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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半妖全文阅读

作者:北燎     我是半妖txt下载     我是半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是跳是酸

    “好复杂,自从拾回了感情,这一切都变得好复杂,分明你做了一件极好的事……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生气。”隐司倾那双凤眸之中的情绪,有些无措,有些无奈。

    陵天苏看着她微微一愣,随即道:“凤凰可是想与我完婚?”

    人间俗礼虽好,可已有人占据一位,她不想争夺,亦不想如同世间女子一般,带着痴念,同嫁一人。

    她欢喜他,却也有自己的坚持与傲骨。

    本就是山外之人,对于男女天地之礼那点执念并未起太多贪意。

    烛火快要燃尽,昏黄不定的光线倾洒在她如玉的脸庞上勾出几分静谧朦胧的美感,纤长睫羽扑朔出两道很深的阴影。

    静默片刻,她道:“不必如此麻烦了,只是狐狸你记住一点就好,当你有朝一日,决意不再人间颠沛流离,那便到我这里来吧,我愿奉我姓氏将你……此生收藏。”

    暮色沉沉,初春寒晚,额前还留有她的指尖揉过的残冷之意,似冻雪落肤消融。

    陵天苏抬指轻抚她留过的温度,幽蓝的眸子宛若雾霭深浓。

    他慢慢将她靠近,指尖拈起她肩头的一缕青丝,织出一缕极细的墨黑小辫,垂于右肩前方,与他的那个位置刚刚好。

    她眸光温软:“你何时学会的?”

    陵天苏看着她笑了笑:“见你为我织过两次便偷偷跟着学了,我很聪明,编得亦是十分好看。”

    是啊,她有着与他一对的同心结,他学会了她的编发方式。

    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若真的有,那只能是……

    “我有些饿了。”

    陵天苏自是记得与她的那个约定,轻笑道:“纵然大晋不同往日,可也还没有落败至皇城无人的地步,如今尚未到夜禁之刻,城中夜市尚开,当有捞面糖人炒板栗,你想先吃哪个?”

    这是与裳鸪定下的约定之日第九天。

    他亦是记得,他与凤凰之间的约定。

    她定下十日之约,为的便是履行诺言,赴他永安一行。

    古城,长街。

    细雨停歇,青石地面仍有潮湿未散。

    夜市虽然不如当初繁花似锦,甚至有些冷清。

    可那些维持生计的摊贩仍在做着自己的生意。

    街道之上没有什么行人,城中守卫巡逻的铁甲虺虺声在夜色下显得分外清明。

    两道酒楼以及烟柳之地明灯荧荧,倒是聚集了不少的皇城百姓,以及达官显赫。

    天苏只是寻了一家面摊坐下,蒸腾的雾气吹散了夜晚的寒凉。

    一个简单的摊子,一年恩爱的年轻夫妻,处处皆可见人间烟火。

    “两位客官看着可不像永安城的人?这么晚了还带娘子出来闲逛,这位公子可真有闲心。”

    这家面摊不是旁人家的,正是李方存夫妻二人所开的牛肉面摊。

    年轻的面摊老板正在案台处切着牛肉,听着自家媳妇儿招呼客人,不由回首凝看一眼,朝着陵天苏与隐司倾二人露出一个老实巴交的笑容。

    陵天苏自知自己身份特殊,并不想引来没必要的注视与目光,早些时分就在摊位上买了两个狐狸面具,与她一人一个。

    如今他发色大变,离京一年多,气质大改,老板娘自是认不出此刻坐在她家摊位上的客人是叶家的世子爷。

    不然,定叫家中那死鬼多切些牛肉放进碗中。

    陵天苏将碗中的厚切牛肉夹进一旁隐司倾的碗中,笑道:“是啊,我与我家娘子就是在永安城认识的,她非晋人,如今难得带她回家一趟,自是得好好逛一逛这永安城了。”

    说着,他还指了指桌面上的琳琅各方小食玩物:“这不,都是用来讨好我娘子的,不然哪一日她回了娘家,还能念着我待她的好。”

