宋凉月送出东西的第二日,东西就被原封不动的送回来,甚至连句话都没有。
宋凉月看着桌上那些那些金刚石和玛瑙石,不由有些苦恼起来,当初她就是因为害怕这事儿被人发现了,所以才寻了几样既值钱又不容易被发现的东西送过去,可许慕原退回来连句话都不给,难道还能叫她上门质问不成?
想及此,她脸色更加晦暗了,“一禾,当初你将东西交给长安的时候,长安什么表情?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不仅她与许慕原不对付,就连一禾与长安也不大对付,这一禾虽是个能说会道的,但在长安跟前,还是略微逊色了一筹,如今更是气鼓鼓说道:“长安还能与奴婢说什么?不就是嘲笑了奴婢几句,接过了东西就走了。”
“今儿奴婢收到信,到了蒋国公府后门那棵大榕树下的时候,这盒子已经被放下树下头了,他们也真有意思,不收东西也就罢了,这样贵重的东西竟放在树下头,若是被人捡去了该怎么办?到时候咱们不是只能吃哑巴亏呢?”
宋凉月抚着盒子上那雕花暗纹,淡然道:“只怕你去的时候,长安正躲在不起眼处看着了,这般贵重的东西,他们不会马虎的!”
一禾忙捂住自己的嘴,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那……那奴婢骂长安的那些话,岂不是都被他听去呢?”
109 不能在人背后说坏话
原本宋凉月心情不大好的,一听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说说看,你都骂了些什么话?”
一禾人犹豫了好一会,这才小声说道:“当时奴婢瞧见榕树下没人,还左右找了圈,发现这才真的没人……当时,当时就忍不住骂道这长安真不是个东西,明晓得金刚石贵重,居然就放在树下面,若是不见了那到底算谁的?还……还连带着将安平侯府世子爷也一起骂了,说他目中无人……”
她也就敢随便挑了几句话出来了,若是真的将她当时的话原封不动转述出来,只怕这宋凉月肚子都会疼起来,至于那许慕原,怕是脸都能气白了。
宋凉月笑了笑,说道:“你骂的倒是一点都没错,若是安平侯府世子爷真的瞧不上这东西,直接与我说就是了,不仅不收东西,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只怕是恼了罢!”
一禾却不大明白,“难道安平侯府世子爷是瞧不上这些东西吗?”
在她看来,也就是自家姑娘手上握着故去太太的嫁妆,才能够出手这般阔绰,要知道,就那些金刚石就能抵上寻常百姓家几辈子的开销呢!
宋凉月却笑了笑,并没有解释。
她心里实在是太清楚许慕原的性子了,若是许慕原没将她看做泛泛之交,这东西,许慕原定会收下的,可若是将她看成值得交好的人,这些俗物对许慕原来而言就是污蔑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那许慕原对自己,又是什么样的感情?
宋凉月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又浮现上一世许慕原那冷漠绝情的面孔,如如今这张青涩的面容渐渐合二为一,让她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许慕原。
因为脑海中一直想着这事儿,就连到了夜里,宋凉月也没睡好,只觉得睡得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等着她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听见外头传来珠儿的声音,说是杨睐娘来了。
原先杨家老太太就巴不得杨睐娘能多来蒋国公府走动,如今杨睐娘与她娘家侄儿的婚事吹了之后,杨家老太太恨不得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看,甚至免了她们母女二人的请安,她们母女更是乐的清闲自在。
这不,杨睐娘一得了空,这就来了蒋国公府。
宋凉月听到这消息很是开心,忙起来梳洗,只是这眼睑下的一片青紫看起来却有些吓人。
就连杨睐娘见到她的时候,都忍不住说道:“凉月?你这是怎么呢?是不是病呢?”
“没事儿的。”宋凉月摇摇头,轻声说道:“这夏天来了,我觉得最近的天儿太热了些,所以这才有些没睡好,等着再过几日,习惯了这暑气也就好了。”
昨晚热吗?杨睐娘觉得自己是怕热的,可昨儿不过是刚下过一场雨,觉得这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你啊,还是小心些的好,可别我这儿刚开心起来,你就病倒了,那我可有得愁呢!对了,凉月,我娘说了,这次的事情还得好好谢谢那位安平侯府世子爷了,若不是他,只怕我这以后的日子想都不敢想了!”
她那张圆嘟嘟的脸上又恢复了之前活泼的模样,原本我娘打算亲自与安平侯府世子爷道谢的,可转而一想,我们这是什么身份,只怕到了安平侯府门口,都没人邀请我们进去喝杯茶,更别说去见那安平侯府世子爷了,我娘的意思是,虽说男女有别,但这件事还是请你好好谢谢安平侯府世子爷。”
这件事,从始至终就没有瞒着杨太太,原先杨太太还以为她们两人这是在胡闹,可万万没想到这事儿竟然就成呢!
不过,她就算是再傻,也不会将这件事往外头说的。
宋凉月本就为这件事闹得没睡好,如今只能挤出笑来,“好好,我知道了,你们觉得我是那般没分寸的人吗?只是我在想到底该怎么与安平侯府世子爷道谢才是,这寻常的东西他是瞧不上的,只能多花些心思了。”
杨睐娘忙接话,“若是有需要我们做的,你只管开口就是了,我娘的意思是,她手上还有些陪嫁银子,你看不如……”
“你来京城这些日子,这安平侯府世子爷是个什么性子,你多少也听说了的。”宋凉月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含笑道:“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只怕那些咱们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东西,在他眼里就是极平常的东西,更何况,说不准咱们倾囊相授的东西到了他眼里,那就是不值一提的普通玩意儿,这般费心费力,又是何必呢?”
说着,她顿了顿,想了片刻才说道:“更何况,既然是道谢,那就该投其所好才是,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罢!”
她记得,许慕原是极其喜欢石头的,这并不是什么高雅的癖好,可许慕原却爱的很,上一世她临死之前,许慕原已经收藏了满满几屋子的石头。
直到上一世她死之前,都还不明白,这许慕原放着满屋子的奇珍异宝不喜欢,为何会喜欢石头?如今她倒是有些想明白了,旁的东西得来的太容易且太过单一,不像石头,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寻到什么样的,说不准下一刻就会有惊喜来临。
只是这一世呢?许慕原还会喜欢石头吗?
宋凉月不知道,只能去试一试了。
那边杨睐娘已经开始絮絮叨叨说起闲话来了,像之前在扬州那般开开心心的,“……你是不晓得我娘都高兴成什么样了,最开始的时候还担心这件事会出什么岔子,整日吃不下睡不着的,当她听说那傻子的亲事已经定下了,悬着的心这才定下了,当时拉着我的手就哭出声来了。”
“你是不晓得,我那几个姐姐出嫁的时候我娘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了,可那次我娘却是喜极而泣,当时就把我吓坏了,我倒觉得这件事倒是在意料之中似的,你向来不做没谱的事儿,若是没有十足把握的话,只怕之前就不会对我说那样的话呢!”
说着,杨睐娘已经抱着宋凉月的胳膊,笑嘻嘻说道:“当时我那祖母对我的脸色一变,我就晓得这门亲事怕就不会成了,虽没有准话,但我已经不担心了……特别是到了后面,我就更加笃定了,巴不得来蒋国公府找你说说话,叫你晓得我心里有多开心,还想来看看那梅花鹿!”
宋凉月却是哭笑不得,“说了这么半天,我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你来蒋国公府可不仅仅是为了找我的,还是为了来看梅花鹿的,害得我还开心了半天呢!”
杨睐娘可不管这么多,拉着她的手就朝着外头走,“来看你,顺便来瞧瞧美美不成吗?也不晓得我这么长时间没来看美美,美美有没有想我!”
如今外头风光正好,微风拂动树叶,带来些许凉意。
宋凉月的心也跟着静下来了不少,“先前你瞧见我二表哥的时候怕的像什么似的,如今怎么不害怕呢?若是二表哥晓得你给他的梅花鹿取名叫做美美,只怕气的脸色都会变呢!”
也就是托杨睐娘的福,蒋友祥并未像之前那般苛刻,不准任何人靠近他的梅花鹿,众人想要过来瞧,可以,不过只能看,没有他的主准许,那可是不能摸的!
这对蒋友祥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杨睐娘淡然道:“你二表哥一个男子,怎么能这般小气?况且我不过是偷偷叫梅花鹿美美罢了,当着你二表哥的面,我才不会管它叫美美呢!”她可聪明着了!
可好巧不巧,谁知道两人走到围栏边,还真的看到蒋友祥正在喂梅花鹿吃白菜叶子了。
当即宋凉月就似笑非笑看着杨睐娘,“那咱们还去不去呢?”
杨睐娘犹豫了好一会儿,牙一咬脚一跺,低声说道:“去,为什么不去?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若是这会儿子不去瞧美美,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瞧见她呢!更何况你二表哥也不过和咱们一样,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又不是妖魔鬼怪,我怕他做什么?”
话虽这般说,但宋凉月朝前走的时候,却发现原先与自己并列而走的杨睐娘步子明显慢了,不远不近,恰好落后自己两步。
宋凉月佯装不知,笑着上前,轻声唤道:“二表哥。”
蒋友祥转过身来,在看到杨睐娘时候,那目光明显变了,轻声道:“表妹,杨家姑娘!”
原先他可从没有像是今日这般亲切,居然称呼宋凉月为表妹!
宋凉月隐隐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一转头见着杨睐娘一片坦荡荡,这才放心了些,“这个时候二表哥不是该跟着夫人读书吗?怎么还有心思来这儿?若是被大舅母知道,怕是又该生气呢!”
蒋友祥脸上的笑意褪去了几分,“我娘那性子你又不是不晓得,除了像我大哥那般唯唯诺诺,整日将我娘的话当成了圣旨一般,除了我大哥,我娘还会不生谁的气?既然我做什么都会惹她生气,索性落得自己轻松自在!”
110 都是石头惹的祸
不得不说,蒋国公夫人陈氏这性子的确是不大好,也不晓得是从小生活的环境太过优渥,还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是襄阳侯府的嫡长女,总觉得处处高人一等,特别是嫁到了武将之家的蒋国公府,更是从未将大老粗的蒋国公放在眼里,总觉得这般粗鄙的男子是配不上自己的。
蒋国公也看出了陈氏的冷淡,不是没有努力过,可陈氏的刁钻和任性,还有不识时务都让他渐渐失去了耐心,更何况,他乃是堂堂蒋国公,身边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妩媚的,清秀的,风情的……应有尽有!
渐渐地,他的心思全然不会再放在陈氏身上了,此时的陈氏这才着急了,可着急又有什么用?依旧于事无补!
陈氏没有办法将手伸到蒋国公身上,只能处置那些姨娘通房们,手段凌厉,层出不穷,也引得她与蒋国公关系愈发不睦。
而后,老蒋国公死了之后,蒋国公更是亲自提出要代替老蒋国公镇守福建,当时蒋国公老夫人问陈氏是否愿意跟着去福建,可当时的陈氏刚怀着蒋国公世子,这借口自然就有了……
如此一来,夫妻二人的关系也就更差了,这些年,陈氏的脾气也愈发差了,除了在蒋国公老夫人跟前有所收敛,在旁人跟前,那是一点都不顾忌的。
这些事,宋凉月晓得,杨睐娘却不清楚,只说道:“二爷这话说的倒是有些过分了,不管怎么样,蒋国公夫人都生你养你一场,这天下当父母的,哪有不希望自己儿女过的好的?就算是蒋国公夫人真的有做的不对的地方,那也是为你着想……”
原本蒋友祥对杨睐娘还有几分好感的,一听这话,像是火点了炮仗似的,当场就炸了。
这杨睐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字字句句更是含沙射影,夹枪带棒,毫不客气。
宋凉月站在一旁,也不劝阻,只看着他们俩儿吵的气势汹汹,反倒是乐得自在,这看好戏,谁不喜欢?
最后,到底还是杨睐娘略逊一筹,气鼓鼓走了。
宋凉月看着一脸得意的蒋友祥,只觉得,这蒋友祥的性子就像是几岁小孩子似的,若不能娶一个极爱他的人,只怕也不会去学着包容他了。
更何况,爱和被爱本就是相互的事儿,要是不喜欢,蒋友祥也不会去谦让自己未来的妻子了。
不知道为何,宋凉月倒觉得方才蒋友祥与杨睐娘倒是有些相配,只是这世上诸多感情,终究抵不过一个门当户对啊!
回去了潇湘苑,宋凉月略微梳洗一番就睡下了,也不知是在花园子逛了一圈,还是心情好了些的缘故,这一夜竟睡得不错。
这一早上起来,宋凉月就得到了个好消息,之前她曾与蒋国公老夫人闲话几句,说想要找几尊品相好一些的石头,这话是她好早之前就说了的,可谁知道蒋国公老夫人还真寻到了石头。
丫鬟笑着将石头奉上,宋凉月掀开上头盖着的红缎子,却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石头浑身剔透,泛着幽幽哑哑紫色的光,一看就是极为珍贵的。
宋凉月点点头,让一禾赏了那丫鬟一两银子,这才命人准备笔墨纸砚。
待一封信写完了,宋凉月才叫一禾送出去,其实她早就预料到了杨睐娘这门亲事是成不了的,要不然为何她要让外祖母帮她寻石头?
其实这个时候的许慕原正在气头上,他自诩真心待宋凉月,可宋凉月呢?几颗金刚石就想将他打发呢?还是觉得他连这几颗金刚石都觉得稀罕?
正纳闷的时候,长安小心翼翼走了进来,“世子爷,宋家二姑娘又派人送来了东西,这东西小的已经收下了,您是看还是不看?”
“自然是不看了!”说完,许慕原尤觉得不解气,瞪了他一眼,“长安,你这胆子倒是愈发大了,连我的东西也敢随便收呢?这东西我也懒得看,你怎么收的,就怎么还回去!”这宋凉月还愈发来劲呢!
