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一禾也跟着叹息了一声,“谁说不是呢?叫奴婢说,这最可怜的就是少爷了,奴婢可是听说少爷想去求老爷网开一面,可听说了太太做的那些事之后,也不好意思去了,可太太到底是他的亲娘,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太太跟前守了一夜,守的眼睛通红通红的,一大清早吟枫姐姐要他去歇一歇,他也不肯去。”
想起昨日那恍然无措的眼神,宋凉月只觉得有些心疼,“打水来给我梳洗梳洗,我去瞧瞧罢!”
“姑娘可是要去瞧少爷?可少爷是在太太跟前,只怕姑娘去了,会……”一禾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宋凉月却是一点都不担心,“会什么?会惹得人厌烦?还是怕宋安给我使脸色?如今她还有这个胆子吗?更何况,今儿是大年初一,按照规矩我是要去给太太请安的,只要太太是宋家的主母一日,我这规矩就不能少!”
这下子,就连一禾都不晓得劝什么才好了,只能给她梳洗打扮,陪着她一道去了梅氏的院子。
今儿是大年初一,可梅氏的院子里却是格外萧条,院子里的积雪都已经没过脚踝了,可依旧没人清扫,至于守门的丫鬟婆子,也不知道跑到哪儿躲懒去了。
就吟枫一个人忙进忙出,这大雪天都忙出了一身汗。
宋凉月瞧见吟枫端着药朝屋子里走去,唤了一声,“吟枫姐姐!”
吟枫忙了一夜,早就有些头昏眼花了,如今听到声音,这才瞧见了宋凉月,神色尴尬道:“二姑娘!”虽说梅氏当年做下的那些事和她没有关系,但她到底是在梅氏身边伺候多年的人,如今也只觉得脸上无光。
宋凉月含笑说道:“我来瞧瞧太太和昊哥儿。”
吟枫自然不敢拦着,一边端着药,一边将宋凉月迎了进去。
趴在床边的宋昊听见动静,抬头一看,见着是宋凉月,瞬时眼泪就掉了下来,“二姐姐,你来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到底是忍不住了。
原先小的时候,他还没去书院读书,对自己这位二姐姐是极喜欢的,虽然众人都说二姐姐刁钻任性,性格跋扈,可他却曾见过二姐姐端着白瓷碗喂一只受伤的麻雀,而后他就喜欢跟在二姐姐屁股后面,渐渐地,他更是发现二姐姐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就算是后来他被送到书院念书去了,可心底总还念及着二姐姐,总觉得二姐姐待他比大姐姐更好……
想及此,宋昊的眼泪落得更加厉害了,“我都已经听说了……二姐姐,对不住了……”
“傻孩子,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没错!”宋凉月只觉得心头不是滋味,想笑着安抚他,却是有些笑不出来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是我疼爱的弟弟,血脉相连,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说着,她更是说道:“瞧你眼睛都熬红了,先下去歇一歇罢!我知道你孝顺,可你也该学学你大姐姐,只有将自己的身子骨养好了,到时候才能好好照顾太太不是?要是等着太太醒了,发现你也病了,不仅她身边没个陪着说话的人,还得替你担心,这病又怎么能早些好起来?”
她好说歹说之下,宋昊这才由吟枫陪着下去了。
如今,屋子里只剩下了宋凉月,梅氏和一禾三人了,宋凉月看着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的梅氏,笑着说道:“如今屋子里也没了外人,太太又何必再装呢?这样再装下去,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
梅氏并没有说话,可搁在被子下的拳头却是不由得握紧了些。
宋凉月朝着床前走了几步,“我有的时候是特别佩服太太的,别的事咱们暂且不提,就说说这次的事儿罢,就在那么关键的时候,太太还能想出装晕来,实在是高明!而且从昨儿中午到现在也喝过一口水,没吃过任何东西,甚至都没有如厕,实在是厉害!”
其实她也不敢确定,但也只不过试一试罢了,梅氏像只狐狸似的,对梅氏,她得小心又小心。
果不其然,等着她这繁华说完了之后,梅氏的眼睫毛动了动,可还是没有说话。
宋凉月冷笑一声,说道:“难道到了如今,太太还以为事情会有回旋的余地吗?爹爹看在你们多年的情分上,还给了你两日时间,等明儿就会将你送到庄子上去了,只怕太太这一去,是一辈子都不能回到府里头来了,到时候不管是宋安出阁也好,昊哥儿娶妻也罢,太太怕都看不到了……”
“你胡说,老爷是不会这样对我的!”梅氏却是倏地睁开眼睛,似乎使出了全身力气,吼出这样一句来。
如今她身边也就剩下吟枫了,吟枫忙着伺候她,压根就没时间打听外面的消息,如今她要被送走的消息自然还没来得及传到她耳朵里去。
宋凉月淡淡瞥了她一眼,说道:“我到底是不是胡说,太太明早上就能知道了,爹爹可是说了,若是敢有人替太太求情一句的话,就将他一起送到庄子上去,太太想想,爹爹可曾有这般狠心的时候?如今也不过是被你逼的没办法了。”
梅氏这下子才慌了,这一夜里,她想过无数种可能,也想过无数种应对方法,可真像来临的这一刻,她还是慌了,“老爷不会这样对我,不会的……我跟在老爷身边那么多年,为他生儿育女,他怎么会,怎么可以……当初他以为你娘害死秦姨娘的时候,只是几年不曾踏足你娘的院子,并未将你娘软禁,甚至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他怎么会这样对我?”
宋凉月淡淡道:“太太怕真的是病糊涂了,当初爹爹之所以那样对娘亲,那是因为他一点都不喜欢娘亲,所以不管娘亲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都能选择原谅,但是爹爹对太太,还是有情有义的,甚至知道太太染上了毒瘾,依旧没有放弃过你寻医问药过!正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恨意才愈发深了罢,这个道理太太难道不明白吗?”
就好比,若是你被一只野狗咬了口,可能会觉得没什么,但若是你被自己悉心照料,养了多年的狗咬了一口,就算是身上不疼,可心里也是疼得罢!
“不会的,不会的!”梅氏喃喃,依旧不敢相信,冷冷的目光看向宋凉月,若是一个人的目光能将人杀死的话,那这会儿子的宋凉月已经死了千百道了,“一定是你,是你在老爷跟前说了什么,老爷才要将我送走,你……真的时候好狠毒的心,我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还不肯放过我吗?”
宋凉月摇摇头,道:“不是我不放过太太,是太太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啊!这世上的事情都是讲究因果关系的,当初你做下的那些事,迟早有一日会报应到你身上来的,就算是当时没看到报应,那也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你谋害我娘亲和秦姨娘是这般,之前诬陷我给你下毒也是这般,我还以为这个道理太太已经想明白了,可没想到太太还是糊里糊涂的!”
“不过等着太太到了庄子上之后可以好好想一想,庄子上山清水秀,无争无斗的,太太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好好想一想这个道理,顺便也可以想一想自己当年是不是错呢!”
话毕,她丝毫不理会身后梅氏的声音,带着一禾就走了,该说的已经说了,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的怨气也已经出了,好像并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倒是梅氏的声音久久不能平息,“……蒋氏,我知道是你,是你回来找我报仇了,你这个妖怪,当年我都已经与老爷定亲了,你为何要出来强插一脚,不仅你是个妖怪,你生出来的女儿也是个妖怪……”
只是如今大过年的,梅氏的话没说到几句,就已经被人堵住了嘴。
因为梅氏的事情,小宋府上下这年自然是过的不安生,就连大宋府都差人来问,为何昨儿宋元嘉一家没去大宋府用饭,到底是一家人,宋元嘉自然是没瞒着,一五一十全说了。
不多时,这件事就传到了宁王妃娘娘耳朵里去了,她的意思是让梅氏死在庄子上,好让宋元嘉再娶一位妻子进门。
可宋元嘉却是不愿意了,如今年纪大了,他只觉得心累的很,若是再娶进一个女人来,到时候又闹得阖府上下不安生,那该如何是好?
这姐弟两人明明是亲近之人,可每次见了面都像是仇人似的,你争我吵的,没个消停。
就算是如今宋凉月已经回到了蒋国公府之中,宁王妃娘娘身边的采薇也亲自来请了,神色间满满的都是着急,“……二姑娘,您就随着奴婢去一趟罢,宁王妃娘娘和二老爷吵得不像样子!”
她一直都不明白,这宁王妃娘娘和宋元嘉平日里都是随和的性子,可两人一旦到一起去,那就像是点了**似的,没个安生!
170 凯旋归来的许慕原
宋凉月只得跟着采薇去了宁王府,只是刚踏进正院,就听见了瓷器落地的清脆声,还伴随着宁王妃娘娘那冷冷的语调,“……事到如今你可还是在怪我?当年你一意孤行,如今可是还觉得自己的决断是正确的?今日你落到了这个地步,都是自己咎由自取,连带着几个孩子也跟着受了苦!”
就算是她不喜欢宋安,可到底宋安身上也流着宋元嘉的血脉,是宋家的女儿,就看在这一层上,她也不会对宋安置之不理的。
可向来好脾气的宋元嘉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毫不客气说道:“这一切不都要怪宁王妃娘娘吗?若不是因为宁王妃娘娘您,哪里有我的今日?”
这番阴阳怪气的话语声终于刺痛了宁王妃娘娘,她扬声说道:“怪我?如今你有这么好看懂事的女儿怪到我呢?”
接着,便是良久的沉默。
等着宋凉月进屋之后,宁王妃娘娘和宋元嘉两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好看,却到底考虑到她的感受,也并没有再争吵,宋元嘉与宋凉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走了。
可她却听出了方才话语中的不对劲来了,不由得问道:“姑母,方才您和爹爹在吵什么呢?”
“没什么!”宁王妃娘娘脸上写满了倦怠,就算是与自己这个弟弟关系向来不好,可到底是血浓于水的,“只不过是因为梅氏最近的事情闹得罢了,梅氏的事儿,我都知道了,你爹爹,到底是心地太善良了些!”若换成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给梅氏留下活路的。
宋凉月知道,却不会点破,“只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说再多都没用了……”她听方才宁王妃娘娘的意思,言语中和梅氏好像没有半点关系!
姑侄两人又说了会儿子话,宁王妃娘娘留宋凉月用了饭,就派人送宋凉月回去了。
原先她还时常提起要接宋凉月回宋府的话,就算是宋家对不起蒋国公府,可到底宋凉月是宋家的女儿,如今宋家又没倒,哪有宋家的女儿长年累月住在外家的道理?
只是经历了梅氏的事情之后,她却再也不好提起这件事了,也没脸再提了。
好在蒋国公老夫人晓得了这件事之后,却是长长叹了口气,半晌都没有说话,这些年,女儿的死一直都是她心头的一根刺,特别是女儿死了之后,京城中流传着女儿的恶名,说是女儿下药害死了怀孕中的秦姨娘和秦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如今,冤屈终于被洗清,可她的心底好像并没有太开心,更多的却是难过,人多不在了,名声再好听又有何用?
若是可以的话,她巴不得自己的女儿和梅氏一样歹毒,哪怕是受尽天下人唾弃,可只要活着,那就够了……
时间就一点点流逝,渐渐的也入了春,说来也奇怪,原本去年冬天是极冷的,可一过了正月,这天儿就暖了起来,就连皇上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了。
天气暖和了,灾情也就有所缓和了,虽说老百姓依旧没有粮食,可开春了,野菜有了,树叶也发芽了,总不至于再有人冻死饿死了,事情总归是在朝好的方面发展……
没多久,许慕原也带着好消息回京了,他不仅赈灾有功,还平定了陕北的内乱。
说是最初去陕北的时候,莫说是陕北老百姓了,就是皇上派去的钦差大臣,对他都不大看得上眼,别的不说,他年纪小小,又是皇上的外甥,大家都以为他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平日里商榷要事的时候也从未叫上他,更别说听他的意见了。
只是许慕原从来不摆安平候世子爷的架子,若是众人不听他的,不听就是了,他任由着他们去。
可一次两次之后,大家这才发现,原来这位安平候世子爷的主意还挺多的,不仅多,而且还挺实用的。
更别说许慕原不像是那些钦差大臣似的,平日里装模作样施粥完毕之后,就溜回了别院去了,有好多次,更是与灾民歇在了草棚之中,与灾民一起吃稀粥和玉米粑粑……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渐渐地,许慕原的好名声在陕北也传了出来。
可就算是有好名声也是不够的,要想得民心,那得拿出赈灾的东西来,他这才从京城带去的粮食也算是派上了用场,虽不多,但却是雪中送炭,暖了人心!更是从京城运了一批药草来了,也救了不少人!
等着开春了,许慕原离开陕北的时候,送行的老百姓达到了数万人!
就连皇上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都忍不住赞许道:“安平侯府当真是世代忠良啊!乃是我大周朝之栋梁!”
如今朝廷困难,这赏赐自然是拨不下来了,而许慕原也不屑于要这些赏赐。
许慕原回京的第二日,就去了御书房,面见了皇上,“……还请皇上给我赐婚!”
皇上看着他,含笑说道:“好,好,朕答应你的事情自然是记得的,定然不会食言!”开春了,西北的战役也是屡屡传来捷报,皇上的心情自然是好得很!
许慕原面露笑意,就算是如今他清瘦了不少,可到底是经了事儿,整个人身上也褪去了几分青涩,“多谢皇上!”
如今他心里想的都是将这个消息告诉宋凉月,若是宋凉月晓得了,也该会开心罢?
这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长高了,还是,生的愈发好看呢?这些日子,她有没有惦记自己呢……
想着这些,许慕原连皇上说了些什么都没怎么听进去,直到皇上又唤了他一声,他这才缓过神来,“皇上,您说什么?”
皇上笑着说道:“朕是说,这赐婚不是不可以,但却不是这个时候,朕想的是等着捷报传来,安平候凯旋之日再给你赐婚,你觉得如何?毕竟你爹爹如今在替朕征战,这个好消息也该等着他回来之后在颁布才是,也好叫他开心开心才是!”要不然,未免也太不敬重安平候了些。
“您说的有道理,是我太心急了些。”许慕原笑了笑,既然皇上已经答应了这件事,那就断然不会再有什么纰漏了。
如此,许慕原心底也是吃了颗定心丸。
等着他从御书房出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侯在门外头的长安见了,笑着说道:“世子爷,长公主已经在府里头设了宴,正打算为您接风洗尘,正好也给您庆贺庆贺,长公主方才才派人来说了,等着您从御书房一出去,就回去呢!”
瑞华长公主是个什么性子,安平侯府上下可是没人不知道的,就算是自己错了,那也会把错儿推到别人身上去,可如今,却主动给许慕原设宴,这还真的是头一回!
许慕原心中也是略有些感动,但还是说道:“你先回去与娘说一声,说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等事情办完了,立刻就会回去的!”
他很想知道宋凉月听到这个好消息时脸上的表情,是娇羞,震惊,亦或者是雀跃?
