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小人、好人、趣人
凝固的气氛中莫胭继续。
“小安山不会接受招安,分散出去,山西、豫州有的是盗匪盘踞之地,夺取地盘,收服周边盗匪轻而易举,意义呢?小安山答应过文寨主,如若有朝一日天下大变,四门寨无力支撑,希望小安山给一臂之力,既然有此承诺,不如借此机会到首里或者北方。整军训练,和四门寨一样去对抗女真或者海盗、倭寇、西班牙、荷兰人,加入四门寨或联手作战都是选择。磨剑练枪,还有什么在女真兵锋之下更为适合的地方。”
胭脂刀莫胭说了一个文无忌、陆仟、蓝燕子都思考过但却说开不了口的现实。
先于锦衣卫的出手,文无忌利用信王关系,小安山可以接受招安,随后慢慢调查是不是大乘教策划布局了整个事件,这是选择之一。
向中阳是莫胭脱离善友会之后进入山寨,莫胭不了解,但胭脂刀知道吴兆学、韦重锋是不接受招安,何况是眼下这种前提。
对抗锦衣卫,除了小安山血流成河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疏散出去,东山再起,山东西北境内是没有生存之地,但不管是西北进入太行山山脉还是向西抵达伏牛山、熊耳山,以区域内险恶的环境对照,发展前景甚至比小安山还要优越。
十万大山绵延,朝廷无能为力!
意义呢!
这是一个以往莫胭不会去思考的问题。今非昔比,莫胭看到了四门寨利用信王对数十万民众的迁移,看到了遍布豫州、翼州、山东的赈灾点,不计其数的灾民被四门寨营救给了生存的希望。也知道四门寨在南方沿海云诡波谲局势中合纵连横,在北方同女真、蒙古人对抗。
四门寨同女真作战,固然有刀锋入骨不得不战的生存原因,但莫胭在同文无忌、陆仟、蓝燕子等人的相处中看到了另外一种东西。
气节;
而这恰恰是小安山所缺乏的。
小安山不一定要加入四门寨,但却可以如若四门寨一样有气节的活着。
暮色深沉,水泊的湖面被投影下一片月影,有风吹过的时候水面荡漾,月影破碎。
莫胭一字一句说道:“我是在小安山生活过,如今也熟悉四门寨,不中听的话由我来说。跟着文寨主,我就是想看看四门寨是不是真心赈灾,为民着想。打着救国救民幌子做着杀人越货勾当的数不计数,从济宁到兖州再到河间府和曹州,我看到了四门寨是真的在济民。灾祸蔓延,人力有限,不管四门寨如何努力经营,都是要死很多的灾民,所以多投入数万石粮食和少投入几千两白银,对于四门寨而言其实没有区别,很多灾民的死亡是看不见的。但四门寨没有,秦歌天天喊着缺钱,要文寨主想办法筹钱,红着眼睛就像饥肠辘辘的灾民一样,钱是用来做什么的,购粮,打压粮价,让更多的民众活下去。”
“袭击女真大营及其大乘教所缴获钱财,都投入到赈灾当中。看看陆大哥,蓝燕子,他们却什么?什么都不缺,四门寨缺什么,更不缺,只要发出袭击女真大营的消息,凭借这份功劳和文寨主同信王关系,接受朝廷招安,什么样的功名拿不到手。有吗?没有!四门寨钉子一样扎根在努鲁儿虎山,预防的就是女真从蒙古方向对朝廷腹地的攻击。”
“四门寨的这种选择我不认为是对朝廷的一种示好,这是一种气节。女真人,蒙古人都看不起汉人,蒙古上千人就敢侵边,将数以万计的汉人狗一样驱赶向荒漠奴役。四门寨做的是什么?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善友会在小安山蛰伏数年,如今却因为对手信手拈来的一招借刀杀人迫不得已要疏散,这个仇定然要讨回,之后呢,还是这样蛰伏着,去北方。重锋拿你的长生枪去挑翻一名女真、蒙古的巴图鲁,小安山的水泽湖泊会锈掉枪锋,长生枪应该日日见血。吴寨主是封天剑,天已经被蒙古人和女真人撕开,缝隙间流淌下来的是带着汉人尸骨的血雨,山河早就血海滔滔,去北方封天。”
晚风吹过水泊时停了下来,月色凝固在水面,空气也似僵化,莫胭挑眉:“蓝燕子杀过海盗,倭人,风四娘巨刀也砍落过女真、蒙古人头颅,我也想去尝试一下,胭脂刀能不能割下一个巴图鲁的人头,脱离善友会,游走四方,看过了,体会过了,休息过了,如今到了该做点什么的时候。”
莫胭言止,凉亭内陡然安静了下来。
凉亭四角松枝延伸,月色自间隙中洒落下来在地面铺开。
韦重锋脸上已经有跃跃欲试的神情。
白马将军若雷电,魑魅魍魉徒为尔;
自从知道四门寨同女真的对抗,长生枪韦重锋无数次想过这样的画面,况且四门寨还有这天地下最为锋利的几把枪。
白马探花、九死枪、赞章、雪慕、沉白;
长生枪就立在凉亭一角,月色沾染,灰色的枪体似乎要活了过来直入云霄。
吴兆学先是沉思,遂即对莫胭有钦佩的神色,最终开口;
“好,到北方”
一旦决定下来,吴兆学决策果断的性格便完全的体现了出来;
‘事不宜迟,夜长梦多,召集山寨人手,夜间安排疏散,去那里,要做什么都对所有人说清楚,愿意跟随的,到北方去看看蒙古人、女真人怎么个骄横,不愿意的,给钱财,自己找活路,但有一点,绝对不能为非作歹,败了善友会名声,中阳带人员北上,重锋和我留下善后,如若大乘教一手制造了这场布局,做个生死了断。”
因为莫胭突然参与,事情的解决远比文无忌所预想更加顺利。
文无忌说道:“北方努鲁儿虎山群山绵延,田家庵民众已经在向云内州迁移,自风陵渡北移民众会进入后套平原区域,前套平原、后套平原地域辽阔,商道开通在即,都可以供小安山立足。”
“努鲁儿虎山,到可以直接杀女真人的地方”吴兆学开口。
拍案决定,文无忌和吴兆学等人细化方案,计划迅速进入到实施阶段,随着指令的下达,月色覆盖的小安山动了起来。
整合周边数股山匪力量的善友会人员达到2500多人。听从了文无忌建议,小安山保留了在县城区域开设的客栈、酒楼,以被整合山匪为主不愿北上400多人安排到小安山所打造出稍具雏形的商业体系当中,100多名得力人员随同吴兆学善后,区域近2000人夜间疏散,曹州沿线聚集沿黄河北上自风陵渡方向随同难民从关中、榆林方向进入努鲁儿虎山。
深夜时分,小安山依旧沸腾着,接收到信息的琮记大船加入到人员摆渡行列当中,山寨粮食等物资全部交托给琮记赈灾,向中阳只带钱财。
月色如水,凉亭内文无忌、吴兆学两人看着水面来往穿梭的大船,吴兆学开口:“也没有多少不舍”
“树挪死,人挪活,指不定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文无忌说道。
吴兆学点头,凝视文无忌半响,开口:“其实我是想直接加入四门寨,不觉得屈人之下,小安山在山东发展和迁移向北方是两回事情,到北方要打仗。当年烈帝举兵是如何失败的,麾下将官骄横,意见分歧,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个个眼高于顶,十多万大军,结果被朝廷摧枯拉朽轻而易举的击破,莫不问转交的军阵训练手册我是有深刻的阅读研究,自愧不如。四门寨商业的发展小安山是能看得见,不管是商贸还是整军,小安山没有人能比及你。练不好军,原本不该死的人在战场就要身首异处,这个道理我再清楚不过。所以小安山加入四门寨不丢人。但手下会有分歧,之所以没有强行决策,是因为我要让小安山人员到努鲁儿虎山直观的去感受一下,有了对比才知道差距,身临其境,才知道战阵对冲不是如若小安山境内利益冲突一个人不要命的玩刀就能招架或者解决问题,那会死的更快。”
文无忌眼神明亮却没有接吴兆学的话题,出乎意料的开口:“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吴兆学问。
“假设常家村事件的幕后推手是大乘教,王贤将大乘教吸引向小安山,试图栽赃嫁祸,我们能不能将锦衣卫吸引向大乘教,武邑县有杨瑜弟子代青山出现,虽然依旧没有表现出明确的目的、动机,但已经安排了人手接近,如果常家村事件是大乘教所为,至少说明大乘教没有四分五裂,王贤依旧在掌控着大乘教。”
“派人接近代青山,确定王贤等人活动范围,将锦衣卫吸引向王贤”吴兆学多惊讶。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文无忌开口。
“你是这样想的?”
“千真万确”
半响,吴兆学说道:“真是个趣人”、
颇为嚣张的大笑一声:“最早的时候我可是将你当作是小人,就是第一次上小安山时。现在可以纠正一下,你算是好人”
言落又是大笑数声。
文无忌苦笑;
“不善泡妞,趣人、小人”这都是宋秦歌、周瑾之、吴兆学给自己按上的标签,还会有什么?
第九十章 焚天
风从湖面吹过,空气中带着蚀骨的寒气,一夜忙碌,浅灰色云层自西边天际线分开,太阳磅礴的跃入空中。
因为有琮记货船的加入调运,小安山部众疏散高效而快捷。
化整为零,小安山区域巡检司所设置巡检点又尚未接收到戒严盘查的信息,所有撤出的小安山人员顺风顺利活动向外围。
一百多名善后的小安山成员依旧活动在山寨中,物资钱财还需要白日转运,更重要的是不能暴露贾英,所以小安山要制造出有人员出入的假象。
小安山四面环水,寨中人人都是潜水的好手,留下来的皆是浪里白条似的人物,凭借周边绵延不绝的芦苇荡,哪怕朝廷军队围剿,脱身已然不难。
彤云烧红了天空,水泊似燃了起来,往日清晨的操练声也彻底的沉寂,山脚开发的水田区域没有了人迹。
莫胭长身而立,衣冠似雪,有风来袭,又像乘风归去的仙子。
感概万千,数年前脱离善友会,先是自己同四门寨牵扯上了关系,如今因为自己,小安山也要迁移向四门寨所在努鲁儿虎山,一个轮回,难道冥冥之中都是天定。
韦重锋走了过来。
“想什么呢?”
莫胭对韦重锋很有感情,自己在善友会的时候韦重锋还没有闯出名号来,翩翩少年。吴兆学、自己,甚至是王贤都传授过技艺。间隔数年,如今的韦重锋则已经是鼎鼎大名的长生枪。
看着韦重锋手中映着日光像炭火一样的镔铁长枪,莫胭说道:“建议是我提出的,小安山北迁,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韦重锋凝视莫胭,遂即有笑意在轮廓分明的五官绽开,一字一句说道:“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聚首、离散、消亡哪有什么规则可言,这天下的规则早就被破坏,当年烈帝起兵,就是为了建立新的规则,可惜失败了。蒙古人侵边,女真人试图南下建立新的规则,让汉人臣服在蛮夷脚下,汉人的规则怎么能让蛮夷来制定。你游走四方明白很多道理,我在小安山也悟出什么是道,枪技适才有突飞猛进的提升。其实我是想到北方去的,小安山多大?同周边山匪为了一倾水田,一座山头打打杀杀意义又何在;想着和四门寨一样去杀女真人,从女真、蒙古人手中抢地盘,那才叫壮哉,那才叫汉家男子,顶天立地”
说话的时候韦重锋手腕一抖,长枪在冰冷的空气中发出‘嗡’的一声颤鸣。
“我会枪挑女真巴图鲁给你看”
莫胭也笑了起来。
“比试比试,谁先能拿下一名巴图鲁”
“好!”韦重锋笑道,单手举枪,长生枪直刺苍穹。
长生枪直指天地,高丽方向女真大军也撕开了一片天,多尔衮、阿敏、岳托大军包围高丽都城的时候信息也最终从皮岛毛文龙之手传送到京城顺天府。
大明宫城内朱由校感觉天塌陷了一角。
大殿内已经聚集了宰辅施凤来、张瑞图、李国等人及其工部尚书吴淳夫、太常卿倪文焕、都御史李夔龙诸多大明朝廷文武重臣。
交谈声四起,群体当中也各有派系,或对熹宗忠心耿耿,刚正不阿,独立独行。或依靠在魏忠贤组建的庞大团体当中,更或者背后站脚的是南方世家门阀集团。
接收到女真大军逼迫向高丽都城的消息,利益不同各有依附的文武大臣各个神情严肃。此时的大明朝堂之上面对女真、蒙古举兵,意见不同争论不休则为常态。议和、主动出击、防御消耗等各种方案都会被提及,但却没有消极示弱的心态。
面对外患,大致方向不管是张瑞图等精忠之辈还是投靠魏忠贤的吴淳夫、崔呈秀等人都是相同。
唯一的区别也就是良策和昏招的差异。
女真出兵围攻向高丽都城,都意识到要出大事,眉态间自见焦虑。
穿过曲折回环的宫殿走廊,朱由校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人坐在床榻边缘目瞪口呆。
“女真大军围攻向高丽都城”
“千真万确!”王体乾说道
回神的时候朱由校一脸懊悔。
“信王说的对,信王说的对呀,女真狼子野心,会出兵高丽,悔不该没有听从信王谏言”
捶胸顿足,后悔莫及!
稍后的时间,朱由校直奔大殿。
信息也在同一时刻自宫城传送向京城一隅的宅院。
房间内烧着炭火,温暖如春,魏忠贤坐在宽大的木椅中,姿态方正,面色阴骘,居下的座椅中是许显纯、杨衰、周应秋。
“皇上说悔不该听信信王之言?”魏忠贤问。
“是的”报送信息的太监毕恭毕敬回复。
魏忠贤摆手,太监退出,有管事赠予银两,太监欢天喜地离去。
时季入冬,信王赈灾全面拉开大幕,秦园、琮记在文无忌、宋秦歌调度下高效运转,京城顺天府内魏忠贤独处的宅院也在不断的接收发送着各种信息。
信息来自锦衣卫、东厂及其朝廷其他机构,宅园内魏忠贤不断的决策部署。
对于赈灾过程中信王所能遭遇的各种问题和及其流程内的猫腻,魏忠贤比信王,甚至是文无忌、宋秦歌还要清楚。
诸如各地粮市价格的变动,信王借粮,常家村事件等魏忠贤都是了如指掌。
信王赈灾还没有真正意义的触及到世家门阀利益,也没有杀伐果断的处决截留赈灾粮的小官小吏,双方都处在一个彼此试探的层面,所以魏忠贤不急于出手。
眼下所有运筹的重心都在监视信王的部署当中,朱由校对魏忠贤恩宠信任,魏忠贤还要将朱由检控制在手中。
早先是判断信王身侧有人,宫内信息传来,魏忠贤的判断则完全被证实。而且朱由检绝对的信任这个始终蛰伏在暗处出谋划策之人。
心腹,心腹,魏忠贤最能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
太监退出,许显纯开口:“也就是说信王身侧不仅仅有出谋划策之人,而且这个隐居暗处的人还猜测到了女真对高丽出兵的预谋,并且向信王出策谏言皇上。”
“近期没有论及女真向高丽出兵事宜,说明信王谏言但皇上不以为然也没有付诸到朝廷商议” 杨衰进一步推测。
魏忠贤神情复杂起来;
“准确的判断了女真出兵高丽,天纵之才呀,朝堂之上是没有人看出女真这一步落子。皇上恩宠信王,他日如若信王府得势,这个人就会一飞冲天。能如此判断,莫非是来自军中?”