长安是个伶俐的,忙说道:“世子爷,若是寻常的东西小的自然是不敢收,也不会收的,只是这东西,小的觉得您会喜欢……更何况,方才宋家二姑娘身边的丫鬟说了,若是她不将东西送进来,宋家二姑娘要将她赶出去呢,小的想这样就有些过了,大不了您不喜欢,小的再将东西送回去就是了。”
许慕原不免有些好奇,但脸上的神色依旧端着,“这样的话,旁人随便说两句你就相信呢?这宋家二姑娘既然派她身边的丫鬟送东西过来,那就表示那丫鬟是她的心腹,怎么会说赶走就赶走?也不晓得你是真不明白,还是中了这美人计!”
话毕,他才说道:“罢了,将东西拿进来给我瞧瞧罢!”
长安讪讪笑了笑,说道:“这才不是美人计,只能算是苦肉计,苦肉计而已!”更何况,那个叫做一禾的丫鬟长相也不算是出挑。
一禾的长相的确是算不上顶好看,比起瑞华长公主身边伺候的那些丫鬟自然是差不多了,更何况,这丫鬟自然该有丫鬟的样子,他倒是觉得,一禾这丫鬟当的倒是有几分主子的谱儿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不得不承认,一禾比起他主子身边伺候的那些丫鬟,还算是长得好看的。
瑞华长公主对许慕原身边的那些女色看的极其严格,身边的丫鬟统一都是既本分又老实,颜色更是毫不出挑,生怕许慕原早在女色上迷了心智。
好在,许慕原并未像京城中许多纨绔子弟一般,早早就叫身边的丫鬟开了脸,甚至未曾多看过哪个丫鬟几眼。
许慕原爱的,一直都是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也不晓得叫瑞华长公主是开心好,还是不开心的好。
等着许慕原看到那块石头的时候,拉耸着的脸色终于有了些颜色,他轻轻抚上那姿色的石头,只觉得指尖泛着微微凉意,“宋家二姑娘到时有心了,这石头就是最为上等的紫砂石,我那库房里有几尊朱砂石头,这紫色的,也是有一尊,但这品相却是远远及不上这尊石头的。”
长安却像是献宝似的,笑着说道:“世子爷,您看罢,小的就说您会喜欢的,要不然也不敢随随便便收下这东西的!”
只是笑着笑着,许慕原却敛了笑意,沉声说道:“只是这宋家二姑娘为何会知道我喜欢石头,这话我从未对旁人说起过?你先前还说没有中美人计,如今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是真的喜欢石头,不管去哪儿,见到了好看的石头,不管多重,总是要带回来的。
只是他知道,出生于皇家的人,这爱好就不能算是纯粹的爱好了,若有人投其所好,拿人手软,这爱好不就成了弊端?
长安却是晓得他性子的,平日里神色淡淡的,可若是真动怒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世子爷,小的冤枉,小的就算是再糊涂,也不会将这种事乱说的,更何况,小的与那位一禾姑娘只打过几次照面,还没有糊涂到这个地步!”
平日里调笑归调笑,可若是该正经的时候,那可就不能马虎了。
许慕原是相信他的,半晌才说道:“这事儿不是你说的,那宋家二姑娘是如何晓得这件事的?这些年,娘有个花圃的事儿都没有传出去,我喜欢石头的事也被瞒的好好的,可这宋家二姑娘却像是对我们安平侯府的事情很熟悉似的!”
说着,他不由陷入了沉思,“之前我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可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罢了,纵然宋家二姑娘远在扬州,但也不会对于京城的事一点都不晓得,可如今看来,只怕这宋家二姑娘对安平侯府的事情知道的真不少!”
这普天之下好东西多得很,可宋凉月什么都不送,却只送了一尊石头来!
长安却没有这么多心思,轻声道:“世子爷,会不会是您想多了,兴许只是宋家二姑娘凑巧罢了,更何况,她送了您金刚石您都没收,想要送一尊石头来碰碰运气呢?”
“碰运气?”许慕原含笑,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你觉得宋家二姑娘那样的人会做碰运气这种事儿吗?更何况,若送石头只是碰运气罢了,这宋家二姑娘的运气也太好了些,先是碰巧找到了这样好的一尊石头,恰好我又这么喜欢石头,巧合会有,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那就不是巧合呢!”
“那您的意思是……”长安也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许慕原点点头,说道:“我猜想,这宋家二姑娘对安平侯府怕是有些熟悉的!要不然怎么会一猜一个准?就好像她安插了人在我们身边似的!”
原先在扬州的时候,他就觉得宋凉月有些让他看不透,如今更是这般了,宋凉月,到底是要做什么?
111 你可是喝多呢
长安却吓了一大跳,“这事儿怕是不大可能罢?宋家二姑娘不过和咱们差不多大年纪,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安平侯府中的丫鬟婆子奴仆护卫要么是府中的世仆,签了死契的,要么是瑞华长公主之前从宫里头带出来的人,从不会从外头采买丫鬟婆子,若想要收买这些人,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成的。
许慕原缓缓道:“我倒是和你想的一样,这件事不是宋家二姑娘能做出来的,宋家二姑娘的人脉和权势都不足以到达这个地步,我想,这件事说不准是宁王妃娘娘在背后捣鬼,这宋家二姑娘又是宁王妃娘娘的嫡亲侄女,晓得安平侯府的内幕,自然也就不例外了。”
在没有去扬州之前,他一直觉得他娘和宁王妃娘娘只是普通女人之间的口角,可当他从扬州平安归来之后,却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了。
当初他从扬州平安归来之后,他娘虽有些生气,但见着他平安归来之后却是高兴的,但当他道出在扬州住在宋家之后,他娘的脸色却倏地变了,欣喜全无,剩下的只是震怒。
因为这件事之后,他对他娘和宁王妃娘娘之间的关系也上心起来了,却发现两人之间好像有着深仇大恨似的。
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却是问都不敢问。
在安平侯府,“宁王妃娘娘”这几个字就宛若**,那是提都不能提的。
想及此,许慕原只觉得指尖触到的石头烫手得很,半晌才说道:“将这石头还回去罢!”
长安却傻眼了,“世子爷,您……您是说还回去?”
就算他不懂石头,却也看得明白,这石头和世子爷珍藏的那些石头并不太一样,也算得上石头中的珍品了。
许慕原点点头,神色凝重了些,“这石头还是退回去罢,还有宋家二姑娘那边,派人盯着,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与我说一声!”
长安的嘴巴动了动,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原先,他还以为他家世子爷瞧上了这位宋家二姑娘,所以对待宋家二姑娘,事事都会如此上心,可从今日的事情上看来,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儿呢?
应了一声,他这才下去打点了。
可许慕原却是五味杂全,这些年,对他抛眉弄眼,甚至是投怀送抱的女子不少,原先他以为宋凉月也是其中一个,可后来发现自己弄错了,但如今回顾当初点点,这宋凉月不是欲擒故纵还是什么?
想及此,他只觉得心中有种异样的情绪蔓延开来,微微刺痛,隐约有些生气,但更多的难过。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拿着把锋利的小刀一点点在他心头剜肉,不会叫他疼得厉害,却断断续续。
而收到了退回来石头的宋凉月也是一脸正经,望着从正门送回来的石头,半晌没缓过神来,“这是安平侯府世子爷派人送到蒋国公府大门口,说退回来的?”
“是!”答话的这婆子乃是蒋国公夫人身边陈氏的人,因为东西从外院送到内院,自然要经过陈氏的手。
陈氏听到这话的时候只是讥诮一笑,说了句,没想到咱们这表姑娘眼界还挺高的,不过见了安平候府世子一面,这都惦记上了啊!
虽只有这么一句话,但其中的意思,怕是谁都明白呢!
想及此,这婆子偷偷窥了眼宋凉月,果然见着她脸上皆是震惊,心中暗道,果然和夫人说的一样,安平侯府世子爷对表姑娘有几分好颜色,这表姑娘就妄图蹬鼻子上脸了,看样子回去将这话与夫人说道说道,夫人也就会跟着开心起来。
盯着那石头的宋凉月却是无暇顾及她的心思,只想着,难道这一世的很多事真的与上一世不一样呢?上一世明明许慕原那样爱石头的,这一世也不爱呢?
想了又想,宋凉月终究还是说道:“下去罢!”
一禾却觉得委屈,哽咽着说道:“姑娘,这安平侯府世子爷也太不是东西了,寻常你们之前送信或是别的东西,都是私下偷偷送的,安平侯府世子爷此举定会叫人想歪的,会叫旁人觉得你这是私相授受,还被安平侯府世子爷给拒绝了……”在
这话要是传出去了,自家姑娘还真的是没法做人呢!
宋凉月却不担心这些,流言终究只是流言,当不得真,随着时间也就散了,“无妨的,如今我不过十三岁,距离定亲还有些日子,等着过两年,这件事旁人也就忘了!”要知道许慕原可比她大上一两岁,再加上许慕原身份尊贵,这许慕原定亲事定会比她早多了,到时候说不准许慕原都已经成亲了,谁还敢将她和许慕原的闲话拿出来说道?
话虽这般说,但一禾却在一旁委屈的直掉眼泪。
可宋凉月却看着眼前的紫砂石半天,这才吩咐胭芳将石头摆到她书房里去,就算是她不喜欢石头,可这石头到底是珍品,若不摆出来,岂不是浪费了外祖母的一番好意?
只是石头摆好了,她扭头一看,一禾倒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将自己能想到的词都骂出来,这还觉得不解气,只一个劲儿的哭。
宋凉月觉得又好笑又感动,劝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将她劝住了。
也许是习惯了,宋凉月并不太喜欢身边有人伺候,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宋凉月去了净房梳洗完毕之后,就一个人歪在床头看书。
羊角宫灯里的光并不十分亮堂,好在宋凉月看的是一本花样子,不需要费眼,耳边的碎发掉下来,叫她看起来更温柔了些。
哐当一声,也不晓得是风太大,还是窗户没关严实。
一阵风吹来,这窗户又开了。
宋凉月也懒得喊丫头进来,趿了鞋子起身就去关窗,只是一转身,却吓得魂飞魄散,眼前这人不是许慕原还能是谁?
许慕原脸色阴沉,冷冷道:“不知道二姑娘有没有收到我退回来的石头?”
在蒋国公府,他该称呼宋凉月为表姑娘,可在扬州那么些日子,这称呼早就已经习惯了,也就不是那么容易改过来了。
宋凉月有些傻眼了,半晌才点点头,“我收到了。”
屋子里一片静谧,能听出外头狂风呼啸的声音,这一场暴雨怕是跑不了了。
也就到了这一刻,许慕原才缓过神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是因为愤怒失了理智?先前他虽做过一些荒唐事,可却晓得自己在做什么,但今儿这事儿,直到到了蒋国公府跟前这才反应过来。
但来都来了,若是不将话问清楚,那不是他的作风?
如此一想,他也就飞身来到了潇湘苑,只是见到了人,这话也就不晓得怎么问出口了,“二姑娘……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他打定主意,若宋凉月肯将实话告诉他,他也就既往不咎呢!
宋凉月却是一头雾水,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世子爷,你可是喝了酒呢?”要不怎么开始说起胡话来呢?
许慕原正色道:“我并未饮酒。”
“那世子爷何故问我有什么要说的吗?”宋凉月只觉得他是糊涂了,真糊涂了,自己都没问他为何将石头退回来,他倒是来劲了,“世子爷可别忘了,是你大晚上闯进我的闺房中,却问我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若是世子爷没什么话可说,就早些回去罢!”这孤男寡女的,若被人瞧见了,那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许慕原嘴巴动了动,很想问清事情的真相,但却又害怕宋凉月口中说出什么她不能接受的话来了。
索性,就不问了罢!
“那好,我就走了,今日的事,是我唐突了,还请二姑娘莫怪!”许慕原这话一说完,就飞身出去了。
独留下宋凉月一人半晌回不过神来,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来了一趟也就罢了,却只说了几句话就走呢?
她是个不能藏有心事的人,要不就吃不下睡不着的,可想来想去,依旧还觉得这问题出在石头上。
可接连着好些日子,宋凉月都没有见到许慕原,不过她也没什么机会见到许慕原了。
因此宋凉月给许慕原送石头的事儿,如今可闹得阖府皆知,就连初回京城的宁王妃娘娘晓得了,也很是震怒,甚至还写信来说,等着她几日后回到京城,定要与宋凉月好好说一说这事。
宋凉月并不在乎旁人的说词,说也就说了,如今她整日拘在蒋国公府内,就算是外头有刀子,蒋国公老夫人都能将她挡的好好地,更莫说几句闲言碎语呢!
更何况,还未等她与蒋国公老夫人开口,蒋国公老夫人就先将她找去了,说这件事定然有误会,更表示会相信她,如此一来,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她担心的,却是宁王妃娘娘那边,早在上一世宁王妃娘娘知晓她要嫁给许慕原之后,就屡次劝诫,软的硬的都用上了,可却挡不住她的决心,而后在她出嫁前夕,更低声说了一句,孽缘,都是孽缘啊!
彼时是在她出阁前夕,房间里闹哄哄的,到处都是恭贺声道喜声,可宁王妃娘娘的这声低叹,还是被她听去了。
原先她只觉得是宁王妃娘娘不赞成这桩婚事罢了,可如今想来并不是这么简单呢!
112 归来的宁王妃娘娘
等了好几日,宁王妃娘娘终于随着宁王一起回到了京城,因先前西北内乱,皇上派了宁王前去平定,宁王妃娘娘与宁王向来恩爱,也就随着一起去了西北,这一来一回的,竟耽搁了一年的光景。
宁王妃娘娘先是去了宫里头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衣裳都还没有换下,就沉声吩咐道:“二姑娘呢?可是已经到了王府?”