想及此,他压根就不理会身后长安的呼叫声,疾步就朝着皇宫外走去,如今他可是宫里头的大红人,阖宫上下,就算是皇上跟前最得脸的太监总管李大清见了他,都哈腰点头的,好像一只哈巴狗似的。
出了皇宫,许慕原直奔蒋国公府,后门,第三棵歪脖子树下一纵而跃,他那矫健的身影就落入了蒋国公府。
对于蒋国公府,他已经熟悉得很,对于潇湘苑,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春困秋乏,如今刚过晌午,守在潇湘苑门口的几个婆子正坐在门口打盹,就连许慕原是什么时候进去的都不晓得。
此时此刻的宋凉月正躺在吊椅秋千上晒太阳,她本就极其畏寒的,只觉得去年那个冬天格外难熬,如今天气好了,恨不得日日都呆在阳光下,更是命人搭了个吊椅秋千,没事儿的时候就拿本书歪在秋千里,真的是惬意得很。
许慕原刚准备摸进宋凉月房里的时候,就瞧见了那抹青碧色的身影,暗道一声还真是会享受,就走了过去。
他的步子极轻,什么时候靠近宋凉月的,宋凉月都不晓得,只看见自己的眼前拉了一道长长的影子来,只以为是胭芳或者一禾,头都没抬,懒懒说道:“你来的正好,我口有些渴了,给我倒杯水喝罢!”
窝在秋千里是极舒服的,舒服的她连动都不想动一下,就连蒋国公老夫人来了,瞧见她这幅惬意的样子,都忍不住说看她日后嫁人了可该怎么办,可话里话外都是宠溺的意思,甚至还命人打了一方紫檀小桌子搁在秋千旁,方便宋凉月搁置茶壶书本这些东西的。
许慕原听见了,也不说话,只倒了一杯茉莉花茶递了过去。
宋凉月喝了两口温水,将白瓷杯又递了过去,只是一瞥眼,却发现接过来的那手虽纤细,但上头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碎口子,一看就是男子的手,当即就抬起头来,可看到眼前人时候,白瓷杯却掉在了地下。
171 嫁给你?我宁愿死!
“哐当”一声,白瓷杯落在地下,瓷片飞溅,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茉莉花的清香。
暖暖的阳光下,眼前女子脸上那细小的绒毛似乎都能够看见,更别说宋凉月脸上满满的都是惊愕。
这份惊愕落在许慕原眼中,似乎就变成了欣喜,“凉月,好久不见了。”
自从那个吻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得极为尴尬了,就算是后来在宫里头见过一次面,许慕原救了宋凉月,可那次两人却并没有说上几句话。
凉月?
宋凉月脸上的震惊更是深了几分,上一次许慕原这样叫自己的时候,还是上一世,那个时候的宁王府并没有被许慕原控制,她也还是人人歆羡的安平侯夫人,可如今,这两个字对自己来说未免有些讽刺了。
想及此,她脸上的震惊渐渐褪去,变成了嘲讽,“不知道世子爷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难道还是要找外祖母提亲的不成?对了,我忘了,世子爷马上就要与徐家姑娘定亲了,说是等着安平侯一回来这亲事就要定下来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世子爷了,只是不知道若是徐家的人晓得世子爷这般大费周章来找我,会作何感想?”
她向来不是那等尖酸刻薄之人,甚至在面对梅氏的时候,也能做到保持冷静,可唯独到了许慕原面前,她却是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就算在心底一万次告诉自己,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可她到底还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很多事情哪能说忘就忘的?
许慕原被她激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喉头像是哽了一团棉花似的。
可顿了顿,他不由得想到每次他爹去了姨娘院子歇息的时候,他娘说话也是酸溜溜的,难道,宋凉月这是吃醋了,“我听你话中的意思,可是不想我娶徐雪儿为妻?”
“你娶谁为妻,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何谈喜不喜欢之说?是世子爷要娶妻,又不是我要娶妻!”宋凉月想起梅花树下的那个吻,想起暖泉底下紧紧着自己腰间的那双手,只觉得心头很是不快,怎么这一世自己好像与许慕原交手,也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方才我都说了,世子爷马上要定亲了,我该恭喜才是,只是也请世子爷记得自己也是要定亲的人,若是世子爷光明正大来到蒋国公府,来了潇湘苑,我自然是欢迎的,只是世子爷这般偷偷摸摸的进来,且不说瑞华长公主和徐家的人知道了会作何感想,就说世子爷这番行径,就不是君子所为!”
她的心绪已经渐渐平复下来了,也明白自己在许慕原跟前,到底是不该,也不能流露太多情绪的。
许慕原唇角却是微微翘了起来,“我是要定亲了,却不是与徐雪儿啊!”
“那是谁?”宋凉月不由得有些好奇。
许慕原直勾勾看着她,声音轻缓,与先前在陕北平定匪徒时那凶狠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似的,“是你!”
“轰隆”一声,这消息对宋凉月来说无疑于又是平地惊雷。
可她到底还没有乱了分寸,冷笑着说道:“世子爷这是在同我开玩笑,还是在戏弄我?如今不仅是瑞华长公主那边,还是徐家那边都已经放出消息了,等着安平候一回京,就要邀媒人上门提亲的,如今只怕世子爷和徐家姑娘的八字都已经合过了罢?”只是,安平候到底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之数。
抛开她和许慕原的恩恩怨怨不说,其实她是希望安平候平安无事的,也只有安平候平安无事了,上一世的很多惨剧才不会发生。
许慕原看着她捏着帕子的手攥成了个拳头,只认为她这是高兴得有些紧张了,“你放心,我娘虽有意要我娶徐雪儿为妻,但我确实不愿意的,‘百善孝为先’的这个道理我虽懂得,可愚孝又有何用?更何况,我的妻子那是要陪我一辈子的人,这辈子,我只想与我心爱的女子在一起,要不然,纵然余生百年,又有什么意思?”
听闻这话,宋凉月却是有些呆住了,半晌才道:“所以就算是明知道娶那人对你是百利而无一害,你不喜欢她,依旧也是不愿意娶的?”
许慕原点点头,说道:“正是,什么功名前程,什么荣华富贵,那些都是虚的,得了再多,又有什么意思?”
宋凉月的嘴巴动了动,思绪却飘得老远,上一世她嫁给了许慕原之后,也曾有过一段很长时间的幸福时光,只是等着许慕原凭借着宁王和宋家的势力在朝中再次站稳脚跟之后,对她的态度也就渐渐变了。
其实那个时候的她就已经晓得,自己只怕是许慕原的一颗棋子罢了,但女人啊,都是喜欢自欺欺人的,明明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却还是一直一直骗自己!
可如今许慕原这话,到底又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不是说,上一世对自己还是有点感情的……不,不会,且不提许慕原有没有点丁点爱自己,就算是许慕原有点良知,上一世都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想及此,宋凉月说话时候的眼神就渐渐变得冷冽起来了,“那是因为世子爷如今什么都有,所以什么都可以不在乎,这世上多的是陈世美,并非柳下惠,只怕真的等到有一日世子爷走投无路的时候,莫说是娶徐家姑娘了,只要是对世子爷有利,只怕是任何人,世子爷都愿意娶的!”
好在这一世她和许慕原没什么关系了,就算是安平候死了,安平候之死真的和宁王和宁王妃娘娘有关系,如今她也是和许慕原站在对立面的,从一开始都是仇人了,就算是撕破脸皮又如何?
“你怎么会知道我心底是如何想的?”许慕原的声音淡淡的,可言语中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声调来,“我自己的心思,我自己最明白!所以,还请二姑娘没有弄清楚我的心思之前,不要乱下定论!”
他倒是不懂,自己在宋凉月心中就是那样薄情狠毒的一个人?
宋凉月讥诮一笑,说道:“说的也是,世子爷是什么样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是我唐突了……只是不知道世子爷今日来找我是因为何事,若是没事的话,还请世子爷离开罢,毕竟我是个闺阁女子,若是被人撞见和外男私会,这名声怕也是保不住了的。”
每多看许慕原一眼,她的心就不舒服一点,想当初许慕原去陕北的那段日子,她过的多快活啊!
许慕原也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郑重说道:“今日来自然要有要事与你说的,我已经与皇上说了,等着我爹爹一回来,皇上就会给你我赐婚的!”
这下子,宋凉月却是连冷笑都已经笑不出来了,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她可不想重蹈覆辙。“若是我不愿意呢?”
“你这是真话,还是假话?”高傲如许慕原,到了这一刻也有些紧张,巴不得从宋凉月嘴里听到“玩笑话”三个字。
可宋凉月却冷声说道:“自然是真话,难道这种事我还会与世子爷开玩笑不成?世子爷别忘了,瑞华长公主一直都是想叫您娶徐家姑娘为妻的,到时候就算是一道圣旨颁下来,可世子爷到底有没有想过我该如何自处?原先那些流言蜚语好不容易平息了,世子爷又闹了这样一出来,可是又要再次将我推到火坑里去?”
“世子爷出身优渥,向来不知道那流言蜚语比六月飞雪都厉害,还请世子爷放我一条生路!”
字字句句宛若诛心,将许慕原那颗高傲的心打击的千疮百孔,可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我再问你一次,你这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宋凉月语气更加冷了,“就算是世子爷问千遍万遍,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我不愿意嫁给您,就算是皇上赐婚的旨意下来了,我也是不愿意嫁的,若是世子爷真的要娶,到时候就抬着我的尸体进安平侯府罢!”反正早晚结局都是一样的,那她还不如早些死了算了,还不如少受到些折磨!
她是晓得许慕原性子的,就算是上一世她初嫁入安平侯府之中,安平侯府的情形那样艰难,就算许慕原到了李大清那种阉人跟前都得赔笑脸说好话,可从始至终,许慕原的脊背却从没有弯过,他的心底,从始至终都是骄傲的!
所以,她多希望自己的这番话能够刺痛许慕原,叫许慕原放弃这个想法!
只是宋凉月到底忘记了,如今的许慕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压根还没经过上一世的磨难,这心智也远不如上一世成熟了,更何况,他长到这么大,还从没有过得不到的东西!
这东西得不到,许慕原也就愈发想要了,“既然你这样决绝,那我到时候就抬着你的尸体与我拜堂罢!”他从不轻易做决定,可若是决定做了,那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172 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宋凉月与许慕原两人的目光之中都泛着冷意,可这个时候宋凉月到底是有些担心起来了,若是自己死了,外祖母该如何?爹爹该如何?姑母又该如何?
重活了一世,她是来亲人身边尽孝,是来赔罪的,又怎么能和上一世那般,再做一次不孝子,“我不知道世子爷为何想要娶我为妻,这京城之中,比我家世优渥,长相俊美,温柔娴淑的姑娘不知道多了多少,这人人都是巴不得嫁到安平侯府中去的,世子爷为何不肯放过我?”
“世子爷想要的不过是一世一双人,得一人一心永不分离罢了,可就算是我真的嫁给了世子爷,世子爷也注定得不到我的心,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就算是暂时得不到,你敢说永远都得不到吗?”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这一点,许慕原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原先小的时候,我曾养过一只波斯猫儿,这波斯猫儿乃是西域进贡给太后娘娘的,性子高傲,一般人都是驯服不了的,就连太后娘娘赏玩了两日之后也丢给宫女养着了。”
“后来我就养着那只波斯猫儿了,那猫儿性格虽骄纵,可到底是只畜生罢了,到了最后,还不是粘我粘的厉害!我并非是将你比作畜生,可我想说的是,不管是人还是畜生,只要你真心对他好,就算是石头心也会有融化的这一天,更何况我相信你的心并不是石头做的!”
若没有上一世的事情,宋凉月听到这话定然会感动,但凡是个女子,听到这样的话都会感动,更别说还是面对着许慕原这样一个男子!
可宋凉月却别过头去,淡淡说道:“我的心的确不是石头做的,可世子爷的心怕是石头做的……不管世子爷如何说,我都不愿意嫁给你!”
这话,已经是一点转寰的余地都没了。
此时此刻,宋凉月嘴角的尴尬实在是有些明显了,半晌才说道:“你可是喜欢蒋友晖?”当初宋凉月知道了要嫁给蒋友晖之后,是愿意的。
宋凉月摇摇头,说道:“我并不喜欢三表哥!”
“可是,你愿意嫁给他!”许慕原的语气已经透着十足的冷意了。
宋凉月轻声道:“是的,我是愿意嫁给三表哥,若是没有三表哥之前的事情闹出来,只怕我这会儿子与三表哥的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我并不喜欢三表哥,但想着能够叫爹爹和姑母放心,叫外祖母开心,哪怕是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也是愿意的,更何况,我对三表哥并不讨厌!”
许慕原只觉得心底发冷,“你这话的意思可是你讨厌我呢?”
宋凉月这才看向他,发现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这话是世子爷自己说的,我并没有说过!”
重生之后,她变得理智了很多,就算是如今对许慕原怀揣着恨意,可她明白,自己与许慕原到底是不能交恶的,不管是如今的许慕原,还是变得心狠手辣的许慕原,她都万万不能得罪。
许慕原却是哈哈笑了几声,掩饰了自己心底的尴尬,“有意思,还真的是有意思,你这话说的我对你愈发有兴趣了!”
说着,他这才冷声说道:“你越是不愿意嫁,我就越要娶,你好好准备下,等着到时候嫁给我为妻罢!”
话毕,他转身就走了,却没人瞧见,在他转身那一刻,这脸色倏地变了,难看到了极点,是啊,但凡是谁碰到这种事情心里都会难过的,自己的一腔热情却换来了这样的答复!
想着自己在陕北吃的那些苦,许慕原从不觉得有什么,想当初,就连长安跟着他住在草棚的时候都怨声载道,他从小锦衣玉食,难道会觉得不苦吗?
苦!自然是苦的!
特别是饿了几天之后,喝下那边冰冷且清的见底的稀粥,只觉得连心底都是冷意的,可就算如此,却依旧及不上宋凉月方才的那几句话。
看着许慕原的背影消失在潇湘苑门外,宋凉月长长叹了口气,颓然坐在了秋千上,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又会变成这个样子?好像所有的事情饶了一圈之后,又再次回到了原点!
也不知道这一世的安平侯还会不会战死在西北,安平侯之死又会不会与宁王妃娘娘扯上关系,若是真的和宁王妃娘娘有关系的,依照许慕原那性子,不管如今的他对自己是真情还是假爱,都不会愿意娶自己为妻的罢!
上一世,是她死乞白赖要嫁给许慕原的,更何况那个时候许慕原娶自己是对他有有益处的,可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出现了变化……
想到这些事情,宋凉月的心情难免会有些不痛快,只是如今却不是她心情不痛快的时候,如今已经是初春了,蒋友祥与陈婕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初三,距离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整个蒋国公府上下都忙着操持着蒋友祥的婚事。
蒋国公老夫人年纪大了,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又病了一场,这身子骨自然是比不上之前,所以将蒋友祥成亲的事儿都交给了蒋国公夫人陈氏。
陈氏这段时间忙虽忙,但想着儿子要成亲了,娶的还是自己的侄女,就算是再累,这脸上的笑也没听过。
反观蒋国公,知道这门亲事再无转寰的余地之后,索性年一过完就去了福建。
至于蒋友祥,他本就不想娶陈婕为妻,这三月三日这一天对他来说更是个折磨,也就不会在乎那一日有谁在场了。
这段时间,蒋友祥被陈氏关在屋子里,生怕他又躲出去,每日都问蒋友祥一些小事,无非就是喜服的样式,成亲那一日的菜品……惹得蒋友祥一听见陈氏的声音都直皱眉头。
这一日,蒋友祥一听说陈氏来了的消息,忙从院子后门溜出去了。
只是蒋国公府虽大,但蒋友祥转悠了大半圈,还是觉得没地方去,想了想,便去了潇湘苑。
人心里烦闷了之后,与旁人埋怨一通之后,心里就能舒服多了。
倒是宋凉月听了他的话之后,心头也跟着不舒服起来,这段时间,杨睐娘的身子还未大好,都已经到了春天,却还是经常咳嗽,“二表哥,如今这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你也不要想太多!至于大舅母那边,你也多体谅体谅她才是,如今大嫂才生了孩子,一颗心都扑在了孩子身上,大舅母那边是一点都帮衬补上的!大舅母与外祖母、二舅母的关系向来不大好,大舅舅也不在京城里,就连大嫂如今忙着照顾孩子,也不能无事的时候陪着大舅母说话,大舅母这心里也只怕是苦的很,不找你说话还能与谁说呢?”