“军中如若有此人才,傅大人,冯大人、崔大人理应知晓”许显纯开口。
魏忠贤沉思的时候房间内安静了下来,有风从庭院内吹过,枯枝折断的声音清晰传入。
“让应星到赈灾区域走走,找到信王身边这个人带回来,看看什么摸样!认不认识”
“大卸八块” 杨衰阴仄仄开口。
魏忠贤摇头:“太粗鲁了,找到这个人,去了解对方的需求!要什么,权利还是财富,都给。也让他安心的跟随着信王,杀了这个人,信王会怀恨在心,让这人归属过来随后去替信王做事,治标治本,信王翻不出手掌心”
“千岁高见”许显纯阿谀奉承。
天地为炉,万物为铜,大明朝廷另外一股力量随着魏忠贤的抉择被卷入其中。
内操军;
宫城内操军规模万人,可以内穿甲衣出入宫禁。锦衣卫直接向大明皇帝负责,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却没有权限出入宫城,而魏忠贤把控的内操军则可以,进出自由,负责宫城安危。
朝堂之上就女真出兵高丽的应对之策争论不下,魏忠贤甥子傅应星领百余骑内操军出城直奔赈灾点。
高丽都城;
大明朝廷宫城内紧急议事的时候多尔衮、阿敏、岳托大军已经对墙宽城厚的高丽都城展开了第四次的攻击。
另外空间历史中天启七年大金长驱直入高丽,国王李棕得知女真军队渡江南下,定州失守,仓惶逃离都城到江华岛避难,随后命姜踌、朴到大金中军投书议和。
阿敏提出高丽割地、协助捉拿毛文龙、借兵、永绝明朝、入质纳贡等诸多条件,高丽迫于无奈答应多数条件,但却在永绝明朝的条款中做了坚持,直到大金数年后第二次东征,高丽沦为大金附国。
另外空间的时间线在当今格局中已经偏离产生变化。
大金左路济尔哈朗所部自云山迂回,利用女真中路、右路大军对高丽军队的吸引如若无人之境,多尔衮、阿敏大军横渡强清川江将兵锋蔓延向高丽都城时左路济尔哈朗已经截断高丽皇室的退路。
国王李棕被困死在都城当中。
天色明亮起来的时候将高丽都城围困水泄不通的大金军队时经一夜准备。再一次展开猛烈攻击。
新组建的重军所装备火炮数量有限,震耳欲聋的炮击生中大型投石器也将巨石抛投向高丽城墙。
实心弹、***接二连三砸落,墙面震动,石屑四溅,火光从城头冒出开始蔓延,竭斯底里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以城廓为界,延绵数里的城外大金骑兵来回奔驰,箭矢如雨落下,城墙内侧密密匝匝的高丽士兵在将官指挥下扑向城墙。
大金势力不断扩充的同时和大明军队鏖战,此时对于攻城战术的应运已经千锤百炼娴熟到极致。
第九十一章 信王遇刺
阿敏、多尔衮、岳托所部推进向高丽都城途中不断俘虏整编高丽士兵,投降士兵被推到前沿,四面攻击的同时轻重骑兵来回奔驰箭射寻找城防破绽。
午后时间,投降高丽士兵在少量女真军士配合下自西门绵延数里城墙区域展开猛烈攻击,城防防御重心被轻而易举的吸引西门方向。
同时间,大金集中精锐自北门展开攻击。
城内三万多兵力均匀的调派到环城防线,人数已经单薄,以投降高丽士兵为主的猛攻又将城防南面、东面兵力吸引向主攻区域。
大金从北门攻击,再要调动兵力俨然为时已晚。
手持盾牌的士兵蜂拥而上,攻城的木楼、云梯快速被搭建。
女真骑兵奔行总能先于高丽士兵的集结将密集的箭矢覆盖向城防,以疯狂的进攻和惊人的战斗力周而复始冲击,黄昏降落的时候高丽都城北面城防被撕开一个豁口,女真军士蜂拥而入。
混乱从城防蔓延向宫内,整个城市被火光和杀戮吞噬了进去。
夜间时分,高丽国王李棕、王弟李觉、辅相崔真元等推到扎营在城外的大帐当中。
大帐火盆内焰火熊熊,阿敏、岳脱、济尔哈朗气势逼人。
李棕战战兢兢。
阿敏开口:“高丽早年出兵协助大明攻我建州,掠劫大金子民,其乃罪一;宁远之战,支援毛文龙扰我后防,其乃罪二;大明守将毛文龙倚恃披猖,纳我叛民,大金派遣使者礼往,希望高丽断绝同毛文龙交往,被拒绝,其乃罪三。说说看,现在该如何补偿”
“我朝协助大明出兵建州无功而返,自身损失惨重。毛文龙百余人登陆贵国之地,高丽无一兵一卒出战”辅相崔真元据理力争。
岳托魁梧的身体猛然间移出,拔刀劈砍,“噗”割裂声带着刺耳令人心悸的声响落下。
从肩到腹部,巨大的裂口自崔真元身上绽开。
崔真元下意识的有个捧腹动作,血腥气从身体冲出,内脏滑落而下,人委顿在地面。
“啊”压抑到极致的嚎叫从李棕、李觉口中喊出,血腥和杀伐带着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撞入意识当中,让养尊处优的李棕、李觉全身痉挛,干呕起来。
“不懂礼数”收刀,岳拖杀气腾腾开口。
“来,谈一谈,如何解决高丽对我大金的三罪”阿敏招手。
面无血色的李棕胆颤心惊走了上去。
这个清冷的冬季夜晚,高丽彻底崩塌。
投降大金,永决大明,成为大金属国,另以皇子为质,奉大金为正朔,每年进贡黄金百两、白银万两,各色绵细、各色麻布合计5万匹,支持大金任何方向军事行动。
高丽投降,不仅仅让皇太极一劳永逸的解决了大金侧患也可以随心所欲的调动高丽军队,包括高丽水师。
京城顺天府;
争论之后宫城内也最终做出决定。
宁远一线备战,皮岛毛文龙自高丽境内出击牵制女真后部兵力,策应高丽皇室后撤。
装备火炮的大金军队动如雷霆,攻似海潮,城宽墙厚的高丽都城并没有支撑多久,信息在高丽、皮岛明军、顺天府之间产生了严重的时间差。
与此同时停战近半年之久的宁远方向局势也再一次紧张起来。
外患加重,天灾导致的内忧也一点一点的被拔高。
豫州、翼州、山东等赈灾点在各方势力的共同作用下粮市粮价开始飞速提升。
开封、济南、河间府、洛阳区域粮价提高到一石六两,比较赈灾开始数倍增长,区域内观望已久的地方大户、手工作坊主、世家门阀大规模开始自粮市抢购囤粮,源源不断运送向灾区的朝廷赈灾粮也开始被截留。
一方面是越来越多的灾民,对应的则是粮价每日变化性的提升。
大户囤粮,市场粮食流通减少,灾区内普遍出现小户以家产、田地换取粮食的一幕。地方大户同官府勾结,官员截粮,地方大户迫使小户出手土地。
顺天府的内忧外患中土地兼并以不可阻挡之势蔓延开来。
大势当中山东西北的格局因为常家村事件和小安山的浮出水面而变的尤为诡谲。
小安山人员疏散出去的第三日,数量不少便装的锦衣卫缇骑出现在直通小安山水泊的码头、官道。
兖州东平县县城;
日光倾城,长长的队伍行穿行在街巷当中。
队列前方是开道的衙役,信王府护卫其后,队伍居中的马车中乘坐着信王朱由检,墨言骑马随行。
墨言前方骑行的则是东平县县丞黄昌林。
光从车帘的缝隙中漏了进来投射在信王脸上。
出顺天府时信王皮肤细白,如今则沾了霜尘也黝黑了很多。
看着街巷人流,朱由检叹气。
城内城外两重天。
兖州、曹州一线汇聚的灾民数量已经超过十万,而且数字依旧在源源不断的提升,灾民被禁止入城,不计其数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民众聚集在县城外的赈灾点等待着稀粥救命,县城内却人声沸鼎,一片繁华。
城墙的那一头是死,城墙的这一头是生,冰火两重天。
视察东平赈灾点灾民状况及其县城治署赈灾粮的下发等诸多工作,朱由检下一站是滋阳,拜访滋阳王借粮。
街道民众中有捕快也有暗中活动的锦衣卫。
常家村事件发生,霍泰安、周之涣增加锦衣卫力量,但凡信王进入人口密集区域,锦衣卫都会暗中部署人员以防不测。
刀光就从车队通过沿街一幢酒楼门前时暴涨出来。
日光倾城,刀光斩断光线覆盖向马车。
都知道墨言是高手,却没有见识过墨言出手。
“有刺客,保护王爷”灰色衣衫的人影从马背旋了起来,冲天而起的刀光卷入落下的锋芒当中,刃芒眩着寒辉,晨光中银晔辉耀,光星迸现绽成大片交叠在一起的刀影,金铁交击的声音震耳发聩,空气被切割似的发出刺耳尖锐声。
电光火石之间的对招,从酒楼跃下的青衣蒙面刺客刀势绵延,刀法简洁凌厉,墨言的刀式则化成一个硕大的晶球,在空中开始膨胀。两条人影飞旋着,晶球炸开,墨言长刀划向对方胸口。
青衣刺客手腕回旋,右手长刀绞住墨言刚猛到极致的刀式,左手轻飘飘挥出一掌。
墨言以拳相击,“”一声,空气被炸开,声浪扩散,两道人影分离落地。
淬不及防的变故,最先做出有效反应的是信王府第一高手,陆仟都为之钦佩的墨言。
随在朱由检身侧的不仅仅是墨言,还有初春时季陪同朱由检进入秦园时护卫中的另外一人。
叫陈冠达的护卫反应也仅仅稍慢于墨言。
训练有素,没有贸然扑上,墨言至少能牵制对手,信王安全第一。
车厢内朱由检面色镇定。
深居简出,身份显赫,何时遭遇过这种意外,但赈灾途中朱由检在不断的观世淬炼心境,文无忌也防患未然的提醒过,赈灾触及各方利益时会有亡命之徒铤而走险,有心理准备,厮杀真真切切的发生时信王对墨言抱有绝对的信任。
朱由检拿出携带的燧发枪。
街道游走的民众陡然混乱了起来,有人员被踩踏在地面,哭叫声、求救声响起,夹杂其中的捕快、锦衣卫冲出。
“闲杂人员散开”挥舞着长刀的捕快前冲的同时呵喊着疏散民众。
各种混乱的杂音下空气传出“呼”劲风声,右侧街道一张木凳飞了出来砸中两名冲向战团的捕快。
厚实的木凳四分五裂,捕快翻到在地面,破风声大作,从人群中冲出的两名刺客飞掠向马车。
酒楼跃下的青衣刺客缠住墨言,两名刺客目标明确直冲向马车。
身影鬼魅般的飘出,前方反应神速的锦衣卫挥刀反斩,人影交错,刺客劈出极其惊艳的一刀,双刀交击,锦衣卫被对方刀身传来的汹涌之力震飞出去。
陡然之间便缩短了同马车的距离。
右侧后区域两名锦衣卫被缠住,劈飞锦衣卫的刺客如同扑食的猎豹靠近向信王朱由检乘坐的马车。
细密的汗珠从陈冠达额头冒出,三名刺客,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墨言被缠住无法脱身,右侧冲出的两人出刀、掠行、躲避的节奏眼花缭乱,片刻时间便突开了捕快的防御将攻势蔓延到眼前,而自己是抵挡在信王身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余光扫视到自前队回援而来的捕快和王府护卫,陈冠达左手反拍马车车架。
“走”
瞬时之间的决策,自己只需要稍微的拖住突入进来的刺客,马车冲入回援护卫当中,信王安全。
左手拍打车架没有影响到右手长刀的起势,陈冠达和刺客厮杀在一起。
战马猛然间冲出,更加剧烈的声响从马车内响起。
“”
轰鸣声传入墨言、陈冠达耳际,黑色硝烟自车厢内飘出,马车蹿出影响到了朱由检视野平衡,铅弹以相差甚远的高度掠入空中。
但突兀的射击也绝对性质的影响到了三名刺客,和墨言激烈对招的青衣刺客本能的扫视向马车方向。
高手对决,胜负系一线,况且青衣刺客面对的是墨言这种人物。
刀式从对方稍逊即逝的破绽中突了进来,刀光如跗骨之蛆在对方身上斩出一道血迹,身影交错的同时左手抓出。
“嗤”
面罩被撕裂,青衣人急退。
燧发枪的射击和墨言的险胜一招改变了平衡,青衣人后掠,一把抄起东平县县丞黄昌林砸向追击而来的墨言,人快如闪电掠入侧翼酒楼自另外方向破窗逃逸。
另外两名刺客同时后撤。
“好险!”马车内朱由检拎着燧发枪心道。
第九十二章 剑走偏锋
两日前;
阳谷县郊外。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追风逸尘掠行入数林。
“陆兄好脚力”
陆仟止步,如影随形的墨言跟了上来说道。
朱由检从河间府拉开“借粮之行”,文无忌同信王约定特殊事情由陆仟和墨言联系,朱由检一行人进入汶上县时琮记站点飞鸽传书发送信息。
文无忌调派陆仟提前接洽。
墨言、陆仟心心相惜,河间县处在一起时多有技艺层面的交流,但却从未出招比试,此番高速掠行都有暗自试探对方实力的心思。
难分伯仲!
陆仟内心直呼侥幸,如若不是同文无忌接触已久又在四门寨、石垣岛同章海龙等高手切磋,放一年前,单纯脚力的比试自己是落在下风。
“墨言兄气定神闲,才是高手风范”陆仟抱拳。
距离靠近,陆仟开口:“常家村事件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墨言兄随同王爷抵达现场可有意外发现?”
涉及到赈灾点运转,墨言没有保留:“被人挑唆滋事的可能性居高不下,我是进入了现场,死亡衙役、民众都是被踩踏或者群殴至死,但有数名身份不详人员实则被高手所创,王爷猜测可能是世家门阀背后力量出手。”
墨言实话实说,陆仟正色说道:“或许内幕远比王爷和墨兄所了解复杂。”
双方都知道各自脾性,墨言也信任文无忌。
神色凝重:“此话怎讲?”
“墨兄可知锦衣卫是否介入”?陆仟不答,反问。
想了想,墨言开口:“京城时锦衣卫便对信王府多有关注,王爷赈灾出行,锦衣卫十有**也会暗中部署有人员”
点头,陆仟说道:“呼应秦歌姑娘赈灾,文先生是不遗余力,墨兄也知道文先生走南闯北识人无数,早年文先生途经兖州同小安山一股山匪遭遇,事出起因乃山匪窥视文先生货物,双方打斗一场却最终因为文先生赏识对方技艺化干戈为玉帛。随后小安山一心向善,开垦农田自力更生,再无扰民掠劫货船之行为,墨言兄认为这样的山匪要不要剿灭”
站在陆仟面前的墨言并没有拿出信王府立场。
“天下之大,山贼何处不在,不成规模,不滋生事端,地方巡检司、治署多半也会睁眼闭眼。但如若引起朝廷关注,定然会被剿灭”
陆仟点头:“此番赈灾,小安山也是有加入。”
墨言知道陆仟不会无缘无故提及小安山一股山匪,联想到之前陆仟所问,墨言神色一变:“常家村出现的不明身份尸体就是小安山人员”
陆仟解释:“原本是不知道的,十日前小安山有采购赈灾物资的多人离奇失踪,领头的叫徐贵,因为时常救济周边相邻,人缘甚好。初始都猜测可能是因为钱财外露遭了黑手,直到有锦衣卫手持徐贵画像走访适才知道徐贵一行人尸体出现在常家村,锦衣卫现场查案根据画像走访询问,消息从常家村逃离而出的灾民流传而来,绝对可靠。”
“徐贵采购赈灾粮时失踪,尸体却出现在常家村赈灾点,文先生意思是有人栽赃嫁祸”墨言说道。
“文先生便是如此推理”
墨言没有追问,陆仟继续:“其实起因还是因为我们而起,先生北上之时在济州遭遇樾山一股土匪欺男霸女,先生和我都有出手,随后这股山匪被官府兵力围剿,樾山之战先生和小安山也曾暗中协助巡检司,但对方首脑技艺超强,以王贤为首多人逃亡。先生游走四方,萍踪无影,王贤自然难以下手,但小安山依寨而居,目标明显,所以先生推断常家村事件十有**是王贤等人借刀杀人之策。”
“如今的问题是锦衣卫已经盯了过来,知道小安山无辜却无法开脱,无论如何,小安山都是匪。”
“文先生建议呢?”
“小安山不足千人,大部已经疏散,先生意思是绝对不容制造常家村事件的王贤等人逍遥在外。一计不成,对方还会处心积虑算计。事实而言,王贤等人早就准备有后手,武邑县赈灾点便发现了王贤下属,先生已经安排人员跟踪确定对方藏匿地点。王贤居心叵测,只要没有伏诛,定会以破坏赈灾为目的嫁祸,将锦衣卫、王府力量吸引向小安山。
“文先生要锦衣卫对王贤等人下手”墨言问。
“正是!”
“事关重大,为何文先生不予王爷商议”墨言问。
“先生是为信王府着想?”
“为何?”