宁王妃娘娘身上穿着绣金纹百花蝶褙子,头上的金饰也是摇曳繁琐,原因无他,进宫拜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总要正式些才是,可依旧夺不去她那姣好的面容,一双杏仁眼中写满了担忧。
宋凉月虽生的与故去的蒋氏很像,但眉眼中却有几分她的影子的。
采薇乃是她身边的大丫鬟,见状却是不敢多劝一句,甚至连小厨房早就备好的粥菜都不敢端上来,只说道:“昨儿就已经有人去请二姑娘了,说娘娘晌午过了就能到王府,只怕是二姑娘在路上被什么事儿耽搁了。”
“快去催一催!”宁王妃娘娘担忧不减,早在回京的路上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很是震怒,只是到底多年没见这个侄女,她晓得,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采薇应了一声,忙下去了。
身边的丫鬟们更是无一人上前劝说,还是宁王妃娘娘心里越想越不舒坦,拍了拍桌子,吩咐道:“来人,打水给我卸妆换衣裳,一个个都傻愣着做什么?”
众人皆知,宁王妃娘娘性子虽算不上温柔娴淑,但却是明白事理的,像今日这般,将自己的火气朝身边丫鬟上撒,甚至少见。
还是红螺战战兢兢上前给她卸妆,衣裳换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外头传来了采薇的声音,“娘娘,二姑娘来了。”
虽说宋凉月在宋家姑娘中并非排行第二,但到底宋家是分了家的,这一声二姑娘并未有什么不妥。
宁王妃娘娘随便套了件青碧色褙子,就到了外间,只见眼前的女子笑中带泪,缓缓道:“凉月,好久没见你了……上一次见你,你不过只平齐我的腰间!”
说着,她上前比了比,笑道:“如今已经长到我眼睛处了。”
宋凉月这才上前给她见礼,唤道:“姑母。”上一世,宋家其余的几位姑娘与少爷都是唤她为宁王妃娘娘的,就她一人,唤作宁王妃娘娘为姑母。
“好孩子,这些年我日日夜夜都惦记着你,都惦记着你呢!”宁王妃娘娘一把就将她搂在怀里。
身边的采薇等人神色却是变了变,这宋家二姑娘胆子倒不小,一口就唤娘娘为姑母呢!
宁王妃娘娘虽对宋家大老爷的几个孩子也很是疼爱,但她们却是看的真真切切的,宁王妃娘娘看向宋家二姑娘的眼神,分明是不一样的,这样子,就好像看王府中的几位郡王似的。
姑侄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子话,宁王妃娘娘无非问的是宋凉月这段时间在蒋国公府过的好不好,之前在扬州梅氏对她好不好,还有宋元嘉到底怎么样……
宋凉月一一回答了,只是说到梅氏事情上的时候,宁王妃娘娘却是长长叹了口气,“梅氏这个人,是有些小聪明,但却没有什么大智慧,一心一意就想着怎么给你爹爹多生几个儿子,这样的人,你莫放在心上,省的让自己不开心。”
说着,她拍了拍宋凉月的手,像是在安慰,但更像是在安抚,“这件事我也仔细想了想,你爹爹长久留在扬州也不算是个事,不如就等着明年开春让他回京得了,你放心,梅氏那边由我出面,她不敢闹出什么事儿来的。”
众所周知,当初宋元嘉之所以一怒之下带着蒋氏和梅氏去了扬州,就是因为宁王妃娘娘与宋元嘉为了梅氏的事情大闹了一场,这姐弟二人的关系一向不错,宁王妃娘娘想来是站在蒋氏这一边的,当初更是放话,若是宋元嘉敢纳梅氏为妾,就与宋元嘉断了姐弟关系。
当时的宋元嘉也在气头上,当即就丢下一句,断了就断了。
就这样一句话,姐弟二人之间的关系果然是生分了,就算后来有宋家大老爷在中调和,可这姐弟之间的关系却是怎么看怎么怪异。
宋凉月的心却是沉了沉,说道:“姑母是已经决定了这件事吗?”
如今的情形,与上一世倒是越来越靠近了,她不想,也不愿!
宁王妃娘娘点点头,说道:“对,这件事我已经定下了,只是你晓得,我的话,你爹爹素来是不愿意听的,这件事还是要交给你大伯父去办,你大伯父的话,你爹爹怎么也要听几句的,更何况,梅氏的病,怕是耽搁不得了,若是再不进京请太医好好调养,也怕没几年好活呢!”
说着,她摸了摸宋凉月的头,像宋凉月还是个小丫头似的,心中喟叹,就算你爹爹不为你着想,也会为了梅氏进京的。
宋凉月笑着点点头,竭力让自己表现出开心一点来。
她这一笑,倒是愈发像故去的蒋氏了。
宁王妃娘娘看着心头一梗,顿了顿,才问道:“如今京城中流传的那些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可是听说了,说你偷偷送了一块石头给安平侯府世子爷,安平侯府世子爷还不收,将东西给退回来呢?”
如今这话,京城中怕是没几人不晓得了,她甚至已经预料到下次见到瑞华长公主时,瑞华长公主那讥诮的模样了,依照瑞华长公主那性子,只怕会狠狠踩她一番了。
这般直白的问话,倒是叫宋凉月不晓得如何说了。
宁王妃娘娘却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凉月,姑母晓得,这件事怕是有什么误会,定然是瑞华长公主搅出来的什么乱子,好叫你的名声受到影响,硬生生踩到我们宋家头上,若是姑母能早些赶回来,只怕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她向来护内的厉害,只觉得自个儿的东西,那都是好的。
宋凉月却是笑着说道:“姑母,我没事的,您也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京城中日日都有新的事情发生,等过两日,大家都会把这件事忘了的。”
就算是旁人会忘,但宁王妃娘娘却不会忘的,“好孩子,叫你受委屈的,这次姑母从西北回来,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一并带了回去,给你外祖母也带了几块上等的皮料子,这西北旁的好东西没有,这皮料子倒是极好的,你外祖母年纪大了,冬天受不住冻,到时候用这皮料子不管是做褙子还是做披风都是极好的。”
宋凉月自然是谢了,却有些不晓得该如何接话,因为她娘亲的死,这么多年蒋国公府和宋家都像是仇人似的,她外祖母连带着将宁王妃娘娘也一起恨上了。
这事儿,宁王妃娘娘也是晓得的,摇头说道:“罢了,待会儿我叫采薇亲自将这些皮料子送给你外祖母罢,莫到时候你将皮料子带回来,你外祖母迁怒到你身上去的。”
宋凉月摇摇头,轻声道:“姑母您放心罢,外祖母待我极好,平日里只要是我想吃想要的,但凡是与外祖母开口了,外祖母都会送过来的!您看,外祖母还将她带了几十年的血玉镯子都给我了,好不好看?”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宁王妃娘娘脸上这才能够看见星星点点的笑意,半晌才说道:“倒是我多想了,你外祖母膝下就你娘亲这一个女儿,原先就将你看成了眼珠子似的,你又是你娘唯一的骨血,你外祖母怎么会不疼你?”
宋凉月听她隐约说起当年的事,可她如今的心思全然没有放在这上头,只想知道瑞华长公主和姑母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话到了嘴边,却不晓得如何开口,“……姑母,您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送那块石头给安平侯府世子吗?”
话饶了好久,终于绕到了这儿。
宁王妃娘娘却是兴趣淡然,“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就算是东西真的是你送的,也定然是有人怂恿你做这事,对了,这事儿你外祖母怎么说?依我看,你年纪小,分不得事情轻重,有人挑唆了你,你也就送了石头过去了,倒是不知道你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怎么办事的。”
说着,她环视了周遭一圈,目光落在了红螺身上,“这样罢,我将我身边的红螺派过去照顾你,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宋凉月却直冒冷汗,这宁王妃娘娘身边的丫鬟去了蒋国公府,定然受到众人挤兑的,“姑母,不必了,外祖母给了个大丫鬟在照顾我,红螺姐姐就留在您身边罢,要是我那边真的缺人了,会与您开口的。”
宁王妃娘娘想了想,“罢了,这事儿倒是我想的不周到,若是叫你外祖母晓得了,还以为我这是不放心她呢!”
一旁的红螺却是听的冷汗涔涔,到了最后,这高高悬起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113 不能说破的事
姑侄二人又说了好一会话,宁王妃娘娘留了宋凉月用过了晚饭,这才在宋凉月的再三劝阻下,送了宋凉月出了宁王府大门。
看着挂着蒋国公府灯笼的马车缓缓远去了,宁王妃娘娘却依旧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发呆。
还是采薇轻声说道:“娘娘,夜深了,不如先进去罢!”
宁王妃娘娘点点头,这才扶着她的手进去了。
夜色很暗,谁都瞧不见她脸上的神色。
采薇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轻声问道:“娘娘,原先在回京的路上,您不是说要好好问问二姑娘她与安平侯府是怎么一回事儿吗?怎么见了面,您反倒不问呢?”就连她都瞧出了宋凉月几次开口想要提起这个话题,却被宁王妃娘娘给揭过去了。
宁王妃娘娘却是苦笑一声,“不是我不问,只是这话,不能问!”
说着,她长长叹了口气,才继续道:“从小凉月虽养在扬州,与我不大亲近,但我却从小就是看着他爹爹长大的,这父女二人模样虽不是生的极为相似,但性子却是有几分相似的,她爹爹小时候和她一样,有什么话从不与我主动提起,只晓得试探,还记得有一次他也是和凉月差不多大年纪的时候,在外头捡了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狗,明晓得我是不准他养这些东西的,可还是偷偷将那小奶狗带回来了,但却怕我生气,只整日在我跟前说狗儿是多么衷心,多么好,却从不开口提起那只小奶狗。后来,我知道了这件事,她爹爹这才承认了,却是因为这只小奶狗,第一次与我置气。”
“凉月今日这样子倒是叫我想起了她爹爹小时候,若是真的将话说破了,只怕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呢!我也是从她那个年纪过来的,哪个姑娘家没有点心事?更何况就事论事,安平侯府世子样貌德行家世皆极为出众,这京城世家,哪家的夫人不想将自家的女儿嫁给安平侯府世子?凉月与安平侯府世子打过几次照面,有这样的心思,并不奇怪!”
采薇点点头,巧笑着说道:“奴婢是说呢……原来娘娘是故意不接这个话题的,看样子奴婢要跟着娘娘学的还多着呢!”
“你这张倒是巧得很!”宁王妃娘娘脸上是一点笑意都没有,如今这情形,叫她怎么笑的出来,“到时候真的将话说破了,我怕凉月会非安平侯府世子不肯嫁,到时候可就糟了,且不说她与安平侯府世子身份配不配,就冲着她是我侄女这一点,进了安平侯府之后,这艰难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因为自己,瑞华长公主甚至连带着宋家都恨上了,又如何会放过自己的侄女?
这话采薇怎么敢随随便便接,只轻声说道:“好在娘娘英明,如今就发现了这事儿,等着到时候伟二姑娘定下了亲事,二姑娘也就绝了这份心思呢!”
“但愿如此罢!”宁王妃娘娘却是愈发无奈了,这姑娘家的心思若是真的有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而另外一边,宋凉月坐在马车上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问题,纵然她见到了姑母,依旧什么都没能打听出来。
而从姑母的话中,她隐约觉得姑母并非那般厌恶许慕原,那为何上一世会说自己与许慕原的婚事是孽缘?
可到底,也被姑母言中了。
想及此,宋凉月不由有些心烦意乱,掀开窗幔,只能瞧见外头点点星光,路上的行人,都少的可怜。
心绪却是怎么都平复不下来,宋凉月只觉得上一世好像活的简单多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大咧咧的讲出来,但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一个局,她要竭尽全力,才能让自己不再陷入这个局里。
可要想从这个局里出来,却并非那么容易。
胭芳在一旁看着,轻声说道:“姑娘,夜里凉,还是将帘子放下来罢,可别冻病了!”虽已到了盛夏,但小心些总归是没错的。
宋凉月点点头,索性将帘子放下来闭目养神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马车这才渐渐慢了下来,宋凉月晓得,蒋国公府到了。
只是马车刚挺稳,外头就传来一婆子的声音,“表姑娘,老夫人让您回来了之后去瑞祥居一趟。”
宋凉月下了马车,就去了瑞祥居。
平日里这个时候,蒋国公老夫人早就睡下了,这人年纪大了,睡得也就早了,可今儿却歪在炕上等着宋凉月,眼皮子早就耸拉下来了,身旁小丫鬟小心翼翼捶着腿,见宋凉月来了,轻声说道:“老夫人,表姑娘来呢!”
蒋国公老夫人这才缓缓睁开眼,挤出笑来,“凉月回来呢?在宁王府里头好玩不好玩?见到你姑母,可开心?”
宋凉月只觉得眼眶发酸,点点头,笑着说道:“宁王府很大,也很好看,姑母还养了几只波斯猫儿,长得可好看呢!”
说着,她示意身后的胭芳将东西奉上来,轻声说道:“这是姑母从西北给您带的皮料子,说这皮料子是极好的,送给您冬天做披风或者披肩呢!”
蒋国公老夫人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淡淡说道:“既然是你姑母大老远带回来,那就放着罢!”
这些年,宁王妃娘娘没少往蒋国公府里送东西,可不管她送了什么好东西,蒋国公老夫人却从未收过。
如今这般,也不过是怕宋凉月难堪罢了。
蒋国公老夫人冲着宋凉月招招手,示意她过来,l拉着她的手坐下了之后,这才对着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吩咐道:“都下去罢!”
等着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下去了,蒋国公老夫人才轻声道:“凉月,你与外祖母说实话,今日宁王妃娘娘找你过去,可是说了安平侯府世子的事儿?”
其实,莫说是她了,这蒋国公府上下所有的人都觉得是这般,就连宋凉月,也是这般想的,“外祖母,没有的事儿,姑母说了,这一切都是谣传,等着过些日子就好了,您也别跟着担心呢!这段时间虽然您没与我提起这事儿,但我却听胭芳说,这些日子您愁眉苦脸的,也就我来了,这脸色才好看了些,您在我跟前虽没表现出什么,但我这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
蒋国公老夫人却打断了她的话,“外祖母不是这个意思,我猜想,你姑母一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可我倒是觉得,这门亲事不错!”