“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已经事事顺着她了,她怎么还这般步步紧逼?她明明晓得我不想成亲,不想娶陈婕为妻,可我还是照她的意思做了,她却还拿这些小事烦我!”蒋友祥皱皱眉头,脸上写满了无奈,“更何况我听说杨家姑娘最近身子不大好,这心里头也就更加不舒服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凉月给打断了,“二表哥,以后这样的话切莫再说了,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能有这样的心思?若是以后的表嫂听到了又会如何想?就算是你不为自己想一想,可到底也要为睐娘姐姐想一想,如今睐娘姐姐马上就要及笄了,也要说亲事了,若是这样的话传出去,你叫她如何做人?”
蒋友祥却是颓然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这也不就当着你说一说……杨家姑娘的身子到底怎么样呢?我听说她已经病了有些日子呢!”
宋凉月却只是笑着安慰道:“放心,睐娘姐姐没事儿的,也就去年冬天太冷了染上了风寒,如今已经大好了!”虽是假话,但也是善意的谎言,她知道,若是真的说出了实话,这蒋友祥的心思就更加不安分了。
男人啊,都是这样的,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可真的得到了,等过些日子,好像也就看的并没有那般重要了。
蒋友祥这才放心了些,“……听说安平候世子回来了,你可是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宋凉月面上宠辱不惊,好像这件事和她压根就没什么关系似的,“如今京城众人都在传这安平侯府世世代代出忠良,一个个都是英勇无比,有勇有谋的,更别说安平候世子爷小小年纪就能平定了陕北内乱,实在是厉害……只可惜,这样的人竟要娶了别人!”
就连心高气傲的他都不得不佩服许慕原,觉得许慕原是难得的人才,数年之后,定又和安平候一样,成了大周朝的栋梁!
宋凉月却是白了他一眼,说道:“二表哥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徐家姑娘家世德行样貌都极为出众,又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嫁给了安平候世子爷,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吗?反倒是我听说前几日二表哥还和安平候世子爷一道出去喝了酒的,什么时候二表哥和安平候世子爷关系这样好呢?”
173 妹妹,求你救救我
这话问的蒋友祥不由得有些心虚了,其实前几日喝酒的时候许慕原也曾与他提过的,言语中流露出宋凉月并不想嫁给他的意思,当时两个惺惺相惜的人到了一起,自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不知不觉中,这梨花白也已经喝下去好几壶了。
当即他就拍着胸脯与许慕原保证,说他亲自去问一问宋凉月的意思!
晓得了自己与杨睐娘是不可能的事儿,可蒋友祥却巴不得能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能够终陈眷属。
宋凉月瞧着他半晌不说话,不由得说道:“二表哥,你这怎么不说话呢?难不成是心虚了不成?”
“心虚?我为什么要心虚?”蒋友祥是个不会撒谎的,脸上的表情早已经出卖了他,“我不过是最近与安平候世子爷走的近一些了,你都说我心虚了,我看着天底下的女子都一个样,没事儿的时候都能掀起三分风浪来,罢了,不想与你多说了,我要回书房看书了!”
若是再说下去,那肯定又要露出马脚的!也只能下次再帮子衍兄打探宋凉月的意思呢!
宋凉月想要喊住他,可这蒋国公府的男子都是世代习武的,蒋友祥这会儿子更像是脚下生了风火轮似的,一溜烟的就跑的没影儿了。
他越这个样子,宋凉月愈发觉得他心里有鬼,可又不好找他身边的小厮来问个清楚,想了想,也打算等着下次将事情问个清楚。
等着梳洗打扮了一番,宋凉月就去了瑞祥居,如今她在帮着蒋国公老夫人抄写经书,这一抄都是大半日,蒋国公老夫人又巴不得能时时刻刻瞧见她,所以她也就没有在潇湘苑中抄写经书,反倒是去了瑞祥居了。
今儿她一去了瑞祥居,见着蒋国公老夫人的脸色好看,不由得问道:“外祖母,可是有什么好事儿吗?”
蒋国公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自然是有好事了,还是天大的好事了,这一切都还要说到你抄的经书上来呢!”
“我抄的经书?”宋凉月却只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我抄写的经书不是都供奉到了白马寺去了吗?怎么还能逗得您高兴呢?”这话,她怎么就有些听不明白了。
蒋国公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更甚,说道:“你抄写的经书自然是供奉到了白马寺去了,只是前几日程阁老家的老夫人去上香,见到咱们供奉的佛经上面的字儿写的好看,忍不住问了旁人的小师傅几句,那小师傅说这佛经是咱们府上的,那程老夫人也是个爱佛之人,今早上还专门来问了我的,与我说了会儿子话,还直夸你的字儿写得好!”
说着,她更是看着宋凉月呵呵直笑,“那程老夫人更说程阁老膝下还有小儿子未定亲,想见见你,还说想将你说给她那小孙子呢!叫我说,这程阁老家乃是书香世家,程老夫人看着又是个和气爽朗的,只怕你要是嫁过去了,这日子也一定是好过的!”
皇上疼长子,百姓爱幺儿,这寻常人家,受宠的一般都是小儿子,就连带着小儿媳妇都跟着受宠起来,更何况,若是宋凉月嫁过去了,又不用急着为程家开枝散叶,又不用到婆婆跟前立规矩,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自从程老夫人走了之后,蒋国公老夫人却越想越觉得满意。
宋凉月看着她脸上的喜色,有些不愿意泼她冷水,但这冷水却是不得泼的,“外祖母,方才您都说了这位程老夫人是个爽朗之人,只怕她方才那话也只是随口说说的,更好看,她连我的面儿都没见过,哪里会想要把我说给她的小孙子?”
“如今啊,咱们就不想这种事儿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操持着二表哥的婚事才是!这二表嫂马上就要进门了,到时候您打算给她什么见面礼?我虽是小姑子,不用准备什么东西,只用乖乖接着她的礼儿就好了,但我还是想给二表嫂绣一方锦鲤戏莲的帕子,您觉得如何?”
提起陈婕,蒋国公老夫人嘴角的笑容不由得淡了不少,“我看还是算了罢,你给她绣一方牡丹花的帕子就成了,我瞧那陈婕向来喜欢那种招摇的颜色!更何况,这锦鲤戏莲繁琐得很,光锦鲤上头的鱼鳞都足够你费神了,更别说还有莲花和荷叶,只怕要将你眼睛都给熬坏了,若是你非得要送她这帕子,也不是不可以,交给针线房做就是了。”
对陈婕,她是一个瞧不上,若非是当初她插手了蒋国公世子蒋友柏的亲事,挑了文氏进门,蒋友祥这门亲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的。
宋凉月却笑着说道:“这样怕是不好罢,若是到时候传到二表嫂耳朵里去了,只怕她会不高兴的!您担心我的身子,那我绣一方简单些的帕子就成了!”
蒋国公老夫人这才答应了,转言又说起程阁老家的那小儿子来了,她统共就没见程阁老家那小儿子几面,原先连印象都没有,可如今说起来恨不得要把程阁老家的那小儿子夸成只有天上才有的神仙似的。
听的宋凉月一头冷汗,好几次找了借口要要去书房抄经书,蒋国公老夫人都说不急在这一时,后来还是宋凉月找借口说有些困了,要睡觉,这才去了抱夏歇着了。
自己的亲事,再一次成为了所有人心中担心的大事儿了。
如今宋安的亲事已经没人去管了,梅氏被送到了庄子上去,宋元嘉整日忙着公务,对于女儿这些亲事也不大拿的定主意,也只能请宋安的大伯母郭氏帮着操劳几分。
就算是郭氏是个贤淑的,但如今她身边都还有几个儿子女儿尚未成亲,若是有合适的人选,自然是要留给自己女儿的,更别说先前梅氏闹出的那事儿,还真叫人瞧不上,所以连带着郭氏在心里都有些看不上宋安了。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这话是古人流传下来的,怎么会没有道理?
宋凉月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却是摇摇头,上一世宋安嫁给了大伯母郭氏娘家的侄儿,宋安都觉得不满意,如今,就算是大伯母肯从中说合,只怕郭家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反正有宋安在前头挡着,宋凉月也有个挡箭牌,对自己的亲事也不大上心,左不过等着宋安出嫁了她才能出嫁呀,难道还能越过宋安不成?
想着这些琐事儿,宋凉月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只是她觉得自己没睡多久,耳畔就传来了一禾的声音,“姑娘,姑娘,大姑娘来找您了,如今正在潇湘苑等着呢……”
她的声音压的很低,一则是害怕惊扰了在睡梦中的宋凉月,二则是害怕这消息传达了蒋国公老夫人的耳朵里去了,依照着蒋国公老夫人那性子,知道了这事儿,说不准直接命人将宋安给赶出去了。
宋凉月迷迷糊糊的,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是谁来找我呢?”
一禾的声音这才稍微大了些,“是大姑娘这会儿子过来找您了,珠儿方才来说的,说是大姑娘哭的眼睛都红了,直说找您有要紧事儿,珠儿怕出了什么事儿,所以就慌忙跑了过来!”她也是一点都不敢耽搁。
宋凉月立马就起身了,这一路上忍不住在想,到底宋安是出了什么事,竟然来找她来呢?
一进潇湘苑,宋凉月就看到了宋安的身影,原先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这会儿子像是变了人似的,眼睛哭的又红又肿,还一点都不避忌旁人的目光,一看到她来了,这眼泪又掉下来了,“凉月,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顿时,不少在一旁看热闹的丫鬟婆子的目光又汇聚过来了。
宋凉月可以不在乎宋安的脸面,但却不会不在乎宋家的颜面,点头说道:“有什么话,咱们进屋再说罢!”
一进了屋,这里头没人了,宋安的眼泪落得愈发厉害了,“凉月,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我知道我娘和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儿,但我到底是你的亲姐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宋凉月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落魄的宋安,就算是当初送走梅氏的时候,宋安也只是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落泪,纵然看着萧条,但却远没有到达这个地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总要与我说清楚,我才能知道该如何救你啊!”
宋安抽噎着说道:“宁王妃娘娘……宁王妃娘娘她要将我许给大伯母娘家的侄儿!”
宋凉月略一想,就说道:“姑母说的那人可是大伯母娘家最小的侄儿?”
宋安点点头,这眼泪像是绝堤的洪水似的。
这下子,宋凉月可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了,上一世,宋安也是嫁给了郭氏娘家最小的侄儿,只是不同的是,上一世的宋安是欢欢喜喜出嫁的,那个时候的宋安刚来京城不久,压根就不知道郭氏娘家最小的侄儿是个什么德行,只以为寻了一门好亲事!
是啊,不管是论家世还是样貌,郭氏娘家最小的侄儿郭子耀配宋安都是绰绰有余了。
174 这个交易怎么样
宋凉月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这件事是姑母与你说的亲事,就算是你不满意,也该是与爹爹或者姑母说才是,怎么找到了我这儿来呢?更何况,你是为何不愿意嫁到郭家去?”
她已经猜到了宋安知道了郭子耀的品行败坏,只是这种事儿,郭家向来都是藏着掖着的,才来京城的宋安又怎么会晓得?
说起这话来,宋安哭的已经是泣不成声了,“你以为我不想求到宁王妃娘娘跟前吗?你我虽都是宁王妃娘娘的侄女,但宁王妃娘娘又何曾将我当成过她的侄女,这一次之所以为我说亲,无非是看着我年纪大了,娘亲又被送到了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所以这才想将我早早打发了出去!”别的不说,若是宁王妃娘娘真的一视同仁的话,自己又怎么会称呼她为宁王妃娘娘,偏偏只有宋凉月一人成为她为姑母?
宋凉月却并这样觉得,自己之所以得到宁王妃娘娘的宠爱,只是因为宁王妃娘娘心中愧疚罢,“其实姑母也是疼你的,要不然也不会将你嫁到郭家去了,大伯母是个什么样的星之力也是晓得的,最是贤良淑德的一个人,能够教养出大伯母那样人的人家定不会太差的,就算是你真的不愿意,也该与姑母说清楚才是!”
从始至终,就连宁王妃娘娘都不晓得郭子耀是个什么样的人,只以为他是略有些娇生惯养罢了。
在上一世,宁王妃娘娘也曾与自己说起过,若是晓得宋安后来会过的那样不幸,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她嫁到郭家去的,毕竟当初为了能够让宋安嫁到郭家去,宁王妃娘娘也是费了些功夫的。
可宋安却不会晓得这些事儿,只哭着说道:“郭家是书香世家不假,只是那郭子耀实在不是东西……如今不过十六七岁,这身边的丫鬟都已经开了脸,我还听说到如今为止,他身边的两个丫鬟都已经怀有身孕了,却被郭家太太打发出去了,不仅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留下来,这丫鬟也被赶出去了,这样的人家,可是能嫁的?”
这丫鬟顶多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破了身子,流了孩子,被赶出府去,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这消息,你是从哪儿听说的?”就连上一世的宋凉月也只晓得郭子耀好女色,不成器罢了,却没想到会这般没有担当。
就算是身边的丫鬟怀了孕,大不了与郭家太太说抬了做姨娘就是了,亦或者送到流了孩子送到庄子上好生养着……不管如何,都不会比他们的处理方法更差了。
宋安哭哭啼啼地说道:“听徐家姑娘说的,徐家有位庶出的少爷和郭子耀关系交好,都是不成器的主儿,还是徐家姑娘与他那庶出的哥哥打听到了告诉我的,要不然,只怕我就要稀里糊涂嫁过去呢!凉月,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罢!”
宋凉月知道这位徐家姑娘就是徐雪儿,只淡然道:“你将你听到的这些话都告诉姑母,姑母晓得了,只怕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就算是你与我说了,也是无用的,说到底这件事还是要姑母和大伯母拿主意的,大伯母那儿你不好好说话,可姑母那儿却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就算是平日里姑母对你严厉了些,可你到底还是她的亲侄女!”
对于宁王妃娘娘的性子,她实在太清楚了,若是宋安亲自与她说了这事,说不准还有转寰的余地,可若是由自己开口,这事儿怕是不成的。
宋安却是颓然道:“我已经与宁王妃娘娘说起这事儿了,可宁王妃娘娘……却说,如今她已经与大伯母,郭家太太说定了这桩亲事,还说我听到的不过都是些传言罢了,就算是郭子耀娇生惯养了些,可也不过是因为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了,等着过两年懂事了就好了,还说要我好好准备嫁衣……”
这话都已经放出来了,那断然是没有退亲的可能了。
“如今姑母已经定下了,这事儿你与我说也是没用的!姑母的性子,我们都清楚!”宋凉月心中了然,就算是宁王妃娘娘真的晓得了郭子耀的真面目,可为了不与郭家人撕破脸,闹得难堪,无论如何都不会退亲的。
更何况,这门亲事本就是宁王妃娘娘先提出来的,郭家人也是看在宁王妃娘娘的面子上才答应这门亲事的,若是这个时候宁王妃娘娘冒冒然退亲,算是什么事儿?