“皇上恩宠王爷不假,但王爷毕竟是受封为王没有离京就藩,而锦衣卫又在关注王爷,如若被锦衣卫查知王爷私下同绿林人物交往呈报到宫城,皇上会如何作想?如若被肖鼠之辈谗言,皇上又会如何处理?小则皇上恩宠不再,大则驱逐离京都有可能。”
光从云端间的缝隙中落下,风自林木中吹过,墨言神态凝重了起来。
陆仟并没有夸大其词。
诸多文无尽、秦歌、陆仟不知道的内幕墨言一清二楚。
初春信王和文无忌、宋秦歌初识,信王就曾愁苦过锦衣卫对王府的监视,这也是信王始终以来少言寡语,行事低调的真正原因,也因为如此,信王府做过各种准备和对策。
信王是得到当今皇上恩宠,这是事实,但信王被封王始终没有离京就藩,这也是事实。朝廷锦衣卫、东厂对大明境内郡王都有监视关注,这还是事实。
基于这些事实,当初信王进入秦园是自己也曾谏言过。
信王府在极力避免同各种绿林、军中人物接触,以免被人谗言扣上以下犯上,不利朝政的罪名。
藩王权重,这是大明朝廷的一条红线,谁碰触谁就会被打入永无翻身之地。信王清楚,自己明白,通过陆仟的言语中,可以判断文无忌也是一清二楚。
林木枝叶凋敝,光投射在墨言五官上,墨言眯了眯眼睛。
陆仟始终在观察墨言的神态变化。
没有接触文无忌之前,田家庵龙蛇混杂,尔虞我诈,陆仟藏拙守愚。加入四门寨,陆仟见识了文无忌在石垣岛、首里之战的合纵连横,对于权利产生的争锋,两断刀有知根见性的认识。
文无忌和信王交好不假,自己和墨言心心相惜是真,但如若信王府真到生死攸关程度或者事件抉择将信王府推向利益至上的选择,陆仟相信朱由检、墨言的第一出发点不会是四门寨。
陆仟回想着接触墨言之时文无忌的推导分析。
墨言眼睛睁开的时候陆仟说到:“皇上恩宠信王,文先生是绿林人物,同小安山这种义匪又有接触,锦衣卫查询到蛛丝马迹绝对会实情禀报,这是不利于信王。将锦衣卫吸引向王贤,还有一个好处,可以分散锦衣卫注意力,放松对信王府的监视,这是利于信王府,墨言兄是知道轻重的。文先生拳拳之心。”
天云流转,风行草偃
陆仟的声音继续在林间响起:“这些话已经不方便文先生对信王提及,所以需要你对信王开口,而且墨言兄还要时刻警惕锦衣卫。鉴于锦衣卫已经出现在阳谷并不断有其他力量介入,文先生的意思是放弃在曹州的相会,信王找滋阳王借粮,随后从开封转道洛阳找福王。福王富可抵国,下重手是可以的,粮市价格已经翻了多倍,如若信王不想将赈灾表于形式就要杀鸡儆猴。途中还是我同墨言兄接触。”
“方案细则呢?”墨言问。
“济州、兖州官员、地方县丞及其巡检司都参与了樾山剿匪,王贤等人的为恶和逃脱在官府都有资料记载,墨言兄也查看了常家村事发现场。锦衣卫如若对小安山下手不会直接出面,上书朝廷定夺,调派兵力围剿,这需要时间。王贤不一定了解这个过程,一计不成便会心生二策,持续将朝廷力量吸引向小安山。文先生所安排人员在武邑县接触王贤手下打探到对手藏身之处和后续计划也需要时间。王贤借刀杀人,文先生的意思是祸水东引。制造一场王贤针对信王的刺杀未遂事件。
“信王遇刺,影响远非常家村事件所能比较,将迫使锦衣卫将目光注意向王贤,而王贤手下在黄河以北出现,如此以来锦衣卫的重心也会转移向武邑沿线。自演自导,墨言兄是高手,只要你能一口要定对方面目,墨言兄说什么就是什么。王爷出行,锦衣卫也会部署,不会怀疑。锦衣卫依据墨言兄口述画出肖像,任何参与了樾山围剿的巡检司巡检使都能辨认出王贤手下高手的相貌。随后文先生可以在武邑县区域安排一场小范围的挑唆灾民事件,由地方巡检司传出王贤手下人员活动的信息,锦衣卫定然会被调动向黄河以北。两方向都是自演自导,内情只有墨言兄、信王、文先生知,锦衣卫不知,王贤也不知。文先生如此安排还有另外层面考虑,常家村事件爆发之前,一支途经曹县的赈灾粮队被劫,数十人死亡,只有一人得以幸存。最初文先生判断大乘教所为,但锦衣卫手持徐贵画像询人,文先生又推翻先前依据。如果同属王贤势力,对方大可不必如此繁琐操作,有画蛇添足之嫌。”
墨言皱眉:“竟有此事!是门阀力量”
陆仟摇头:“存在可能,也是因为此种原因,文先生适才如此部署, 制造信王遭遇刺杀的假象,看对手有何反应,会不会打乱对方部署将这股蛰伏的力量吸引而出”
第九十三章 自导自演
光线穿透树林落在地面形成阴影。
陆仟一字一句:“如若要做到天衣无缝,墨言兄是可以对信王有所隐瞒。”
“要我欺骗信王?”墨言眼睛又眯了起来。
陆仟认真:“锦衣卫眼光如炬,就怕万一。如若被看出破绽信王府势必会牵连,计划的策署巨细无遗,唯一的环节还是王爷,王爷年少,神情举止不一定能做到惟妙惟肖。”
“陆兄会在文先生毫不知情前提下去做利于先生的事情?”墨言反问。
“不会”
墨言笑:“我也是!”
“陆兄最后建言是文先生之意还是陆兄个人想法!”
“无关文先生,个人”
“我若是你,也会如此!”
目光从陆仟身上移开,墨言说道:“能理解陆兄想法,事关赈灾也牵扯到信王府利益,但陆兄不要忘记,王爷出身宫城,况且同文先生接触之后一路赈灾借粮,都需要洞若观火,把控局势。”
陆仟稍微琢磨便明白墨言之意。
朱由检深居简出,沉默寡言,但出生宫城,无时无刻不有尔虞我诈,朱由检不是心境还停留在表相年龄的信王。
陆仟笑:“是我多虑,墨兄言外之意是赞同方案”。
“小安山是义匪,又积极加入赈灾,能给予援手墨言便不愿意看到被借刀杀人的围剿;王贤为恶,虽然目标是小安山却实实在在影响到了信王府,赈灾深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常家村事件发生,所以王贤等人必须要伏诛。还有就是锦衣卫,能利用外在力量将锦衣卫视线转移出去,即利于文先生同王爷的接触也符合信王府利益。文先生虽棋出险招,但又能扭转格局。王爷赈灾,京城各方力量都有关注,世家门阀蠢蠢欲动,将所有势力摆到明面当中,这也是利好之事。陆兄还提及曹县有粮队遭遇袭击的事情,数十人死亡,不管对方是不是王贤所为,也要调查清楚。按部就班,眼下处处被动。既然对手在演戏,信王府何尝不能联手文先生搭台唱戏。”
风穿于林,看了看陆仟,墨言说道:“很好奇文先生身份,有陆兄、莫兄这种高手,结识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南方抗击倭寇,合纵连横牵制摩萨藩。按道理绝对不是无名之辈却偏偏没有任何可查证信息。”
“文先生可对王爷有不利之举?”
“没有!”
“文先生手持信王府令牌,可假公济私?”
“没有!”
“文先生可心怀民生?
“有”
“文先生可对王爷坦诚”
“有”
“既然如此,墨言兄又何必耿耿于怀,赈灾结束,文先生还会同信王私会,诸多事情墨言兄如若有疑问自可问询先生,先生磊落,也定会逐一解答。”
“好!”墨言点头。
日影移过树林,墨言、陆仟一前一后从树林中穿行而出分向远去,急速奔掠的墨言手中拿着画像,画中人是王贤。
琮记中有的是擅长绘画的人员,吴兆学、莫胭、韦重锋对王贤熟悉到极致,画像中王贤神形兼备。
平阴西南;
突起的坡地中安扎了营房,夜色落下,篝火明亮,说话声从居中的营帐中响起。
“文无忌竟然是这样想的!”
“是的,王爷”墨言回复。
“从不按照常理出牌,剑走偏锋但又招招实效”朱由检笑道。
树林中同陆仟分别,墨言折返巨细无遗向朱由检汇报了文无忌计划前后。
“你怎么看?”信王。
“棋出险招,但行之有效,途中卑职也在巡检司探问过,陆仟所言不假,王贤一众匪徒作恶,数年时间在济州、兖州区域制造灭门惨案,地方治署下发缉拿公文,但因为王贤狡诈屡屡疏漏于法网。小安山也确实有参与到赈灾当中,时常救济区域民众,或许是利益冲突,小安山和王贤存在冲突,也确实在文先生协调下暗中出手,所以王贤存在借刀杀人的动机。”
“对王爷而言,小安山匪徒的存亡到是其次,关键是文先生的计划能将锦衣卫视线转移出去并剿灭王贤,这是利好之一,其二就是如若文先生分析,一旦锦衣卫察觉到王爷和文无忌等人的交往定然会上报田指挥使。王爷同绿林人物交往过甚,如果被小人谗言,对王府及其不利但王爷赈灾又离不开文先生暗中出手,而且王爷还有收服文无忌之心。内外权衡,倒不如王爷给文先生一个人情。王府非但没有任何的损失也能绞杀王贤等匪徒还能分散锦衣卫注意力,一石三鸟。”
稍微的沉吟,墨言补充到:“唯一的担心也就是虽然被精心安排,但事关机密只能是王爷您和我知,文先生安排,陆仟等人定然有分寸,墨言是担心王府其他人员和衙役、暗中活动的锦衣卫伤及陆仟等人。”
朱由检遂即一字一句说道:“既然如此,就按照文无忌之策,文无忌由此部署,也定然思考了人员意外的因素,安排有后手,应该信任文无忌。”
“明白”墨言点头。
稍微的思索,朱由检又说道:“是不是还可以利用一下其他力量再点一把火”
“王爷您的意思是……”
朱由检点头;
烛火微微,光亮投射在朱由检轮廓分明的五官上,或许是营帐内空间的整体黑暗,墨言视线中朱由检神色异常的冷静笃定。
墨言霎那间恍惚;
“王爷已经不是一年前少不更事的信王,长大了!特别是初春同文无忌接触交谈,王爷也知道了如何防患未然暗中布局”墨言如此想着。
两日后,东平县县城;
混乱声犹如在耳边,燧发枪射击产生的余音也似乎还没有散去,自前队蜂拥而来王府护卫、衙役里外三层的护卫住马车。
挑开车帘,朱由检看到了墨言长刀沾染的血迹。
一瞬间,心紧了一下;
视线极快速度的在街道扫视,三名‘刺客’早就借助混乱消失的无影无踪,朱由检悬起的心又安稳了几许。
‘刺杀’是个局,演戏的墨言和朱由检配合天衣无缝,朱由检开枪射击也是故意抬高将铅弹打向天空。
“王爷”陈冠达靠近,刺客退却,紧绷的神经稍微的松懈,陈冠达适才发现后背早就被冷汗浇透,风吹来的时候有浸骨的寒意产生。
长刀锋刃卷曲,对手招招凌厉到极致的攻势让人不寒而栗,如若不是墨言,如若不是燧发枪,后果难料!
“很好,辛苦了,到县衙!”朱由检平静的开口。
“明白”
指令快速传达,信王车队严防戒备中直奔衙门。相同的时间,全城搜索的指令也被传达了下去。
车队前行时墨言皱眉,随在墨言身侧的则是尚未恢复血色,感觉从鬼门关被人拉回来的县丞黄昌林。
墨言首先是惊讶,同自己对招的竟然不是陆仟,许微的理解文无忌的这种安排,陆仟随文无忌多次和信王接触,自己、陈冠达都熟悉陆仟体形,文无忌是要做到万无一失。
随后就是震惊,文无忌手下还有能比肩陆仟的高手,另外两人当中也绝对没有莫不问,文无忌身边卧虎藏龙。
文无忌加入王府,如虎添翼。但如若文无忌另有算计,不得不防。想到文无忌的谋略,深思了起来。
墨言没有多想斩中的一刀,对手故意露出破绽,自己拿捏得当出刀,血水四溅却不过是皮外之伤。
城内一隅宅院。
吴兆学褪掉长衫,陆仟娴熟的包扎。
“感觉如何?”
“顶尖高手,出刀到分寸拿捏恰到好处,如若持剑,可以一战”对于墨言,吴兆学赞叹不已。
如若墨言所分析,文无忌思索到了陆仟同信王府人员接触频繁,对方熟悉体形的问题,所以出击的是吴兆学、游不念、乔不平,而陆仟负责策应。
城内有琮记宅院,信王抵达之前陆仟等人进入县城详细勘察伏击地点,制定后撤线路,墨言不会真追,现场一片混乱,四人驾轻就熟撤入到宅院当中。
伤口止血,吴兆学说道:“文寨主胆大心细,剑走偏锋,寻常人哪能想得出这种布局,王贤借刀杀人,文寨主祸水东引,越来越有意思,这一刀也挨的值得,就看信王和墨言如何唱戏”
距离宅院数里的县衙。
县丞黄昌林也是琮记站点外围人员。
大乘教几乎将触角蔓延到了兖州、济宁、曹州周边所有县地,琮记也水到渠成的接收了这张网络。
诸如滋阳县县丞刘秉义等人已经纳入到被琮记考察后收入核心层的程度,而黄昌林却属于外围层。
黄昌林不知道县城街道的刺杀一幕不过是信王和文无忌的自编自演,黄昌林感受到的只有惊魂一刻。
刺客冲向信王的窒息气氛及其将自己擒拿摔向墨言时的天旋地转。
幸运的是信王安然无恙,墨言也没有因为追击刺客将自己一劈两断。
衙役已经四下出动,城门戒严盘查,县衙内黄昌林又忐忑起来。
信王虽然安然无恙,但事发在县城,追究责任,估计自己这个县丞的官位也要被摘掉。看着信王进入县衙后将自己关入房间,黄昌林叹了一口气。
“准备做一个好官,看来是走不下去了,也好,罢官就罢官,当不了好官就做个好人”
第九十四章 相煎何太急
当不了好官做好人,黄昌林如此想着的时候交谈声从房间内响起。
“陆仟没有出现?”朱由检问,因为车帘阻挡,信王并没有详细观察到同墨言交手的吴兆学体形。
“不是陆仟?”
“身手如何?”朱由检来了兴趣。
“能比肩陆仟”墨言判断。
“很不错呀,文无忌身边倒是卧虎藏龙,对了,伤到了没有”朱由检感叹一声又问。
“皮肉之伤,有分寸!”
“那就好!”
摩拳擦掌,朱由检颇为兴奋的说道:“一切都在部署当中,开始吧!”
信王确实是心潮澎湃,沿路借粮,自己演的独角戏,如今有文无忌配合,想到将锦衣卫注意力吸引向王贤及其牵扯出另外一股活动的世家力量,朱由检跃跃欲试。
稍后的时间,黄昌林及其主薄被召唤入房间。
计划第一步走的天衣无缝,朱由检、墨言都知道后续的重要性,和墨言商谈计划细节时陆仟也注重交待,要在锦衣卫有所反应之前制造声势将舆论的主导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黄昌林提心吊胆进入房间,却没有想到朱由检非但没有追责反而赞许有加。
表扬赈灾点调度的周详,赈灾粮分发及时,黄昌林以身作则自己捐献粮食的同时还发动地方大户积极参与,至于遭遇刺杀,县丞无罪。、
感激涕零!
黄昌林确实在朱由检评判中定位颇高,赈灾点的运转算得上沿路以来少数灾民被安置妥当的县地之一,亲身亲为,遭遇刺杀时现场的指挥也颇为有序,进入房间更没有唯唯诺诺,有许微的惶恐之色实属正常,更多表现出来的是内心无愧。
黄昌林自然被朱由检牢牢记住。
掌管文书的主薄能写善画,按照墨言描述惟妙惟肖的绘出王贤肖像。
黄昌林过目,人发出一声惊呼。
那能不认识王贤!
“黄大人认识?”墨言问。
“认识,此人乃王贤,樾山贼匪,数年时间制造多起灭门惨案,济宁、兖州各县都下发有缉拿公文,手下范岩石更是凶残,死伤在其手的衙役、捕快多达数十人,两月前济宁、兖州各地多县配合围剿王贤匪帮,范岩被格杀,擒拿上百人,但王贤及其主要心腹皆趁乱而逃,想不到贼人竟然对王爷不利,其罪当诛。”
黄昌林所言实情,但隐瞒了四门寨出手的一幕。
陆仟则对墨言交谈中提及小安山和文无忌是暗中出手,朱由检、墨言都没有怀疑。
“县衙不仅仅有王贤画像,还有其他心腹贼人肖像”言落时黄昌林又补充一句。
穿针引线,文无忌巧妙的将两个线索通过黄昌林对接在一起。
朱由检需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大造声势!
稍后的时间,全城缉拿王贤及其余孽的指令被传达而出,午间时分,王贤、杨瑜、罗国相、骆师蓉在内的肖像被传送向各地巡检司,指令也快速下发的毗邻县地。
黄昏时分,郊外马蹄声如雷,战马奔驰到郊一处宅院,霍泰安、周之涣甩蹬下马。
“大人!”
负责平阴县城信王安危及其监视的锦衣卫校尉跪拜。
“宅内说话”霍泰安快步进屋。
格局的走向令人所料不及,霍泰安已经向顺天府飞鸽传书,小安山外域也尽遣锦衣卫缇骑侦查监视,哪料到信王却又在平阴县遭遇刺杀。
所幸对手没有得逞。
两人一脸阴骘进入房间就坐,目睹县城内刺杀整个过程并参战的锦衣卫校尉原原本本的阐述了事件的经过。
从吴兆学自酒楼跃下的出手到街道冲出的乔不平两人再过渡到墨言出刀,朱由检开枪,墨言刀斩对方和厮下面罩等细节无一遗漏。
“如此说来墨言是看到了刺客真实面容?”霍泰安问道。
“正是,午间时分就有信息从县城传出,刺杀王爷元凶乃樾山贼匪王贤,县衙、巡检司已经发出公文缉拿”
“樾山王贤”霍泰安皱眉。
霍泰安和周之涣都知道王贤,阳谷县巡检司时贾英有提及。
刺杀发生在清晨,霍泰安两人抵达的时间是落日。
整日,县城内活动的锦衣卫已经搜集了大量信息并汇总分析。
“信王身侧墨言等人之外可有其他人员出手”
“衙役、捕快之外没有任何人员露面。”
校尉退出,霍泰安调皱眉:“信息同阳谷县巡检司贾英所提供资料吻合,但有蹊跷,常家村、平阴县事件都是发生在信王赈灾线路途中,一起是针对赈灾点,一起是刺杀信王,而卷入的恰恰是小安山和樾山两股贼匪,这不是巧合。另外从阳谷县搜集的信息分析,小安山同樾山贼匪是存在利益冲突,不相往来。问题就出在这里,如若两股贼匪相互合作,针对王爷倒也能说得过去,可偏偏是彼此对立,又如何会出现看似合作,前后针对信王的事件。”
周之涣沉默不语。
能够站在锦衣卫镇抚使的位置,官居四品,霍泰安非等闲之辈。
“樾山贼匪主力被围歼,王贤等人逃脱,而小安山安然无恙,常家村又出现小安山徐贵等人尸体,随后王贤刺杀信王,事发点又距近小安山,周千户,难道你没有察觉有什么异常”
周之涣面色凝重:“大人意思是王贤等人栽赃嫁祸小安山”
霍泰安笑:“聪明,假设两种可能,信王没有开枪,王贤等人极有可能得手,墨言也不知道行刺之人是王贤,有小安山事件的前鉴,你我都会将目标锁定在小安山身上,王贤等人依旧逍遥法外而小安山会被剿灭。”
“所以事件前前后后的推手并不是田大人所交待需要查清阻挠赈灾的世家力量,而是王贤,借刀杀人”
分析正确,动机明显,目的了然!