这话说的宋凉月愣住了,忙说道:“外祖母,如今我年纪还小,还想多留在您身边陪您几年……”
“傻孩子,我自然是舍不得你的,只是想早日将你的亲事定下来,这样,我也能安心些,当年我就是舍不得你娘,想将你娘多留在我身边几年,却万万没想到你娘会嫁给你爹,若我早日定下你娘的亲事,只怕……只怕就不会如此了……”这些年,蒋国公老夫人一直都很自责,若是当初她的态度强硬些,这女儿怕还活的好好的。
说着,她拍了拍宋凉月的手,正色道:“罢了,不与你说这些事了,我倒是想与说说安平侯府世子的事儿,既然你对他有意,我虽不太喜欢安平侯府世子,但安平侯府世子我也是见过的,小小年纪就是极有主意的,出身好却并不与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对待太后娘娘也是极其孝顺的……要我说,这孩子不错,我虽对你的亲事有所打算,但若是你真的喜欢他,我也不好勉强!只要你说你愿意嫁给安平侯府世子,我改日就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在太后娘娘跟前,我也是说得上几句话的。”
她是个开明的人,总觉得姑娘家一生活的已经够不容易了,若是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多少也能快活些。
宋凉月却吓出了一身冷汗,忙说道:“谁说的?外祖母,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他,这一切都是误会!”
蒋国公老夫人且惊且喜,“真的?”
“自然是真的!”宋凉月一脸正色,道:“我就是骗谁,也不会骗您啊!”当真是世事弄人,上一世,外祖母可是头一个反对她与许慕原的人,如今却变成中立的了,不反对,倒也不支持。
是啊,上一世宁王妃娘娘害的安平侯府家破人亡,这一世,好像也并没有发生!
蒋国公老夫人点点头,嘴角的笑意渐渐蔓延开来,“叫我说,这高嫁有高嫁的好,低嫁有低嫁的好,别的不说,你嫁去了安平侯府,这婆婆就够你受得了,瑞华长公主虽性子不坏,但到底是娇生惯养的,更何况安平侯府中的庶子庶女多得很,相处起来,哪能这般容易?”
宋凉月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了,笑着道:“外祖母说的是!”
说着,她朝着蒋国公老夫人身边靠了靠,讨好道:“方才您不是说对我的亲事已经有打算了吗?您倒是与我说说,您瞧上的是哪一家的公子?”
蒋国公老夫人惊觉失言,“我什么时候说过?”
114 与三表哥的亲事
宋凉月却没一点不好意思,笑着说道:“您可别将我当成三岁小孩子,随随便便就能将我糊弄过去了,我方才可是听到了的,您明明就对我的亲事有所打算,您就说罢,叫我也听听。”
“这天底下竟有你这般的姑娘!”蒋国公老夫人却是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晓得这是外孙女不和自己见外,却还是卖起了关子来,“放心罢,外祖母是不会害你的,巴不得能瞧见你好,外祖母这辈子只希望你能过的和和顺顺就好。”
和和顺顺,这也是宋凉月的愿望,只是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得很,“我自然是晓得外祖母不会害我,只是对于我未来的丈夫,我总该晓得是谁罢,可别到时候您物色了一趟,我却不喜欢,岂不是白费了您的一番心思?不如这个时候说出来,若是我不喜欢,您也不用再白费心思呢!”
这姑娘家,总归有一日是要嫁人的,更何况,她也不想自己年纪轻轻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蒋国公老夫人想了想,特别是想到之前洪氏晓得宋凉月“喜欢”上了安平侯府世子爷之后,那哭红的双眼,犹豫了片刻,才说道:“这人就是你的三表哥!”
“三表哥?”宋凉月有些愣住了,上一世三表哥可一直没有成亲呢!
蒋国公老夫人还当她是不好意思,笑着将她搂到怀里说道:“你这小泼猴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这事儿,我之前没告诉你与你三表哥,就是怕你们兄妹之间见面了尴尬,毕竟你们如今年纪还小,不着急定亲的。”
宋凉月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那这件事,二舅母也晓得吗?”
“晓得,怎么不晓得!”蒋国公老夫还以为她这是默认了,高兴的不得了,“这件事就是你二舅母亲自与我提的,你二舅母素来将你当成亲生女儿似的,你三表哥这个人看着淡漠,性子却是极好的,对待身边伺候的人都从来没有一句重话,若是到时候娶了你,也定会疼你的,更重要的是,只要我活着一日,就能瞧见你一日。”
只要她不死,蒋国公夫人陈氏就不敢提分家的事。
宋凉月看着她这般欢喜的脸色,也不晓得说什么才好,可蒋国公老夫人却是来了劲儿,絮絮叨叨说了起来,“还有你二舅舅,你二舅舅虽只是个侍卫统领,但在皇上跟前却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你二舅舅的意思是过几年,要你三表哥也进宫当差,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若是不出什么差错,这一辈子却是衣食无忧的。”
“至于你爹爹那边,这件事自然由我与他提,到时候你嫁进来了,婆婆就是舅母,这快活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宋凉月却不免有些失神,嫁给三表哥?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都从未想过。
不是她觉得三表哥不好,只是事情来的太突然了。
说到了最后,蒋国公老夫人却是打了个哈欠,说道:“这件事先不着急,我有些困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着罢!”
宋凉月这就退下了,说实在的,她也累了一天,一躺倒床上,这黑甜一睡,就到了天亮。
她迷迷糊糊用着早饭,外头就传来了珠儿的通传声,“姑娘,二夫人来了。”
宋凉月只以为洪氏还和平日一样来瞧瞧她的,直接说道:“快让二舅母进来罢!”
可等着洪氏一进来,她就发现了这件事不对劲,别的不说,洪氏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挡都挡不住,她倏地想起昨晚外祖母的话来,不由有些尴尬了,“二舅母用过早饭了没?不如再一些吃些罢?”
洪氏摇摇头,“我在瑞祥居陪着你外祖母一起用的早饭,就不用了,在这儿看着你吃就是呢!”
若是换成了别的人家,这是断然不成的,可蒋国公府规矩向来少,宋凉月略推辞了几句,就用了起来。
可她到底觉得尴尬,别的不说,洪氏那宠溺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包起来似的,她也不过用了几口,就让胭芳将吃食给撤下去了。
洪氏却如临大敌,说道:“不成不成,你早上怎么只用这么点?还是怕长胖呢?你啊,太瘦了些,长胖一些好,吃多了,身子才能好起来!”若是太瘦了,怕是不好生养!
宋凉月笑道:“二舅母不碍事的,若是我待会儿饿了会再用些牛乳粥的,这小厨房上的灶上是从来不断吃的的,不是炖着牛乳粥就是银耳汤,更别说昨儿外祖母才送了几盒子如意斋的点心过来呢,放心,饿不着我呢!”
洪氏这才放心了,“如意斋的点心虽好吃,却也不能多吃,当心积食。”
宋凉月却不晓得如何接话才好,只怕如今她说什么,洪氏的话里满满的都是关心,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她却有些不适应。
对于自己的娘亲蒋氏,宋凉月只有模糊的印象,再加上梅氏对宋安的疼爱实在让她羡慕,有的时候她就在想,若蒋氏还活着,那她也一定是个备受疼爱的姑娘,只可惜,世事无常……
可如今有个如同自己娘亲般的人在,宋凉月却有些忐忑了。
洪氏瞧见她一脸“羞涩”的模样,愈发满意,恨不得当即就将这亲事定下来了,“凉月,你放心,舅母一直将你当成亲生女儿似的,若到时候你与你三表哥有了争执,舅母一定站在你这边的。”
如今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在,听到这话,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眼里都流露出惊愕的神色来。
可众人都不是傻子,听了这话,多少也能明白些什么。
这话说的宋凉月愈发不晓得如何接了,“二舅母,我晓得您疼我,可如今说这话好像有些太早了罢……”
她喜欢外祖母,喜欢二舅母,也喜欢三表哥,但喜欢和爱到底是不一样的,她对于她们的喜欢,那是亲人的喜欢,更何况,成亲乃是一辈子的大事,她得好好斟酌一二。
洪氏却笑着说道:“还早什么?昨儿你不就已经答应了你外祖母了吗?舅母晓得,姑娘家的脸皮薄,但这到底不是什么坏事,是喜事,喜事呢!”
看着她满脸喜色,宋凉月到了嘴边的话却不晓得如何说,外祖母和舅母都希望她留在蒋国公府,她自己也是愿意留在蒋国公府的,更何况,二表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不会像上一世的许慕原一般,拿自己当棋子,利用自己……
想了又想,拒绝的话,宋凉月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打从洪氏踏出潇湘苑的那一刻起,这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蒋国公府的每一个角落,大家都晓得,表姑娘要嫁给三少爷呢!
亲上加亲,这乃是天大的好事!
就连一禾等人都很为宋凉月开心,更别说那胆子大的一禾时不时还拿这件事出来调侃一二,“……姑娘,是不是奴婢到时候就要管您叫三少奶奶呢?若是要改口,奴婢怕是一时间会不习惯的,看样子如今要在私下多练习几遍呢!”
三少奶奶?就连宋凉月对于这个称呼都极为陌生的,“这事儿还没有定下了,你们还是少说些的好,这件事若是有个变数,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倒是你们,怕比我更加伤心呢!”
跟着她的那些丫鬟婆子,有不少都是从蒋国公府带去扬州的,如今又回到了蒋国公府,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家似的,哪里像轻易离开?
一禾却笑着说道:“不会的,奴婢可听老夫人身边的姐姐说了,老夫人已经放话了,等着二少爷的亲事一定下来,马上就把您和三少爷的亲事定下来了,奴婢还听说了,老夫人已经写信去扬州了,说要与老爷定下这门亲事呢!”
宋凉月拿着针的手不免顿了一下,半晌才笑着说道:“可就算如此,可也莫要张扬才是!更何况,二表哥的亲事只怕还的头疼呢!”
这倒是实话,蒋国公夫人陈氏那是极想娶自家侄女陈婕进门的,只是蒋国公老夫人原先就不满意这门亲事,更别说经历了在安平侯府的事情之后,对陈婕更是一万个不喜欢,可她也晓得,儿女亲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这个当祖母的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想了又想,她还是不愿意孙子娶这样一个女子回来,索性就写信去了福建,要她的大儿子蒋国公拿主意,这蒋国公自然也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
一时间,蒋国公府倒是分成了三派,这洪氏与宋凉月明面上自然是中立的,可私下却是向着蒋国公老夫人的。
而蒋友祥这段时间与陈氏闹得愈发僵了,也不晓得他是哪儿来的胆子,竟整宿整宿不回来了,不是宿在外头,就是宿在瑞祥居里,反正就不愿回到自己院子里,更别说一见到陈氏就躲得老远。
陈氏就是有心想要训斥儿子,可也找不到由头,更别说她可没这个胆子冲到瑞祥居中来捉蒋友祥了。
115 局势早已变了
蒋国公夫人陈氏虽恨得牙痒痒,可面上却是不能表现出什么来,只能堵在蒋友祥院子门口,只是那蒋友祥却是压根就不回去,这陈氏次次扑了空,便想要自作主张将这件事亲事定下来。
不管怎么说,儿女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蒋国公镇守福建,这蒋友祥的亲事自然也就她来操心了,若是真的偷偷将这桩亲事定下来,叫京城众人知晓了,难道蒋国公老夫人和蒋国公还会出言反对不成?
人啊,特别是他们这个身份地位的人,一旦被逼到一个境地上,又怎么会有可以选择的路?
陈氏是个想到什么,那就一定要做的性子,如今更是偷偷与襄阳侯夫人下了聘,定了八字,也就到了最后关头请了媒人上门提亲,这件事才传到蒋国公老夫人耳朵里的。
蒋国公老夫人气的像是什么似的,当即就狠狠将茶蛊抡在地下,茶沫飞溅,可四周的丫鬟婆子不仅不敢躲,甚至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生怕在这个关头惹恼了老夫人。
蒋国公老夫人只觉得气的眼前发晕,半晌才缓过神来,说道:“将她给我叫过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站在离门最近的那丫鬟心中暗道倒霉,抬脚走了出去。
等着陈氏进屋之后,看着屋子里的情形,心中了然,却面上不显,“老夫人,不知道您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蒋国公老夫人看着她,冷笑道:“你还有脸问我有什么事?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仅是我,就连老大都不同意祥哥儿与陈婕的婚事,为何你要擅作主张定下这门亲事?还是你觉得,这事儿被你散播出去了,我们蒋国公府就非得认下这门亲事不可?”
她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也就是这些年,年纪大了,性子和软了些!
陈氏低下头,但脸上却分明没有悔改的意思来,“媳妇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媳妇想的是,这凉月和柏哥儿的亲事都定下来了,祥哥儿还比柏哥儿大些,这亲事自然没有拖着的道理,更何况,先前媳妇与您说这事情的时候,分明您也是同意的,也不晓得是不是有人在您耳畔说了什么,不过是短短几日的光景,这风向就变呢!”
“更何况,不论是亲上加亲,还是襄阳侯府的名望声势,婕姐儿嫁给祥哥儿都是极好的,到时候有了襄阳侯府的帮衬,就算是祥哥儿在举业上没什么出息,但到底也不会差的,这样媳妇就算是到了棺材里,这眼睛也能闭上呢!”
这番说辞,来来回回她已经不晓得说了多少次了。
跟随着陈氏前来的婆子早有准备,如今带着屋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下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蒋国公老夫人的怒气却是丝毫不减,冷声说道:“你这是替儿子娶媳妇,还是卖儿子呢?我看不是你替祥哥儿着想,是你自己打着替祥哥儿着想的名声,为自己想罢了,你自己想要亲上加亲,我不反对,若祥哥儿真的愿意娶陈婕为妻,就算我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不同意,只要祥哥儿愿意,我也不会说什么。”
说着,她重重喘了几口粗气,厉声说道:“可如今祥哥儿的意思,你也是看到了的,他是明摆着不愿意娶陈婕为妻,到时候若是两个孩子真的成亲了,这不是成亲,反倒是结仇呢!更何况,祥哥儿的性子你还不清楚,这桩亲事能不能成还是两码事呢!”