    隐司倾以手中筷子拦住他往自己碗里放牛肉的举动,另一只手中还拿着一串糖葫芦,已经吃掉了一颗。

    她唇角还残余这一抹殷红的冰糖:“不要放了,吃不了这么多。”

    陵天苏道:“没关系,你先吃着,吃不完我再帮你吃掉。”

    老板娘目光黏在隐司倾的脸上就怎么也挪不开了,笑了两声道:“公子可真是好福气,我与老李在这开了七年面摊,也没见过生得这般标志好看的女子。”

    陵天苏笑了笑,伸手拭去她嘴角的那抹冰糖,又将沾着殷红的碎糖凑近唇边,轻舔入唇舌之中:“嗯……老板娘话虽说得好听,可我家娘子带着面具,你怎知她好看?”

    老板娘看着他勾舌轻舔手指的动作,纵然是无心之举,可那自然亲昵的温馨动作落入她的眼中,竟是变得分外撩人。

    要死啊,这位公子银发飘飘,气质不凡,险些勾得老娘心生荡漾,这莫不是哪个妖国国度的狐狸精化形成的俊美相公,夜里专门出来勾人的吧。

    “公子说笑了,您家中这位娘子神仙玉骨、姑射神人,岂是区区半张面具能够敛其绝世风采的。”

    方才还一个劲得往隐司倾看的小眼神此刻吸住一般落在了陵天苏狐狸面具下的那半张脸上。

    老板娘捂着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肝心想,今日听说叶家世子归家了,死讯谣言不攻自破,这京城里的姑娘都疯了,就连就不开张的青楼也重操

    旧业,开始夜夜笙歌,翘楚以盼等待那位世子临幸。

    两年前,她倒是见过那位叶家小世子,虽是长得模样上佳,可跟顾瑾炎那个讨厌鬼在一块,不免近墨者黑,让她难以心生好感。

    还是眼前这位公子养眼,年轻俊美,又没有京城公子哥身上的那种轻浮浪荡。

    而且看起来还是个会疼娘子的小相公,真是越看越顺眼,让人十分好奇面具下是一张怎样的脸。

    注意到年轻老板娘那火热丝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隐司倾淡淡地目光扫视过去。

    老板娘莫名感到一股寒意袭身,冻得浑身一个哆嗦。

    暖暖汤面雾气也渲不暖隐司倾那张冷若寒霜的脸。

    看看,看看。

    这就是她养的狐狸仔,这还没等她离开永安城呢,有夫之妇都被他勾得五迷三道。

    这般厉害,干脆加入合欢宗算了!

    一想到合欢宗,她不禁又想起了那名邪气少女,是极是极,待她不在了,那小妖女指不定还能变着法子与狐狸仔各种厮混。

    “葱儿……”身后传来老板无奈的呼唤声。

    老板娘赶紧提着裙摆开溜。

    那方还传来那对夫妻的细语交流声。

    年轻老板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的老实巴交:“葱儿,那公子好看吗?”

    老板娘居然极为真诚的回答:“好看极了。”

    老板摸了摸脑袋,笑道:“好看多看两眼养养眼便好,只是看完了记得理一理我啊。”

    老板娘摸了案上一块牛肉放入丈夫口中,眯眼笑道:“吃醋了?”

    老板讷讷道:“嗯,醋了。”

    陵天苏支着脸颊,亦是夹着一块沾满汤汁的牛肉送入凤凰的唇边:“吃醋了?”

    隐司倾这点很不乖,没有半分老实人的习性,偏头躲开他递过来的牛肉,咬下一颗糖葫芦衔在口中,波澜不惊地扫了他一眼:“没有。”

    陵天苏左右看了看,四下行人稀少,他忽然将身子欺近过去,咬住她口中那颗糖葫芦,弯起狐狸眼与她四目相望。

    “哎呀~那边好羞人。”瞅见这一幕的老板娘吓得赶紧捧过丈夫的脸,咔嚓一声硬生生扭到了一边。

    狐狸面具下的凤眸隐隐流光,她下意识地想要退怯躲避,后颈却忽然覆上一只手掌,阻止了她的举动。

    两人的唇中间隔着一颗糖葫芦,并未完全碰到,陵天苏齿间用力。

    咔嚓一声糖衣碎响,糖渣子在两人口中晕散开来,唇齿之间皆是甜甜的味道。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指尖晶红