宋安摇摇头,哭着说道:“我知道,就算是我在宁王妃娘娘跟前哭死了过去,宁王妃娘娘也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不一样,你是她疼爱的侄女,你说出来的话,她一定会听的,凉月,我知道先前我和我娘做了许多对不住你的事儿,我知道错了,以后也不会了,你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就当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求求你了好不好?”
说着,她几乎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我若是嫁给那样一个人,到时候连带你脸上都没有光,咱们家是分出去过的,也只有咱们两姊妹,日后互相帮衬的时候还多着了,你这次帮了我,我一定记得你的恩情的……”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这么几句话。
宋凉月却是打断道:“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了你,姑母决定了的事,就连爹爹都是没办法改变的,更何况,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初姑母问你愿不愿意嫁给郭子耀的时候,你一定说愿意的,要不然,姑母也不会在试探了大伯母的意思之后,就去郭家提亲了!”
“若是一早你能打听清楚了郭子耀的性子,不那么早做决断,说不准事情就不会到了这一步!不过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你说这桩亲事差不多已经定下了,你觉得姑母会为了你一个人得罪大伯母,与郭家交恶吗?”
莫说是宁王妃娘娘了,换成是她,只怕也是不会的,总不可能为了宋安一人而闹得宋家都抬不起头来的!
宋安听到这话,却有些顿住了,“姊妹一场,难道你连这点忙都不肯帮我吗?”
“不是我肯不肯,而是就算是我求到了姑母跟前,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宋凉月神色淡然,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圣母,先前宋安做了那么多害她的事情,她这个时候还跑去惹得宁王妃娘娘不痛快。
若是她真的能帮的话,看在姊妹一场的份上,兴许就帮了,可关键是这件事她一定办法都没有。
宋安的脸色却倏地变了,“不愿意就不愿意,又何必将话说的这么好听?简直是虚伪至极!宋凉月,我可真的是看错你了,你放心,我不好过,我也不会叫你好过的,大不了咱们俩儿一起过苦日子!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我有个伴儿,这心里也能好受些!”
这翻脸的速度,还真的比翻书的速度还快!
宋凉月一时间竟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嫁不嫁给郭子耀,与我又没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我逼着你嫁给郭子耀的不成?还不是你当初听说了要嫁到郭家去之后,忙不迭答应了,怎么又怪到我身上来呢?”这怪的还真是稀奇得很!
此时此刻的宋安双眼红肿,再加上嘴角的那抹冷笑,看着倒是有几分骇人了,“我早知道你就不会帮我的,如今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不帮我可以,那我就将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都宣扬出去,我倒要看看,你还嫁不嫁的出去!只怕就算是你有蒋国公老夫人和宁王妃娘娘的宠爱,但凡是个男人,都不愿意娶你为妻罢!”
宋凉月的脸色也跟着不好看起来了,“宋安,你把话说清楚些,什么叫我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我可是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若说见不得人的事,我看你倒是做了不少,这会儿子可别把脏水都泼到我身上来呢!”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居然还有脸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宋安脸上的表情很是阴狠毒辣,冷声说道:“当初在扬州的时候,你与安平候世子爷经常单独一呆就是小半日,你们俩儿到底做了什么,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可是听人说起过,有一次还见着你们半夜在花园私会,难道你敢说没有这件事?”
“徐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是晓得的,更别说瑞华长公主向来与宁王妃娘娘不合,若是这个时候将这件事道出来了,这瑞华长公主要是想刁难你,只怕连向来疼你的宁王妃娘娘都是拦不住的!”
宋凉月却是淡淡一笑,亏得她还以为宋安是真的来找她帮忙的,倒是她想错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这狗儿都是改不了吃屎的,“然后呢?你想与我说什么?”
她并不是不知道宋安的意思,只不过是并不放在心上罢了。
宋安也敛了敛脸上的恨意,一字一顿说道:“若是你肯帮我,我就不将这件事告诉徐家姑娘!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175 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宋凉月冷冷看着自己面前的宋安,只觉得熟悉又陌生,好像宋安已经一点点变成了上一世那个自以为是且自私自利的模样,反而这样的宋安才叫她觉得有几分熟悉了,“方才我都已经与你说的很清楚了,这事儿,我帮不了你,至于你要怎么做,想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没有关系!”
“至于你要四处中伤我,散播谣言,我也没有什么话要说,毕竟嘴长在你身上,你想说什么,难道我还能捂住你的嘴不成?只是你要想想,你说出来的话,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毕竟梅氏当年的事情闹出来之后,不少人连带着对宋安都一并厌弃起来了。
宋安却是讥诮一笑,“中伤?宋凉月,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原先在扬州的时候,在花园中,你并没有半夜与安平候世子爷见过面?你居然好意思说我在中伤你,宋凉月,没想到来了京城一段时间,你倒是变得越来越不要脸呢!”
当初她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很是震怒,但却并没有四处张扬,当时不是她好心顾及着宋凉月的名声,只是害怕这件事若是真的闹大了,到时候宋凉月顺水推舟嫁到安平侯府去了该怎么办?
只是如今,许慕原与徐雪儿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这件事闹出来,只会叫宋凉月名声扫地。
宋凉月也晓得她说的就是自己在梅花树下偶遇许慕原的那晚,却也不辩解,“我的事情,好像用不着与你交代罢?”
话毕,她更是拉下来脸来,“既然你来蒋国公府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件事,那你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就不留你呢!”这已经是**裸送客的意思呢!
宋安却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你别以为我不敢将这件事闹大,反正我横竖都是要嫁给郭子耀的,反正这门亲事已经讨不到好了,你的名声是好是坏,宋家的名声是好是坏,都和我没有关系呢!”
“到时候这件事闹出来,且不说瑞华长公主和徐家的人怎么刁难你,只怕你这亲事这几年是寻不到了!就算是有蒋国公老夫人疼你又如何,难道蒋国公老夫人还能大得过瑞华长公主去?”
直到现在,她心里还怀揣着一丝期冀。
可宋凉月却笑了笑,说道:“那你就去说罢,反正我不怕!”
她本就不想嫁人,若是能够因为这种事拖上两年那也算是好事一桩了,至于瑞华长公主和徐家那边,自己躲在蒋国公府不出去,难道他们还能寻上门来不成?
这一世她可算是想明白了,什么名声都是假的,只有自己和身边的人过得好才是真的。
这下子,宋安才有些慌了,这最后的稻草眼看着就要抓不住了,“难道,难道你就不怕吗?”
“怕?我自然是怕的!我来京城的时间比你长,对瑞华长公主的性子自然也是要比你了解多了,若在这个关头,你将这个消息宣扬出去,只怕瑞华长公主会恨我到了骨子里,只是我怕你就不会说了吗?”宋凉月看着眼前的宋安,只觉得她有些可怜,上一世可怜,这一世依旧可怜,就好像那街头的乞儿似的,一直都想着从别人身上夺取什么,却从未想过靠自己的努力,“我与你是多年的姊妹,对你的性子多少也是了解些的,就算是我今日怎么说,你都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哪怕是我真的求到了姑母跟前,姑母真的退了你与郭子耀的亲事,可这次之后,还有下次,只要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就会拿这件事来制挟我,你敢说你不会如此吗?既然这般,还不如你早些将这件事闹开,我也能早些心安!”
活了这么两世,她还是第一次这般推心置腹与宋安说话,因为她晓得,除了这一次,只怕是再也没有下次了。
过了好久,宋安才哈哈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却是再次红了眼眶,“既然你都已经这样说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宋凉月,就算是我到了阴曹地府,有你作伴,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话毕,她竟然转身就走。
此时外头已经下起了雨来,宋安那消瘦的背影就这样硬生生闯了出去,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怜。
只是可怜之人,却必有可恨之处。
宋凉月看着她的背影,是连把伞都没叫人送出去,她并非观世音菩萨转世,旁人害了她百次千次,她依旧会心善到去帮助那人,她也是有自己私心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今日她真的能够说动宁王妃娘娘推了宋安的亲事,她依旧不会这般做。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她帮了宋安是情分,但却不是本分,就冲着宋安先前做的那些事,她压根就不必如此。
想及此,宋凉月压根就没有将宋安今日来的事情放在心上,反倒是该吃吃,该睡睡,因为她知道,怕是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
只是宋凉月万万没有料到,接下来的日子倒是极为平静的,甚至连些风吹草动都没有。
就连宋凉月都忍不住纳闷起来了,难道宋安这是转了性子不成吗?
可到了当天下午,宋凉月不过是午睡刚起,外头就传来了珠儿的通传声,“姑娘,徐家姑娘说要找您呢!”
就连她都忍不住纳闷起来,这姑娘什么时候和徐家姑娘都有交情起来呢?
只徐雪儿一人来呢啊?
这阵势比宋凉月预想中的要小得多,遂叫珠儿带着徐雪儿进来了。
等到了花厅,宋凉月看见徐雪儿却只觉得有些汗颜,今日的徐雪儿穿着一身镂金绣红丝纹褙子,远远看过去,都极为华贵,一看就晓得这料子怕是有银子都是买不到的,更别说她头上的首饰更是极为华贵繁琐,脸上的脂粉也是精心涂抹过的。
晓得的人知道徐雪儿这是来见宋凉月的,不晓得的,怕是以为她这是要去参见皇上的寿宴了,未免也太隆重了些!
反观宋凉月,一身五成新的青碧色家常衣裳,就连那一头青丝也不过是用素金钗插了起来,脸上更是不施粉黛,倒是有种天然淳朴之美,“徐姑娘来我这院子实在是叫潇湘苑蓬荜生辉,只是不知道徐姑娘来,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她可没这个心情,也没这个闲工夫与徐雪儿品茗闲聊,这有意思的事情多得很,又何必放在那些令自己不快的事儿上?
徐雪儿却是虚伪的厉害,那张涂满了脂粉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只是不知道她这心底将宋凉月骂了多少遍了,“前些日子听说蒋国公老夫人身子不大好,原本是想着来瞧瞧蒋国公老夫人,给她老人家请安的,可方才来去瑞祥居的时候,却听人说蒋国公老夫人正在午歇,我想着也不好打扰,闲来无事就转到了你这儿来呢!”
既然她要装,那宋凉月也不由接话了,“外祖母年纪大了,夜里总是睡不好,所以每日用了午饭之后总要睡一个多时辰,估摸着时间,外祖母怕是已经醒了。”
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若是你真的要去找外祖母的话,直接去就是了,来找我做什么?
可徐雪儿却像是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似的,小啜了一口茶,方继续说道:“其实说着是来找蒋国公老夫人,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说实在的,我今儿来是来找你的……上一次在宫里头,我不小心将你推下了暖泉中,当时我是又惊又怕的,一时间倒是忘了与你道歉,这声道歉未免来的迟了些,还请宋姑娘不要见怪!”
就算是真的要道歉,从那日距今日已经有好几个月的光景了,当真以为她是小孩子好糊弄?
宋凉月只觉得有些无奈了,但免不了要打起精神来,说道:“没关系的,好在我也没什么事儿,吃了几服药之后身子也就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明明心里着急得很,但徐雪儿却明白不能操之过急,免得打草惊蛇了,“说起来那日若不是因为有子衍表哥在,只怕就真的出大事儿了,好在最后你和子衍表哥都没事儿,不过因此却有些传言传了出来,说是子衍表哥为了你跳入了暖泉之中,还说你们在暖泉中有了肌肤之亲……”
说到这儿,她不由得多看了宋凉月两眼,却见着宋凉月脸上神色淡淡,不由又有些怀疑起宋安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了,“可我却是觉得,在那种情况下换成了谁都会跳下去救人的,更别说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至于那肌肤之亲,更是无稽之谈,当时你们两人身上都穿着厚重的棉袄,就算是子衍表哥真的不小心碰到了你,那又何来肌肤之亲这么一说你?宋姑娘,你说我说的是不是?”
今日她与其说是来质问宋凉月的,倒不如说是来示威的了。
176 三分夸大到了七分
宋凉月哪里不晓得徐雪儿的意思,知道是徐雪儿听了宋安的话之后,心中怀疑,但又没底,所以才来了这么一遭,“徐姑娘这话说的自然是极有道理的,当初若不是安平候世子爷看在你是他表妹的情况下,只怕就算是我淹死在暖泉之中,这安平候世子爷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至于那肌肤之亲,就更是无稽之谈呢!”
她不想和徐雪儿纠缠,所以徐雪儿想听什么,那她说什么就是了,免得夜长梦多。
可徐雪儿听了这话,似乎并不满意,皱了皱眉,“原先众人都说你爱慕子衍表哥,可如今一看倒不像是这么回事儿了,这般我也就能够放心了。”
“放眼京城之中,倾慕子衍表哥的女子不少,可喜欢是一回事儿,能够嫁给子衍表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知道宋姑娘是个聪明人,就算是喜欢,可自己能得到什么,会得到什么,心里也是清楚的,对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是不会去肖想的,对吗?”
如今满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听到这话,脸色俱是一变。
这徐家姑娘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堂而皇之的在蒋国公府都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众人都说徐家姑娘孝顺恭谦,温婉贤淑,可瞧着却不像啊!
唯独宋凉月的脸色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徐姑娘这话,我怎么就有些听不明白呢?难道就连徐姑娘都觉得,我是倾慕安平侯世子爷的吗?”
徐雪儿嘴角噙着冷笑,看向宋凉月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冷意,“若不是,那为何你们会在雪夜私会?”
雪夜私会,这四个字顿时钻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去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一人敢说话,可每个人眼里流露出来的惊愕,却是怎么都挡不住的。
宋凉月敛了脸上的笑意,“徐姑娘这话可是听宋安说的?”
原先当着外人的面,她还称呼宋安一声姐姐,可如今看来,只怕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这件事我听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徐雪儿的目光变得愈发冷冽起来了,若说当初她对许慕原是只有三分真心的,但如今,却已经变为了七分,“该说的话,我今日都已经说了,还请宋姑娘自重,别给自己,给蒋国公老夫人,宁王妃娘娘,“若是到时候事情真的闹大了,闹开了,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怕就不好呢!”
今日她来不过是耀武扬威罢了,就算是蒋国公府乃是京城中一等的勋贵之家又如何?可是能及得上徐家?更别说,就算是她今日这话说的难听,她是客,难道蒋国公老夫人还会刁难她不成?
在她心底,总是觉得旁人夸大了蒋国公老夫人对宋凉月的疼爱,宋凉月不过是个外孙女罢了,蒋国公老夫人就算是疼,又能有多疼?
所以今日这事儿,她是算准了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宋凉月却冷声反驳道:“原本我一直觉得徐姑娘是个明晓事理的姑娘,就算是那日在暖泉边上不小心将我推了下去,也是无心之举,但今日听徐姑娘这话,却像个市井泼妇似的!”
“敢问徐姑娘可曾见过我与安平候世子爷雪夜私会吗?若是没有,又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虽对名声不是很在意,但却不会容忍旁人当着自己的面诋毁自己的名声,若是这般,那改日岂不是有人骑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呢!
徐雪儿的脸色倏地变了,“你说谁是市井泼妇?”
“这儿只有我和徐姑娘你了,难道我还会说旁人吗?”宋凉月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气的徐雪儿厉声说道:“原本我只以为宋姑娘有些不懂得分寸罢了,没想到还如此不知好歹,原本我还顾念着你的名声,可如今看来,我也没有什么好避忌的呢!只希望到时候宋姑娘哭的时候不要忘了今日说的话!”