来日拜堂的时候一走了之,谁还能将蒋友祥有什么办法?
陈氏却没想到这么长远,她总觉得,儿子就算是平日里有些不懂事,但在大事上却是不会含糊的,如今被蒋国公老夫人这么一说,心里倒是有些没谱了,不过还是强撑着说道:“老夫人,既然媳妇这样做,自然有媳妇这样做的道理,更何况,祥哥儿那儿,您就交给媳妇罢!”
若蒋友祥真的敢不娶陈婕,到时候不仅在蒋国公府无法立足,这襄阳侯府也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
蒋国公老夫人却是失望之极,“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不管如何你都不会松口呢?”
陈氏点点头,郑重说道:“是的……媳妇晓得,在这件事上媳妇做的的确是不大妥当,媳妇在这儿先给您赔个不是了,但如今您年纪大了,朝堂上的很多事情您都看的不大清楚,国公爷虽是蒋国公,但到底远在福建,兴许很多事情还没媳妇看的通透。”
“如今宁王才从西北平定内乱回来,但媳妇听哥哥说,这次宁王虽奉皇上之命去西北给平西王贺寿,但不过只是个幌子罢了,如今西北以平西王为尊,大有揭竿而起的架势,就算多年前皇上将善华长公主嫁给了平西王,但这些年来平西王势力愈发大了,只怕有善华长公主在也是于事无补的,其实这次皇上让宁王去西北不过是想安抚平西王的,要不然,为何宁王妃娘娘也会跟着一并去西北?”
宁王妃娘娘想来养尊处优的,西北那种地方风大沙大,岂是宁王妃娘娘会去的地方?只是众人皆知,宁王妃娘娘与善华长公主关系要好,如今虽说善华长公主已经没了,但有宁王妃娘娘在,多提几句善华长公主,这平西王也能看在善华长公主的面子上,多忍耐些日子了……
皇上,为了西北那边,也是什么法子都用上了。
蒋国公老夫人却迅速想到这一点来了,脸色倏地变了,“你……你的意思是,这大周朝要变天呢?”
如今国库艰难,民不聊生,可她却怎么都没想到,局面已经糟到了这个地步。
陈氏点点头,轻声说道:“只要平西王一日不造反,这大周朝的天就一日不会变,只是平西王手中握有数十万大军,若是他真的生出异心来,只怕谁都挡不住的……更何况,媳妇听哥哥说,这次宁王并未带回什么好消息来。”
良久,蒋国公老夫人没有说话。
心中却是盘算着,这襄阳侯府乃世代文臣,身份地位虽及不上武将高,但她却晓得,只有在时局动荡之时,这武将的身份地位才会比文官高上不少。
但饶是如此,襄阳侯府也是几代勋贵之家,襄阳侯与平西王投缘得很,这些年来,逢年过节平西王都会送些东西来京城给襄阳侯。
有了这一层关系,就算到时候平西王真的有什么动作,这蒋国公府也会跟着安然无恙的,若平西王能一直本本分分的,那就更好不过了,这桩亲事不过是为众人求了个平安符,好叫众人跟着安心罢了。
思来想去,所以的心思都化为一声叹息,蒋国公老夫人心情沉重得很,“当年安平候与老国公爷一同讨伐老平西王都战败而归,皇上为了安抚当年的平西王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平西王,甚至不惜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嫁了过去,可皇上都这般让步了,为了平西王还不满足,到底他想如何?”
她虽是女子,但从小却是知道忠君爱国之道的,这大周朝所有臣民都是要效忠皇上的。
陈氏却是倏地跪下来,恳切说道:“就是因此,所有不管您和国公爷怎么劝阻,媳妇都是要将婕姐儿娶进门的,难道婕姐儿的性子,媳妇不晓得吗?祥哥儿不喜欢婕姐儿,媳妇不晓得吗?只是很多事情不是光晓得就能有用的,我知道就祥哥儿那倔牛一样的性子,和婕姐儿一定是处不来的,可谁叫哥哥打小就喜欢祥哥儿,一直想将婕姐儿嫁过来呢?”
这话说的蒋国公老夫人良久没有说话,是啊,很多时候看着是对的,可它却是错的,这世上,对与错,哪能分得这么清楚?
陈氏晓得,蒋国公老夫人这态度已经很清楚了,她不反对,那就是表示同意了,“还请老夫人原谅媳妇的不孝顺,媳妇自从出嫁那一日起就晓得自己是蒋国公府的人,如今自己更是蒋国公夫人,自然事事想着蒋国公府啊!”
“这一切都是命啊!”蒋国公老夫人拍了拍桌子,淡淡说道:“罢了,我累了,你下去罢!”
当年,蒋国公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娶了陈氏为妻,蒋国公府乃世代武将之家,这男子喜欢的也是飒爽英武的女子,陈氏那种娇滴滴的侯府姑娘,蒋国公是一万个看不上的,只是看不上又能如何?为何家族,为了蒋国公府,这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那也得愿意!
只是,儿媳不幸福了一辈子,难道如今也要将孙子也给搭上去吗?
想及此,蒋国公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只觉得心头翻山倒海的,一人独坐好一会儿,正纳闷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丫鬟战战兢兢的通传声,“老夫人,表姑娘过来呢!”
蒋国公老夫人淡淡道:“叫凉月进来罢!”如今她只觉得累,累得很,好像当年上战场杀敌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累过!
宋凉月是一早就得到了陈氏过来的消息,如今蒋友祥和陈婕定亲的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不过不同意她与蒋友柏的亲事,大家一提起蒋友祥和陈婕的亲事,众人都纷纷皱了皱眉头,替蒋友祥觉得不值。
所以,宋凉月一听说陈氏来了瑞祥居,就晓得她是为了什么事来的,提着裙子就赶来了。
116 誓死不娶陈婕为妻
宋凉月一进门,就看见蒋国公老夫人坐在晦暗处,脸色灰白,不过是半日光景没见了,像是老了好几岁似的,“外祖母,您没事罢……”
蒋国公老夫人摇摇头,扯出几分笑来了,“放心,没事儿的,这么多年了,什么风浪没见过?若是被这么点小事都能打倒,那外祖母也活不到今日了……想必你也是听说你二表哥的事情才来瞧我的,放心,没事,只是我在担心,你二表哥那儿到底该怎么说,他那性子定然是随了你大舅母,若是想做的事儿,谁也拦不住,若是不想做的事,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都没有用……”
就算是她同意了这门亲事,可蒋友祥那儿,又是一道大难题!
宋凉月挨着她坐下来,轻声说道:“二表哥怕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要不然,早就跑来找您了,只是这件事到底是躲不过去的,二表哥迟早会知道的,方才大舅母有没有与你说,她打算怎么办?”
“她?”蒋国公老夫人嘴角泛着几分讥诮,寻常她就是再怎么对陈氏不满,也从不会在孩子跟前表露出这样的神色来,不管怎么说,这陈氏总归是孩子们的长辈,但如今,她这心里的火气却是怎么都压不住了,“她要是早有办法,会等到今日吗?只是她忘了,儿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性子,若是真有办法说服你二表哥,只怕也等不到今日了。”
说着,她顿了顿,“暂且等着看罢,这难办的事还在后头呢!”
说来说去,无非都说的是蒋友祥不同意的话!
宋凉月心中一顿,大舅母到底对外祖母说了什么,外祖母言语中好像对这门亲事不反对了,“外祖母,我方才已经送信给二表哥……”
蒋国公老夫人瞧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发怒,“你们兄妹两人之间关系向来不错,反正这事儿也是瞒不住他的,早些知道也是好的。”
上一世,宋凉月与蒋友祥交集并不多,但这一世却是多了起来,愈发觉得蒋友祥是个心性单纯简直之人,所求的不是官位,不是名利,只想痛痛快快的,和这一世的她追求何其相似,就为了这一点,她多好也要帮一帮蒋友祥。
毕竟他是女子,就算是再怎么努力,这一生都是要嫁人的,且不说将这一生的荣辱都系在丈夫身上,但多少也要受到家族的羁绊,更何况,对于三表哥,她说不上不喜欢,但也说不上喜欢……
想及此,宋凉月说道:“外祖母,原本还以为您会骂我呢……原先二表哥就央求过我帮他出主意,我也见过襄阳侯府的陈婕姑娘,那性子的确是个不好相与的,前些日子我还做了个梦,梦到二表哥真的娶了陈婕,却因为与陈婕相处不来,甚至连蒋国公府都不回了,与陈婕更是闹得势同水火,还……还在外头养了不少外室。”
这哪里是梦,分明就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啊!
蒋国公老夫人许久未说话,半晌才说道:“可是凉月,生在勋贵之家,很多事情都是要以家族为重的,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祥哥儿虽不是蒋国公府世子,但到底也是蒋国公府的一份子啊!”
有些话,她实在不方便对宋凉月讲。
宋凉月愈发明白,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辛秘,正欲开口相问的时候,却听见外头传来丫鬟的通传声,“老夫人,二少爷回来了,要见您……”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低唤一声道:“二少爷,二少爷,您不能这样,老夫人正在里头和表姑娘说话了,您不能进去!”
蒋友祥哪里是丫鬟拦得住的人,当即他就闯了进来,脸上还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双颊通红,一看就晓得是听闻了消息,急急赶回来的。
他不说话,只死死盯着蒋国公老夫人,“祖母,先前您是答应过我的,定不会让我娶陈婕为妻的!”
“这话我是说过!”蒋国公老夫人拍了拍贵妃榻,示意他坐在自己另外一侧来,“只是祥哥儿,这桩亲事已经定下了,就算是你娘一个人的主意,但到底请了人去襄阳侯府下了聘的,这不少人都已经知道这门亲事了,若是这个时候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了,这叫襄阳侯府和蒋国公府的脸面放在哪儿?”
说着,她长长叹了口气,看着站在自己跟前一脸倔强的蒋友祥,有些无奈道:“我素来不讲这些面子名声放在心上,只是陈婕是个姑娘家的,又是你表妹,就算是你平日不大喜欢她,但你也要知道,这件事闹出来了,只怕她日后的亲事就艰难了,而且,若是这门亲事作罢,这所有的责任都要推到你身上来,流言蜚语到底有多么可怕,难道你不晓得?只怕这样一来,到时候你的亲事就艰难呢!”
蒋友祥却是倏地跪在地下,哽咽说道:“祖母,若要我娶陈婕为妻,那我愿意一辈子都不成亲。”
“这说的叫什么话?”蒋国公老夫人脸色却沉了下来,说道:“你不成亲,我这个老婆子到了棺材里头连眼睛都闭不上,难道你想要我死不瞑目吗?更何况,你在孙辈中是排行第二的,下面还有弟弟和妹妹,若是你不成亲,叫你那些弟弟妹妹该如何是好?难道要他们都跟你一样,一辈子不成亲吗?”
“祥哥儿,你也不是孩子了,不少年纪的公子哥儿在你这个年纪怕都已经成亲了,反倒你,整日还说这些胡话,简直像个孩子!”
别的不说,这蒋友柏和宋凉月的亲事虽已定下了,但却是蒋国公府的一个秘密,谁都不敢朝外头说,众人都晓得,老夫人平日里虽脾气是好的,但若是真的发起脾气来,那是谁都拦不住的。
蒋友祥却梗着脖子,不说话,但也不退让。
还是宋凉月上前解围道:“二表哥,瞧你这一脑门汗,不如先喝点水,方才我听说瑞祥居中刚冰了绿豆水的,要不我让人给你端一碗过来?”
蒋友祥却依旧不说话。
宋凉月却自顾自吩咐门外候着的丫鬟端了碗绿豆水来,只是她拉蒋友祥起来,蒋友祥却像事稳若泰山,打定主意是不起来的。
蒋国公老夫人不免有些不高兴了,“你难道还想像小时候似的,若是我不答应你,你就一直跪着吗?那我今日就把话撂在这儿,你若是想跪,那就一直跪着罢!”
话毕,她竟起身走了。
屋子只剩下宋凉月和蒋友祥,还有搁在桌上撒了一半的绿豆水。
宋凉月长叹了口气,说道:“二表哥,只怕你在这儿跪到昏过去,这事儿怕也没有转寰的余地的,你想想看,先前你来与外祖母说不想娶陈婕为妻的时候,外祖母是什么态度,但今日外祖母又是什么态度?这其中定然有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所以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你越跪下去,外祖母怕是会越生气的。”
这祖孙两人都在气头上,若是真闹出什么伤了和气的事来,那就完了。
蒋友祥这才缓缓站起来,问道:“那你晓得,这其中四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此时此刻的蒋友祥,宋凉月只觉得看着很陌生,眸子里没有平日的戏谑和玩笑,满满的都是悲怆,那模样,好像一头受了重伤的小鹿似的。
宋凉月摇摇头,说道:“不过我想只要咱们用心,定会找出原因来的。”
说着,她顿了顿,问道:“不过二表哥,你就真的那么讨厌陈婕吗?”若是这般,那上一世蒋友祥为何会娶陈婕为妻,更何况,她记得清楚,早在两人成亲初时,两人感情虽不大好,但好歹也算是相敬如宾的,也就是在成亲半年后,陈婕做了些很过分的事,两人的关系这才势同水火。
蒋友祥想了想,却摇摇头,说道:“陈婕是我表妹,从小我们时常在一起玩闹,就算是她的性子骄纵些,但我对她也不至于讨厌,只是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娶她为妻,更别说这件事有我娘在身后一直催促,我这心里就愈发不想娶她为妻了。”
说着,他苦笑一声,淡淡道:“从小到大,我娘就逼着我做这做那的,恨不得把我养成与我大哥一样的性子,什么事情都听她的,她叫我往东不敢往西,她叫我站着,我不敢躺着,只是我是个人啊,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阿猫阿狗的!我想,要是这门亲事是祖母提出来的,与我好好说道说道,也许我就答应了,偏偏是我娘,偏偏她还在后头动了那么多的手脚,我就愈发不想娶陈婕为妻了。”
这人呐,可都是有逆反心理的!