周之涣沉声:“如若是借刀杀人,王贤等人制造常家村事件,已经达到目的,为何还要画蛇添足刺杀信王”
“王贤布局,却不知道锦衣卫参与其中,现场被破坏,信王府又没有动静,田大人接收信息到同千岁大人合议调派兵力,这都需要时间,这个流程你我清楚但王贤不知。王贤看到的只有小安山安然无恙,所以在信王经过平阴时又后续出手,王爷遭遇刺杀,朝廷便雷厉风行,济南都司直接出兵剿灭小安山。但所有的算计都因为王爷的开枪极其墨言出手被揭露。”
周之涣点头:“既然如此便将小安山、王贤等贼寇一网打尽”
“小安山是否无辜这不重要,既然是匪就要被歼灭,何况信息早就发送到了顺天府,千岁不会朝令夕改,推翻结论你我也有失职之罪。关键是王爷遇刺,王贤等人又非小安山有聚群之地。王爷被皇上恩宠,消息传送到宫内,皇上定然雷霆之怒,下令缉拿王贤,而缉拿的前提是锦衣卫能锁定王贤贼众。”
周之涣请命:“锦衣卫力量足够,大人、卑职一分为二,卑职负责搜索王贤”
霍泰安面有赞许之色,人却摇头:“剿灭小安山是兵部调动人手,锦衣卫居中配合,王贤等人才是罪魁祸首的主要目标,贼匪熟悉地形,游走不定,需要大量人手投入,由我负责。东厂曹大人即将抵达,需要有人接洽,你来安排。”
言落霍泰安冷笑:“王贤想要借刀杀人,我要让王贤知道锦衣卫这把刀不是这么好借的,借刀,是要见血死人”
“明白”周之涣神色阴沉。
灯火浮动在房间的时候周之涣退出,着手安排接待东厂曹少商。
论及官职,身为锦衣卫千户的周之涣在曹少商之上,但曹少商背后是东厂,锦衣卫又屈在东厂之下。
同一阵营却也有利益争锋,周之涣不敢马虎。
看着周之涣身影消失在走廊,霍泰安自语:“当初极力要剿灭小安山的是你周之涣,你要功名,给你。如今想要缉拿王贤的也是你周之涣,这个功名你还是想独揽,哪有这种称心如意。我霍泰安没有提升之前,你周之涣只能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呆在千户位置。能不能从曹少商手中夺回小安山的功劳,就看你周之涣的能力”
言落,霍泰安笑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夜间,锦衣卫做出调动,霍泰安领锦衣卫主力直奔平阴县而周之涣在接待东厂曹少商的同时负责监视小安山方向。
次日,丝毫没有遭受“刺杀”影响的信王朱由检一行人直奔滋阳拜访滋阳王并取得一万石粮食投入向区域各大赈灾点。
遂即信王马不停蹄按照既定线路赶赴曹州准备进入豫州视察赈灾。
汇聚在平阴的锦衣卫也再一次被调动一分为二,霍泰安追查王贤,抽调少量力量暗中随行在队伍当中。
陆仟、吴兆学等人则从平阴县脱身折返曹州。
文无忌的重心还是在灾民迁移和赈灾当中,平阴县制造刺杀信王一幕。朱由检配合默契,墨言做事干净利索,暗中还有根据琮记站点传送出消息配合的各地巡检司、县衙。
在霍泰安做出有效部署之前,巡检司、衙役手持画像四处搜索,县城民众都知道信王赈灾,联系到遭遇刺杀一幕及其巡检司有意无意放出的口风,王贤刺杀信王的信息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
锦衣卫已然无法封锁信息暗中调动,传言扩散的越是广泛王贤等人便越能第一时间接收到信息潜伏或者外逃。局势的走向迫使霍泰安需要全力以赴的调动人员缉拿搜寻王贤等人。
第九十五章 劝迁歌
活动在信王府周边的锦衣卫力量越来越弱。
在刘邦林没有打探出大乘教王贤等人藏身之所及其动机之前,文无忌可以心无旁骛的将重心放在民众迁移上。
宋秦歌需要银两,吴兆学、韦重锋又熟悉区域山匪力量,想着如何从福王身上敲诈一笔的文无忌顺带将蓝燕子、吴兆学、韦重锋分派出去。
吴兆学等人拿区域内山贼下手,蓝燕子则专门偷盗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文无忌杀富济贫。
短短数日之时,曹州粮价提升到一石九八两。
抵达河间府的宋秦歌一步步开始落子,数天时间,不断的发号施令中秦园外围以官宦子弟、文人、富商为主的力量依托背后家族势力将二十万石的粮食低价投放向曹州、河间府、济南、开封等主要区域粮食价格波动的粮市。
提升的粮食价格反向却促进了四门寨迁民的进程。
旱灾之外黄河形成的水患导致了山东以曹州沿线为主不计其数的农户家庭破产加入饥民当中,而山东西北区域恰恰又是琮记发展迅速,根基深厚。
地方官府疏导,琮记组织,灾民数量还在提升,所有因素的结合,大量因水灾而破产流离失所的民众加入到了迁民当中。
从南迁开始,曹州、济宁、兖州区域报名的民众达到3万人,累计黄河北岸翼州也开始提升的迁移民众数量,合计人数达到5万。
被风四娘、蓝燕子等人沿途北上时整合的漕帮和秦园、信王府发挥出了作用。
漕帮直接出船,北上运粮,南下载人。
秦园宋秦歌背后的大户、富商则采取了恰恰相反的策略,南下载人,货船北上时购买粮食进入灾区低价销售,朱由检在视察赈灾点时也提出地方治署发动大户力量雇佣船只输送人员,比较粮价快速提升,赈灾粮按价格折算动辄上千两白银,地方大户更乐意雇船输送灾民。
山东西北从东平湖到独山湖,不计其数的大船云集开始调度。
万余灾民南下,其中又夹杂了一年当中琮记培养、发展而出的数千技术人员。
南迁渐成规模的时候风陵渡到关中平原也有过万的灾民踏上了北去的路程,当然其中也不乏琮记发展而出的技术人员。
南迁北移渐成规模。
强壮的体魄外加悉心照顾,曹州疗伤的李岩伤势渐愈,没有直接折返杞县,文无忌对李岩有救命之恩,李岩原本是想答谢之后返回杞县再一次购粮赈灾,但文无忌因部署信王刺杀事件离开曹州滞留在平阴县。
等待文无忌的同时李岩顺带有好奇之心,李岩加入到琮记组织的赈灾当中。
数日时间的切身感受,李岩直观的察觉到文无忌身后的力量远远超出了疗伤期间自己所判断。
整个曹州琮记站点就像一架庞大的水车般在自身运转的同时调动着曹州官府、地方大户力量投入到这场李岩生平所见史无前例的赈灾当中。
让李岩惊耳骇目的还有民众迁移。
原原本本了解到灾民迁移的初衷和朝廷自上而下的支持,李岩向站点琮记提出参与到灾民迁移的宣传活动当中。
赈灾点各个环节相辅相成,李岩自知发挥不了太大作用,但宣传灾民南北迁移却可以,李岩相信自己。
文无忌离开曹州之时没有特别叮嘱,站点琮记人员也配合了李岩。
好歹李岩也是举人,满腹才华。
一首《劝迁歌》就在这个时候从李岩手中问世并在赈灾点灾民当中流传了起来。
…………
天灾频仍苦自知,千里无烟故园冷;
草根木叶权充腹,可怜残喘存呼吸;
魂魄先归泉壤埋,骷髅遍地积如山;
业重难过饥饿关,怎不教人数行泪;
老少离家何处去,试问天公可开眼;
南移北迁暗柳明,绝境重生建新园;
待到青山再复绿,还叫后人寻旧音;
李岩作歌并没有采用复杂意境的诗格,而是针对灾民群体的理解水准,以朗朗上口便于传唱为出发点,诉说了天灾频发,民生疾苦,老少分离,前无去路的绝望遂即又旨意鲜明的指出退后一步海阔天空,柳暗花明,南下北上迁移建设新家园,有朝一日灾情结束,故园重建,再行寻访乡音亦不算迟。
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劝迁歌》以曹州为中心快速流传了起来。
立竿见影的效果,逐渐庞大的灾民首先能从运河看到南下运载灾民的大船,歌谣又产生了生和死、分同合的对比感觉。官府和琮记的宣传力度始终在增加,因此也让灾民有了一种紧迫感。
曹州郊外赈灾点。
琮记站点负责人白石镜将手抄的歌词提交到文无忌手中。
反复阅读,文无忌内心感叹,自己记得另外空间就有关李岩的各种记载中提及,李岩加入闯军后是编写了许多歌谣,对于闯军的发展和民心基础建立功居首位。
“效果如何?”文无忌问。
“通俗易懂,传唱度很高,数日时间内登记点灾民咨询、报名提升明显”白石镜回复。
“在承运能力满足条件下力度还要加大,特别是向北方的迁移,时间推后,气温会越来越低,一旦遭遇风雪,途中还会产生损失。赈灾深入,会触及方方面面利益,也不排除有人以灾民迁移为借口弹劾信王,朝廷就此中止灾民南迁北移也是存在可能。让李岩多编写点歌词,琮记的手法还可以灵活一点,适当放出点风声,因为其他区域灾民迁移数量庞大,报名点即将满额。适当撤消数个报名点,增加饥饿感和紧迫性。”
“饥饿感!”白石镜体会着文无忌语句中的新颖说词。
“还有,李岩有什么需求,全部满足”
“明白”白石镜点头。
百里之外,郓城;
县城坐落在山东西北,隶属兖州,北临黄河,水患频发。
大量灾民聚集县城郊外,位于县城内的一处宅院中王贤面色阴骘,掌心刀殷遥神情凝重。萨哈则在沉思。
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萨哈所有部署。
大明信王朱由检在平阴县城遭遇刺杀,凶手为王贤,衙役、捕快及其巡检司兵力四下活动缉拿王贤、罗国相、杨瑜等人。
包括王贤在内,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文无忌、朱由检联袂唱戏,锦衣卫、东厂如坠迷雾,但站在被算计受害者王贤身后的萨哈却异常清醒。
王贤始终跟随在自己身侧,没有自己指令也不可能有属下去找信王麻烦,自己是被大明信王算计,而且还将大明朝廷暗中活动的各方力量吸引向大乘教。
“漂亮,漂亮,将计就计,祸水东引,而且让人哑口无言,小看了这个信王朱由检”
房间内气氛凝重,萨哈突兀的开口。
不知道萨哈性格的王贤对朱由检咬牙切齿,了解萨哈的掌心刀殷遥却知道这位大金王爷的性格。
萨哈是动了杀机。
柔和、英俊的五官渗透着邪魅的气息,萨哈自语状态的说道:“自导自演,玩的漂亮,还将人打的有口无言,我们怎么办?去同锦衣卫、东厂及其大明巡检司、衙役说自己是冤枉,被信王栽赃嫁祸?小安山还好好的,对手却已经拿大乘教四下开刀。那里出了问题,常家村?为什么信王要替小安山出头?小安山难道早就归顺朝廷或者信王府,这个连环计是信王在背后运筹部署还是大明王爷身侧另有贤能?大意了,大意了。”
萨哈语气平淡,推导着合情合理线索,脸上的杀机却越来越浓。
“是否要……”
王贤开口就被萨哈制止。
“信王是可以杀,如果是信王一手制造了这个局面,就更要杀。昏庸无能,能活的长久一些,心怀韬略,对大金迟早是威胁,这样的人,羽翼未丰时便要铲除掉。但不是现在,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
萨哈背负双手踱步到窗前,苍穹碧空如洗。
“平阴县城信王自编自导,错过了这场好戏,只能让人口述,抓几个目睹了现场一幕的人过来,抠出每一个细节。详细搜集信王资料,包括顺天府时常进入信王府的人员,赈灾前后信王接触的人物。”
萨哈沉默的时候房间内无人说话,彻底安静了下来。
“巡检司、衙役手持王教主等人画像四处缉拿,从常规层面判断分析,大承教会如何反应?”萨哈突然问。
“即便大乘教没有任何损失,此时也应当避其锋芒,潜伏保身”殷遥说道。
“那就反其道而行,多制造事端,将局势搅动的越乱越好,看看大明信王还有什么后招,会不会揭开信王的本来面目更或者是牵引出信王身侧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能人”
言落,萨哈目光扫视向王贤。
“之前没有让大乘教出手是不想暴露,但信王如今自导自演被刺杀的事件,反客为主矛头直接指向大乘教,教主便要做点姿态给信王看,教主的后盾是大金,不需要有任何的顾忌。”
王贤紧绷的五官狰狞了起来。
这口气憋的太久!
第九十六章 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王贤退出,殷遥不解;
“信王或许想的就是将大乘教逼迫出来”
光线将五官投射的阴晴不一,萨哈说道:“出关南下,所有部署的核心是什么,制造大明朝廷的内乱,信王的出现是个巧合,也低估了信王能耐,但不因为这种意外便需要将任务的主次对调。目的还是扩大内乱,让大明朝廷疲于应对,拿王贤去吸引信王和大明朝廷注意力。商市,我们的牌面不是大乘教而是范永金为主的八大家及其翼州、山西等地过百的商户,这些人和我大金来往密切,和大明朝廷同样有利益关联,任何一家背后都能产生同朝廷要员的瓜葛。”
“王贤将这池水搅动的浑浊一点,范永金便能加大力度出手。信王赈灾,从目前所搜集信息反应,确实亲身亲为,倍受赞誉,信王是被逼上了道德和宽仁的顶点,粮价不断提升,土地兼并屡止不休,信王只能下重手,信王代表的是大明皇室态度,让朱由校、朱由检同大明的官僚世家去对抗。大明皇室赢了,失去的是一大帮文武大臣的忠心。大明皇室输了,丢掉的是民心。两方向权衡,王贤不过是一个走卒,即便牺牲十个大乘教又如何,何况王贤有勇无谋,必要时还可以卸磨杀驴,让罗国相上位,罗国相有野心,也比王贤聪明。信王走一步棋,我落两个子,这场暗战才刚刚开始。”
“如若信王和大明朝廷强势以对,恐怕还是要损失不少商户”掌心刀殷遥说道。
萨哈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东征应该有结果了,我大金日渐强盛,兵锋不断南压,想同大金合作的商人数不计数,只要有利,无不趋之若鹜。此番商战,哪怕折损近半力量,前赴后继会涌出更多的大明境内商户想要同我大金合作,南方富饶之地世家 也不乏其人,何须担心。商战也好,两军对阵也罢,不过是一次次的整合,旧的力量被打压下去,新的势力抬头上位。信王赈灾杀鸡儆猴,恐吓住的只是小官小吏和没有胆识的商人,淘汰这部分,无损我大金利益,而且八大家借机不断夺取其他商市,这又是另外层面的实力提升,利好的还是我大金,何乐不为。”
掌心刀心悦诚服:“王爷高明”
萨哈叹息:“看似无声却处处有惊雷,这个开局我大金只是略胜一筹,不能小觑,不能小觑”
平阴县;
信王遭遇刺杀的影响还在继续,县城内到处都是手持王贤等人画像搜寻的衙役、捕快,郊外汇聚灾民的赈灾点也处处安排有身着便衣的人员。
衔接县城和赈灾点的贫户区是排查的重点,灾民涌入,一月时间内不计其数的草棚被搭建而起,龙蛇混杂。
宗启敏是平阴县衙役,信王遇刺时人就在队列当中,亲眼目见了‘王贤’的惊天一刀和墨言的凌厉反击。
衙役在不断的制造王贤袭击的声势,有关现场刺杀的描绘在数日时间内也从宗启敏口中顺其自然带有渲染性道出。
诸如信王枪退贼匪等一幕被描绘的神乎其神。
路过区域时有相熟的人员吆喝一声:“大人过来喝酒,说说贼匪的事情的”
“没空,忙着呢!”宗启敏摆手。
转角,拐弯时一个拳头猛然间从角落掠出的人影身上放大。
“”沉闷的击打声响起,钟启敏头晕目眩被晕倒在地面,人影夹起钟启敏消失在周边高低错落的建筑中。
顺天府西南定州。
定州下辖四县,素有“九州咽喉地,神京扼要区”之称。
城内一隅全封闭城堡式建筑群占地面积达20亩之多,房间数百,大院三面临街,不与周围民居相连。
主院房间内烧着炭火,温暖如春,茶香扑鼻。
客堂内端坐的是萨哈都要礼让三分的范永金和八大家之一的王家王库、靳家靳玉良。
,萨哈召集八大家联手出击,其中走的最为距近的又是范家、王家和靳家。
八大家当中范家独大,三家联手,实力已经居于其他五家之上。
试探性的自豫州、翼州、山东三地粮市下手,自赈灾开始,三大家逐渐加大力度,已经将过四十万石的粮食收入囊中。
保持同大金贸易来往的同时黄河沿线每日都有信息源源不断的发送向定州范家资产之一的大宅中。
“盛京传来消息,阿敏、岳托大军横渡高丽清川江,按照信息接收的时间计算,此时高丽都城应该已经被攻克”看着手中发送而来的信息,范永金开口。
“大金得高丽,如日中天,皮货、药材的交易量是要增加”顺着范永金的话题,靳玉良开口。
“这不是重点,同大金的贸易别人夺不走,当务之急还是这场粮市之争。信王代表的是顺天府的意思,朝廷赈灾的态度决然超出以往,常家村事件是沙公子布局,后脚信王就在平阴县自导自演被刺杀的一幕反戈一击,信王背后有贤能呀” 范永金说道。
“范公意思平阴县事件不是信王亲自策划”王库吃惊。
范永金笑笑:“沙公子是天纵之才,但未必熟悉顺天府,王公、靳公还有我范家争皇商、取盐银,每年要向顺天府、应天府两地送出多少银两,京城当中但凡能说上话的都要打点,和宫城有关联的皇室、王公皆要了解。范家岂能没有关注过信王府,难道王公、靳公没有?”