她本不是有心将事情闹大的,毕竟闹大了,自己也跟着丢脸,可如今看来,她却不得不这么做了。
想及此,徐雪儿更是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了。
她是徐家最小的女儿,就算是不是儿子,可从小也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当即她气的连徐府都没回,直接去了安平侯府,只是今儿她可不是去给许慕原送水果点心去的,直接去了瑞华长公主跟前,将这件事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原本我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是想着与宋姑娘好好说一说的,不管怎么说,子衍表哥都是要定亲的人了,这种事情闹开了不管是对子衍表哥,还是对宋姑娘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可反观宋姑娘却是将我的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还说,还说我是市井泼妇呢!”
“表姑,您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若是宋姑娘羞辱我也就罢了,可她那番说辞,岂不是说我们徐家没有家教,这才教养出来市井泼妇?”
看不起徐家,那可就是看不起太后娘娘了,岂不是连带着一并也看不起瑞华长公主来呢?
打从瑞华长公主一听见“宋凉月”这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看,更别说如今她的脸色已然变得铁青,“她真的是那样说的?”
徐雪儿已经哭得是梨花带雨了,“我自然是不敢骗您的。”
这下子,瑞华长公主连声说道:“好,好,还真不愧是宁王妃娘娘的侄女,这宋家还真没有一个好东西,当初我见着她和子衍一并在花圃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只怕是那宋姑娘早就设下的圈套了,偏生子衍是个傻孩子……”
只是她话说到一半,这才想起来徐雪儿还在这儿,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如此一来,她只能挤出几分笑来,说道:“放心罢,这件事我会给你拿主意的,你与子衍的亲事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别说是一个宋凉月了,就算是有十个宋凉月,也休想进安平侯府的大门,这样的女子,给子衍为妾都是不够格的!”
徐雪儿却还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来,“既然这般,那我就放心了,不怕表姑笑话,我……我也是太在乎子衍表哥了,所以今儿才会不管不顾冲到蒋国公府去的,只怕蒋国公老夫人晓得了,这心里会有些不痛快的!”
这蒋国公府,她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可瑞华长公主却可以不将蒋国公府放在眼里的,“蒋国公老夫人有什么不痛快的?自己女儿没有教好也就罢了,偏生这外孙女又是这个模样,一个个见了男人非得上赶着往上凑,放心罢,万事有我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的。”
依照着蒋国公老夫人那性子,就算是心里不痛快,也断然没有为难一个小丫头的道理,可徐家太太就不好说了,毕竟这事儿的的确确事做的有些过了。
徐雪儿脸上这才露出点笑意来,又陪着瑞华长公主说了会儿子话之后,这才走了。
可从始至终,瑞华长公主的心思全然没有放在她身上,只想着到底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心中更是揣测,只怕儿子已经被宋凉月那个小妖精给迷住了,若是自己真的去寻那丫头的茬儿,只怕会闹得与儿子生分起来,但若是什么都不做,宋凉月还以为自己是怕了她……
如此思来想去,瑞华长公主都没能想出个合适的法子来。
直到徐雪儿的声音传到耳畔,她这才回过神来,“雪儿,你方才说什么呢?”
徐雪儿笑着说道:“我方才在说,瞧着表姑精神像是不大好,那我也就不在这儿多打扰表姑了,就先回去了,等着明日我做道乌鸡汤来给表姑补一补,这味道虽及不上厨子,但到底是我的一片心。”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瑞华长公主笑着派人将徐雪儿送出去了。
徐雪儿出去了之后自然是没直接出府,反倒是还专程去了一趟许慕原的院子,只是自然是没有碰到许慕原的。
她十次去找许慕原,却是连一次都碰不到的,许慕原院子里都是他的人,就算是他在院子里,听到徐雪儿来的消息,自然也叫人说他不在的。
不多时,这事儿又传到了瑞华长公主的耳朵里去了,“……你是说子衍明明又在院子里,可听见雪儿去找他,子衍依旧避而不见?”
来者却是点点头。
瑞华长公主长长叹了口气,方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那人这才下去了。
可瑞华长公主却觉得棘手得很,许慕原如今虽没闹出什么事情来,可不管自己怎么问他,他都说不愿意娶徐雪儿为妻,态度很是坚决。
可徐雪儿已经是自己认定了的儿媳妇,又怎么能叫儿子乖乖娶了徐雪儿?
特别是想到住在蒋国公府的宋凉月,瑞华长公主更是觉得头疼的厉害,可乍然间,她却是灵光一闪,当初蒋国府的二少爷蒋友祥也是不愿意娶襄阳侯府的姑娘为妻,蒋国公夫人先斩后奏,将这件亲事定下来,这才逼得蒋友祥答应了这门亲事。
那是不是,自己也能学一学这蒋国公夫人的法子?
177 上有计谋下有对策
可对于自己儿子这性子,瑞华长公主是清楚的,但凡是许慕原决定了的事儿,那是再无更改的可能。
但是瑞华长公主转而一想,当初许慕原不同意娶徐雪儿,但如今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如今打的又是什么主意?若是一直这般耗下去,岂不是夜长梦多?
越想,瑞华长公主越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想着安平侯就算是如今在西北打仗,可他们夫妻成亲这么些年来,安平侯事事顺着她,这件事,就算是安平侯不知情,只怕也不会怪她的罢?
更何况,算一算日子,她写去西北的信笺,应该也到了安平侯手上!
如此一来,瑞华长公主更是偷偷请人算日子,合八字,不过是几日之后就请人去徐家提了亲。
这件事是瞒着所有人进行的,就连徐家人看到那媒人的时候也不由得吓了一跳,可到底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许慕原虽经常不在安平侯府之中,但对于瑞华长公主的动静却是一点都没放过,其实他隐约就已经猜到了这几日瑞华长公主会有动静,可到底是母子,他也不好闹得太过,甚至对于瑞华长公主的行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他心里是有自己打算的,原本就打算着这几日去宫里头请皇上下旨,只是今儿他刚回府,就见着青茗急匆匆跑了过来,低声说道:“世子爷,小的见着程阁老夫人从徐府出来了,徐家太太将程夫人送到了门外头,两人脸上都带着笑……”
众人都晓得,这程阁老的夫人向来和瑞华长公主关系不错,说句实在的,若不是当初有安平候对程阁老的支持,到了今日程阁老能不能入得了内阁还两说。
许慕原脸上的神色愈发不好看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娘会这样心急!”
他一直都是个孝顺的,但愚孝和孝顺压根就是两码事。
就连青茗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那世子爷,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许慕原却是连想都不想,抬脚就朝着外头走去,“事到如今,只能去宫里头了。”
等着他一路畅通无阻去了御书房,皇上正在里头与宁王、程阁老等大臣商量要事,侯在门口的李大清笑着说道:“世子爷,要不奴才带去别处坐一坐?等着皇上得空了,奴才再派人来叫您?”
“李公公客气了,没事,我四处转转就是了。”许慕原知道这位李大清乃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人,如今连他都在外头,不能进去伺候,只怕皇上真的在里头和大臣们商量什么要紧事儿。
话毕,他转身就走了。
好在这御书房许慕原是经常来的,随便在不远处找了个石凳子就坐下了,想来想去,却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如今已经是春天了,各地的灾情都得到了缓解,到了这个时候能够叫皇上如此大费周章的,除了西北的战事,只怕就没有别的可能了……
想及此,许慕原脸上的神色渐渐敛了起来,原本西北那一战,他们的胜算都不大,好在他爹爹懂得用兵,士气又高,在与西北军的战斗中并未占据下风,甚至还赢了几场,可这并不表示,这一场仗他们的胜算很大!
别的不说,他爹爹对西北地势不熟,如今粮草也不甚充沛……
正思忖的时候,有个小公公一路小跑着过来,说道:“世子爷,皇上叫您呢!”
等着许慕原跟着那小公公去了御书房的时候,皇上正一脸疲惫坐在龙椅上,站在皇上身后的李大清正给皇上揉着眉心,兴许是皇上真的累了,如今半阖着眼,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可明明皇上也就比瑞华长公主大上十余岁,如今正值盛年啊!
还是李大清见着许慕原来了,低声说道:“皇上,安平候世子爷来呢!”
皇上这才睁开眼,扯出几分笑来,“子衍,听说您找朕?”
许慕原点点头,说道:“闲来无事想着来看看皇上,与皇上请安,不巧正碰见皇上与大臣们商量要事,敢问皇上,可惜西北那边传来了消息?”
皇上脸上的表情一滞,却是摇着头说道:“没有这回事,西北那边一切都好,还是赈灾的问题,如今虽开春了,可不少老百姓却依旧吃不饱穿不暖,程阁老这才来找朕讨主意……罢了,你还小,不与你说这些了,你找朕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很显然,许慕原是不相信这说辞的,可嘴巴不过是动了动,皇上又继续说道:“你的性子,朕还能不知道?你已经不是小时候了,无事的时候会窝在朕怀里,如今怕是没有什么要紧事都不会来找朕了,说罢,什么事!”
许慕原看了身边候着的太监一眼,郑重道:“我的确是有要事与皇上说。”
李大清是极有眼色之人,见状,已经将御书房内不相干的人都遣了出去,如今御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许慕原这才开口说道:“今日,我娘请了程阁老夫人去了徐家提亲!”
就连皇上都极为震惊,“还有这种事?如今你爹爹尚未回京,你娘怎么会这般心急?是不是你弄错呢?”
“自然是不会,我娘的性子您也是晓得,但凡她想到这一点来了,只怕是说做就做,我压根就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许慕原眼里有着决绝,郑重说道:“所以,我还想请皇上赐婚。”
御书房内很静很静,静的甚至连香炉中燃着的香都发出噼噼啪啪的细碎声。
良久,皇上才说道:“朕答应了你的事情自然是不会食言,只是如今你爹爹尚未回京,若是朕在这个时候赐婚,对大周朝的臣民有些不好交代,朕的臣子在为朕打江山,可朕却是丝毫不顾及他的意思,给她儿子赐婚,子衍,你说若换成了是你,你会如何做?”
赐婚是该赐的,但却不是这个时候。
许慕原迎视着皇上的眼睛,说道:“皇上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但若是再迟些日子,只怕我和徐家姑娘的亲事就要定下来了,若是到时候皇上再赐婚的话,叫太后娘娘和徐家的颜面放在何处?”
这倒是真的,不管怎么说,徐家老太爷可是皇上的亲舅舅啊!
“照你这么说来,这件事不管怎么做,都棘手得很!”皇上沉思片刻,这才说道:“罢了,你让朕好好想一想,放心,这件事自然有份,既然是答应了你让你娶宋家姑娘,那就一定会让你娶宋家姑娘的!”
许慕原听了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原本悬着的心也就微微放下了些,告退一声,这才下去了。
可皇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道:“大清啊,你说朕这样做是不是做错呢?”
这话将李大清也吓了一大跳,忙说道:“瞧皇上这话说的,您何错之有?众人都觉得您是当今皇上,享受着天下人享受不到的一切,可有些苦,旁人不知道,奴才却是晓得的,这把龙椅不是那么好坐的,这些年您为了大周朝兢兢业业,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不管您做什么,那都是为了大周朝,为了老百姓好啊!”
原本皇上的心还是有几分犹豫的,可听了这话到底还是舒坦了几分,“可不管怎么说,安平候也算是朕的小舅子,方才朕都不敢与子衍说实话,只怕西北这一场仗,我们是打不赢了的!”
若是不赢那也就罢了,偏生还输的极为厉害。
李大清就更是不敢接话,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皇上,世事难料,说不准还有转机呢!”
可他心里头明白,连皇上都说了这样的话,只怕是真的没什么转机了。
皇上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心中却已经是有了主意,既然他已经对不住安平候了,那就更加不能对不住许慕原了。
想及此,他便吩咐李大清拟了一道圣旨,可而后拿着这道圣旨却只觉得手中有千百斤重,这一道圣旨下去,他和瑞华长公主,徐家的情分怕也不复从前了。
先前他派安平候去西北,瑞华长公主都很是怪了他一阵,可到底晓得他此举是为了大周朝,但如今这一举动,却不过是为了许慕原……
罢了,罢了,权当做赎罪罢!
思及此,皇上更是觉得心烦意乱,只将圣旨丢到了一边,转而却看起奏折来了。
此时此刻的宋凉月却是压根都没感觉到一点危机感,只高兴的厉害,方才她可是听说怕是许慕原和徐雪儿的亲事定下来了。
虽还没有准信说出来,但程阁老夫人的话里头已经隐隐透出这份意思来,还能有假的不成?
就连蒋国公老夫人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可又怕宋凉月心里不舒服,专程来潇湘苑陪着她说话,“……去年咱们说今年春天要一道去白马寺上香的,我看最近这几日天气都不错,你选个日子,咱们一起出去走走!”权当做散散心!
178 赐婚的圣旨下来了(推荐票六百加更)
宋凉月可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外祖母,若是要去白马寺上香的话我一个人去就成了,您不用陪着我,如今您身子骨不大好,若是真的想出去走走,去花园子里头逛一逛就是了,去白马寺路途颠簸,若是累着了该如何是好?”
“放心,外祖母身子骨可是硬朗着了!”蒋国公老夫人脸上带着笑,更是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次我还打算邀着程阁老家的老夫人一并去上香,到时候她那小孙子也会一起去,你觉得怎么样?”
如今这宋安的亲事也算是定下来了,定的就是郭氏娘家的小侄儿郭子耀,所以她对于宋凉月的亲事也是极为上心的。
这下子,宋凉月就更加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要摇头罢,可又怕蒋国公老夫人失望,毕竟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蒋国公老夫人对她的亲事都极为上心的,可若是去罢,她还真的不想这么早成亲。
成了亲,就不像是当姑娘的时候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更何况,她仔细想了想这位程阁老家的小儿子,想了想,发现程阁老家的小儿子上一世娶了他的表妹为妻,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极为和睦,就连侍妾姨娘都没有过。
当时她被许慕原幽禁在安平侯府的时,还曾感叹过,为何这世上有情人这么多,偏偏她遇上的却是薄情郎?
这样想来,宋凉月对程阁老家的小儿子不免多了几分好印象,可到底她是晓得分寸的,就算是程阁老家的小儿子是有情人,可对的却是他那表妹,而不是自己,不是自己的东西,又何必去肖想?
想及此,宋凉月不由得说道:“外祖母,春困秋乏,春天到了我每日都困得很,若是确立白马寺,那岂不是舟车劳顿的?若是到时候我困了该如何?还不如我就呆在蒋国公府,整日陪着您唠唠嗑,说说话,再去逗逗小侄儿,这日子好不快活,为何要去遭那份罪?只要心中有佛,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
说白了,就算那程阁老家的小儿子再怎么好,可她到底不愿意破坏了别人的好姻缘。
蒋国公老夫人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只笑着说道:“不过是见一面罢了,又不是说一定要你和程阁老家的小儿子定亲,你放心,若是你对那程阁老家的小儿子不满意,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可不管她如何说,宋凉月都是一口咬定不愿意去见那程阁老家的小儿子,还撒娇说道:“外祖母,您就这么想早点将我嫁出去不成?难道就不想多留我在您身边,多陪您几年?”
其实她也是有自己私心的,若那程阁老家的小儿子真的是个好的,自己瞧着中意了,那上一世他的妻子又该如何?
人人都想要自己过得好,可这前提是不能伤害别人的幸福,要不然,她同宋安又有什么区别呢?