117 我有心上人了
宋凉月可算是听明白了,若说如今蒋友祥就讨厌起陈婕来,那也倒是不至于,是陈氏硬生生逼着蒋友祥对这桩婚事排斥起来了,“可二表哥,这儿女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妻子,只能是大舅母点头之后才能进门的,要是真的如你这般所言,是不是只要大舅母喜欢的姑娘你都不喜欢呢?”
如今看着这形势,她只有说服陈氏亦或者蒋友祥其中一方,可说服陈氏怕是不大可能了,那也就只有从蒋友祥那边下手了,要不然到时候闹起来,这蒋国公府真的会成为笑话的!
事在人为,可很多事,是没有办法的,如今她能做的,应该做的,只是劝蒋友祥娶了陈婕,然后成亲之后,她在好好劝一劝蒋友祥了。
蒋友祥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倒也不是如此,我若是娶妻,定要真心喜欢那女子,但只怕我喜欢的女子,我娘是不会喜欢的。”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也许是生在武将之家,我喜欢的是那种直爽的女子,不管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说出来就是了,不像那些文臣家的姑娘,扭扭捏捏的,心思又重,要是这样也就算了,偏生有些还娇气得很,更不要说陈婕了,性子傲慢蛮横,没理就能被她争出几分理来,先前我将她是我表妹所以这才处处让着她的,要是真的娶了她,难道还委屈自己一辈子不成?”
先前祖母可是与他说过,这娶妻可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
宋凉月也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了,“可如今你打算怎么办呢?这桩亲事如今已经闹得满京城都晓得了,难道你还真的能犟着不娶她?”
若是真的这样,只怕到时候才是一发不可收拾呢!
这下子,连蒋友祥都沉默了,她的舅舅襄阳侯待他是极好的,在他的印象里,对他爹爹蒋国公没什么记忆,可旁人都有爹爹,就是他没有,他从小就喜欢往襄阳侯府跑,将襄阳侯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似的……
若是真的与襄阳侯府闹掰了,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舅舅!
还有祖母,因为爹爹一直镇守福建,这蒋国公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压在了祖母身上,好不容易维持着蒋国公府的威望和权势,难道都要败在自己手上吗……
宋凉月看出他脸上神色松动,缓缓说道:“外祖母疼你,这件事是你我都知道的,如今外祖母都劝你答应这门亲事,想必是有外祖母的道理,我若是你,定会问问外祖母到底是何种原因,弄清楚再做打算也不迟。”
蒋友祥却是摇摇头,嘴巴动了动,却是什么话都没说,抬脚就朝着外头走去。
他这样子实在太奇怪了,宋凉月委实有些不放心,忙小跑着追了上去,“二表哥,二表哥,等等我,等等我……”
蒋友祥生的很高,又是男子,步子跨出去,一步能抵得上她两步。
宋凉月追的气喘吁吁,这才追上他,拉着他说道:“二表哥,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遇到了事只知道躲,是不是又想和之前一样躲出去?先前要是你与大舅母好好说话,不是一味躲出去,说不准事情就不会闹到这个局面了,如今你又想要躲出去,难不成要等到成亲的那日,让人把你抓回来吗?”
蒋友祥的步子骤然停了,神色仓皇道:“可我还能怎么做呢?原先你说你会帮我,可如今连你都站在祖母那一边去了,我留在蒋国公府做什么?”
这话说的宋凉月都有些心虚了,原先她是的的确确想要帮助蒋友祥的,可纵然自己重生了一世,很多事情依旧无法改变,更何况,人生在世,真的不是事事都能由着自己性子来的,“那你说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呢?叫我说,不如咱们先听听外祖母怎么说,然后再做打算!”
“可就算祖母真的有合适的说辞,只怕我这心里也是过不去这道坎的。”蒋友祥看着青石板上斑驳的树影,连神色都变得阴郁起来,“在我的记忆力,对于爹爹是没什么印象的,可但凡想起他来,就是与我娘争吵的样子,就算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忘不掉,不是说谁对谁错,可到底也是两个人性子不合,所以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逢年过节我爹爹都不想回京,我只怕我娶了陈婕,到时候也会成这样子。”
“凉月,其实我倒是羡慕祖父和祖母两人的相处模式,两人的性子虽说都不大好,一吵起来简直是没完没了的,我还记得我还是很小的时候,祖父与祖母吵架的时候甚至还摔了一方砚台,那砚台差点伤到我了,祖母当时气得要拔剑砍了祖父的手,也就二叔来了,这两人才止住了。”
“只是等着第二天,他们两人就像是没事人似的,完全忘了之前的事儿,你说这样的相处方式难道不好吗?也许是受到祖父和祖母的影响,所以我一直都想娶个像外祖母那样的姑娘,我这性子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可却是个不记仇的,可那陈婕,你若是惹恼了她,她记上一辈子都不是没有可能的。”这样的人,相处起来该多累啊!
宋凉月也只能苦口婆心劝道:“可人的性子总是会改的,就连外祖母都说过,原先大舅母刚嫁进蒋国公府的时候,这性子也不大好,可如今不也是好多了吗?叫我说,反正如今你也没有心上人,不如放下成见,与陈婕好好相处看看,说不准会对她有所改观的……”
蒋友祥却梗着脖子打断了她的话,“谁说我没有心上人呢?”
这下子,宋凉月可傻眼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那你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就连厚脸皮的蒋友祥都红了脸,低声说道:“为什么要与你说?谁知道与你说了之后,你会不会与祖母说?”到时候,那他可真是害了人家姑娘了。
这蒋友祥性子好,出身也好,认识的姑娘不少,有心上人,也很正常!
宋凉月心头沉了沉,回忆上一世与蒋友祥交往过密的女子,可脑海中并没有人选浮现出来,“到底是谁?二表哥,什么时候你与我说的事儿,我还与旁人说了的?也就是当初你将梅花鹿借给我养,我偷偷让睐娘姐姐过来瞧了瞧,怎么你一个大男人,变得这般小气起来了……”
提到杨睐娘的时候,蒋友祥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宋凉月并未放过这个变化,当即就止住了话头,低声道:“你,你的心上人该不会就是睐娘姐姐罢?”
蒋友祥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反倒是着急说道:“这件事你可别瞎嚷嚷,若是被我娘晓得了,只怕睐娘是没有好日子过了的!”
宋凉月这才暗道不好,这些日子她忙着操心自己的事,与杨睐娘的来往少多了,有一次,甚至连杨睐娘来了蒋国公府她都不晓得,等着她知道这件事之后,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当时她还写信责怪了杨睐娘一番,可杨睐娘却在信中中,她来蒋国公府是来看梅花鹿的,恰好她那次在瑞祥居陪着蒋国公老夫人一起抄写佛经,她就没去打扰了,更不忘好好与她赔了一番不是。
当时她还笑杨睐娘太见外了些,可如今想来,只怕蒋友祥和杨睐娘之间很早就不对劲起来了,“你们俩儿……可是已经私定终身呢?”
“自然没有,你想到哪儿去呢!”蒋友祥红着脸,急急辩解道:“你一个姑娘家,说起这些话来怎么就这般熟练呢?哪里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宋凉月却只能苦涩一笑,“若是没有,那自然是好的。”
别说不说,就算杨睐娘是杨家正儿八经的嫡出姑娘,这身份也是配不上蒋友祥的,更别说,杨睐娘的爹爹还是庶出的,这门亲事,就算是蒋国公老夫人同意,这陈氏怕是死都不会答应的。
又安慰了蒋友祥几句,宋凉月这才回去了潇湘苑,一回去,她就写信给了杨睐娘,邀请杨睐娘明日来蒋国公府一聚。
其实得知了蒋友祥与陈婕定亲之后的杨睐娘,一颗心也像是猫爪子在挠似的,可偏生平日里她好意思过来,到了这个关头,却是开不了这个口了,这个时候自己来了蒋国公府,又能如何?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了宋凉月的来信,第二日一大早就来到了潇湘苑。
因为蒋国公老夫人心疼宋凉月,每日早上免了她的请安,叫她能睡个安生觉,宋凉月倒也不推辞,每日都睡到辰时末才起身,可今日却是还未到辰时就起了。
等她用过了早饭,逗着雪球玩了一会儿,杨睐娘才来。
杨睐娘与她一样,眼睑下一片青紫,可却还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强撑着笑说道:“凉月,你找我来是做什么?害得我一大早就来了,要不然等着待会儿日头大了,这出一趟门怕满身都是汗呢!”
宋凉月差人给她断了碗莲子百合甜汤,这才叫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下去了,“这次我找你来,是有话想要问你的,我二表哥与襄阳侯府的姑娘定亲了,你可是知道?”
118 男有情女有意
杨睐娘终于笑不出来了,只看着宋凉月,问道:“这件事可是定下呢?”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曾听说陈婕和蒋友祥的亲事了,可京城中无风都得掀起几分浪来,谁知道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只是昨晚上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她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从她脸上的表情,宋凉月已经明白了,“差不多罢,如今大舅母极力赞同这桩婚事,远在福建的大舅舅还不知情,但看外祖母的态度,只怕也是同意了,可如今,二表哥却不想娶陈婕为妻!”
杨睐娘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宋凉月见状,哪里有不明白的,“只是如今二表哥想不想,怕是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大周朝朝局动荡,勋贵之家盘综复杂,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落败了,更别说襄阳侯府乃是文臣勋贵之家中的一等一,蒋国公府乃世代武将之家,就算是我大舅母嫁过来了,但到底这层关系还不是很亲厚……”
说着,她顿了顿,方继续说道:“睐娘姐姐,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你知道我话中的意思的,只怕这门亲事,是会成的。”
就陈氏那性子,到时候蒋友祥不愿意成亲,绑都要将蒋友祥绑去成亲的。
更何况,若胳膊能拗得过大腿,上一世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凉月……”杨睐娘的嘴巴动了动,却不晓得该如何说下去,深吸一口气,才说道:“你放心,我与你二表哥没什么的,只是觉得他是个好人,该娶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妻,那襄阳侯府的陈姑娘虽出生高贵,可到底不适合你二表哥,可既然这桩婚事已经定下了,那我能做的,也只是祝福你二表哥了。”
她是晓得自己身份的,就算蒋友祥不娶襄阳侯府的陈婕为妻,只怕也不可能娶她为妻的。
可晓得归晓得,这心里怎么还是这么难受?
宋凉月看着她那双通红的眼睛,缓缓说道:“睐娘姐姐,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能叫我们如愿的,只是二表哥那儿,我觉得不管是对你自己,还是对杨家,你都离他远一些的好,这事儿若是叫大舅母知道了,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
说着,她轻轻握住杨睐娘的手,道:“至于二表哥那,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就依照蒋友祥那性子,若是晓得了杨睐娘的心思,岂不是会闹翻了天?
可若是真的如此,那才真的是害了杨睐娘!
杨睐娘点点头,轻声说道:“凉月,我知道你待我好,我也是晓得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之前我的几个姐姐嫁的要么是寒门读书人家出来的子弟,要么是高门大户的庶出子,可就算是庶出子,也没有哪家哪户像是蒋国公府这般的勋贵之家,我知道,不该我想的东西我是不能想的,你放心好了,别看我平日乐呵呵的,我可是有分寸的。”
这话说的宋凉月都不晓得如何说了,只陪着杨睐娘坐了一会儿,待杨睐娘心情平复了,这才吩咐人摆中饭。
只是两人正吃着中饭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了丫鬟的通传声,“姑娘,杨姑娘,二少爷来了。”
宋凉月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看向杨睐娘,“睐娘姐姐,见吗?”
杨睐娘摇摇头,说道:“男女大防,虽说蒋国公府规矩少,但我到底是个姑娘家的,若是二少爷要来瞧你,等我走了再过来罢!”
那丫鬟看了宋凉月一眼,见她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忙下去了。
只是外头的那些个丫鬟却是拦不住蒋友祥的,蒋友祥在外头说了两句话,三步两步就跨进来了,“凉月,这潇湘苑难道我就来不得呢?”
话虽是对着宋凉月说的,可他那目光却是直勾勾落在杨睐娘身上的。
宋凉月心中自叹,这下子自己这可真是里外不是人了,可面上却只能笑着说道:“谁说着潇湘苑你来不得呢?若是你来不得,是怎么进来的?只是我想着我与睐娘姐姐这会儿子正在吃饭,饭都要吃完了,你要是进来了,是留你吃饭还是不留?若是不留你,岂不是将你当外人呢?可若是留你,这一桌子残羹剩菜岂不是显得不看重你?”
“你这一张嘴素来能说得很,将祖母哄的团团转,我自然是说不过你的!”如今蒋友祥已经被拘在蒋国公府了,没有陈氏的吩咐,不能踏出去一步,要不然他也不会一听到杨睐娘来的消息就过来了。
宋凉月白了他一眼,说道:“不知道二表哥来找我是因为何事?”
将有两窥了杨睐娘一眼,轻声说道:“美美最近食欲有些不好,我才吩咐人采了些新鲜的叶子过来,要不我们一起去喂美美?”
美美?
宋凉月这才想起来,美美正是当初杨睐娘给那梅花鹿取的名字,当时还嫌弃的不行,怎么没有几日功夫就叫上呢?
杨睐娘不说话,宋凉月也不好随便应承下来,“睐娘姐姐好不容易来寻我说说话,哪里有时间给梅花鹿喂菜叶子?不如二表哥你就先去罢,等着我们俩儿说完了悄悄话就去找你!”
这逐客令下的是够明显呢!
蒋友祥也不好多呆,抿唇就走了。
等着他走了,宋凉月只看着杨睐娘,关切道:“睐娘姐姐,你没事儿罢?”