范永金如此一问,王库讪讪一笑,表示默认。
皇商及其手握盐引,一本万利的经营,从八大家到中原其他门阀和江南力量,无不虎视眈眈,每家身后都有应天府、顺天府的官场力量,钱财打点,手段无所不用,目的就是能在朝堂有说话之人,而宫城力量又是各家争取的对象,范家对信王有所了解,其他家同样如此。”
“都有了解,就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信王少不更事,即便有天赋但也远未到淋漓尽致展现的时候,所以信王部署不了这个局,身边一定有贤能在出谋划策。王公、靳公有没有从商市察觉到什么?”范永金话题深入。
“范公洞若观火,您就不要打哑谜!”靳玉良奉承。
笑笑,喝茶,茶杯放回的时候范永金说道:“商市前期的出手,只是在试探朝廷赈灾力度的决心、态度,这个目的是达到了,朝廷决然而果断。王公、靳公在开封、济南、曹州、河间府、洛阳都是有商行、人员,干练的掌柜也有,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朝廷赈灾粮熬粥救济,并没有流通向粮市。我等联手出击,区域内粮价虽有提升但上涨缓慢,如若往年此等灾情规模,粮价应该已经增幅达到一石十两往上,但眼下没有,为何?因为有大量粮食不断的流通进入粮市,翼州、豫州、山东区域大户捐粮之踊跃也是一反常态。”
王库思索:“应该是信王赈灾产生的影响力效果”
“非也,呼应信王赈灾,其实也不过是敷衍了事,真正全心全意投入的能有几人,远的不说,看看河间府,三家联手,发动其他力量合计抢购10多万石粮食,但河间府的粮价格却没有断崖式的变化,有源源不断粮食投入商市当中,信王赈灾,我等都是有安排的,有大户加入到赈灾队伍当中,所搜集信息不一定准确但也足够判断推敲,信王南下时存储在顺天府郊外民间赈灾的粮食不足十万石,这个数额分散到各个赈灾点杯水车薪,泛不起任何的波澜,但蹊跷的是粮价却虽有提升但不极速。说明什么,还有一股力量在运筹,不断的将粮食调入灾区打压价格。”
范永金如何分析,王库、靳玉良思索了起来。
“范公如此分析,确实可疑,难道是?”王库带有试探的问。
“我是认为所有一切都是藏身在暗处为信王出谋划策的人指使,这个人精于算计,深藏不漏。”
“会是什么人?”靳玉良说道。
“能知道就好了,沙公子不出手,范家也是要出手的,有一点能肯定,这个人不仅仅有不逊色诸位任何一家的财富,不差我等的商业能力,还能整合起豫州、翼州、山东区域相当数量的世家力量。”范永金说道。
“也不难调查,赈灾队伍中安排有人手,打探出主要向济南、开封、洛阳、曹州粮市放粮的世家不难,然后顺藤摸瓜”王库说到。
范永金点头:“这是策略之一,还有便是要加大力度在粮市下手,对手要想尽办法压低粮价,我等便要不遗余力抬升价格,来回角逐,才有可能让对方浮出水面。”
“这是自然,沙公子代表的是大金,大金所托之事,岂能怠慢,再说了,如若此番商战能将积极参与赈灾的山东、豫州世家力量打压下去,对我等夺商市也是获益匪浅” 靳玉良回应。
老谋深算的表情,范永金说道:“大金之事定然不能怠慢,但在没有查明对手身份、实力之前,还是需要谨慎落子,不能将我等苦心经营的整个家业搭进去。”
“范公意思是?”王库问。
“交河县城我等八家与会,但同大金有来往的各地富商不下百人,多数也同我等有商业来往,关注范家、王家的比比皆是,放出风声,将大金的意图表现出去,数百的大户世家还不头破血流的将银两投入粮市抢购,我等后随进入,要让大金看到我等资金的投入,利用散户的出手又需要让对手无法寻觅到主要目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交谈声沉静了下来,遂即房间内响起笑声。
“范公高明”王库奉承。
“老了,没有以往的冲劲,胆也小了”范永金摇头,高处不胜寒的模样。
第九十七章 造化弄人
蕴着寒意的初冬,各种信息在黄河以北到顺天府的区间内流传着。
诸如信王遭受贼匪王贤的刺杀,某地官员截留赈灾粮被问斩,有外地粮队进入灾区时被抢劫,囤积粮食的大户遭受缉拿问询。
同时还有信息在翼州为主同大金有贸易来往的商户中传出,信王赈灾之前,大金特使召见范家、王家等八大家主。
这种信息最初是自各地世家掌管一隅商市的掌柜口中传出,并没有流传到下层,随后直接反馈到各家家主。
纷纷扬扬的信息,有的是萨哈安排人员释放而出,有的则是琮记所为,但就在这种蔓延开来真假难辨的信息中河间府、保定府、怀庆府等区域粮市价格全全面提升,上涨到十三两一石。
信王赈灾开始,缓慢波动的粮价终于大幅度提升,继而这股寒潮以汹涌之势蔓延向开封、洛阳、曹州、济南等区域。
豫州永城;
宋庚年面色愤慨,左手拎着布袋,右手捏着变卖田地后得到的银两,眼睛死死看着挂有“开平粮行”四字牌匾的商铺。
永城不是重灾区域,六日之前,永城的粮价是一石二两,短短时日,眼下已经提升到一石七两,原本算计着变卖田地所得粮食能够熬过冬季,如今一切都在破灭。
价格翻倍增长,关键是粮行打出了告罄的牌子,粮食被抢购一空,有银两也买不到粮食。
“这到底是怎么了?”宋庚年愤怒着,思索着。
夕阳落下的时候宋庚年拎着空荡荡的布袋折返向穷徒四壁的破屋,光线将身形拉的斜长,宋庚年悲苦。
自幼喜好奇门遁甲、图谶,乡邻称呼自己为宋献策,能观天象卜吉凶,却解决不了一斗米,也算不出自己人生未来。
这是什么世道!
悲苦着,无奈着,宋献策僵硬的挪动着脚步,意识中全部都是空手而回时家中一双双由渴望成为失望的眼神。
宋献策从粮行失望而回时就有人缀了上来,行走到无人的街道时如影随形的两人下手,宋献策极力反抗,但身材矮小气力不足,被对方三拳两脚打翻在地面,两人搜取银两快速消失在街道中。
“人心不古,天地无道呀”冬季冷冷的寒风吹过,宋献策血灌瞳仁,凄厉的嚎叫声远远传出。
两名衙役沿街走过,看到跪在地面的宋献策,摇头走开!
粮价猛涨,粮行却无粮出售,县城内劫粮、劫银已屡见不鲜,跪在地面的那个男子不过又是一个倒霉鬼而已。
已经见怪不怪,也爱莫能助。自己还要思考一家老少的生计问题。
遭遇抢劫,只能自求多福。
一日之后,宋献策拖家带口加入到了灾民行列中。
尘世如潮!
蝴蝶扇动的翅膀已经产生了连锁效应,另外空间闯王建立大顺政权,李岩、宋献策皆为左膀右臂,后者被封为开国大军师。。
当下的空间,世事无常,李自诚在四门寨太玄骑逐渐成长为一名惹人注目的骁将,李岩则在曹州赈灾,而宋献策加入灾民潮流中艰难求生。
或许会南迁,也或许北上,更或者有其他的变数,包括加入大乘教,也或许就此倒在灾民大军当中成为尸骨。
天下大势,沧海一粟,这都是文无忌、宋秦歌等都无法把握掌控之事。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不同的区域。
商丘“顺平”粮行。
粮市价格提升到一石十二两,粮行却在可以谋取暴利的时候挂出了粮食告罄的牌子。
粮行后院。
硕大的粮仓内堆满了粮食,名叫张旭的伙计一脸的不解。
“掌柜,粮价都到一石十二两,比半月前的价格翻倍,咋就不买了”张旭问。
掌柜对张旭欣赏有加,半年前经人介绍加入粮行,肯吃苦,能卖力,关键是机灵上进,一学便会,而且还算的一手好账,替自己分担了不少事。
“东家那边传送的指令,不要多问,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多观察学习,粮行扩大,有机会上位”
“好嘞” 张旭欢天喜地的答应着。
晚间的时候一则包括了仓库存粮数额、粮行东家信息在内的资料从“顺平”粮行传送向商丘府琮记站点。
琮记发展时宋秦歌利用秦园关系将大量的资质出众的琮记人员打入到以运河沿线为主的各地世家门阀当中。
时尽一年,利用琮记网络的暗中支撑,有的已经能独当一面,更多的则扎根在这些大户人家或者商行当中,张旭就是其中之一。
宋秦歌预料不到日后的局势走向中会横空出现一个萨哈,本意是为应对同官僚集团依附在一起的世家门阀,这种撒网式的部署下最终还是有琮记人员被阴差阳错的安排进入了同大金有贸易关系的世家体系当中。
张旭自然不知道粮行东家同大金是否存在关系,只是按照宋秦歌对琮记下达的指令要求发送出信息。
猛然提升的粮价逐渐将琮记、秦园同八大家及其同大金有贸易来往的世家、大明官僚集团背后力量拉到了面对面角逐层面。
平阴县郊外废弃的宅院。
“我说,我都说”已经没有人样的衙役宗启敏说话的时候口中有血沫喷出。
因为有先见为主的观点,被击晕苏醒的时候有办案审问经验的宗启敏便意识到自己可能遭遇到王贤等人的伏击。
随后的进展又颠覆了这种判断。
对方要宗启敏一字不漏的说出平阴县信王遭遇刺杀一幕的详细经过。
宗启敏拒绝,随之而来的就是严刑拷打。
衣衫褴褛被血水沾染又冷冻后变得坚硬起来,割裂的肌肤上洒了磨碎的盐粉,身体抽搐时服饰边角就像刀一样割裂着身体。
撕心裂肺的疼痛。
“既然不是王贤等人,说出来或许就结束了”宗启敏如此想着。
大口的喘气,宗启敏巨细无遗的道出了信王遭刺的整个经过,房间内有人根据宗启敏描述画图。
画图递交到手中,韩离扫视,遂即放在宗启敏眼前;
“是不是这样?”
画中是吴兆学、乔不平等三人。
血从头部流下,抹掉眼角的血迹,端详之后宗启敏说道:“大抵是这样”
画像收回,鬼刀韩离扬手,一名飞虎营精锐将长刀刺入宗启敏身体。
长刀拔出的时候,宗启敏眼神空洞了起来,都结束!
小安山西北运河码头。
稠密的灯火从码头蔓延而出扩散出去,嘈杂声夹杂在灯火当中,运河航运繁忙,南下北上的大船在夜间时分挂上灯笼,远远望去如同苍穹的繁星沉落了下来。
局势总在变化,任何预料之外的事件轰然爆发时连锁产生了对整个局面的波动。信王和文无忌搭台唱戏,超出了萨哈判断也不再东厂档头曹少商的判断中。
曹少商不满霍泰安自作主张亲自负责缉拿王贤的决定,但对周之涣,曹少商和颜悦色。曹少商知道霍泰安的目的,想要功名。
曹少商并没有将这种情绪表现在周之涣面前。
负责东厂刑侦缉拿,曹少商有自己自洽而成熟的做事方法,而且在朝廷刑侦领域属于是最为拔尖的人员之一,对于自己不认同的,曹少商可以掩饰,对于自己怀疑的,曹少商能刨根到底。
和周之涣汇合,详细了解信王遇刺的前后经过,曹少商并没有将自己死死的按在小安山,小安山只是一股匪,两起事件都牵扯到了小安山,结果证明是王贤借刀杀人,锦衣卫不直接对小安山下手,东厂也没必要。去除小安山是兵部的事情。
码头灯火繁华,曹少商和周之涣长身而立。
周之涣官衔高出曹少商,但两人处在一起时周之涣却稍微的落在曹少商之后。
有东厂番子靠了过来,汇报之后无声无息的退下。
看了看周之涣,曹少商说道:“周千户可知平阴县城有衙役失踪。”
周之涣惊讶,口中回复:“霍大人围捕王贤,锦衣卫主要力量被抽调而出,或许霍大人知道,衙役失踪,会不会同王爷遇刺事件有关联。”
不动声色就将锦衣卫信息滞后的责任推到了霍泰安身上。
曹少商沉声:“两种可能,一种是衙役监守自盗,本就同王贤有关联,锦衣卫加大调查搜寻力度,衙役潜逃。另外可能就是衙役被王贤等人所害。周千户认为那种可能性居多”
猜不出曹少商目的,周之涣回答的谨慎:“后者可能性居大”
曹少商点头:“我也是如此思考,或许这是王贤报复的一种手段,霍大人缉拿王贤,但对手居于暗处又熟悉地形,大海捞针谈何容易,锦衣卫主要力量被抽调而出,如若王贤再一次对王爷下手,安危又如何保障。”
“大人是要?”周之涣问。
“信王安危事大,周千户又负责监视小安山,霍大人分身乏术,东厂是要给一臂之力。剿灭小安山贼匪,功名一件,周千户操劳,我便不与你争功。”
“谢大人” 周之涣溢于言表的欣喜。
第九十八章 牛金星
远远近近浮动的灯火勾勒出码头轮廓,周之涣离去,四周船工的吆喝声、灾民嘈杂声汇聚在一起涌了过来。
有笑意从曹少商脸上绽开。
协助兵部剿灭小安山贼匪,只是蝇头小利,揪出信王身侧的人才会得到千岁的器重提拔。
曹少商看不出平阴县被刺杀案件其实是信王和文无忌两人的搭台唱戏。信王开枪突然,震撼有之,而墨言这种高手自然也能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
王贤能对抗墨言,身手不凡,这种人同样知道已失先机如何定夺,一击便退就能解释王贤等人为何在巡检司、地方衙役的围捕下能保身。
所以信王、墨言的角色让曹少商在内任何人都没有起疑心。
但曹少商的出发点不一样。
曹少商来自顺天府,也了解朝廷体制下的各种制衡关系。
朝廷出军,随行定然有文臣,文臣地位在武将之上,这是制衡,曹少商清楚。
锦衣卫也是。
只不是锦衣卫不是文武搭配,但凡地方镇抚使都要配置一名京城调动而出的人员。霍泰安和周之涣就是这种关系。
霍泰安来自武定州,而周之涣却是从顺天府调动进入武定州长期供职。
所以镇抚使霍泰安要同周之涣抢擒拿王贤的功名。
东厂不争,曹少商目的是信王身边之人。
霍泰安身居武定州,不熟悉京城人事,曹少商却不是。
了解京城包括信王在内大臣要员一举一动,这是东厂负责刑侦任务的曹少商职责。
曹少商知道信王。
从赈灾开始的果断、决然、心细再到向各地郡王借粮,信王独自绝对走不出这样的棋,最为重要的是曹少尚已经接收到京城方向信息,傅应星领数百内操军出城,信王曾准确预判了女真对高丽的出击。
信王不接触军务,期间又在南下赈灾,如何得知女真对高丽图谋之事,这是最大的疑点,也证明了信王身侧有贤能。
还有一个信息证实了曹少商的判断。
信王赈灾,先是南下在河间府滞两日遂即折返回京。