蒋国公老夫人却是捏了捏她已经长的肉嘟嘟的小脸,说道:“我巴不得是留呢在身边一辈子的,只是又怎么可能?外祖母只巴不得你嫁得好,过得好,能够瞧见你过的幸幸福福的,我这心里也踏实不是?”
“叫我说,程阁老家的那小儿子还真是不错,听他祖母说,小小年纪就勤奋好学,又聪明孝顺,我与他祖母还专程合过你们俩儿的八字,说是你们的姻缘乃是一段上上婚,不仅是我,就连他祖母都十分满意……”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外头就出来了朗月慌慌忙忙的声音,“老夫人,老夫人,有圣旨来呢!”
有圣旨来呢?
这下子,莫说是宋凉月了,就连蒋国公老夫人都吓了一大跳,忙说道:“快派人去叫二老爷一声!”如今蒋国公又去了福建,这蒋国公府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剩下蒋国公府二老爷蒋加福了。
可朗月却是摇摇头,说道:“来的好像是皇上身边的李大清李公公,说是这道圣旨是给您和表姑娘的了,还说他还有急事,就不得二老爷回来了。”
既然她能够成为蒋国公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这点眼见力还是有的,见着李大清来了,一边来找蒋国公老夫人,一边则去派人通知二老爷,只是那李大清耳朵倒是好使得很,听到她吩咐小丫鬟的话,便制止了。
蒋国公老夫人却是如临大敌,“来的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老夫人,奴婢好歹也跟着您进宫几次了,怎么会看错呢?”朗月的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可到了这会儿子,却是连擦拭的时间都没了,“您忘了,前几年有一次奴婢跟着您进宫看太后娘娘的时候,恰好皇上也来了,身边跟着的就是这位李公公,当时还有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姐姐说,这位李公公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就连程阁老见了他,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呢!”
逢年过节的时候,皇上也不是没有东西赏赐到蒋国公府的,只是来的都是些小太监罢了。
就连蒋国公老夫人都觉得事关重大,可她的注意力却并没有放在李大清身上,只是不明白皇上宣旨,为何要带上凉月?
可如今,却是容不得她多想了,忙换了身衣裳,带着宋凉月就去正厅接旨了。
此时李大清已经坐在正厅里喝了几盏茶了,这茶自然是好茶,只是他一心惦记着待会儿太后娘娘和瑞华长公主的刁难,这茶喝下去,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连带着对太后娘娘和瑞华长公主的性子都摸熟了,晓得这一道圣旨颁布下来,只怕太后娘娘等人又得找皇上去了,可皇上自然是要半百推脱的,到了最后,连带着他的日子都跟着难熬起来了。
想及此,这上等的大红袍喝下去也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等着蒋国公老夫人进门好一会儿了,李大清这才看到,忙站起身来,笑着寒暄了两句,便打开了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宋元嘉之女宋凉月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安平侯府世子爷许慕原已近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宋氏凉月待宇闺中,与安平候世子许慕原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安平候世子许慕原,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随着他那一声拉长了音调的“钦此”,所有人都吓傻了眼。
不过是昨日,这安平候世子爷与徐家姑娘的婚事都闹得沸沸扬扬,这一对璧人像是天造地设的,只是为何这般着急?早早就定了亲事?要知道,这安平候都还没回京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众人都喜欢嘴碎几句,就算是没事都能凭空捏造出几分事端来,更别说这件事还传的有板有眼的,甚至有不少人还说,说是许慕原与徐雪儿已经珠胎暗结,所以才会这般匆忙的举行婚事。
所以这样一来,瑞华长公主这才如此心急的,可没想到,今日却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宋凉月和蒋国公老夫人都不由得傻了眼,还是李大清笑着说道:“怕是宋二姑娘高兴坏了罢?这都忘了接旨呢!”
宋凉月这才慌忙上前接旨谢恩,动作虽流利,可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直想到当初许慕原与自己说的那句话,“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若是不愿意嫁,我抬着你的尸首都要去安平侯府的!”
当时的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如今细细想来,还真的是她小看了许慕原了。
是啊,那是许慕原啊,上一世叱咤大周朝,就连皇上都没有放在眼里的许慕原啊!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也不是他了……
思及此,宋凉月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就算是自己做了这么多,还是改不了上一世的命运吗?
思来想去,就连李大清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了。
还是蒋国公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只觉得手心湿漉漉的一片,不由得问道:“凉月,你这是怎么呢?”
原本,她以为宋凉月听到这旨意是会高兴的,可如今看来,宋凉月哪里有高兴的意思?最开始她从不相信宋凉月对许慕原毫无倾慕之情的话,可如今总算是信了,可却也迟了。
宋凉月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手中握着的圣旨只觉得有千金重。
蒋国公老夫人不由得有些慌了,问道:“凉月,凉月,你这到底是怎么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周娘子来给你瞧一瞧?”
宋凉月这才扯出几分笑来,可这脸上的笑实在是难看得紧,“外祖母,你放心,我……我没事……”如今她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就连要说什么,都已经不晓得了。
“你说你没事儿,可瞧你哪里像是没事儿的样子?”顿时,蒋国公老夫人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半晌才说道:“瞧见你这样子,连带着我的心里也跟着不舒服起来了,若是没有徐家姑娘那事儿,皇上赐婚那可是天大的福气,只是瑞华长公主向来待你们宋家人不客气,更何况她心心念念都是将徐家姑娘娶进门,如今就算是有皇上的圣旨,只怕以后你的日子……唉,不说这些了。”说多了,她怕宋凉月伤心,连带着自己也跟着伤心。
179 踏着我的尸体进门罢
就算是到了这会儿子,宋凉月仍旧是恍恍惚惚的,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只在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办,这皇上都赐婚了,莫说是她了,只怕是连瑞华长公主都无力改变这一事实的,若是真的不想嫁,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宋凉月却是一点都不想死,活着这么好,为何要死?若是真的死了,只怕皇上更是会将她的死迁怒到了蒋国公府和宋家去的,她上辈子的罪都还没有赎完,哪能这般自私呢……
如此想着,宋凉月连她自己什么时候到的瑞祥居都不知道了。
蒋国公老夫人却从未放过她脸上的神色变化,越看却是越担心,“凉月,你莫怕,就算是瑞华长公主真的定下了安平候世子与徐家姑娘的亲事,可只要他们一日没成亲,这门亲事都做不得数的,更别说就算是瑞华长公主不满意这门亲事,但这门亲事不是我们逼着她答应的,若是她不愿意,那就去找皇上说去!”
就算是对这门亲事有千般万般不满意,可当着宋凉月的面,如今她也只能好生劝着了。
宋凉月这才缓过神来,扯出笑来说道:“外祖母,您放心,我晓得分寸的,不管我对这桩婚事满意还是不满意,都不会闹脾气的,也不知道这礼部和钦天监会将日子定在什么时候,我还想多留在您身边陪您些日子了。”
想一想,上一世她是明年初冬时候嫁给许慕原的,那个时候,偌大一个安平侯府就剩下许慕原一人了。
那个时候的她都打点不好安平侯府上下的事,就更别说这一世了。
蒋国公老夫人却红着眼眶说道:“傻孩子,难道你还能呆在我身边一辈子不成?好在你还留在京城里头,就算是安平侯府到蒋国公府有些路程,可到底不算远,大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再不济,我得空了去瞧瞧你也是好的!”
她实在太了解宋凉月的性子了,若是宋凉月来瞧自己的话,次次定会报喜不报忧,还不如自己去安平侯府瞧瞧她!
想及此,蒋国公老夫人甚至已经看到宋凉月被瑞华长公主刁难的那些日子了,只觉得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宋凉月瞧见了,自然是打起精神说道:“外祖母,我都还没有嫁出去了,您怎么都这个样子呢?这皇上赐婚乃是天大的喜事,别的人家可是求都求不到了,再说了,就算是瑞华长公主不喜欢我,可到底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也要多顾忌几分的。”
“之前您不是也说了吗?这安平候世子爷曾与您说过,想要娶我为妻,不是被您骂出去了吗?叫我说,等我进了安平侯府的门,就算是瑞华长公主刁难我,只要安平候世子爷护着我就成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可也就她知道,这些话也不过是哄一哄蒋国公老夫人罢了。
蒋国公老夫人眨了眨发涩的眼眶,这才说道:“你这张嘴向来都像是抹了蜜似的,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讨得你婆婆的欢心,等着到时候真的去了安平侯府,要多做多说,就算是瑞华长公主真的刁难你,也不要觉得委屈,这当媳妇的都是一步步熬出来的!”
“别的不说,就连你二舅母刚进门的时候,也曾在我跟前立了一段时间的规矩,等着时间久了,我也就晓得你二舅母是个孝顺的了,怎么会对她不好?更何况我听说瑞华长公主不过是娇生惯养了些,可这心地却是不坏的,别说不说,她对安平侯府的那几个庶出的孩子并不苛刻,更是护短的厉害!”
不像有些人家的主母,生怕这庶出的孩子冒了头出了彩。
宋凉月自然是笑着应道:“外祖母,您说的是,日后我多的是与您讨教的时候呢……”如此,她又是赔笑,又是撒娇,这才逗得蒋国公老夫人脸上重新见了笑颜。
只是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这赐婚的圣旨又到了安平侯府去了,瑞华长公主听到内侍宣读圣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之至,这圣旨还没有宣读完,瑞华长公主就倏地起身,一把就将那圣旨给夺了过来,将那内侍给骂走了。
还是李大清聪明,明晓得瑞华长公主不会有好脸色,所以搪塞了自己的徒弟来安平侯府走了一遭。
若不是有眼熟的太监过来,瑞华长公主都要怀疑这道圣旨是假的的了,可转头一看,她却瞧见了许慕原一片平静,当即这心头的火气直往上涌,“这事儿,是不是你求的皇上?”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可没想到会闹到这般来。
许慕原点点头,说道:“娘,这件事我也没打算瞒着您,我开始就与您说过了,我不愿意娶徐家姑娘为妻,我一直都将她当成是自己的表妹,至于别的心思,那是一点都没有的,是您一意孤行,擅作主张,非得将这桩亲事定下来……”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瑞华长公主那巴掌就扬了起来,可在她叫了几声“孽障”之后,那高高举起的巴掌却又放了下来。
打在儿身,同在娘心,更别说这儿子还是瑞华长公主辛辛苦苦得来的,向来当成了手心里的宝贝,如今只觉得肺都气炸了,可到底还是下不去手,“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叫我省心过?恨不得就没一日不惹我生气的,原本你以为你长大了,也懂事了,可叫我安心了没两日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你,你说,你是不是非要将我气死了才罢休!”
许慕原却是扶着她到了偏厅,待她坐了下来,才说道:“娘,您就别生气了,我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我是做的过了些,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和凉月好好孝顺您……”
“你做梦!”瑞华长公主原本平息了几分火气的,可等到听到“凉月”这两个字的时候,那火气又腾地一声就上来了,“我告诉你,就算是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我也不会答应的,要是那宋凉月想进我们安平侯府的大门,除非我死了,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承认有她这么个儿媳妇的!”
“我看你不仅是要气死我,还想逼死我才是,你分明晓得我与宁王妃娘娘不合,偏生要娶她的侄女来恶心我不是?我,我这上辈子已经受够了宁王妃娘娘,难道到了下半辈子也还摆脱不了她吗?”
越说,她越觉得生气,那些尘封的往事一起涌上心头,叫她疼的心颤。
可往昔的那些事,许慕原自然是不晓得的,“娘,就算是您与宁王妃娘娘不合,可宁王妃娘娘是宁王妃娘娘,凉月是凉月,宁王妃娘娘是凉月的亲姑母不假,可从小凉月就生活在扬州,只怕与宁王妃娘娘的关系也不大好的……”
“不好?你倒是与我说说,怎么样才叫关系好?难道要宋凉月日日住在宁王府中,她们这关系才叫好吗?”瑞华长公主气的不行,重重喘了好几口粗气,这才说道:“当年若不是因为宁王妃娘娘和故去的蒋氏关系要好,蒋氏也不会死乞白赖要嫁给宁王妃娘娘那弟弟为妻了,这么多年来,因为故去蒋氏的死,连我都看出来宁王妃娘娘内疚的很!”
“还是你真的当我是傻子不成?这宋家别的孩子都管宁王妃娘娘叫娘娘,可也只有那宋凉月一人管她叫姑母,你若是能够保证,宋凉月嫁过来之后不与宋家人来往,特别是那宁王妃,我兴许还能考虑让不让她进我们安平侯府的大门!”
这都好多年了,她一提起宁王妃娘娘,仍旧哪哪都是火气。
见她这幅胡搅蛮缠的样子,许慕原实在是有些无奈,“娘,凉月是宋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不与宋家人来往……如今皇上都已经赐婚了,难道还有更改的余地吗?”
别说他娘是皇上的亲妹妹,只怕这件事就算是太后娘娘出面,怕都是行不通的,要不然,这皇上的威严放在何处?
瑞华长公主却是厉声说道:“你别拿皇上来压我,你以为我会怕了不成?今日我就将话撂在这儿,要想宋凉月进门,除非我死,就算是赶明到了皇上跟前,我也是一样的话,我就不相信,皇上为了区区一个宋凉月,还会逼死了自己的亲妹妹不成!”
还记得小时候皇上会带着她和善华长公主一起去御花园捕蝴蝶,捉蜻蜓,晴天的时候还会带着自己与善华长公主一起放风筝,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当时皇上给自己做的那只风筝是老鹰的,给善华长公主的那只风筝是蜈蚣的……
有好多次,那笑声传的老远老远,以至于后来就算是皇上派了安平候去了西北,可她气过了一阵之后,仍旧觉得皇上是在乎自己这个妹妹的,做所有的决定,那也不过是形势所逼。
今日这事儿,明显没任何人逼迫皇上,所有这事儿,只要自己好好劝一劝,定然是有转寰的余地!
180 一个被伤透了心的少年
只是瑞华长公主却忘了,原先带着她四处玩耍的那人是她的皇兄,但如今这人,却是大周朝的皇上啊!
许慕原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他素来不是个擅长花言巧语的,只淡淡说道:“这圣旨都已经下来了,不管您求到哪儿都是一样的,只怕过不了几日,这礼部和钦天监定的日子就要下来了,就算是您真的不喜欢凉月,可到底也要给皇上些面子才是!”
先有君臣,这才有的兄妹!
说完这话,许慕原也不理会瑞华长公主,转身就走了,若是真的与瑞华长公主这么纠缠下去,只怕到了明儿早上他们依旧在争执。
瑞华长公主本就在气头上,如今瞧见他这样子,更是气得不行,自然不会束手就擒,抬脚就去了宫里头。
这一次瑞华长公主并没有去慈宁宫,经过了安平候的事情之后,她晓得有些事情就算是太后娘娘出面也是于事无补,更别说这件事会惹得太后娘娘不高兴。
所以这一次她直接去了御书房,可还没踏进御书房的大门,就被李大清给拦下来了,“瑞华长公主,皇上正在里面与大臣们商量要事呢!”
“如今皇上能有什么要事与大臣们商量?说来说去,都不过是西北的战事了,正好我进去也听一听!”瑞华长公主平日里都不大瞧得起这些阉人,就算是李大清颇得皇上看重,可瑞华长公主仍旧没将他放在眼里。
可李大清仍旧没有要让开的意思,这下子,瑞华长公主可真是毛了,“李大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我都敢拦?”