    夜灯暖色照人。

    齿间再次轻咬,糖衣下的山楂果子酥脆的被咬成两半,青涩的酸意从两人的唇齿间泛开。

    陵天苏飞快咬住那半颗糖葫芦含在口中,像是一只偷到食物的狐狸仔一般鸡贼撤离。

    隐司倾捂唇后仰,墨色渲染的眼眸泛起一层红晕的羞恼雾气。

    她半边雪白的脸颊微鼓,因为含着半颗糖葫芦没有吃下去,也未吐出。

    “放肆!”她低斥,声音却是有些模糊。

    陵天苏沉静的蓝眼睛无辜地眨了眨,没有半分做错事的自觉醒悟,嘴巴轻动两下,手掌托在嘴边,吐出两颗山楂籽,轻笑道:“的确没有吃醋,倒是真酸了。”

    隐司倾恼怒地将手中剩下的糖葫芦往他手里一塞:“你这么喜欢吃,给你吃个够好了。”

    陵天苏接过糖葫芦,将桌上堆满了牛肉的面推了推:“吃面吧,糖葫芦可不顶饿。”

    他将签子上的三颗糖葫芦吃完,就开始剥炒板栗,安静认真的模样,倒真像是民间寻常丈夫一般,细心地为自己的娘子准备好食物。

    隐司倾恼怒的目光很快软了下来,重新拾起筷子,挑起汤面,安静进食。

    “嗤……想我永安皇城,竟然还有如此不知检点之人。”

    不知何时,清冷的摊位有多了几名客人。

    陵天苏眸光微动,却是一位熟人。

    潇竹学院的孟子愉,正在与他几名学院的同学一同入座,各自点了一碗牛肉面。

    那几人身穿儒服,一身君子正派的打扮。

    潇竹学院是永安皇城的盛名学院,门下弟子有三千,遍布九州四海。

    不同于皇家学院,潇竹学院秉承清苦修行,一视同仁。

    但凡是有才学资质者,通过每年院考,便可成为学子。

    故而潇竹学院之中,贫寒学子较为居多。

    就连潇竹学院的大师兄孟子愉,亦是寒门出身。

    纵然如今他在京都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纵然是朝堂之上,他亦是有着不小的话语权,可他不愿成为旁人口中见富忘贫的俗人。

    故而,与院内同学用膳,他一般都会选择这样的小面摊。

    其言自称,与民同苦。

    近一年来,孟子愉名声极好,深得民心圣意,被永安皇城的世人称之为修竹君子。

    这样的美誉不论放在哪里,都是极为醒目了不起的存在。

    事实上,往日以来也的确如此,甚至他在两国战争之中,提出了自己的战略攻伐之道。

    经他策划作战的两座城池,皆成功在离国大军逼近之下固守无

    忧。

    圣上对他颇为赞誉,虽从未明言,但通过安插在宫中亲信小太监们的旁敲侧击下,知晓了圣上隐隐有着揽他为驸马之心。

    孟子愉面上八风不动,心中却是不胜欣喜。

    寒门出身的他,纵然凭借自己的努力入朝为官,可八大门阀之中从不缺乏天才英杰。

    尤其是顾家那纨绔,近一年来,名声大造,甚至稳压他一头。

    顾瑾炎与潘白走得极近,素来看他不起,又是个焉儿坏的货色,在朝堂之上处处将他打压。

    如今圣上有招他为婿的意思,正是他韬光养晦多年,鲤跃龙门一展抱负之刻。

    如今圣上只有一位掌上明珠,那便是紫诺公主,虽说在三年前,紫诺公主为兄所害,容颜尽毁,孟子愉自认为从未打过这位公主的主意。

    虽是有好几次将目光瞩目过怜儿公主,可那位公主殿下门下面首众多,顽劣任性,胡作非为,他自有读书人的傲骨,便彻底打消成为驸马的念头。

    如今倒是天势造就人和,赵家叛国,大势已去。

    紫渃公主容颜恢复,那日听雨轩惊鸿一面,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姿,便是抛开她公主的身份,孟子愉亦有动心之理由。