一个被过滤掉的线索却因为大金对高丽的出兵而被东厂挖了出来,不出意外,信王是在河间府同人交谈,随后回顺天府,而皇上得知女真出兵高丽极有可能就是在这个时间段,但最终的走向是皇上对信王的谏言不以为然,而女真却动若雷霆的出击向高丽。
曹少商能接触到所有信息首先在于自己掌握着东厂的刑侦力量,领命出京的傅应星又是魏忠贤外甥子,东厂又在魏忠贤掌控当中。
田尔耕是依附在魏忠贤手下,但权衡关系,魏忠贤更愿意将这份功劳送到傅应星和东厂手中。
所以曹少尚要亲自监视信王,揪出隐藏在信王身侧的能人高手。
曹少商站在码头一地灯火中,码头稍远距离建筑落下的阴影动了下,周之涣如有所思的看着曹少商这个东厂大档头。
夜凉如水。
夜梁如水也如霜,河间府。
琮记各站点传送的信息源源不断汇总到在县城操盘的宋秦歌手中,包括豫州诸如商丘“顺平”粮行、永城“开平”粮行、封丘“合悦粮行”等囤积有大量粮食却以告罄为由拒绝出售粮食的异常信息。
“商丘“顺平”粮行、永城“开平”粮行都属开封胡家所有,站点传送的信息是能同太仆寺少卿梁梦环搭扯上关系,封丘“合悦粮行”倒是没有查出是否同应天府和顺天府方向机构有关联,不过粮行背后的李家倒是同翼州一些世家门阀关系密切”整理资料的秋五娘开口。
宋秦歌消瘦了很多。
河间府粮价一石突破是十两,宋秦歌再一次调度秦园外围力量将十万石的粮食投入,以低于市价销售。
不断增加的粮价略微的降低便再一次反弹,就像一块石头砸入到水面掀起一片浪花遂即又被湖面吸收了能量归于平静一样。
针对性的试探当中主要向粮市下手的大户也被宋秦歌安排的琮记站点人员开始梳理出来,这种现象不仅仅产生在河间府,还发生在赈灾集中的所有区域。
“吴兆学、韦重锋清扫了山东西南所有贼匪,抢钱财不伤人,也给人留活路,筹集两万两白银,蓝燕子、四娘偷盗所得数字超过十万两,不问传来的消息是吴兆学等人也有向大户下手意图”
宋秦歌思索的时候秋五娘穿插了一则类似笑话的信息。
宋秦歌笑了笑:“土匪也穷,劫持十山十寨还不如一名地方大户所的,对了,当初四门寨是不是也是如此”
秋五娘点头:“四门寨稍微宽裕是蒙古大营之战结束,缴获了不少钱财”
“民不如匪,匪不如绅,绅比不上官,官又逊色依附着自己的世家门阀”宋秦歌开口。
“将信息回传到文寨主手中,信王要下手了,先拿几家粮行背后的世家开刀,山东西北因为大乘教的关系,地方官员都被拉入到琮记内外体系当中,赈灾高效,也少有截留现象发生,格局也处在双方彼此试探的层面,信王没有展示权威的机会,豫州要开杀戒”
稍后的时间,信息由站点琮记飞鸽传送向曹州。
同一时刻,出京城的傅应星在河间县城码头上岸。
傅应星的主要任务就是查出信王身边的人员,而傅应星也接收了曹少商发送的信息,朱由检南下在河间县城滞留数日随后返京。
以信息为依据,傅应星从河间县县城下手,曹少商监视信王,自己从外围追根溯源。
天下为炉,活动在暗处的文无忌重心依旧在民众迁移当中,期间墨言和陆仟又有一次私下接触,信王一行人直入豫州进入封丘。
出曹州时墨言得到陆仟递交的一份资料,在进入开封之前,信王的目标是封丘世家李家,墨言得到的信息很详尽,包括了李家田地和大概的存粮及其同翼州有关联的世家。
也是因为这份信息,原本直接抵达开封的信王一行人的改道穿行向封丘。
进入封丘,朱由检面色凝重了起来。
翼州灾区因为距近顺天府,赈灾点调度运转还算正常,山东西北区域是最为有序,官员以身作则,区域大户也踊跃捐粮赈灾。诸如刘秉义、黄昌林都给了朱由检极深的印象。但进入豫州便出现了截然相反的场景。赈灾点稀粥清淡见底,组织无序,维护持续的衙役态度蛮横。
豫州、山东两地相邻却有冰火之感。
人也逐渐愠怒起来。
午后时分,朱由检抵近封丘时自车队中脱身,墨言、陈冠达等好手护卫,车队继续前行向县城,朱由检则私服查看设置在县城郊外的一处赈灾点。
颇为出乎朱由检预料,上千人聚集的赈灾点竟然没有进入豫州以来沿途所见混乱,灾民排队有序,赈灾粥也算浓稠。
派遣人员打探,稍后的时间信息汇报了过来,赈灾点是民间大户自发筹粮设置,负责运转的是来自豫州宝丰县的举人,字聚明,叫牛金星。
陈冠达汇报信息,朱由检笑了笑:“牛金星,这个名字倒也怪异,不过以民间之力将这赈灾点诸多事物安排井井有条,也是有能耐的,这个举人倒也不是浪得虚名,去看看”
没有声张,墨言等人护卫下朱由检进入到赈灾点。
外围汇聚了人群,顺着交谈声走了过去,接近的时候陈冠达低声说道:“居中相貌淳朴之人便是牛金星。”
赈灾点有多支民间赈灾力量,随从护院之类的人员不完全相熟,朱由检虽然私服,气质和服料却将人烘托的与众不同,但靠近的时候围聚在一起的人员却也没有在意。
“粮食很快就要见底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围聚在一起的群体中有公子相貌之人开口。
“是呀,粮价也在提升,先前筹资银两已经购不到多少粮食,月底估计就要打道回府“有人附和。
牛金星开口:“不能半途而废,否则是要死很多人”
“但也要量力而行”先前说话的公子开口。
牛金星点头:“确实要实事求是,但也不见得没有办法,筹集的赈灾粮能坚持到月底,银两无法自县城粮市购买就从其他地方下手。到光州,光州有襄阳府流通进入粮食,光州自南一线风调雨顺,粮价平稳,自区域内购粮运抵,恰好可以赶在赈灾点粮食耗尽时投入,但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灾民数量始终在增加,如果有风雪天气,各地粮队难以进入,灾民的基数还会翻倍增加,二次购买粮食耗尽,赈灾点终归还是要撤消,所以最佳的方法就是期间将灾民向山东曹州沿线疏导,皇恩浩荡,朝廷英明,灾民可以南迁北移,将封丘灾民疏导出去,我等也算是有始有终完成了善举”
“迁移会不会徒有其表更或者是权宜之策,将灾民动员向苦寒之地”有人问。
牛金星正色:“下,救民之策,上,益国之利,我等不要妄自猜测。”
“聚明兄由此断言,是不是已经看出玄机”
“对呀,都说聚明兄通晓天官、风角熟读孙、吴兵法,定然是能看得出眉目”附和的人越来越多。
牛金星笑笑:“自娱之事,与其夸夸其谈这种难登大雅之事,不如想着如何群策群力为灾民利好。”
人群中有善意的笑声发出,话题终归也回到赈灾当中。
“见好就收,这个牛金星倒也算是颇有城府”墨言说道。
“我倒是想听听牛金星是否真能看得出迁民的实质意义”想了想,朱由检说道。
第九十九章 我是朱由检
朱由检没有急于进城,黄昏时刻牛金星被带入到身前。
咫尺间的距离,朱由检看的清晰,三十而立,衣衫整洁,五官方正,带有卓尔不凡气质。
“早先听闻到公子谈及灾民迁移之事,似颇有看法,人众不便问及,所以私下询问公子见解,志同道合,是可以为赈灾献一臂之力”朱由检开口。
“公子如何称呼?”牛金星施礼。
“”朱由检回复。
“公子面相富贵,想来也是出身名门,如若公子能加入赈灾,民之福气。众人当中没有提及,倒不是想着天机不宜泄漏,而是人员复杂,有些言语众口相传难免失去初衷所要表达的本意,反而影响赈灾点饥民迁移。其实不难猜想,历朝历代,但凡战乱灾荒都有人口迁移,汉末年到魏晋时期,北方游牧民族迁入内地与我汉族混杂而居,促进民族融合。晋末年北方大乱,北方汉族先后南下,迁移到长江中下游区域,尔后又有唐末之乱,大批北方居民南下逃避战乱。直接带动了南方开发建设,使得江南区域经济文化长足发展并渐有取代中原之趋势。调动士兵、居民,迁移到值得开发的土地或需要守卫的边疆,这都是治国之策。历朝古典书籍,都有提及移、发、迁、徙、实、屯等策略,不绝如缕。所以眼下灾荒期间朝廷提出迁移民众,除解决灾民生计问题之外定然也包含了这种稳边固疆之意。细心分析,都是能得出结论,只不过灾情如火,多数的人都是将心思放在眉下之灾没有去向更远范围思考”
言落,牛金星又笑笑:“看公子镇定,定然推测到了稳边固疆,公子由此所问,要不就是考究,要不便是给聚明一个不伤及颜面接受公子捐献的台阶”
朱由检感概!
牛金星如此解释,确实浅显易懂,移、发、迁、徙、实、屯,历朝历代朝堂之上无不被提及,先皇迁都,其实还是这个层面的意思,但就是这种不难理解的策略却很少有人直指问题的核心。
自己没有,文无忌却看的出来,眼前这个牛金星或许灾情爆发时没有思索,但能通过朝廷举措推断出动机,也算是能人。
灾民迁移被皇上直接准许,事后朝堂之上更没有力阻,恐怕那些大臣也是想到了这个层面。
“皇上授意自己全权负责,莫不是就在利用信王府名义加大执行力度”
如此作想的时朱由检内心许微的复杂了起来。
都能看得出的玄机,自己却要在文无忌解释之下适才能明白其中关键。
这种内心的变化并没有被牛金星察觉到。
朱由检笑着说道:“牛公子洞若观火,令人敬佩,我自然不能失言,明日牛公子可随行入封丘县城,帮你解决赈灾粮问题”
牛金星大喜过望。
离去之后,朱由检思索着对墨言开口:“此人谈吐不凡,颇有见解,又是举人出身,做事也是井井有条,封丘、开封之行便带着牛金星,真要有谋士之才,推荐或者纳入王府也是可以的”
“明白!属下即刻安排”墨言说道。
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王爷爱才,牛金星也确实行善灾民,纳入王府为时尚早,但如若确实真才实学,王府推荐在地方谋一官半职造福百姓还是可以。
尘世如潮,万物变化,有些事情还在文无忌另外空间的时间线上走动着,有些则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李子诚在四门寨厉兵秣马,李岩忙碌在曹州赈灾点,而大顺政权的军师宋献策和丞相牛金星两人当中前者在灾民中苦苦挣扎,后者却得到了信王朱由检的赏识,造化弄人。
也或许是这种巧合,魏忠贤、萨哈、东厂都有可能将所搜寻为朱由检出谋划策之人锁定向牛金星。
夜色敛去,天色初开,朱由检等人入城,随行当中加入了牛金星。
光线从云缝中穿透下来落在朱由检紧绷的五官上,信王面带杀机。
目睹县城郊外治署赈灾点的运转,夜间朱由检便安排人员调查。
朝廷封丘县调拨多少赈灾粮食朱由检了若指掌,问询赈灾点运转时间和粮食消耗及其存储,轻而易举便查知到了多少赈灾粮被截留。
一半比例的粮食去向不明。
想到在河间府时文无忌言语,朱由检面色越来越阴沉。
一种微妙的感觉滋生在牛金星意识中,眼前这个不到弱冠之年,名为的公子可能来历不凡。
首先是墨言等人,牛金星在宝丰县开馆授徒,形形**人物都有接触,但诸如墨言等人个个气度不凡,绝非往日接触的世家保镖护院所能比较。
再次就是朱由检,前日相处时双方都在交谈中,牛金星并没有察觉到太多异常,但清晨再次处在一起,牛金星便能看到信王的忙碌。
阶段性时间内就有护卫将信息传递到身侧,神态恭敬,阅读信息、决策,也有相当长的时间内始终在一种沉思状态中。寻常世家子弟哪有这种担当。
“这公子到底是什么人?”牛金星迷惑中思索着。
入县城,一行人直奔县衙。
县衙后宅,县丞刘见深同主薄处在一起,看着手中的账册,眉眼处有笑意拉开。
“信王是大人物,想什么,做什么,我们是理解不了,但有一点很确定,封丘这个小庙是不在信王眼中,胡家给的消息是信王入豫州直奔开封。信王做什么来着?借粮,开封有大户、洛阳有,但我封丘没有,所以我听了你话,将赈灾粮截留下来,胡家抢购商市粮食又关闭自家粮行,那些刁民想要粮食怎么般?只能拿田地和家产从胡家换,胡家得利,我们也有好处,这不,数百亩良田轻而易举得手,我要你奖赏。”
刘见深滔滔不绝时主薄也是眉飞色舞。
初始刘见深始终在观望不敢下手,胡家传出信王直奔的开封的消息,因为自己的极力说服,刘见深适才截粮,县衙同胡家配合,胡家抢购粮食遂即囤积并关闭自家粮行,粮食奇缺的农户只能以田地换取粮食。
赈灾远没有到结束时候,刘见深和自己已经有上百亩良田收入囊中。
两人交谈中有衙役进入,汇报牛金星求见。
刘见深愣了愣。
主薄提醒:“宝丰县举人,郊外赈灾的就是牛金星,
“那个傻子过来做什么?”恍然大悟的神情,刘见深开口。
“多半是寻求帮助,要大人发动县城大户捐粮之类”主薄说道。
“见还是不见” 刘见深问。
“当然要见,牛金星赈灾,恰好可以为大人充当门面,况且牛金星是新中的举人。推脱对方请求,还不是信手拈来”主薄建议。
“那就见见”
朱由检并没有亮出身份而是让牛金星出面,从信息传出到衙役再一次出现,足足等待了一炷香时间,此时的朱由检反而没有了任何多余的情绪,人就在牛金星的各种猜测中静静等待。
衙役出现,带朱由检、牛金星、墨言三人进入。
视线并没有在朱由检和墨言身上逗留,经主薄提醒,刘见深记得自己在赈灾点查看时见过牛金星,朱由检年少,多半是随从赈灾粮队而来的大户子弟,墨言自然是护院之类。
刘见深无视了朱由检,但信王自进入以来视线便紧盯着刘见深。
很容易同山东西北黄昌林等人对比。
年纪相若,平阴县县丞黄昌林、主薄等人各个面容清瘦,精神矍铄,一身正气,而眼前刘见深却是贼眉鼠光,应和了那句话,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牛先生登门,可曾为了赈灾之事?”刘见深开么见山。
牛金星施礼:“是公子想要拜见大人故而引领而来”
”刘见深诧异,视线扫视向朱由检。
朱由检、墨言进入的时候刘见深并未察觉到有何异常,但此时正视起来,适才觉得朱由检看向自己的目光令人浑身不自在,而另外一人眼中就像藏了一把刀,给人毛骨悚然感。
眉头皱了起来。
“公子如何称呼?”
牛金星是举人却充当了朱由检的领路人,对方身份自然不在牛金星之下,刘见深敛起了不悦。
“朱由检”
“哦,是朱公子,公子同牛先生结伴而来,想必也是为了赈灾之事,前日在赈灾点视察,倒是没有看到公子,可曾是近日参与赈灾,不知府上如何称呼?”