李大清只能赔笑脸说道:“还请瑞华长公主见谅,不是奴才不放您进去,只是这皇上说了,没有他的吩咐,谁都不能进去,方才就连会慧贵妃娘娘来给皇上送点心,奴才进去通报一声,皇上都说以后这样的事情就不要禀告了,直接拦下来就是了……还请瑞华长公主体谅体谅奴才,不要叫奴才难做人!”
嘴上这样说着,可他心里却是明白得很,皇上这是故意躲着瑞华长公主,明明程阁老老早就有要退下的意思,可皇上依旧拉着程阁老在里头说话,聊完了国事聊家事,就差没问那程阁老家的小孙子长了几颗牙齿了。
瑞华长公主却是冷笑一声,说道:“你如何做人与我有什么关系?今日我找皇上可是有要紧的事,若是你不进去禀告,休怪我不客气了。”
“瑞华长公主哟,您就放奴才一条生路罢,奴才进去了,皇上要罚奴才,若是不进去,您也要罚奴才,左右都是一顿罚,还不如您责罚奴才算了,众人都说瑞华长公主您心地善良,只怕也是下不了狠手的……”李大清能得皇上看重,自然是有他的本事的。
瑞华长公主也不是一点分寸都不晓得的人,哪里会真的去责罚李大清,且不说李大清一点错都没有,就算是真的有错,那皇上身边的奴才也不是她说罚就能罚的,若是这般,将皇上的颜面置于何地?
可瑞华长公主却也不会走的,如此就与李大清在御书房门口一直纠缠。
然而这个时候的许慕原都已经到了潇湘苑门口,却依旧在门外头徘徊,最开始知道这皇上的旨意下来之后,他兴奋的很,甚至已经预想到了日后两人那和和美美的生活了,可真的到了潇湘苑门口,他却有些害怕了。
上一次也是在潇湘苑的院子里,宋凉月对自己说,若是要她嫁给自己,那她宁愿死……这到底是真还是假?
若是真的,那为何宋凉月上次脸上的神色是那般决绝,可若是假的,哪有姑娘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许慕原察觉到不远处有人走过来了,正准备躲到那几株潇湘竹之后,瞥眼见却见着来者就是宋凉月,当即步子这才停住了。
反正这一面早晚都是要见的,索性早些说清楚的好。
只是宋凉月看见他了,原本脸上还强撑着几分笑意的,顿时就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等着宋凉月走到许慕原跟前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只能用冷若冰霜来形容了,“世子爷怎么来呢?”
好在胭芳已经将宋凉月身边的人都带下去了,要不然叫她们见着自家姑娘这样对未来姑爷,只怕会大跌眼镜的。
许慕原的嘴巴动了动,原本是想解释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本来是来这一块办些事情,闲来无事所以就想着你看看你。”
话虽这般说,可他打从出了安平侯府的大门,就一直在潇湘苑门口徘徊了,也就是他武艺高强,这才没被人发现。
宋凉月冷笑一声,说道:“如今这人都已经瞧到了,若是世子爷没事,就回去罢!”如今她这心底对许慕原可是气的不行!
话毕,她转身就走,可还未走一步,这手腕就已经被许慕原紧紧钳住了,叫她动弹不得,“你可是在怪我?”
宋凉月转身,漠然道:“世子爷觉得呢?我以为自己原先已经对世子爷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不管是世子爷是香饽饽也好,是草包也罢,我都从未想过要嫁给世子爷的,可我的话说了没几日,这皇上赐婚的旨意都下来了,皇上连我是谁都不晓得,若是没有世子爷,这皇上焉能给我赐婚?”
“世子爷问问自己,若是你换成了我,见到你,还能对你有好脸色吗?还是世子爷觉得,世子爷的话是人话,难道我的话就是耳旁风,一阵吹过去就没了吗?”
越说,她越生气,特别是想起上一世的种种,这眼眶都已经红了。
顿时,许慕原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刚伸出手想要给她擦眼泪,可她却别开了头,许慕原也只能怏怏将手放了下来,劝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可,可……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对旁人都那样好,却唯独对我冷言冷语,你二表哥说……说你这是想引起我的注意,说姑娘家面子薄,有些话是不好说出口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就算是这件事我做错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叫你知道,叫蒋国公老夫人知道,我的这些话不是说说而已……”
若是寻常的姑娘听到这些话,定会感动的痛哭流涕,可宋凉月却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世子爷的这些话日后留在对我外祖母说罢,我对这些话并不感兴趣!”如今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日后两人能够做到井水不犯河水,那便足矣。
许慕原看着她,半晌才道:“那日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什么话?”宋凉月瞥了他一眼,只觉得好像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心痛,可正欲再看的时候,却发现那眼神早就不见了。
许慕原低声道:“你说你不愿意嫁给我的话?你……你还说若是叫你嫁给我,你宁愿去死?”
这话,宋凉月倒是有些不好接了,她是不愿意嫁给许慕原,但却不想死,如今若是点头,那自己岂不是连台阶都没得下呢?
见她没说话,许慕原却是苦笑一声,淡淡说道:“我只想问问你,你为何这般讨厌我?是不是因为在扬州时候的事情?第一次见你,我之所以挟持你是因为我真的没有法子了,而就算是后来你不愿意帮助我,我也不会害你的,当时……当时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罢了!”
不过只是个十多岁少年郎罢了,这心地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宋凉月却不为所动,“我并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事情才厌恶世子爷的……有些话,我也不晓得该怎么与世子爷说,既然如今这亲事都已经定下了,说再多也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世子爷放心,既然皇上的旨意都下来了,我自然不会傻到想不开的,这些日子我会好好在蒋国公府和宋府绣嫁妆的,也还请世子爷以后不要再来看我了,不管是专程也好,顺路也罢,这种事传出去了多少有些不好听!”
她并不是那种在乎名声的人,更何况如今她都要和许慕原成亲了,就算是旁人要说,又能说什么?之所以说这样的话,只是不想见到许慕原罢了。
许慕原抓着她手腕的手缓缓松开了,低声说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有的时候,言语才是最伤人的,好像宋凉月并没有对他说什么,可他还是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
话毕,他转身就走了,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带着几分落寞的味道。
宋凉月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却是长长叹了口气,事情,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只是她晓得,如今不过是开端罢了,以后还有得她熬!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安平候战死的消息一个月之后就要传到京城来了,也不知道一个月后的京城又会是个什么光景?瑞华长公主又会不会自缢身亡?
想到这些烦心事,宋凉月只觉得头疼得很,索性蒙着被子睡了一觉。
这梦中,上一世她与许慕原“伉俪情深”的场景历历在目,就连许慕原望向自己的目光都是那么真切和熟悉……只是梦醒了,一切也都醒了。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这一世的宋凉月已经懂得了。
181 无法改变的事实
宋凉月心中了然,愿不愿意嫁给许慕原是一回事儿,可嫁不嫁好像如今已经是由不得她了。
既然已经是一点更改的余地都没有了,宋凉月索性也就不再去想这件事了。
可怜那瑞华长公主,都到了这时候还被李大清拦在御书房外头,瑞华长公主那气性又怎么受得了?当即气的就要去找太后娘娘,可走到一半,她这才想起来,太后娘娘如今这病才好,若是将这事儿闹到了太后娘娘跟前,只怕这太后娘娘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
想了又想,瑞华长公主咬咬牙,想着去找慧贵妃娘娘,按道理来说,原本她是该去找皇后娘娘的,可奈何她与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向来不怎么样,与这位七窍玲珑的慧贵妃娘娘,关系倒是不错。
可她不过是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有宫女在唤自己,原来是太后娘娘也晓得了皇上给许慕原赐婚的事儿,气的不行,也打算去御书房了。
瑞华长公主就跟着太后娘娘一道,又重新杀回了御书房。
皇上能对瑞华长公主避而不见,可却不会,也不敢这样对太后娘娘,当即只好将困在了御书房一天的程阁老放回去了,迎了太后娘娘进了御书房。
还未等瑞华长公主开口,这太后娘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无非就是说些这徐家乃是皇上的外家,这徐雪儿也是皇上的外甥,如今皇上这样做,到底又将徐家的颜面放在哪儿?将自己和瑞华长公主的脸面放在哪儿?
可不管太后娘娘如何说,皇上直说自己这样做是有苦衷的。
这话可是彻彻底底惹怒了瑞华长公主,“皇上说自己有苦衷,到底有什么苦衷?倒不如说给太后娘娘听一听,叫太后娘娘评评理!”
皇上今儿下午虽在御书房中,但外头瑞华长公主吵吵嚷嚷的声音却一直没消停过,惹得他头都疼起来了,这会儿子面对着像是市井泼妇一般的瑞华长公主,冷声说道:“朕这样做自然是有朕的道理的,这其中的缘由,如今更是不好与你们说,瑞华,你别忘了,后宫不得干政,更别说如今你还不是后宫中的人!”
许慕原的亲事是安平侯府的事儿,可一旦涉及到赐婚,那就不仅仅是安平侯府中的私事了。
从小到大,皇上可从来没有用这样语气与瑞华长公主说过话,当即她就有些愣住了,半晌才说道:“皇上说的是,只是我自己儿子的亲事,难道我还做不得主呢?如今侯爷在替皇上出征西北,这侯爷都还没有回来,皇上就下了这样的旨意,这赐的还事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这叫天下百姓如何想皇上?”
“众人只怕会觉得皇上这是对我们安平侯府不满,给侯爷派了那样一个苦差事,如今又给子衍赐了那样一桩婚事,莫说是那些不知情的人了,如今连我这个当妹妹的,都觉得皇上怕是将我们安平侯府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罢!”
她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却压根忘了,在皇上跟前,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这话却是彻彻底底激怒了皇上,“瑞华,若你不是朕的亲妹妹,若不是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这会儿子朕早就处置你了!你要记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能说,这些年,朕对你,对安平候,对子衍如何,旁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
……
皇上和瑞华长公主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肯退让。
太后娘娘见了,只得放下许慕原的亲事,当起和事姥来了,“好了,好了,你们俩儿一人少说一句,这打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如今怎么闹得像是仇人似的呢?皇上,你要体谅体谅瑞华,如今她都已经和徐家说好了,原本打算等着安平候一回来就去徐家提亲的,如今你这一道圣旨下来,叫瑞华如何做人?”
“还有瑞华你也是的,怎么可以对着皇上这样说话?就连哀家都敲出来了,皇上待子衍那可是真的好,就比不少皇子和公主都要好,别的不说,原先子衍小的时候,只要他和皇上在一起吃饭,哪次不是坐在皇上腿上吃的?这放眼整个皇宫,谁能有这样的福气?”
她年纪大了,如今什么都不希望,只希望自己的儿孙都能够好好地。
这话说道皇上的气消了不少,说道:“瑞华,不管你多不满意这桩亲事都好,可朕的圣旨已经颁布了,这件事就算是这么定下了,至于徐家那边,你若是觉得不好交代的话,明儿朕亲自找徐大人说一说就是了。”
他口中的徐大人乃是他的表兄,虽平庸没什么本事,但好在这些年在太后娘娘庇佑下也是无功无过的。
瑞华长公主还是不满意这个答案,正欲开口的时候,却被太后娘娘拉住了,“瑞华,你今儿可是大半日没用饭?这慈宁宫的小厨房正炖着乳鸽汤,正好你陪着哀家去用一些。”
话毕,她竟不由分手,拉着瑞华长公主的手就走了。
可一出御书房的大门,瑞华长公主就怎么都忍不住了,当即眼泪就像是掉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太后娘娘见了,实在是心疼得很,“哀家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只是哀家这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可如今皇上的意思已经是够明确了,这事儿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叫我说,这宋家姑娘看着倒也是个不错的,说不准也就她和子衍有缘分……”
只是瑞华长公主却抽噎着说道:“什么有缘分?我看她就是和她姑母似的,是个有心计的,也就子衍那么单纯的孩子才会上了她的当,要不然,子衍怎么会想着请皇上赐婚?子衍打小虽不打听话,可什么时候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定然是那个宋凉月教的!”
这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再怎么不听话,可到了当母亲的心中,那也是好的。
太后娘娘原本是怒气冲冲的,可如今反倒是冷静下来了,如今她倒不怎么担心许慕原的亲事,就担心皇上和瑞华长公主的关系,“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叫哀家说,不如就算了罢,哀家虽只见过那宋家丫头一次,可瞧着倒是个懂事的,你之所以不喜欢她,只怕是因为宁王妃娘娘罢?”
说着,她瞥了瑞华长公主一眼,见着瑞华长公主半晌不说话,才缓缓说道:“瑞华,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放不下吗?若是因为她,你过的不好,恨她也是情有可原,可如今提亲你来,这京城里头有几个不羡慕的?知足常乐啊!”
瑞华长公主看着脚下的路,就算是有太监打着宫灯在前头照亮,可她依旧觉得眼前是黑蒙蒙的一片,“可是我……我每次瞧见了宁王妃娘娘,都觉得心里头难受,她就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怎么都拔不掉,就这样一直钉在我心口,刺的我的心鲜血直流……”
她每次一想起宁王妃娘娘来都觉得心口发疼,更别说见到宁王妃娘娘来。
太后娘娘长长叹了口气,才说道:“瑞华,你有多难受,哀家能懂……只是皇上是个男人,自然是不晓得女人家的这些心思,更何况当年的事情皇上并不知情,你也别怪皇上,皇上对你,终究还是疼爱的!”
可这会儿子,瑞华长公主除了掉眼泪,却是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道理她都懂,可想要接受却是难得很。
就连到了慈宁宫中,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的瑞华长公主不过是用了些乳鸽汤,其余的菜,连筷子都没落。
回去了安平侯府,瑞华长公主还专程派人去许慕原那院子看了看,可听说许慕原那院子里连灯都没亮,又是长长叹了口气。
还是她身边的秦嬷嬷见着,劝道:“长公主可莫要怄气了,若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该如何是好?叫奴婢说,您觉得娶了宋家姑娘进门划不着,可叫奴婢觉得,只怕这会儿子有人比您更担心呢!”
瑞华长公主正帕子沾眼泪,听乐这话,不由得问道:“这话怎么说?”
秦嬷嬷笑着说道:“长公主您想,您不喜欢宋家姑娘那是所有人都能想得到的,宁王妃娘娘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怎么能不担心?更何况,奴婢可是听说宁王妃娘娘向来疼宋家这位姑娘,更是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似的,到时候您是婆婆,给宋家姑娘使绊子,就算是宁王妃娘娘也不敢说什么的,到时候宁王妃娘娘满肚子的苦水还不是只能自己咽?”
“宁王妃娘娘看着是个和气的,可您也晓得,她也不过是看着和气,但心里却是个要强的,瞧着自己疼爱的侄女被您折腾,怎么会受得了?只怕到时候是吃不下睡不着了罢!”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而宁王妃娘娘就是瑞华长公主的弱点,只要能叫宁王妃娘娘心里不舒服,莫说要一个宋凉月进门了,只怕是十个宋凉月,瑞华长公主都是愿意接纳的。
182 害了你娘,不能再害了你
瑞华长公主略一思忖,这脸上竟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想叫宋凉月嫁进安平侯府来,只怕这宋家人比我更不愿意宋凉月成为我的儿媳妇,这宁王妃娘娘向来将故去的蒋氏当成亲妹子一般,我作践了蒋氏的女儿,宁王妃娘娘心里能好受?”
“哪怕这宋凉月只是宋家的庶出女儿,宁王妃都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宋凉月受委屈的,更别说她还那样疼宋凉月!”