    一切都发生得极为顺利,直至今日。

    永安城传来一个轰动四方的震撼消息。

    叶家世子未亡回归。

    再多的旁敲侧击也无用,整个大晋但凡是有心之人,皆知晓天子有多么爱护这位叶家世子。

    他孟子愉就算是努力八辈子,功勋利禄再多,也无法比得上那位世子殿下。

    论天资,论修为,论身世背景,他都远远不及。

    更重要的是,紫渃公主心悦于那位世子殿下,可并非什么秘事。

    大梦终成空,如梦幻泡影。

    憋着一股子无处发泄闷气的他,却还要不得不装出一副淡然从容的模样,被同院学子吵闹着拉出来一同夜宵。

    好死不死的,又看到面摊摊位上的一对男女恩爱。

    更令人怨愤的是,那名女子气质绝然,端有一股昆仑之巅沧雪遗风。

    说她是餐风饮露的云端神仙也不为过。

    却在这里,人间小巷,汤面摊位之上,与被一男子当街调戏而不抗拒。

    这一声不知检点,说的是陵天苏,讽刺他为登徒浪子。

    可落在所有人的耳中,却是将两个人都骂了进去。

    陵天苏手中把玩着一颗剥好的栗子。

    他幽然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孟子愉一眼:“好一个无耻之徒,竟然窥视我与我家娘子恩好。”

    隐司倾轻拂薄唇,指尖残余着一抹冰糖色的细碎殷红。

    她一面取出帕子,寒澈的眸子湿润之意未散,瞪了陵天苏一眼:“哪个是你娘子,竟会胡言乱语。”

    只是她声音压得很低,呵斥反驳的一句话只有陵天苏听得见,落至了旁人的眼中,倒更像是羞恼撒娇。

    陵天苏轻笑起来,幽蓝的眸子看她的时候弯弯如月牙,他一低首,含住她残红微甜的指尖,一点冰糖渣子都不肯放过的舔入唇中。

    隐司倾经受不住这般放肆大胆的撩拨,这只狐狸与两年前在远古之地初遇时所见到的那只变化实在是太大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给人的感觉亦是越来越危险压迫。

    纵然这种危险压迫对她而言,更多的是甜宠。

    她飞快的抽出手指,故作淡定地拿起筷子,假意吃面。

    她平日里惯用右手,方才被陵天苏含住是左手,此刻拿筷子的手竟然也是左手尚不自知。

    只觉得今晚这狐狸邪乎得厉害,就连这碗里的面条都要跟她作对似的,竟然生得同泥鳅般滑顺,一根都夹不起来。

    陵天苏入目之下似只有她一人,支着脸颊凝神静看她窘迫无措的模样。

    被人反将一军然后直接无视的孟子愉面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可笑,行那放浪行为的还怪他人!”

    陵天苏点着脸庞的手指轻轻一动,长街不知从何方,风起云澜,轻风似刀,无形无声,飞快掠过孟子愉衣带。

    兹啦一声,这位修竹般的君子,下身衣衫整齐滑落,凉风习习,胯下生寒。

    当然,事先陵天苏从桌上放着的小物件堆里抽了一把折扇摊开,拦住了隐司倾的视线。

    他咬了一口板栗,看着面上呆滞的孟子愉道:“这朗朗乾坤,盛世之城,你竟然如此不知检点,随意露出那腌臜之物想来脏我家娘子的眼,真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衣冠禽兽,穿的人模狗样,竟是如此无耻下流。”

    上天十分配合恰好的安排了几名执着花灯的女子路过此道,似是被巷间汤面香味吸引,正欲近来。

    忽惊鸿一瞥,顿时尖叫连连,手中花灯都惊掉在地,捧脸而去的同时,还不忘哭哭啼啼地扔下一句:“变态,臭流氓!”