询问的时候刘见深感觉了身边的异常。
主薄面色煞白,战战兢兢,而眼前的牛金星也是神色巨变。
“朱由检?”猛地刘见深便想到了前一刻自己还挂在嘴上的那个大人物。
“你,您……”
“您不是……”
毫无准备当中猛然而来的巨大冲击甚至让刘见深思维紊乱忘却了礼数,瞳孔放大,嘴角抽搐,身体抖抖簌簌。
刘见深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对上朱由检目光时有强烈的不自在感,这是威严,皇室的威严。
第一百章 来势汹汹
刘见深反应迟钝,有人却已经做出应变。
“宝丰县举人牛金星拜见王爷”牛金星叩拜。
牛金星内心也是忐忑,虽然自己行事端正,但面对的毕竟是奉旨赈灾的信王,文化沉淀下来的皇室威严不仅仅存在于刘见深此类官吏当中,也根深蒂固在牛金星这样的学士人群。
牛金星可是刚刚获得举人的名号。
但遂即牛金星便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是跟随着信王进入县城,而这之前,信王还考究了自己对灾民迁移的看法见解,毫无疑问,这个层面的接触自己给信王的印象是良好的。
牛金星眼中信王身侧卧虎藏龙,所以跪拜的牛金星并没有更深一步的作想什么,但就眼下的相处而言,一旦表现良好,或许仕途有望。
牛金星跪拜,县丞刘见深、主薄两人噗通一声跪在地面。
膝盖撞击地面的声响清晰可闻。
朱由检并没有怒若雷霆。
“是不是本王应该赶赴向开封而不应该出现在封丘县城”朱由检问。
“下官不敢?”刘见深额头垂在地面,声音抖颤。
“不敢,本王看你敢的很,朝廷有多少赈灾粮调拨在封丘县,封丘县建立有几处赈灾点?民间几处?治署设立几处?灾民有多少?每日消耗粮食多少,余粮多少?县城粮价多少?”连串的反问,句句如锤,砸落向刘见深、主薄。
“下官记忆不周详,王爷恕罪”
“记忆不周详,我看是无法无天,故搞乱做”
朱由检开口,墨言将一叠资投掷在地面。
手指哆嗦的厉害,翻阅纸张时能发出哗哗的抖动声,连串的数字进入刘见深视线内。
诸如朝廷下拨到封丘县的赈灾粮数额,所投入赈灾粮等等。
寒气顺着脊椎冲入脑袋,手脚冰凉,冷汗顺着额头滴落,天旋地转,一个个字迹工整的数字在刘见深视线内放大。
脑袋‘嗡’一声,刘见深晕厥过去。
“废物”此时的朱由检脸上有怒色出现。
赈灾以来,心细如发但少有雷霆的朱由检终于将第一刀斩落在了封丘县。
有信王的身份,还有皇上手谕,朱由检展示了杀伐果断的决然。
刘见深、主薄两人直接被关押收监,整日时间,信王先是确认所截赈灾粮的去向,遂即将牵扯入其中的其他官员和囤粮的六名大户地主关押。
次日上午审判,午后刘见深、主薄、大户地主以及关联人员在内合计十五人全部问斩。
不拖泥带水的砍头,朱由检是给开封有截粮的官员和同刘见深沟壑一气的胡家看。
所有查获粮食登记之后调拨向赈灾点,同时朱由检令牛金星开始策划宣传区域内灾民向曹州方向的疏导。
朱由检的杀伐极大震撼到了牛金星。
基于了解,东厂曹少商对朱由检评价是少不更事,而牛金星眼中的朱由检则有王者气息。
黄昏落下,因为朱由检的杀伐和大量囤积粮食被投放市场,封丘县城内死气沉沉的气氛在朱由检抵达两日之后活跃了起来。
房间内透着光亮,朱由检的目标瞄准向“和悦”粮行和背后的李家。
同刘见深有瓜葛的是开封胡家,胡家家大业大,产业遍及封丘,李家并没有卷入到县城内的这场风波中,但陆仟所提供信息显示李家对县城粮价的提升有推波助澜。
朱由检想到了河间府时文无忌提供的策略。
连夜行动,牛金星宣传,一个赈灾点设置向县城郊外李家庄的村口。
万家灯火,想到在县城惩办官吏民众的拍手称赞,想到始终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的文无忌,朱由检内心温暖了起来。
相隔千里的地方,高丽,毛文龙沉重的呼吸着,血水从盔甲缝隙中流淌而出遂即被凝冷,无边无际的寒意袭来。
接收的信息,毛文龙领3000军士登陆高丽出击向定州。
熟悉高丽地形,毛文龙的出击点选择没有任何失误,定州邻近清川江,而女真大军取定州物资运送必须要往返在定州到高丽都城横跨清川江的线路上。
出击的择取正确无误,毛文龙没有料想到的是阿敏、岳托留了后手。
区域内不仅仅有数万整编的高丽军队还有女真5000精锐骑兵,沿线更部署了大量斥候侦查。
毛文龙所部登陆便被大金骑兵接收到信息。
黄昏即将落下时在毛文龙完成对一支高丽运输部队袭击后女真的围杀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女真精锐骑兵的奔突之快让夺取了投靠大金高丽军队物资的明军还没有形成防御阵型,外围便被冲垮。
军势轰然跨塌,女真轻骑在鲜血和尸体中碾杀了过来。
战马冲撞,浓稠的血浆洒满在地面,毛文龙麾下悍将接二连三被**迸裂的砸翻在地面,随后就是一溃千里的逃亡和女真骑兵追杀。
寒风从山岗顶部吹过时发出尖锐的呼啸,空气中传来枯枝被折断的声响。
毛文龙血灌瞳仁,看着身侧围拢在一起不足五百人的兵士,嘴角抽搐着。
远处,沸腾的杀伐声快速靠近。
自毛文龙所处之地西北蔓延数千里。
辽西丘陵西部;
图尔格大军犁庭扫穴长驱直入。
或已经屈服大金,或暗送秋波,以风卷残云之势图尔格将区域内扎鲁特、巴林、叭要、弘吉剌等八个昔日蒙古帝国诸部或整编或武力征服纳入到大金势力范围当中。
实力不断扩充,女真、蒙古兵力超出十万的图尔格大军将兵锋挺近到绰尔河沿线。
沿河南下,大金军队前方便是同四门寨交好的阿苏特部。
西北出击,则是四门寨已经迁入了数万民众的前套平原、阴山、包头一线。
绰尔河河畔的女真军营绵延不绝,河水已经冰封,军士凿冰取水烧锅,炊烟在夜色中浮动,大营四周草地中不时有蹲着的守山犬嗅着空气中任何异常的味道。
顺着大营向四周绵延出去的开阔地带间或时间就有战马疾驰而过。
指令、信息或者发送出去或者被快速接收。
无垠的苍穹下扎营的图尔格大军宛若一头蹲伏的巨兽。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聚集有范文程、韩代、瓜尔佳.奥利马、奥巴等谋臣悍将。
四门寨袭击喀喇沁部女真大营,萨哈接收指令渗透,大量挑选而出的飞虎营、大乘教教徒、收服的精干山匪加入到前往田家庵的商队渗透向四门寨。
这部分人不一定有出类拔萃的技艺,但绝对善于伪装,而且分工明确。有的负责从田家庵搜集信息,有的打入四门寨潜伏下来。
四门寨有完善的反渗透体系,但四门寨在发展也在增加人手,相当数量的军士都是依靠迁移而来定居的民众补充。
渗透人员在靠近努鲁儿虎山时有的从商队进入,有的又加入到灾民群体中,有的在田家庵开设商铺暂居下来,有的则经过筛选成功加入到预备兵士当中,还有的加入了西迁民众群体。
有关田家庵集市规模及其区域内活动的四门寨兵力等相对易于搜集到的信息也在这个时候通过各种手段传送到位于绰尔河的图尔格大营当中。
四门寨各作战部队中类似黑卫、霸刀营甄选严格,训练地点都在深山老林当中,暗中活动也绝不被民众、普通操练士兵感知。
锐金旗等各部同样是分散在小马场、榆树林、三台山等区域,只有军阵演习时才能聚在一起。成子龙、周瑾之凯旋而归,排除女真从喀喇沁部出击四门寨的可能但作战部队却没有丝毫的松懈,始终处于待战状态,这种前提下自然也没有军阵演戏。
所以图尔格接收到的信息中就涉及四门寨军事层面的资料少之又少。
汇总资料呈送到图尔格手中,范文程开口:“田家庵集市在短短一年当中扩充了数倍,如今已然有县城规模。田家庵自前月以来都在向云内州迁移民众,大致估算西迁人员已经过万,但少有军队调动。”
“四门寨核心机密、作战力量、制造能力目前还是未知数,渗透进入的人员不易太多打探,还需要经过一个潜伏、上位获取信息的过程。此外田家庵向北方阿苏特部有贸易来往,集市区域定居的蒙古人有数百规模。能参考的信息是一年之前四门寨同林丹汗一部残兵发生了战事,四门寨胜利,所俘虏蒙古骑兵加入四门寨。还有,四门寨最初的人员应该是从关内败逃进入努鲁儿虎山的少量明军”
信息没有涉及到四门寨机密,但早期从四门寨流传而出的各种信息却无一遗漏被搜集后反馈到了图尔格手中。
韩代聆听的仔细,范文程言落时开口说道:“这就能解释喀喇沁部大营遭受袭击时对手为何有强悍冲击力十足的骑兵,原来是加入了林丹汗所部残兵,不过所蹊跷的是一支是林丹汗残兵,一支是进入山区的明军残兵,为何蒙古骑兵不敌明军而且被整编。”
范文程解析:“蒙古残兵出击之前,努鲁儿虎山还存在多支山匪马帮力量,最有可能的结果是这支明军整合了区域内山匪、马帮,能在努鲁儿虎山讨生活,都是彪悍之辈,多股力量整合又加上熟悉地形之利,在山区击溃蒙古残兵也是存在可能。”
图尔格顺着范文程的思路延伸:“整合山匪,加入林丹汗一支残兵,这是四门寨壮大的第一步,又因为有蒙古军士加入,所以四门寨将商路开通到了阿苏特部并在田家庵发展到一定规模的时候开始向云内州扩充。有大量的蒙古军士,四门寨同阴山一线土默特部的交往便顺畅起来。”
范文程点头:“这种可能性居高不下”
第一百零一章 天下风云出我辈
有笑容浮在图尔格威武的面孔上;
“这个成子龙,周瑾之倒也不是无能之辈,知道利用天时地利人和,这样的将才又如何流亡到努鲁儿虎山,大明朝廷是在坠落”
“大明皇帝不理朝政,重文轻武,朝中党派林立争权夺利,有此现象也实属正常。整编了区域马帮、山匪,又加入的蒙古残兵,基础是明军,这就能解释为何四门寨袭击喀喇沁部的军队骑兵彪悍而且有大量火器”范文程一锤定音。
“依范文书之意,此役该如何部署?”韩代问。
范文程是汉人,但早年随努尔哈赤南征北战,时常献言献策,大帐中韩代等人也是极为尊重。
稍微的沉思,范文程说道:“四门寨实力远逊色我军这是事实,比较喀喇沁部也不一定占据有优势。大营之战喀喇沁部近乎被全歼,首先是没有预料到四门寨拥有强悍的骑兵而且会主动出击,这是主因。其次才是次因,四门寨所装备火器对喀喇沁部骑兵的杀伤。”
“看看四门寨的优势,卓尔泰所部斥候被格杀,说明四门寨有一支精于山地、林木带作战,实力剽悍的战斗军队,而且四门寨步军有相当突出的攻击性,残存的喀喇沁部军士也提供了信息,当初大营之战侧翼出现了一支攻击性、侵略性十足的步队。所以分析当初林丹汗残部为何折损在四门寨而被整编,主要原因无非就是轻敌将骑兵拉入山区地带作战,山区道路狭窄,骑兵发挥不出冲击优势,而四门寨斥候又提前侦查到了蒙古骑兵的行动,堵住山区道路两侧,火攻、石攻、箭矢杀伤都能重创蒙古骑兵,前车之鉴,要引以为戒。”
“不能强攻四门寨,特别是冬季,一旦大雪封山,骑兵寸步难行会困死在其中。步军地形不熟悉,不一定能占据优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四门寨而言就是胜利,我军则是的失败。
我军西讨,首要任务是整编区域内所有蒙古诸部力量,随后形成包围圈,采取断援策略,开春之后作战。这个计划要坚决的执行,但如今利好的是四门寨在向云内州迁移民众,而我军向西出击,兵锋也恰好直指云内州,如此以来便存在一个可能,云内州方向的出击可能会吸引出四门寨兵力。”
“以整编蒙古兵力为主出击阿苏特部,斩断四门寨北方商道,兵锋压迫向田家庵向北百里区域,向西尽遣主力,夺取云内州,以四门寨所迁移民众筹码为主,调出四门寨兵力一举全歼。如若四门寨按兵不动,原计划推进,控制云内州遂即兵力向东南调动,将田家庵、四门寨围困其中,军队加区域内民众,四门寨支撑不了多久。如此,既不耽误清除四门寨也不影响我军向宣化一线的逼近整体部署。”
适当的控制节奏,范文程说道:‘已经打入四门寨的人员眼下是提供不了价值信息,可以阶段性中止联系,让其慢慢发展上位。”
范文程言落,闪烁着灯火的大帐内图尔格脸上有笑意产生。
范文程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如果汉人都如范文程,大明江山稳如泰山,可惜天下只有一个范文程而且为大金效力。
四门寨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但女真却是从苦寒环境中杀出,当今天下最为出色的猎手。
大大小小的火光闪烁在营地当中,夜色中传递信息的战马奔驰如雷,调度的指令也在夜间传送向图尔格大军各个营区。
夜色中还有各种消息自宁远一线传了出来。
袁崇焕早知女真大军出击高丽,之所以未预警,是因袁崇焕同毛文龙存在矛盾,袁崇焕要借女真之手铲除毛文龙。
还有消息也是直指袁崇焕;
毛文龙所部出击定州,侧击女真运输部队遭遇伏击兵败,实则袁崇焕早就私通女真,暗中传送毛文龙所部出击信息,导致女真设伏围杀。
夜寒冷到极致,绰尔河的冰面因为温度的不断降低时常发生冰面抬升隆起的胀裂声,千里之外的高丽毛文龙被女真骑兵追杀,而间隔在中间区域的宁远就各种关于毛文龙和袁崇焕的说词在经过短暂的酝酿后以汹涌之势蔓延开来。
天北两地,平地起惊雷!
顺天府城内因为女真的突然出兵导致宁远一线局势再度紧张,魏忠贤、王体乾想着如愉悦朱由校。
顺天府西南河间县内傅应星耐心的搜寻着有关朱由检在河间县县城滞留两日期间所接触的人物线索,而城内的大宅中宋秦歌操盘不断对粮市下手,双方近在咫尺,但活动在码头的琮记人员已将内操军种种反常行为反馈向宋秦歌。
武邑县赈灾点刘邦林越来越取得杨瑜弟子代青山的信任,自武邑南下到黄河南岸,锦衣卫周泰安狼一样搜寻着王贤等人的踪迹。
东厂曹少商却离开小安山尾随朱由检一行人进入封丘。
滔滔大势逐渐将图尔格、萨哈、王贤、费褚、袁崇焕、毛文龙、傅应星、文无忌、宋秦歌、成子龙、吴兆学等这些历史中的名将、枭雄以及横空出世的草莽和穿越时空的人物拉近到一起。
皇图霸业,天下风云出我辈。
天明的时候,信王朱由检出现在牛金星负责建立在李家村的赈灾点。
因为已经有风声传出要设立赈灾点,信王斩杀封丘县丞刘见深的消息也已经扩散,信王抵达赈灾点时区域内已经聚集了上千的灾民。
村内建筑古朴的大宅,李家家主李济敬焦头烂额。
李家和开封胡家并没有关联,同县丞刘见深也是瓜葛不深,所以朱由检并没有将砍头刀落向李家,但李济敬知自己所做作为。
因为从翼州传送而来的信息,急于向翼州献上投名状的李家不仅仅自粮市抢购而且关闭自家粮行,封丘粮价的提升李家有推波助澜而信王砍掉人头的都是在粮市兴风作浪之人。
得知信王在李家村赈灾,李济敬感觉天要塌落下来,信王分明就是在针对自己。
信王关押刘见深,接收到信息的李济敬便命令开放粮行低价销售粮食,但朱由检还是找上门。
晨光熹微,一夜辗转难眠的李济敬脸上挂着倦意,管家则一脸愁容。
“老爷,这如何是好,王爷分明是含沙射影”管家提心吊胆开口。
“对,是含沙射影,刘见深等人被关押到问斩只是两日时间,截粮之事便被信王调查的一清二楚,王爷这完全是有备而来,能调查清楚截粮,焉有不知我李家关闭粮行且抢购囤粮的事情,只有一个可能,罪不至死,信王这是做个姿态给我看,要赈灾救济” 来回踱步,李济敬右手在空中挥舞一下,肯定的开口。
“老爷是要赈灾!”掌柜问。
“赈灾,稀粥要比牛金星那伙人设立的赈灾点还要浓稠,每个灾民一碗粥一个粗面馒头,还有,我亲自到赈灾点”
“明白,小人即刻安排”掌柜准备退出。
“回来,先看看信王组织的赈灾点稀粥浓稠程度,切记不要超出,如若信王不悦,砍头之罪”想到一个关键点的李济敬叮嘱。
“明白,老爷睿智”管家捧场一句,急匆匆退下。
整个李宅随着指令的传达忙碌起来,仓库放粮,李府家丁在村口架锅熬粥,自府内蒸出的馒头也被运送向赈灾点。
朱由检、墨言同时靠近向李家村。
“你说李济敬会如何反应?”看着沿路越来越多的灾民,朱由检颇为趣味的问墨言。
想到文无忌的这种明敲暗诈,墨言内心发笑,五官神色却一本正紧:“王爷建立赈灾点,李济敬自然就如同煮在锅内备受煎熬,刘见深被问斩,李家“和悦”粮行开仓售粮而且是低于商市价格,说明李济敬内心有鬼。赈灾点设置到李家村,李济敬也定然知道王爷用意,要不效仿建立赈灾点,要不就是向王爷所设赈灾点捐粮,为富不仁,王爷尽管出手。”
朱由检笑笑:“文无忌真是个鬼才”
“或许还是枭雄”墨言没有开口,内心却如此作想。
从曹州动身准备先于朱由检之前进入洛阳敲诈福王一笔的文无忌没有料想到自己又被朱由检和墨言贴上了两个标签。
抵达村口,有侍卫禀报,李家架锅熬粥赈灾且向灾民分发馒头。
“这个李济敬也算是知时务”亲卫陈冠达说道。
看着赈灾点外围长长排起的队伍,朱由检开口:“如果不是文无忌提供的信息,我不入封丘,刘见深截粮,会死很多灾民。如果本王今日视察后就此离开,李家赈灾点或许明日便会撤销。所以李济敬做的还不够,既然内心有鬼,就要多承担一些,按计划行事”
“明白”陈冠达领命而去。
天色大白,阳光倾泻,锅粥热气腾腾,李家赈灾点的李济敬也是满头大汗。
前脚接收到信王抵达赈灾点的信息,后脚李济敬赶往间隔只有数百米外以信王名义建立,由牛金星负责运转的赈灾点。
关于信王相貌体形等信息早就有接收,远远看到衣着华贵处在村口古树下的信王。
没有拥簇的官员及其世家大儒,几名护卫分散四周巡戒,贴身一名护卫,数名主薄、文书之类官员向信王汇报着什么。
走到一名王府侍卫身前,提心吊胆报上名号,侍卫让其稍等,回头向信王禀报。
第一百零二章 上道
从辰时等待到巳时,信王身前官员散去,李济敬适才被叫唤进入。
“小民李济敬拜见王爷”
抵近之前,李济敬内心无数次的告诫自己冷静,但距离拉近,朱由检周身散发的气势还是让李济敬在刹那间忘记了先前的一切准备,扑通一声跪拜在地面。
朱由检确实有变化,形影不离左右的墨言也能感受,特别从赈灾以来,风餐露宿,操心灾民,每到一处舟车劳顿之余还要亲身亲为到赈灾点视察,了解赈灾粮下发等各种事宜,思索、判断、决策,无形之中将朱由检沉淀下来的皇室气质激发出来。
面容清秀但此时朱由检举手投足却如若牛金星所言自带王者风范。
地位及其朱由检在封丘斩杀十多人的铁腕让跪在地面自知内心有鬼的李济敬战战兢兢。
“起来说话!”