杨睐娘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原先以为很难的事情,没想到做起来也很简单,凉月,我累了,想要先回去了,你帮我与老夫人说一声,说等着我下次过来再给她老人家请安。”
因为来蒋国公府的次数多了,她也时常跟着宋凉月去一去瑞祥居,因为她的性子洒脱不羁,很有当年蒋国公老夫人的风范,所以蒋国公老夫人对她也很是喜欢。
也是因为这一点,她和她爹娘在杨家的日子好过多了。
宋凉月将她送出了二门,看着她的背影却是长长叹了口气,长痛不如短痛,若是越陷越深,到时候想要走出来就更难了。
她不知道蒋友祥和杨睐娘之间知不知道彼此的心意,可很多事情,压根就不重要。
到了傍晚,宋凉月去与蒋国公老夫人说完了话,用过了晚饭,却见着蒋友祥身边的小厮在一旁畏畏缩缩的,见着她,忙凑上前说道:“表姑娘,表姑娘,您快去劝劝二少爷罢,二少爷一直在鹿园那边,小的怎么劝都不肯走,只说等您过去喂梅花鹿呢!”
这哪里是在等她?宋凉月心下一紧,问道:“这件事可还有旁人晓得?”
那小厮摇摇头,“小的瞧见这些日子二少爷怪异得很,知道二少爷心里不好受,怕是有心事,压根就不敢把这话与旁人讲,也是方才想着二少爷说等着您,素来又和您关系好,这才来找您的。”
宋凉月点点头,抬脚走就走去了鹿园。
夕阳将蒋友祥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他手上还拿着一串嫩叶子,看起来倒有几分辛酸。
宋凉月走上前,说道:“二表哥,你怎么还在这儿?”
蒋友祥扭头看了她一眼,见着她身边空荡荡的,“她,可是走呢?”其实他早就猜到了,只是先前每次杨睐娘来蒋国公府都会来鹿园瞧一瞧的,所以他就在这儿等着,想着兴许能够等到的。
宋凉月点点头,“吃过了午饭,睐娘姐姐就走了……二表哥,睐娘姐姐是个好姑娘,可却不可能嫁给你的,若是你真的想为她好,就不要害她,大舅母的性子你也是晓得的,睐娘姐姐他们那一房人在杨家生活的本就艰难,若是再被你闹出什么事情来,只怕这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想多瞧瞧她,以后怕都看不到了。”蒋友祥也明白什么叫做门当户对,只是他见着祖母那般喜欢杨睐娘,心里也是偷**喜过的……
宋凉月却说道:“看到如何,看不到又如何?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可如今你也是订了亲的人,先前你与睐娘姐姐交好,因为蒋国公府规矩向来不多,也就没人说闲话了,可就之前你们俩的事,放到哪家哪户不会被人说闲话?”
“就连大舅母见到我都问了我几次,为何睐娘姐姐总是来找你,我直说睐娘姐姐是来找我的,你们不过是刚巧碰到的,可如今你再表现的明显些,莫说是大舅母了,只怕这阖府上下没人瞧不出来呢!”
这话说的蒋友祥都沉默了,丢下了手中的菜叶子,转身就走。
宋凉月却害怕出什么事,扬声问道:“二表哥,你去哪儿?”
蒋友祥却是头也不回,“我去找祖母。”从小,陈氏的精力大多都放在他哥哥身上,所以他就养在祖母身边多一些,这世上最懂他的人就是祖母了,大不了自己好好求求祖母,说不定这件事还有转机呢!
119 我要娶杨睐娘为妻
等着蒋友祥到了瑞祥居院子门口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小厮彻底吓傻了,拉住他,说道:“少爷,少爷,您要三思啊,您这样做不但没有帮杨姑娘,反倒还是害了杨姑娘,若是叫夫人知道了这事儿,会怎么想杨姑娘?杨家知道了,又会怎么想?”这蒋友祥冒冒然开口,一般人定会觉得他和杨睐娘私情!
蒋友祥的步子顿了一下,双拳紧握,“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难道要我真的要娶陈婕吗?若是这般,那,那我这辈子都不能和她在一起呢!”若是没有杨睐娘,说不准这陈婕娶也就娶了,但如今,怕是娶不得呢!
那小厮只想暂时把他稳住,至于该怎么做,他怎么会晓得,只一个劲儿说道:“少爷,这事儿非同小可,您还是先回去想清楚再说。”
蒋友祥沉下心来想了会儿,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说道:“我们回去罢!”
是啊,就算是要说,那也得想好说辞说服了祖母才行!
这会儿子的离开不代表蒋友祥就妥协了,他回去了之后,一个人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很久很久,等他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径直去了瑞祥居。
此时,蒋国公老夫人也不过是刚用过晚饭,这段时间她也是忙得很,如今这蒋友祥和蒋友柏的亲事算是定下来了,虽说如今她不大管事了,但多少也要跟着操些心的,譬如将自己那些陪嫁的好东西拿出来。
如今听说蒋友祥来了,微微皱了皱眉头,才说道:“让他进来罢!”打从那日孙儿跪在她跟前,她拂袖离开之后,这祖孙二人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等蒋友祥进来了,蒋国公老夫人像是先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笑着说道:“祥哥儿,你来了啊!”
这祖孙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原本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可真的等蒋友祥看到一脸慈爱的祖母,到了嘴边的话却不晓得该怎么说了,“祖母……”
蒋国公老夫人是看着他长大的,一眼就看出他有话要说,指了指书桌前的太师椅,说道:“你先坐一会儿,等着我把这些账本子看完”实际上是给蒋友祥好好想一想的时间。
蒋友祥点了点头,依言坐了下来。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蒋国公老夫人这才收起账本子,问道:“这几日你可还好?我都好几日没见到你了,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这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就蒋友祥这脾气,来找他,绝对不是为了请安问好的。
“什么都瞒不住祖母的眼睛!”蒋友祥苦笑一声,可还是有些犹豫,有些话,说出来了可就收不回去了。
蒋国公老夫人看着他,笑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就说什么,怎么变得犹豫起来呢?信哥儿,这可不像你!”相比与孙儿这个样子,他更希望看到一个自信飞扬的蒋友祥,哪怕有什么不开心,闹一闹也就好的。
蒋友祥咽了口口水,终于说道:“祖母,是不是我与陈婕的亲事真的没有转寰的余地呢?”
这般严肃的时候,还真的是第一次!
蒋国公老夫人的心猛地一沉,可面上却是分毫不露,点了点头,“这件事该是这般就定下了,你娘的意思是等着寻一个合适的日子就去襄阳侯府提亲,不过如今你年纪还小,就算是订了亲,只怕也会过两年才会娶陈婕进门的。”
蒋友祥看着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祖母,我不想娶陈婕为妻,我,我想要娶杨睐娘。”
若是这会儿子是陈氏或者旁人听到了这话,估计会吓得昏过去,可蒋国公老夫人到底是经过风雨的人,虽心里有些惊异,但还是说道:“这件事儿,你娘晓得吗?”如今她年纪大了,对于府中的很多事,她向来不大操心,可这并不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杨睐娘是个好姑娘不假,可这世上的好姑娘实在是太多了,不是每一个都能配的上蒋友祥的。
不是说蒋友祥有多么优秀,而是蒋国公府怎么说都是京城中的一等勋贵之家,是蒋国公的嫡子,莫说是杨睐娘了,只怕这杨家的嫡出姑娘都是配不上的。
蒋友祥垂下头,低声说道:“娘自然不晓得,这话,我也不敢和她说,若是叫她得了,只会连累睐……杨家姑娘的,祖母,我是在您身边长大的,和您最亲,有些话我也只敢和您说,从小到大,你们都对我寄予厚望,我不管做什么事儿,都会为英国公府,为您,为爹娘想一想,生怕做出了什么让你们失望的事儿来,只希望你们能够以我为荣,这些,我都知道。”
“只是祖母,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东西,还记得小时候我喜欢看连环画,娘晓得了之后将我的连环画都撕了,是您去集市上又买了一套回来了,所以今日我喜欢杨家姑娘的事儿,我也只敢和您说。我晓得,娘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从一开始我就晓得这件事,所以我不敢想,不敢奢望,每次只要能够远远看着杨家姑娘就成了,但是……但是今日,我看着杨家姑娘站在我跟前,知道自己是要娶别人的时候,我的心好难受,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
“所以呢?”蒋国公老夫人看着他,目光之中早已没有了方才的慈爱,倒是难得的肃然,“你想告诉我,你想要娶杨睐娘为妻?”
她觉得很震惊,因为平日里杨睐娘时不时来与她请安,她并没有察觉出什么来,更没有听到什么关于蒋友祥和杨睐娘的风言风语,在她看来,蒋友祥对杨睐娘客气之中带着几分尊重,这个尺度很好,但她万万没想到,蒋友祥会隐藏的这样深。
蒋友祥顿了顿,继而郑重地点了点头,“对,祖母,我想娶杨睐娘为妻。”
蒋国公老夫人看了他良久,才了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祥哥儿,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明白你的心思,所以不觉得你的想法有多么荒唐,但我今日就明明白白把话给你说明白了,你不可能娶杨睐娘为妻,相信你心里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要不然你今日就会去找你的祖母,找你娘去了,而不是找我。”
“暂且不说我同不同意这门亲事,就算是我同意了,你爹娘那儿也是不会同意的,你爹爹看着是个开明的,但他有多看疼你你也是晓得的,日后你哥哥是要继承蒋国公府的,你是要分出去的,若是你娶杨睐娘为妻,纵然有你哥哥相助,但你的仕途之路也会艰难很多;而且你娘那儿也不会同意的,当初有你杨家好上太多的人家要把姑娘说给你,你娘都不同意,她又怎么会同意你娶杨睐娘呢?这些问题,你都想过没有?”到底还是年轻气盛,想问题未免太过于简单了一些。
蒋友祥突然站起身来,一下子跪在了蒋国公老夫人面前,恳切说道:“祖母,我知道这不可能,可我还是想要试一试,祖母,您就帮我罢!我不需要妻子娘家的帮衬,我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只要您答应我娶睐娘,我可以向您保证,日后我一定好好念书练功,不会再贪玩了……”他是个聪明的,只是平日里贪玩罢了,若论资质,他在蒋国公府乃算得上翘楚。
蒋国公老夫人摇了摇头,说道:“祥哥儿,我们说的是你的亲事,并不是交易,不是能一件事换一件事的,你先起来!”也许是文信之一直表现的太过于天真,甚少有这般严肃的时候,她也跟着谨慎起来了。
蒋友祥却是倔强地昂着头,说道:“祖母,您就答应我罢,只要您答应了,剩下的事儿,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好,我答应你!”蒋国公老夫人看着欣喜中带着几分惊愕的文信之,端着茶蛊喝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剩下的人那儿你打算怎么办,你外祖母年纪大了,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生气的,说不准还会大病一场,如今已经是冬天了,想要养好病并不是那么容易;你爹爹前不久来信说马上就要回京了,你们父子之间三年没有见面,他有多看重你这个儿子,你也是知道的,难道要他一回来就听到这个‘好消息’?睐娘是个不错的姑娘,这一点,我也不是不晓得,只是你我更知道,她并不是你爹娘心目中儿媳妇的人选。”
“你娘的性子你也是晓得的,我记得很多年前你外祖母就与我说过,说你娘一心想要你娶个大家闺秀,最好日后对你的仕途有所帮助,只怕她听到了这个消息一定会闹着寻死腻活,又何谈同意之说?还有你舅舅,他可以说将你当成了亲生儿子一般,这么多年,他对你如何,你心里难道不晓得,若你舅舅晓得了这事,该有多难过……这一切的一切,你都想过没有,还是,你真的想为了一个杨睐娘闹得整个蒋国公府和襄阳侯府都不得安生,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
男孩子冲动是常性,可很多事情,是要分得清主次的,为了一个女子,背弃家族,那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120 我不愿意嫁给你
“我……”蒋友祥一下子顿住了,他喜欢杨睐娘不假,可从没有想到得到杨睐娘会失去那么多,杨睐娘对他来说很重要,但家族对他来说,同样也很重要!
蒋国公老夫人见状,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你不惜与全家人翻脸,也要娶杨睐娘为妻,可你为杨睐娘想过没有?她又背负了什么样的名声?更何况,你虽天资聪颖,但却贪玩得很,但你问问自己,没有蒋国公府和襄阳侯府这一助力,你又能飞走多远,飞多高?到时候你就忍心看着杨睐娘跟你过苦日子吗?”若是蒋友祥真的愿意的话,那就表示他不是真心喜欢杨睐娘,只是不愿意娶陈婕,不愿意日后看着杨睐娘嫁给别人罢了。
“我不愿意……”蒋友祥顿时红了眼眶,使劲摇头,“我不愿意,我真的不愿意,祖母,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说实在的,蒋国公老夫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蒋友祥这个样子,只觉得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心疼,上前扶他起来,轻声说道:“孩子,这人生的路还很长,不如意的事情也还很多,旁人虽说你不懂事,爱胡闹,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懂事明白事理的孩子,可这个道理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人这辈子,喜欢的东西会有很多,但不可能什么都得到,你现在觉得心里难受,等着十年、二十年之后再想起来,只会觉得当如今的事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蒋友祥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有些似懂非懂,“祖母,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只是他做不到啊!
蒋国公老夫人挨着蒋友祥一起坐在了太师椅上,看着他,说道:“祥哥儿,如今你尚且未满十五岁,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我想,也许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杨睐娘,只是觉得她和身边接触的姑娘们不一样,久而久之就会觉得自己喜欢上她了……”见着和自己身边的那些姑娘不一样了,关注的也就多了,久而久之,感情也就来了。
“不,祖母,我晓得,我喜欢她,我是真的喜欢睐娘的!”蒋友祥急急打断英国公的话,这种情况还是他长这么大来第一次,“每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总会想起睐娘来,想着她的笑,笑着她的样子;每日我都巴不得凉月给睐娘下帖子,希望她能日日来蒋国公府玩,希望自己每天都能看见她……祖母,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我该把心思都放在明年的春闱上,可祖母,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也只有当着蒋国公老夫人的面,他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是换成了在陈氏的面前,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只怕这陈氏都得气晕过去了。
蒋国公老夫人听了这话,却是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祥哥儿,你可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吗?这话你当着我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当着你娘的面,只怕会害死杨睐娘的。”对于陈氏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
蒋友祥微微一愣,瞬尔才反应过来,忙说道:“祖母……我和睐娘是清清白白的,她,她甚至不知道我的心思,今日的事儿是我一厢情愿,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若是让祖母误会他和杨睐娘有私情,对他来说虽没有什么影响,但对杨睐娘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蒋国公老夫人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们俩儿没有什么,若是真的有什么,只怕你也不敢来找我了,更何况,你是我教导长大的,这点分寸应该还是有的。”
说着,她却是摇了摇头,继续道:“祥哥儿,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你自己回去想一想罢,若是你执意要娶杨睐娘为妻的话,我不会反对,但若是要我同意,那也是不可能的。”她虽疼蒋友祥,希望蒋友祥有个好的前景,但很多事儿,得叫文信之自己去闯一闯,摔个大跟头才能晓得对和错!