    可怜孟子愉生平第一次脑袋上被安上这两个称呼,面上顿时红入熟透的大虾。

    一旁学子赶忙脱下衣衫,替他遮掩解围,怒道:“好胆!你知不知道你戏弄的是何许人也?!”

    陵天苏低头吃了两口面,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戏弄人了,我可是坐在这里,寸步未动。”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孟子愉面色瞬间惨白。

    (ps:凤凰的糖发了,轻衣的糖还会远吗?轻衣的糖来了,子忧的刀子还会远吗?读者小可爱:呸!狗北北!)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拔得头筹啊

    寸步未动,便能够无声无息的割去他的衣袍而不叫所有人察觉,这是不是意味着,同时他可以瞬间将他腰斩?

    孟子愉赶紧拉过要上前教育的同伴学子,他敛神肃容道:“是在下孟浪了,还望阁下莫要见怪。”

    说完便拉着那几名同学安静入座,不敢在继续出言挑衅。

    老板娘双手捧着心口,一脸入迷地看着:“这位公子当真是凛然不凡,竟然能够让潇竹学院的大师兄甘拜下风,太帅了。”

    李方存不露痕迹的瞥了瞥嘴,将煮好的牛肉面放入托盘之上,准备给那边端了上去。

    那几名不明就里的年轻小学子并不知晓其中道理,还以为是大师兄仁善,不愿为难弱小。

    他愤愤道:“那老板娘也是个不长眼睛的瞎婆娘,我们大师兄何须认人伏小。”

    孟子愉低头喝茶,不语。

    刚走出没两步的老板默默转身,默默拉开摊位的小抽屉,忽然开口问道:“忘记问几位客官可是吃辣?”

    他其实知晓,孟子愉来自蜀中,最是能够吃辣,那些小学子书没读多少,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日益见长。

    当下就有人立即说道:“自是吃辣的,我们师兄弟几人,皆是无辣不欢。”

    老板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从小抽屉里拉出一个布袋子,取出五个生得小小个的辣椒,辣椒尖端格外通红,看着并非民间辣椒。

    他将每个掰成两半,放入碗中,唯独给孟子愉的那一碗,放上了寻常的油泼辣子,然后端了上去。

    老板娘娇笑道:“死鬼,你可真帅。”

    自家媳妇被人欺负了,大老爷们不为她出气,还等谁为他出气。

    风头可不能都叫那俊俏小相公占了去。

    很快,面以入席。

    孟子愉低头吃面,脸上看着有些心事重重。

    一名有眼力见的年轻学子心中也猜出一二,忙出声宽慰道:“孟师兄可是在想叶家世子回归永安的事?”

    隐司倾抬首望去,凤眸微眯。

    陵天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悄悄将筷子换到了右手的小动作,十分自然不失尴尬。

    孟子愉面色不动:“叶家世子的事,与我何干。”

    那名学子低咳一声,朝着一旁同伴打了一个眼色:“在下听闻宫中小道消息,陛下有意招揽孟师兄为驸马,可是那紫渃公主心悦于世子殿下,曾又有数月授业器道之情,若是那世子死了到也罢,如今却是分毫不损的回来了,此事怕……”

    孟子愉本就阴沉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原本吃瓜看戏的陵天苏愣住了。

    隐司倾夹起碗中一块厚切牛肉,面上竟是带笑,十分亲切地送至他的唇边:“狐狸兄果然很厉害。”

    哇,好可怕!