“谢王爷”
“本王奉旨赈灾,所到之处多见官员、地方乡绅为国为民,捐粮赈灾,兢兢业业,深感欣慰,然封丘县刘见深等人知法犯法,勾结不良大户截粮囤粮,提升粮价,罔顾民生……
李济敬脑袋嗡一声响炸开,满脑子都是信王口中‘勾结不良大户截粮囤粮,提升粮价’这句话及其自县城所传来刘见深等人被斩首,人头落地的画面。
“不过李员外却是开仓放粮,博施济众,呼应朝廷赈灾,作地方乡绅之表率,本王甚是欣慰”
李济敬脑袋又是轰然一声巨响。
“王爷这是在赞许我”
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大户且同翼州和大金有关联的世家搭线,李济敬其实并非泛泛之辈,也老练稳重,但如今情况却过于特殊。
首先是站在眼前的朱由检身份过于显赫,再次就是朱由检斩杀十多人而李济敬又有囤粮、关闭粮行的暗箱操作,在李家设置赈灾点,朱由检针对性知足,这才导致信王一言一行对李济敬有太大的冲击力而乱了方寸。
三言两句,朱由检就将李济敬按入到冰冷之地又拉高捧起。
思维稍微顺畅,李济敬立刻见缝插针;
“小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王爷您才是济弱扶倾,菩萨低眉”
朱由检感概:“同舟才能共济,朝廷赈灾粮有限,更多还是需要依靠诸如李员外等开明乡绅心慈好善,封丘灾情严重,朝廷所调拨赈灾粮杯水车薪。”
李济敬那能听不出朱由检的言外之意。
信王这是要粮。
联想到关朱由检沿途借粮的重重说词,再看到眼下现实,李济敬立刻意识到机会。
大明初建到天启时期,商人地位已经显著提升,官商可以通婚,朝廷党派背后无不有实力不一的地方世家支撑,商人也可以通过布捐等方式得到官职,而且手握盐引的商人更可以合法经营盐业生意,但这种特行多体现在资产雄厚几代发展的世家当中,李济敬差之甚远,可眼下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官半职李济敬没有想过,但哪怕邀约信王到李家一座都是祖上荣耀的事情。
“王爷亲身亲为,蹈仁履义,小民等自然追随效仿,鞍马之劳。李家不是门阀大户,但两代经营也稍有余粮,愿意追加1000石粮食用于赈灾。”李济敬开口。
朱由检面有赞许。
“元元之民,拳拳之心,本王深感欣慰。”
内心彻底的顺畅下来,回头李济敬便开始琢磨如何邀请信王到家宅午间餐食。
随后的时间李济敬始终陪伴在朱由检身侧,信王查看两处赈灾点的工作运转,也问及诸多收成之类的问题,李济敬毕恭毕尽,逐一回复。
时近正午,想着如何邀约的时候信王府一名管事同墨言靠了过来。
管事将资料递交到信王手中,等待信王翻阅之后开口:“封丘受灾民众及其外地涌入灾民数量已经有初步统计,按照当前人口,赈灾粮缺口巨大。”
“缺多少?”信王问。
“第二波赈灾粮发放之前,还有还需要五千石”
随在身侧的李济敬心猛的紧了一下。
朱由检先是皱眉,遂即说道:“严查县城内哄抬粮价,囤积粮食者,一经查出,斩首示众,所有囤积粮食全部充公赈灾。”
“明白”墨言杀气腾腾说道。
细密的冷汗一瞬间就从李济敬额头冒了下来,信王两日时间内已经斩杀十多人,如若再查,掉头的岂不是自己。
“王爷心忧灾民,焚膏继晷,令小民汗颜惭愧,思前想后,小民想着将府中六千石全部捐献赈灾,宅中节俭,虽然艰苦但也能熬过灾年。况且比较灾民,至少还可以有宅避寒,只要王爷赈灾圆满,此等苦楚也算不得什么。”
朱由检微愣;
“员外是要散尽余粮?”
李济敬正色:“只要能解王爷之忧,变卖家产又如何不能”
“好,本王代封丘灾民谢员外,途中赈灾,所经之地召集乡绅便以员外善举为例宣扬”朱由检内心极度愉悦。
“谢王爷” 李济敬跪拜。
随后的走向便彻底落入到信王所掌控节奏当中,朱由检命侍卫准备简餐,李济敬陪同,直接杜绝了李济敬邀请朱由检到宅院的念头。
前后捐出七千石粮食,李济敬心如刀割陪同朱由检以赈灾点稀粥、馒头为食简餐。
查询哄抬粮价者的指令以信王筹的赈灾粮缺口数额而结束,日落时分,信王自李家村直奔开封,看着信王一行人渐行渐远,李济敬瘫软在地面。
“我的粮食,七千石”欲哭无泪!
车队中的朱由检则是心情舒畅,七千石粮食,堪比早先自己借粮时自一名郡王手中所得,还没有面对郡王时的碍手碍脚。
“文无忌的方法很好用,就这样如法炮制,开封多大户世家,至少要筹到数万石的粮食。’
墨言也快意!
内心却想到:“如果文无忌能进入信王府,他日王爷发展可限量”
随行队伍中的牛金星也感概着,李家村赈灾一幕完全是信王自演自导,以势相逼,以位压人,还让李济敬心服口服,感恩戴德。信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己是需要观察学习。
一日之后,就在信王抵达开封之时,封丘县城所发生的诸多细枝末节事情传送到已经沿黄河北上的文无忌手中。
“斩杀十五人,取得七千石粮食,彻底将县城粮价打压了下来,信王上道了,知道如何利用信王府的招牌及其手中权利,开封一帮大户要煎熬了”随行的陆仟笑道。
文无忌则是有感触,方法是自己传授,但直到朱由检进入封丘适才大刀阔斧的施展开来,其实信王的方法就是另外空间经济和行政相辅的赈灾方略。
心有所想,文无忌正色开口:“信王赈灾历经翼州、山东两地,翼州时赈灾适才开始,阻挠赈灾的力量多半处于观望状态,信王没有遭遇大的阻碍。山东能顺畅,归功于琮记因为接收大乘教资源打下的基础,信王也是没有承受太多考验,豫州便不一样,琮记网络主要集中在黄河沿线,信息的掌控有限,而信王斩杀示威也意味着赈灾进入了第二阶段的对垒当中,粮价还会不断提升,信王也会砍杀更多囤粮、截粮的商户和官吏,而这些官吏背后的世家力量同样会反击,朝堂之上便会有各种声音出现,包括弹劾,信王不一定能支撑得住”
“河间府方向形势如何?”文无忌问。
傅应星将河间县县城当突破口,却不知道一举一动早就在琮记监控当中。
原因再简单不过,魏忠贤直接、间接掌控的三支力量中东厂、锦衣卫、内操军相互牵制又往往各自单独行动。
以投入战场的作用属性而言,护卫宫城的内操相当于四门寨霸刀营和大金飞虎营,整体战斗力突出,个体士兵也有极高的搏杀技能。
但魏忠贤、文无忌、萨哈对其是使用手段各有差异。
霸刀营更多担负的行动执行,非任务期间也是维护赈灾点及其运输线安全为主,而信息搜集全部由秦园、琮记负责,一个整体内四门寨三个不同性质各有侧重的单位各司其职。
萨哈出关时从飞虎营挑选以汉人为主的精锐,信息的搜集则依靠大乘教和着整编的山匪力量,飞虎营更多肩负行动的执行一环。
魏忠贤手中有最擅长情报搜集的锦衣卫、东厂,但面对小安山等诸如具备一定力量的势力,出手却要借助兵部调兵,擅长厮杀的内操军能胜任任何层面的出击作战却又在河间县县城自废武功的开始扮演起锦衣卫、东厂的角色。
一手好牌使了昏招。
何况抵达河间县时傅应星带领的内操军还是披挂盔甲。
不仅仅被琮记侦查到,也被区域内活动的萨哈手下所注意。
“还是活动在县城之地,秦园猜测是内操军”
“内操军!”略微惊讶一声。
文无忌初始并不熟悉内操军,但随着琮记、秦园在顺天府网络的铺设和有效信息的不断汇总,关于内操军的资料也被文无忌所知。
战斗力剽悍,可以自由出入宫城,性质相当于皇帝嫡系卫队。但如今实际掌控内操军的确实魏忠贤。
文无忌笑道:“简直是胡闹,出发点是正确的,先是锦衣卫,随后又出现内操军,内操军进入河间县城,显然非针对小安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魏忠贤分析到了信王第一次南下在河间府盘桓随后折返京城中间存在的信息源,魏忠贤这是要揪出为信王出谋划策之人。但将孔武有力,一看便是军士特性的内操军当锦衣卫使用,瞎搞乱闹,还没有出动县城衙役、捕快侦查有效果。”
第一百零三章 目标,福王
文无忌解析。
陆仟问:“魏忠贤意欲如何?”
“独揽朝政,权势越大越想将身边的一切牢牢控制在手中,对信王便抱有这种目的。”
言落,文无忌又若有所思的开口:“内操军都出动了,没理由东厂还按兵不动,不能掉以轻心,刘邦林接触代青山还没有打探到实质性结果,等确定王贤等人藏身之所,将锦衣卫和内操军全部吸引过去,估计解决福王后便也到了看戏的时候”
一路前行,决策指令,日落时分文无忌一行人进入到洛阳外域。
当今天下最为富有的朱常洵被来自另外空间的文无忌盯上,智慧和手段的较量。
朱常洵万历二十九年受封福王,四十二年就藩洛阳,得庄田二万顷,盐引千计,富甲天下。
“耗天下之财以肥福王,洛阳富于皇宫。闭阁酌饮醇酒,所爱唯有妇女、歌舞,对外界乱象漠不关心”这是文无忌在另外空间对福王最简单直接的了解。
不能偷盗,不能掠劫,劫持最简单有效,但在当今体制下掠劫福王,等同于欺君犯上,四门寨将于天下为敌,也会将朱由检置于危险之境,文无忌既要为宋秦歌筹措钱财,还要为朱由检留下份额,更要让朱常洵心甘情愿,是需要动一番心思。
夜间,文无忌等人入城。
琮记两条商道,一条是京城南下的运河航线,另外一条便是由洛阳经过洛河到汉水直通长江的运输线,自洛阳北上便是黄河最大的渡口风陵渡,琮记“顺锐”镖局便设置关中咽喉,兵家必争之地的风陵渡。
而风陵渡还是琮记直通四门寨陆地运输线的起点,得益于洛阳的交通和人口商业规模,琮记顺天府之外最大规模之一的商业网络就铺设在洛阳。
洛阳、应天府、福州并驾齐驱。
应天府承接的是琮记南来北往业务,琮记造船作坊主要在应天府到镇江区域,集中有首里之外的四门寨最大规模的造船能力,而且担负着工匠培养职能。
福州接洽石垣岛、首里,发展迅速,主要经营走私。
两者之外便是洛阳。
文无忌抵达洛阳的信息早就经过琮送了出去,众人抵达时自风陵渡而来“顺锐”镖局镖头向雁及其琮记洛阳站点负责人罗洛宁早就等待多时。
入四门寨之前向雁本就是镖师,同李秉尧、徐文远两人加入四门寨,徐文远阵亡在蒙古大营之战中。李秉尧、向雁则负责了顺天府“顺锋”镖局的组建发展,“顺锋”镖局步入正轨,向雁调动到风陵渡组建“顺锐”镖局。
罗洛宁则是自京城同蓝燕子一道加入秦园跟随宋秦歌,天赋出众,培养之后被调派入琮记负责洛阳方向事务。
四门寨日益庞大的体系之外,洛阳城内众人算是熟人相见,向雁见证了四门寨的组建,罗洛宁目睹了秦园的发展,两个人又都同文无忌、陆仟和蓝燕子相熟极致。
刑侦力量比肩顺天府,当晚,针对朱常洵相家产及其福王和长子朱由崧个人嗜好等的详尽信息便摆在了桌面。
朱常洵的喜好和文无忌在另外空间所了解的信息并没有多少出入,但福王的富贵程度却超出了文无忌想象。
只知道富可敌国,但另外空间专注于军事的文无忌不知道自己会莫名其妙的穿越,自然也没有闲暇心思去搜集福王家产如何。
现实的资料是福王田地不仅仅囊括了洛阳周边区域更延伸到襄阳府一线,而且福王把控有洛阳、蜀地的盐茶税,当下的朱由崧则继承了朱常洵喜好。
喜好杂剧,出入风月场所。
反馈到文无忌手中的还有北迁的资料。
文无忌自武邑县返回曹州时调动出整编了大乘教人员在内的霸刀营军士进入洛阳区域协助琮记和“顺锐”镖局洛阳分行。
四门寨三个不同性质的编制单位中累计有1000多人活跃在洛阳到襄阳府之间的沿途主要内河码头、驿站和连接东西两地的县城要道。
自眼下为止,商路顺畅。
小安山向中阳所带领人手已经加入到灾民当中自风陵渡北上,小安山力量的加入释放出了沿途需要护卫灾民的镖行人员,所以洛阳到风陵渡沿线镖行力量相对充足。
真正取得突破性的是迁民。
运河沿线因为水患大量灾民聚集,赈灾粮不足,南下名额即将报满的口风已经散布而出,这让相当数量的准备沿河南下的灾民止步在了风陵渡一线,于此同时太行山南部怀庆府一线灾民开始北上,这是一个因素。再次就是琮记、秦园在宣传中充分发挥出了地理作用。南方富裕但对大量怀庆府、澄城、洛阳区域灾民而言遥远而陌生。榆林则不同,其实就是一地间隔。这种因素被利用起来的时候灾民也倾向北迁,还有因素就是四门寨最初的人才搜集计划导致的后续效果。
蒙古大营之战结束,文无忌等人南下,抵达陆家庄时人员一分为二,文无忌转道向京城而琮记人员按照墨社负责人白项列出的人员名单搜寻工匠,白项早年治理黄河水患,所授弟子多半都是本地大户子弟,仗义疏财,行善乐施,所有白项列出被搜寻到的人员北上便彻底扎根了下来。
都是一乡一地大户名人,琮记宣传动员时这部分家族也参与其中,说服力超出琮记,多半的家族支系也因灾情的蔓延开始北上,各种因素综合,秦园、琮记以及地方巡检司就北上人员的粗略统计数字已经超过15万,直追最先开始动员的南下人数,这还不包括途中加入无法统计的零散人员,按照各站点估计,年关之前数字将突破30万。
迁移工作的落实让文无忌极度欣慰,但人也有紧迫感。
按照趋势,即便朝廷发生变故,迁民措施被中止,南下民众是无法移动,但向北的迁移已经势不可挡,而灾情也会逐年扩大。
现今不是另外空间,有高效的行政体系和便利的交通运输以及先进的科技,水利工程自己做不了什么,朝廷基于财政困难的现实也不可能大范围的开展水利工程部署,红薯更不可能一年之内普及到整个中原。
四门寨发动,朱由检出头的这场赈灾从朝廷立场分析,少死数十万的同时将会有效的抵制民间起义的爆发,只要有一条活路和微博的希望,没有人会揭竿而起。也会激化起地方世家同朝堂之间的矛盾,会有新的势力崛起,会有人跌落下权利的巅峰。
而四门寨商业体系将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发展起来,但最为重要的是云内州、河西走廊一线要牢牢的掌控在手中,给灾民一个安稳发展农耕的生存环境。
灾情持续,未来一年之内将会有近百万民众进入前套、后套平原和河西走廊沿线,所以一旦在云内州方向同女真或者林丹汗爆发战争,四门寨就要刀锋见骨,寸土不让。
文无忌已经给四门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未来一年也是四门寨再一次突破势瓶颈的一年,更是朝堂权利更迭的一年。
所以文无忌紧迫感十足。
在洛阳的时候文无忌同时了解到赞章整编土默特部后直取包头,一个文无忌预料到的结果。
林丹汗败北重振旗鼓需要时间,女真向西扩充势力需要步步为营,四门寨利用了这个时间差所产生稍逊即逝机会。
闪烁着繁星的洛阳古都内文无忌思索了良久,遂即对向雁传达指令,所有沿线进入榆林的灾民抢时间直接向前套平原迁移。
冬季寒冷,但四门寨因为墨社土炉的推广及其矿业的开采有足够提供向民众取暖支撑冬季严寒的煤炭。
牛粪、羊粪搭配分发的煤炭,可以熬过冬季,开春便可以开垦农田抢种红薯。决策之后文无忌指令飞鸽传书四门寨,成子龙太玄骑主力拉出四门寨汇合向赞章。
这是一个审时度势的调整,文无忌不知道女真西伐,却是以林丹汗为假想敌,赞章夺取包头整编土默特部,林丹汗定然会接收到信息也不会无动于衷。
四门寨是打了数次漂亮的反击战,但不管是在女真还是林丹汗眼中都是弱势的一方,一旦感受到四门寨的意图和崛起,对方会毫不犹豫要么尝试收编要么武力绞杀,走出四门寨海阔天空,但也意味着要同各方枭雄挑明立场刀枪相见。
四门寨到包头东、西有千里之遥,而不管同女真还是林丹汗对敌,都需要骑兵快速机动作战,否则对方骑兵突击仅仅是对民众的杀掠都能造成无法承受的代价。
小安山吴兆学等人抵达,不管最终会不会加入四门寨,能肯定整军训练后必然会是一支强军,四门寨方圆百里为核心的战事以步军为主,太玄骑整编入喀喇部之战俘虏的蒙古骑兵后规模增加,保留一团兵力足够应对周边局势。
两方向安排指令下达,文无忌重心放在了洛阳城内福王身上。
富可帝国,父子两人都有相同的喜好,既然这样,就用一场神棍一样表演去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产生完美结果的计划。
繁星璀璨,半夜时间的思考,文无忌在传达出琮记严密监视朱常洵、朱由崧日常行踪的同时开始为自己的神棍计划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