对于这话,蒋友祥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脸上甚至流露出了些许失望的神色来,“祖母,我晓得您的意思了,我……我会回去好好想一想的。”是啊,要面对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说着,他缓缓转身,朝着外头走去。
看着素来自信飞扬的孙子居然有这样落寞的背影,蒋国公老夫人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微微扬声说道:“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说怎么办就能怎么办的,就算你真的决定了要娶杨睐娘为妻,也要问问看她的意思才是。”但凡是聪明一点的姑娘,都会拒绝的。
蒋友祥脚步顿了一顿,转而就出去了。
此时,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一日没有进食的蒋友祥却是一点都感觉不到饿,只想快点回去,将这个消息写信告诉杨睐娘,祖母同意了,他与杨睐娘的亲事不一定会成,可到底祖母不反对了,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当晚,他书房里的灯就亮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一早更是神色憔悴,但还是让小厮送了封信去了杨家。
那小厮不敢随便拿主意,揣着这封信去了瑞祥居,可蒋国公老夫人听闻了这事儿,却是长长叹了口气,就让小厮将信给送出去了。
这蒋国公府距离杨家并不远,到了晚上,杨睐娘的回信就送回来了。
不仅是蒋国公老夫人,就连宋凉月都一直派人盯着蒋友祥这边的动静,当天晚上,蒋友祥一直未曾出来,更是将小厮送进去的饭菜都给摔了。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蒋友祥是个什么性子,从小到大那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如今只怕杨睐娘回信中明明确确写的是“不愿意”这三个字了。
蒋国公老夫人也是心疼得很,她满肚子的话也不晓得与谁说,只能与宋凉月说了,宋凉月却说杨睐娘是个有分寸的姑娘,蒋国公老夫人这才微微放心了些,要不然,若杨睐娘说愿意嫁给蒋友祥,那才是麻烦呢!
知道了这件事,蒋国公老夫人和宋凉月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放了下来,到底,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
只是蒋友祥却受不住这个打击,他本就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也没有休息了,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连着病了好几日,可病情却是毫无起色,反倒是越来越严重了,把蒋国公老夫人与陈氏急的像是什么似的。
这会儿子,陈氏端着药碗,亲手喂蒋友祥喝药,虽说在与儿子置气,可床上躺着的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她焉能不管?
可蒋友祥虽这会儿子没力气,但还是将头扭过去了,意思就是告诉陈氏,他不肯喝药。
“祥哥儿,你这到底是怎么呢?就算是不愿意娶陈婕,也不该作践自己的身子才是!”陈氏急的眼眶都红了,想想觉得不大可能,若儿子真要病,那也是在知道这门亲事的时候就病了,哪里会等到今日?
蒋友祥这会儿子没有说话,不过现在的他,也说不出话来。
这几日,陈氏急的瘦了好几斤,如今一肚子的火气也没有撒,将在文信之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好一通训斥,到了最后,反倒是她自己落了泪。
倒是蒋友祥的大嫂,蒋国公府世子夫人文氏见到这样的情况,上前安慰道:“娘,您别着急,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当务之急就是先治好祥哥儿的病。”这几日,京城中的名医不知道来了多少个,太医也是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可都架不住蒋友祥不肯吃药,这病怎么能好?
文氏也是个听话的儿媳妇,如今就算是怀着身孕,也整日陪在陈氏身边,不敢怒更不敢言。
这话说的陈氏就更加揪心了,“你说这该怎么是好?祥哥儿不肯吃药,难不成我还能撬开他的嘴不成?不过祥哥儿这病来的太突然了些,我怀疑,是不是鬼上身了……”这种话,她也就能当着自己儿媳妇的面说一说。
文氏也吓了一大跳,“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若是传出去了,蒋友祥的名声也就毁了。
“这种话,我也就当着你说一说,难不成还能与外头的人说?这外头不晓得有多少人在看我们的笑话呢!”陈氏明显是话里有话,这几日,虽说洪氏经常给文信之送一些补品过来,但那些东西,她却是不敢用的。
她与洪氏不对付,总觉得洪氏那宽宏大量的好性子是装出来的,却不知道她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文氏也挺喜欢洪氏这个二婶子的,却不敢当着陈氏的面表露出来,只敢顺着她的话说道:“娘,您说,祥哥儿是不是真的鬼上身呢?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就变呢?要不,您请个得道高僧偷偷回来给哥哥瞧一瞧?”若是蒋友祥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也跟着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方才说出有鬼的话,也是陈氏一时心急,这会儿子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不过这事儿的确是有蹊跷,我得好好查一查!”明明前一日蒋友祥都还好好的,可不过短短一日,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其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121 给你纳妾还不行吗
也就是蒋国公夫人陈氏这几日忙着照顾蒋友祥,没有时间去调查这事儿,但这并不表示她不会调查这事儿!
想到这儿,陈氏就派人下去调查一番了,果不其然,她打听到了说是蒋友祥那日去了潇湘苑一趟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在鹿园呆了一日,当天晚上就去找了蒋国公老夫人,接着又有宋凉月说了好一会子话,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这陈氏总不好直接去找蒋国公老夫人,去找宋凉月,只好将蒋友祥身边的那小厮找来了。
这小厮名叫休语,就是那日妄图劝阻蒋友祥去找蒋国公老夫人的小厮,虽说当初他是被陈氏安插到蒋友祥身边的,但这么些年来,蒋友祥对他一直很不错,所以在蒋友祥与杨睐娘这事儿上,他也就帮着蒋友祥瞒着陈氏了。
这会儿子,休语不免有些战战兢兢,压根就不敢看陈氏,“夫人。”这陈氏的手段,别人不晓得,他可是晓得的。
他还记得,当初与他一同服侍蒋友祥的还有个小厮,只是那小厮有一次在倒水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蒋友祥,蒋友祥就打那小厮三十个板子,后来那小厮熬不住,活生生就没了。
看着他那副心虚的模样,陈氏就晓得他心里有鬼,当即就厉声说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是少说一个字,小心你的小命!”也是她这段时间没有发现休语的不对劲,不过也怪不得香茗,每次她问休语一些事儿的时候,无非就是文信之今儿吃了几碗饭,去了哪儿,哪里就想到别处去了呢?
休语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他也不敢瞒着,一五一十将这件事儿都说出来了。
这蒋友祥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就算是什么都不说,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些端倪来的。
原本以为儿子是在外头遇到了什么事儿,万万没想到这事儿和杨睐娘有关系,更没有想到自己儿子居然会隐藏的这样深,当即只觉得勃然大怒,“好啊,果然是好得很!这杨家的姑娘也是个厉害的,小小年纪别的不会,竟知道勾引人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厉害!”
这杨家,她可是一万个瞧不上的。
可休语却是吓着了,“夫人,夫人,您息怒,小的说句不该说的,如今二少爷病着,若是晓得了这事怕是会生气的,二少爷的脾气您也是晓得的,若是知道了这事儿,只怕就更不愿意娶襄阳侯府的姑娘了……而且,这件事,好像老夫人也是晓得的。”
若是这事儿闹大了,他也得跟着受罪。
只是他却是不明白了,蒋国公老夫人这样疼自家少爷,怎么到了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下子,陈氏可是傻了眼,“你说什么?”该不会是自己听错了罢!
休语这会儿子压根就不敢看杜氏,低着头说道:“应该是错不了,少爷那天嘀嘀咕咕说一定要告诉老夫人,出来了更是神色恍惚,小的远远跟着,看见少爷的神情不大对劲,应该是老夫人与少爷说了些什么。”至于到底说了什么,那他就不晓得了。
陈氏只觉得晴天霹雳,敢情所有的人都晓得,就她一个人是傻子?
她想要去找蒋国公老夫人问一问,可这些年来,她和老夫人的关系是不冷不热,经历了蒋友祥亲事那件事之后,那更是势同水火了,这会儿子,她怎么好腆着脸去?
可若是这个时候她去找杨睐娘问个清楚,那老夫人晓得了,会怎么想?儿子岂不是更加恨自己呢?
……
越想,陈氏越觉得烦恼,到了最后,已经是烦躁不堪了,就连文氏问她到底怎么了,她也是随便敷衍了两句。
只是,陈氏还是觉得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起身去了潇湘苑。
杨睐娘乃是宋凉月的客人,这宋凉月与儿子关系向来好得很,定然是知道什么的,问她,是最合适不过了。
此时潇湘苑内,宋凉月坐在炕上绣花,听见陈氏来了的消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在蒋国公府里头,陈氏想要打听什么消息那可是易如反掌,如今叫一禾将刺绣绷子收起来,起身迎接陈氏的到来。
陈氏阴沉着一张脸进门,宋凉月冲着她福了福身子,轻声唤道:“大舅母。”
因为陈氏不喜欢故去的蒋氏,所以连带着连宋凉月也不喜欢了,宋凉月搬进潇湘苑么久,陈氏来的次数掰着指头都能数出来。
不过现在陈氏可不是来参观的,她环顾了周遭一眼,缓缓道:“好了,没你们的事儿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下去罢!”
跟在陈氏身后的人依言都下去了,倒是胭芳和一禾没有动,只是看着宋凉月。
宋凉月对着她们点了点头,她们俩儿这才下去了。
等着屋子里没了人,陈氏这才开门见山,“祥哥儿是不是喜欢杨家姑娘?”方才在来之前,她还专门问了休语,是不是杨家姑娘有意勾引自己儿子的,或者说,两人有没有做出没了规矩的事儿,可休语却说是自己儿子单相思,杨家姑娘一直都不晓得这事儿。
当她听了这话之后,觉得有些开心,又觉得有些失望,自己儿子那样好,怎么会喜欢杨睐娘?更何况,还是单相思!
宋凉月看了陈氏一眼,只觉得搁在角落的冰块都没有她脸上的表情冷,轻声说道:“是的,不过大舅母放心,睐娘姐姐对二表哥并没有非分之想,睐娘姐姐和我都晓得,二表哥是蒋国公府的嫡孙,日后前途不可限量,睐娘姐姐压根就配不上二表哥,更从没有妄想过高攀。”这,都是杨睐娘说的,但也是实话。
这话说的陈氏心里头才稍微舒服了点,不过依旧缓解不了她心中的怒气,“既然那杨家姑娘晓得分寸,那别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不管祥哥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请你转告杨家姑娘,要她不要心存幻想,祥哥儿的媳妇不仅要老夫人答应,还要我点头的,我说一句难听的话,就杨家姑娘那身份,也只配给祥哥儿当个妾呢!若是祥哥儿真的喜欢,大不了我到时候与杨家老太太提一提,说不准杨家老太太会答应了这事儿!”
她就怕最开始杨睐娘没存什么心思,但被自己儿子这么一搅合,就生出什么心思来了,毕竟蒋国公府和杨家,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说实在的,若换成了是她,也都不会难保自己不会动心。
杨睐娘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轻声说道:“我会将大舅母的话转告给睐娘姐姐的,不过二表哥那儿,还请你好好劝一劝。”这几日,她不仅没有去看蒋友祥,后来想了想,连东西都没有派人送过去。
她怕蒋友祥误会了,误会这是杨睐娘的意思,若是这般,那可就真的糟了!
这下子,陈氏这才放心了些,点了点头,“那就好,希望你能记得今日说过的话,更能好好劝一劝杨家姑娘,若是到时候事情闹开了,谁脸上都不好看。”话毕,她站起身来就走了。
这一路上,陈氏的心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从小到大,儿子虽不大听话,但也是无忧无虑的性子,要什么有什么,走到哪儿,不逗得长辈们哈哈大笑?不少长辈们都曾说过,有这样的一个儿子,日子过的该有多舒坦,像个活宝似的!
可自己这样人见人爱的儿子,居然会喜欢杨家的庶出姑娘?还会为了一个庶出姑娘闹得如此境地?陈氏只觉得心里不大舒服,但同时又有点心疼自己儿子,从小到大,好像儿子都没有开口向自己要求过什么,就算如今喜欢杨睐娘,也是去求了蒋国公老夫人,而不是来找自己!
一想到这儿,她的心就很难受,像是堵了团棉花似的!
特别是当她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蒋友祥的时候,心里简直能滴血了,顿了顿,开口说道:“娘知道了,都知道了……若是你真的那样喜欢杨家姑娘,娘成全你,娘可以去杨家说一声说一声,让她给你做妾,毕竟她爹只是杨家的庶出子,给你当贵妾也不算是跌了身价……”这事儿虽有些不厚道,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行的。
蒋友祥瞪着杜氏,从喉头发出几个字来,“不……不可以,你不能去……去找她……”他娘的性子,他实在是太了解了,只怕会对杨睐娘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这话一说完,他就觉得喉头很痒,剧烈地咳嗽起来。
陈氏的一颗心顿时又揪在了一起,忙扶着他,说道:“好,好,娘答应你,娘都答应你。”
说着,她忙安置蒋友祥躺下了,瞧见自己儿子咳的脸都红了,眼眶又跟着红了,“祥哥儿,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婕姐儿的性子虽说不大好,可这天下的好姑娘多得是,成了亲之后想要纳妾也不是不成,若是婕姐儿敢出言反对,娘是第一个不答应的……”善妒那可是七出之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