    微笑的小凤凰好可怕,怎么突然感觉多了几分那条腹黑蛇的影子。

    陵天苏颤抖了一下,赶紧低头咬着那块牛肉。

    正欲做嚼,却看到她那双冷飕飕的眼,顿时口中不敢有任何动作了。

    他睁着眼睛,叼着牛肉,带着几分可怜无辜的目光看着她。

    隐司倾丝毫不为所动,面上的笑容说收就收,面无表情的继续夹起牛肉,放入他的口中。

    一旁收到眼色的学子同伴不等孟子愉发作,忙道:“薛兄此话不然,那世子殿下已经娶妻,正名为世子妃,紫渃公主千金之躯,又深得圣上宠爱,难不成圣上宁愿让她做小,也不给我们英年才俊的孟大师兄为正妻,珍之爱之。”

    陵天苏露出一个恍惚的神色,他记得他初入皇城之日起。

    小秦公主便十分不受这些年轻才子的待见,这种千金之躯,深得宠爱之言一般都是安在那位怜儿公主脑袋瓜子上的。

    如今倒也真的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

    孟子愉面色稍缓,他放下筷子,取出手巾严谨地擦拭了一下嘴唇上的汤油痕迹。

    郑重说道:“孟某人家世虽不如叶陵世子那般显赫,却也有着一腔抱负热血,不敢妄下海口能许紫渃公主风光无限,荣华富贵,唯有一颗真心值得交付,世子殿下虽然境界修为超凡,非常人能及,可孟某人却觉得,世子非良人。”

    他端起一杯茶,冲去口中的咸汤味道,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世子身边红颜知己甚多,他是听雨轩的常客,就连苏九儿姑娘都成为了他的房中人。

    甚至与合欢宗的妖女都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更别说这正妃名分已定,紫渃公主青春年少,容易初心错付也是常事。

    不比孟某人所追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能给紫渃公主的,是我的全部,若是有幸能娶公主为妻,孟某人生平绝不二妻!”

    “孟师兄大善!”

    “孟师兄气度胸襟果然非寻常男儿能比!”

    “孟师兄定能成为全天下最好的夫郎,我若是女子,定当嫁你。”

    孟子愉一脸微笑,袖中拳头轻捏。

    心道自己也并非毫无胜算不是吗?

    一旁陵天苏口中塞满了牛肉无法开口,只是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这话说得,好像你不二妻就是天底下最钟情的男子了。

    有天子在上头稳压一头,你没权没势的寒门子弟,难不成在娶了公主的同时难不成还想纳妾开后宫?

    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怎地从你口中说出来就成了无比伟大的行为。

    见到孟子愉露出开怀的笑容,其他学子们溜须拍马的言语不由愈发的放肆起来。

    “叶家世子风流之名传遍整座皇城,不知多少待字闺中的女子都想嫁于他,甚至户部侍郎家的女儿今日还抛开女儿家的颜面,亲自登门说是要拜访世子妃,愿意成为她的贴身丫鬟伺候,只愿让世子殿下收她入房,哪怕是通房丫鬟也好。”

    孟子愉冷哼一声。

    又有人接着说道:“这姑娘好生聪明,心知那世子妃时日无多,此刻与瘫子废人无异,明面上是冲着通房丫头去的,实则打的却是拔得头筹的注意啊。”

    陵天苏看着面色不佳的隐司倾,咬着牛肉含糊不清的道:“拔得头筹啊……”

    隐司倾抿了抿唇,手中筷子抖了抖,然后不动声色的放下,清冷声道:“吃吧。”

    陵天苏这才细嚼慢咽,将口中牛肉一一吃下,他低声一笑,目光却是微冷:“瘫子?废人?”

    “可不是瘫子废人吗?大婚之日我可是见过那位世子爷的妻子,我本以为叶家显赫,纵是冥婚,怎么说也该配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才是,居然择选了一个黄侍。

    黄侍身份虽然对于修行者而言倒也厉害,可于朝堂上而言,不过也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下属罢了。”

    “呵~可不是吗?若非天子圣明,将治愈尸瘟毒的重任好差事交给她,令她一举成名,全城百信的性命都得她所救。凭借她那黄侍的身份,怎么可能坐上叶家世子妃的位置?”

    “嘿嘿,都说世间有因果报应,别还不信,这叶家世子妃本容颜无双,如今啊,为了讨好圣上,医术明明不到火候,没有那金刚钻偏揽瓷器活,这下好了,名声起了,风头出了,脸却毁了,还记得当日大婚时红帘下的那张脸吗?”