这姑娘家出了嫁,不管是嫡出也好,庶出也罢,代表的都是娘家的颜面。
秦嬷嬷点头说道:“长公主说的正是。”
这还真的如同瑞华长公主所预料的一般,等着第二日一大清早,宋凉月就接了信儿,说是宁王妃娘娘接她去宁王府。
对于这事儿,宋凉月却是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宁王妃娘娘派来的人,未免来的太早了罢?只怕是天还未大亮就已经从宁王府出发了。
想着上一世宁王妃娘娘知道自己执意要嫁给许慕原为妻之后,那落寞的表情,宋凉月只觉得宁王妃娘娘和瑞华长公主之间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是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原先瑞华长公主和宁王妃娘娘关系是不错的,就算是真的有什么误会,那到底是什么误会,叫两人这么多年来还视如仇敌?
想及此,宋凉月怀揣着满腹心思上了马车,踏入了宁王府的大门。
待宋凉月瞧见宁王妃娘娘的时候,却是吓了一大跳,这宁王妃娘娘眼睑下面一片青紫,一看就是彻夜没睡好的,当即忙说道:“姑母,您这是怎么呢?”
宁王妃娘娘挥挥手,示意屋子里的人都下去,这才说道:“没事儿,不过是因为最近天气热起来,身子有些不适应罢了,以后等着睡之前喝碗牛乳粥,只怕就什么事儿都没了……我听说,昨儿皇上的圣旨送去了蒋国公府?”
她是昨晚上才晓得的消息,当时就想着派人来问一问宋凉月,却被宁王拦下了,说是等派的人到了蒋国公府,只怕宋凉月都已经睡下了。
如此,她只好作罢,倒是自己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了。
宋凉月点点头,说道:“昨儿忙着陪着外祖母说了一天的话,来不及将这个消息告诉姑母,原本是打算今日派人来与您说一声的……”
“你我之间,何必这样生分?这皇上赐婚的消息一下来,只怕你派来的人还没到,消息就已经传过来了,说不说也无所谓!”瑞华长公主仔仔细细看着宋凉月,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她似的,“这事儿,你怎么想?”
宋凉月轻声说道:“如今我怎么想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赐婚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只等着礼部和钦天监选个良辰吉日成亲呢!”
瑞华长公主却是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只是想问问你,凉月,你快活吗?”
快活?
这两个字却是将宋凉月问愣住了,上一世自己听闻了要嫁给许慕原的消息后,自然是快活的,可这一世,她却是一点都不快活。
可当着宁王妃娘娘的面儿,宋凉月自然不会傻到说这样的话来,“说不上快活,但也说不上不快活,毕竟安平候世子爷得京城中家家夫人太太夸赞,相貌英俊且年少有为,我又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只是我晓得姑母您的担心,您担心瑞华长公主刁难我,可事情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想这些有的没的,只怕是一点用都没有!”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想!
宁王妃娘娘看着她,良久才说道:“凉月,是姑母对不住你,不仅对不住你,也对不起你娘!”
宋凉月有些惊愕,“姑母?”
对于当年的事情,她也不过是知道零星半点。
宁王妃娘娘缓缓说道:“如今你都快要定亲了,是个大姑娘了,我也就与你说实话罢,当初若不是我,你娘也不会落到那样一个地步来!”
说着,她更是长长叹了口气,方说道:“宋家虽是江南百年世家,在江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你祖父带着我们一家来了京城却不过是无名之辈,就算是你祖父是三品京官,可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多的是官儿,更何况我们宋家在京城连脚跟都还未站稳,自然没什么人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那个时候你祖母已经去了,长姐如母,我一心操持着宋家大大小小的事情,而后也认识了几位夫人太太,这其中就有你外祖母,那个时候你娘也就是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和你一样,长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跟在我身后叫我‘元姝姐姐’的样子,我对她也是真心疼爱的。”
“我虽比你娘年长几岁,可却是一见如故,那个时候旁人都说我是因为她是蒋国公府的姑娘才对她好的,可却全然不是如此,我虽待所有人都笑脸相迎,看似与谁都要好,但心里头却像是明镜似的,晓得谁待我是真好,那个时候京城之中,也就善华长公主和你娘是真心待我的。”
“后来我是怎么都没想到你娘来了宋府几次,竟喜欢上你爹爹了,当时你爹爹已经与梅氏订了亲,偏生你娘又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与我说了这件事,我一听就觉得不好,将你爹爹定亲的事情也告诉了你娘,偏生你娘那性子也是倔强得很,只与我说若是这辈子不嫁给你爹,那是谁都不肯嫁的。”
“说实话,当时我听了这话心里头到底是有些开心的,我虽将你娘当成妹妹,可她在我心中的分量始终是及不上自己的亲弟弟,更何况,若是你爹爹真的娶了你娘,对宋家,对你爹爹那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而后我更是从中说合,劝得你爷爷退了你爹爹与梅家的亲事,更是说服了你外祖母让她将你娘嫁到宋家来,只是这世上到底有缘分这一说的,你娘那样的女子,偏生你爹就不喜欢,为了这件事我甚至不惜与你爹爹翻了脸,后来又有你祖父出面,这才将这门亲事定下来了,可因此,你爹爹却是恨透了我!想必你也是发现了,直到如今,我们见了面还像是仇人似的!”
这些事,宋凉月虽隐约直到些,但却没有这么详细,“姑母,您做这些都是为了爹爹好,为了宋家好,我能懂的……”
“不,你不懂!”宁王妃娘娘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你永远都不会懂,当初若不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你娘也不会嫁给你爹爹的,自然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儿了,因为我自己的私心却是害了你娘一辈子,要不然这个时候你娘已经嫁给了别人,还活的好好的!”
“当时知道你娘没了的消息,我就后悔了,只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我再怎么后悔,你娘都回不来呢!我知道,我欠你娘的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只能将你娘的歉意加注到你身上,若是你能过得好,我这心里也能稍微舒服些!”
“打从你来京城之后,我就在想着要帮你找一门好亲事,只是你住在蒋国公府,你的亲事由你外祖母帮着操心,我想着也是出不了什么乱子的,可万万没想到却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将你接回宋家,再不济,呆在宁王府中也是好的!”
这样一来,宋凉月与安平侯府那边的交集也就少多了,自然也不会有如今的事情了。
宋凉月却是笑着说道:“姑母,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罢,不管是娘也好,还是我也好,都不会怪您的,您待我好,我更是心里清楚明白得很!更何况,就算是我住在宋府或者宁王府,说不准还会有别的事情闹出来?索性还不如不去想这些糟心事儿了,高高兴兴的准备嫁妆,到时候出嫁就是了!”
可宁王妃娘娘看着她满脸笑意,只觉得心里发堵,若是这孩子晓得了自己和瑞华长公主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怕是再怎么都笑不出来了的。
偏生宋凉月却是一无所知,继续说道:“……说起来这段时间的喜事还真不少,过不了几日二表哥就要娶襄阳侯府的姑娘为妻了,前几日我听人说说是宋安的亲事也要定下来了,连八字都合了,就差选日子呢……”
她絮絮叨叨说着,宁王妃娘娘只静静听着,心思全然没有放在这上头。
自己已经错了一次,难道还要再眼睁睁看着宋凉月踏入火海一次吗?可事到如今,好像也只有这个法子呢!若是安平候死了,依照瑞华长公主那性子,一定会百般推搡这门婚事的,定会叫许慕原守孝三年,谁知道这三年后又会是个什么光景?
想及此,宁王妃娘娘捏着帕子的手不由得紧了些,都犹豫了这些年,若是再放过这机会,那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183 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往事一幕幕浮现,宁王妃娘娘的心也一点点变得坚硬起来,如何皇上虽苦苦瞒着西北战败的事情,心中还存在着侥幸,可就连她一个女子都明白,西北这一场仗是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的,如今只能看输的惨不惨了。
龙椅山坐着的那位,到底是已经老了,如今连这些事情都看不明白了。
偏生宋凉月却是一点都没有察觉,依旧絮絮叨叨说着,“姑母,叫我看宋安好像不大喜欢与郭家表兄定的那门亲事,这段时间正在劝着爹爹退了这门亲事,可如今咱们家已经与郭家说好了,爹爹如今也正为难着,姑母您觉得这件事该如何是好?”
因为梅氏的事情,宋元嘉虽不大待见宋安了,可宋安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特别是他知道了郭子耀的德行之后,对这门亲事也不大满意起来了。
宁王妃娘娘却是不以为意,“那宋安到底想找一门什么样的亲事?原先梅氏没有被送到庄子上去的时候,也曾为宋安找过几门亲事,可宋安要么是嫌弃别人出身不好,要么是嫌弃别人长相不行,难道她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这天底下的男子都任由着她挑挑拣拣不成?”
说到这儿,她就有些来气了,若是宋安找她跟前来,她这心里还稍微舒坦些,毕竟这门亲事是她定下的,可宋安一个劲儿蹿腾宋元嘉,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更何况,你大伯母的那侄儿配宋安那可是绰绰有余了,那样貌,那家世,哪一点不比宋安强?就算是有些娇生惯养的,可等着成了亲,也就晓得分寸呢!”
意思已经是再明白不过了,这门亲事算是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宋凉月早就想到了这一茬,如今只不过是陪着宁王妃娘两唠唠嗑罢了,“可就算是这般,您多少也要与大伯母说一说才是,原先郭家小少爷做的那些荒唐事已经在京城中传的是沸沸扬扬了……”
想都不用想,她也知道这件事是宋安做下的,宋安这样做,无非是看中了宁王妃娘娘那维护宋家名声的性子。
不得不说,宋安在这一点上还是很聪明的,只是她却忘了,若是与她定亲的不是郭氏的侄儿,说不准这件事还能有些转机,但郭子耀是郭氏的侄儿,郭氏又是宁王妃娘娘的弟妹,宁王妃娘娘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她闹得郭氏心里不痛快?
宁王妃娘娘心里向来都像是明镜似的,如今点头说道:“这事儿是该说一说才是,别的不说,这宋安没进门之前,郭子耀身边的那些通房丫鬟是该打发了出去,留着像什么样子?”至于等着宋安嫁到郭家去了之后,这些事儿她也懒得管了。
又说了些关于宋安的事情,宋凉月留在宁王府中用了午饭之后,宁王妃娘娘这才派着宋凉月回去了蒋国公府。
待宋凉月回去了之后,宁王妃娘娘却一直想着安平侯的事情,直到天蒙蒙黑,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将采薇叫了进来,“叫在西北的那些暗卫动手罢!”
采薇的心跟着一惊,“娘娘,您可是决定呢?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打从宁王妃娘娘将宁王府养着的那队暗卫派到西北去的时候,她的心就一直悬着,可好在那些暗卫去了西北之后一直没有动静,但宁王妃娘娘到底还是下了决心。
“采薇,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我最相信的人不是宁王,不是我那两个弟弟,也不是我的孩子,却是你,也只有你了。”宁王妃娘娘苦笑一声,缓缓说道:“原本我还有些举棋不定的,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着到底该不该这样做,可如今皇上赐婚的旨意都下来了,我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有的时候我真的在想,我到底后不后悔当年的事情,若说后悔,可我如今过的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体贴的丈夫,听话懂事的孩子,人人歆羡的地位!可若说不后悔,为何我总是觉得快活不起来……”
这寂寥的语气,听着倒是有几分伤感起来了。
采薇不由得劝道:“人活着,凡事都要向前看,若是一味惦记着过去的事儿,又怎么会快活的起来?有些话奴婢是不该说的,可却不得不说,您这样做了之后真的会快活吗?成了自然是好的,可若是失败了之后呢?若是叫安平候逃离了,等着安平候回来了京城之后又该怎么办?”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安平候不会将您做下的事情四处宣扬,可这次您用的是宁王府的暗卫,且不说成功与失败,这件事王爷迟早都会知道的!到时候王爷知道了,心里又该如何想?当年的事情是您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又何尝不是王爷心中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这话说得宁王妃娘娘半晌没有说话,是啊,想当年她与瑞华长公主关系不错,这宁王,和安平候的关系又何尝不好?不仅关系好,更像是亲兄弟似的,只是自从了那件事之后,两人的关系不由生分了不少。
见了面虽还会打招呼,还会一起喝酒品茗,可那也不过是面子上的功夫活罢了,私底下却是半点交集都没了。
采薇见着自己似乎说动了些,又添了一句,“就算是您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该为王爷想一想,该为您的孩子想一想才是!”
只是如今的宁王妃娘娘已经有了决断,略一思忖,就摇头说道:“你就照我的意思去做罢……至于王爷那边,多少还能瞒些日子,我与王爷说我派那些暗卫去了扬州,想要找出当年梅氏谋害蒋氏的证据,想必一时半会是不会露馅的,这以后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罢!”
更何况她心底已经有了主意,这次去西北的暗卫中虽大多都是宁王的人,但她手上到底也是养了一批自己的人的,到时候先让宁王的人处理这件事,自己的人再接手,如此一来,只怕去西北的那些暗卫能活着回来的也就并不多了。
到时候她该怎么与宁王解释,全凭那些暗卫的说辞了,人都是有弱点的,就算是那些暗卫跟着宁王多年出生入死,可到底也是人,一样也是有弱点的!只要找到了那些人的弱点,就能掌控他们了。
采薇等了片刻,可还是没能等到宁王妃娘娘改变主意,叹了口气,也就下去了。
只等飞鸽传送的书信送到西北,只怕这京城的天也要跟着变了罢!
此时此刻的宋凉月也惦记着在西北的安平侯,她也不是没有派人打听过西北的战事,只是这京城里却是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反倒是一个个捷报传了过来,就连她都有些怀疑了,这是不是朝廷故意放得假消息?
众所周知,这打仗本就是有输有赢的,就算是再厉害的军队,到底也会有士兵伤亡的,可上一次朝廷来的消息却是,安平候大捷,仅仅死伤三千将士,而西北军,却死伤过万。
对于这个消息,宋凉月是一点都不相信,上一世她也曾见过西北人的,生的人高马大,就连弱冠之年的男子都与许慕原差不多高了,要知道这许慕原身量在京城中可算是魁梧了的。
是不是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许慕原?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的时候,就迅速被宋凉月给压了下去,若是这般,那许慕原定会觉得自己关心起自己未来公公起来了,若是这般也就罢了,那许慕原定然会问,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些事?自己又该如何作答?
可若是不提点许慕原的话,宋凉月只觉得自己这心怎么都不安,若是到时候安平候有个什么意外,人虽不是因为她而死,但她这举动却无异于眼睁睁看着安平候死在她跟前,却见死不救。
想来想去,宋凉月终究还是将一禾叫了进来,吩咐道:“一禾,你明儿去安平侯府一趟,去打探打探安平候世子爷最近有什么动静没!”
她觉得,依照着许慕原的聪明才智,只怕如今也已经看出些什么来了。
一禾却觉得有些不懂了,“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又该去打探什么?若是姑娘真的想知道什么,那奴婢只管去问长安一声就是了。”如今自家姑娘可是安平侯府未来的世子夫人,这长安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可宋凉月却摇摇头,说道:“不用去问长安,也不要去问安平候世子爷,你只要去蒋国公府打探打探,这段时间安平候世子爷在做什么,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人进出了安平侯府,还有安平侯世子爷这段时间有没有派出什么人去便够了。”
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她自诩对许慕原这点了解还是有的,若是许慕原真的有所动作的话,她定能看出些蛛丝马迹来的。
一禾虽不明白自家姑娘这般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到底还是应下了。
等着第二日天一亮,一禾就出了府,直到天黑透了,这才回来了,更是马不停蹄到了潇湘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