    “咦~~~~~大晚上的,好端端地提她的脸做什么?怪渗人的。”

    “你们给说说看,以世子殿下那风流性子,哪里还看得上自己这位世子妃,还不是装装样子给我们这些人看,丑得跟鬼一样,我真不信那世子殿下能够立得起来。”

    “还立起来,怕是吓得腿都软了吧?哈哈哈!!!摊上这么个媳妇儿,还非他本愿,让他装死吧,这下一回家,一个丑如恶鬼浑身是毒的女人坐在自家宅里,我怕他是连家都不想回了,现在指不定躲在那处温柔乡里玩着呢。”

    温柔乡隐司倾手中的玉笛紧了紧,手背上的淡淡经络明显了几分。

    (ps:莫得月票,莫得评论,北北小拳拳上的淡淡经络也明显了几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修竹君子

    陵天苏却气定神闲地握住了她的手,嘴角吮着冰冷的笑,五指看似悠闲的在桌案上轻轻搭起沉下。

    六道阴冷绝阳的气息从他掌心无声吐出。

    “嘶~~~~奇怪,你们觉不觉得突然有些冷。”

    “是啊,明明都开春了,怎么还有这寒凉沁骨的风,冻得人下头……咳,腿都麻了。”

    孟子愉亦是感到了一片麻寒,心中暗自皱眉,却也没多想。

    面上仍是一副从容冷静的模样,淡淡瞥了他们一眼:“都是苦修之人,怎可畏惧严寒。”

    “呵呵,我们初入凝魂,哪里又能和师兄这般高深修为可比的。”

    “只叹我们没有世子那么好命,修行资源灵丹妙药唾手可得,年纪轻轻就有了通元修为。”

    “呵,通元修为又如何,当非良人,当非良人……”

    一道空灵优雅的嗓音顺着巷道飘来:“世子殿下是否为良人。本宫,暂且不予评论,只是你们自诩君子,却在背后高谈论阔,非议连连,可还当得起良人二字?”

    六人连忙起身,朝着那个方向深深作揖:“见过公主殿下。”

    隐司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神色来,幽幽地看着陵天苏:“可真凑巧。”

    陵天苏苦笑不语。

    秦紫渃紫纱外的那双水色眸子不同以往温和,在如霜凉薄的夜晚里显得颇为冷冽:“不必客气了,本宫并非千金之躯亦非深得恩宠。”

    孟子愉一脸尴尬,忙道:“公主殿下见谅,方才都是饭后闲谈,还望公主殿下莫往心里头去。”

    一袭紫衣,在月下分外纤柔,绰约多姿,仪静体闲。

    秦紫渃冷淡道:“无关紧要之人言语,自不会往心中去,自是孟公子出言诋毁了本宫心中人,便容不得本宫不去多想了!”

    威严怒意沉沉而发,皇家王女之风范竟是被其展现得淋漓尽致。

    陵天苏都有些微怔,他还是见到秦紫渃展现出如此强势一面。

    “咳咳……”孟子愉面色一下涨红起来,眼中起了退怯之意。

    不过似乎她并未给他半分机会,平日里与世无争,随波逐流的软性子在这一刻半分影子也找不着了。

    一双水眸散发着逼人的气势,随着她步步迎来的步伐,一股无名的气势朝那六人压了过来。

    “孟公子自己方才都说了,家世修为皆不如叶陵世子,一个连区区风光无限,荣华富贵等俗物都许不起的人,至于那二两重的一颗心,怕是比田间的萝卜,轻重

    无两差。”

    “萝……萝卜?”孟子愉目瞪口呆,愣是没想到她在意得竟是这等俗物。

    秦紫渃微微一笑:“衡量俗人,难道不该以俗物应称?”

    “公主殿下这未免也有些太瞧人不起了吧?您眼前这位可是潇竹学院著名才子孟大师兄,怎可以俗物比之。”学子愤愤言道。

    秦紫渃颔首,目光平静轻扫,不带任何轻蔑之意,说出来的话亦是平淡如水:“吾见诸君如见市上且下之小市蔬,五文钱一箩筐。”

    孟子愉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一双眼眸厉然而掀。

    秦紫渃目光却是更冷,毫不胆怯得直视而去:“既然知晓世子殿下非常人能及,你这个连常人都不如的俗人又有何资格再次高谈论阔。”

    说到这里,面纱外的那双美丽眸子终于浮现出淡淡的讥讽之意:“妒为忌,当人莫作狗,其后毁有意?”

    这下所有的学子都愤怒了,但面前这位女子毕竟是皇家公主,他们这群寒门子弟得罪不起,只是咬牙切切道:“公主殿下,我们可是潇竹学院的学生,纵然您是一国公主,金枝玉叶,也容不得这般诋毁!”

    秦紫渃道:“世子妃还是叶家的世子妃,就容得你们来诋毁了?!”

    “可莫要忘了!”

    “你们的性命是以她的健康,眼睛,容貌换来的,一个女子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尽数奉献给了大晋百姓,也包括你们这些背后议论,不知感恩的不义之徒!”

    她目光挨个落定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面纱下轻柔的声音徐徐传来:“丑鬼?瘫子?废人?没有金钢钻偏揽瓷器活?世子妃每日饱受折磨,救了你性命,换来的便是这些言语?

    你们受的是叶家恩惠,诋毁的同样也是叶家,感恩戴德溜须拍马的好本领却尽数用在了天家,这便是潇竹学院的作风?这便是修竹君子?你们都是在山匪窝里读的书吗?这般强盗言论,也亏得你们有脸当街言传。”

    “一生一世一双人?”秦紫渃似是轻笑一声:“孟公子说这话的时候,当真良心可不会痛啊,三年前,蜀中有一名王姓女子,千里迢迢赶至永安寻夫,拿着孟家旧人留下的书信刚一进入潇竹学院的门府,便被乱棒打了出来,若非顾家公子怜惜,那名王姓女子焉有命在?!”

    她颔首,月色之下,水眸微冷。

    几步上前,端起一盏茶杯淋在他的身上:

    “院长大人手段颇高,在义理与爱徒名声中,他择选了后者,保住了你清修苦寒,孑然一身的好名声,可这好名声之下究竟是怎样的腌臜龌龊,唯有用水好生清洗一番才得以知晓吧?”

    孟子愉胸

    膛剧烈起伏,三年前的那场往事是他一身污痕。

    他家中贫寒,承担不起昂贵的盘缠物资,是王家姑娘不惜下嫁,倾力支持,才得以让他功成名就。

    只是,王家姑娘是民女,又是一介凡人,毫无修行之资,若是叫世人知晓他这位潇竹学院的大师兄依靠这么一个凡人才能够稳站今日这地位,简直是毕生之耻!

    至于那所谓的倾力支持,还不是见他天纵奇才,有着过人之姿。

    自然是想着提前巴结,生米煮成熟饭与他定下关系,还一辈子像蚂蟥一样黏依着他。

    这般心机算计的女人,他极其厌恶。

    所以当她一身荆钗布衣寻常门来,他二话不说,结合学院弟子一同乱棒横扫了出去。

    其中一人就有他,他看似赶走恶妇刁民,以肃清书院安宁,实则暗藏歹毒心思,偷下阴手。

    若非顾瑾炎多事,为了救一个民妇,竟然不惜浪费一株天灵草为其疗伤。

    他曾经的那名糟糠之妻早就带着她那不切实际的妄想横死街头了。

    事后,顾瑾炎不仅救活了那女子,还将他孟子愉抛妻之事大肆宣扬。

    若非是他顾瑾炎名声太臭,孟子愉平日里又是一副爱惜自己羽毛的正人君子做派。

    怕是此事早已铁板钉钉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又哪里来的今日这般朝堂地位。

    只是这般不堪往事从秦紫渃口中说出,却是有着不一样的分量。

    孟子愉面色难看至极地看着秦紫渃:“紫渃公主这是不惜为了维护叶陵世子的好名声来污蔑无辜之人了?”

    “无辜?”秦紫渃从轻纱广袖之中取出一本破旧的书籍,翻阅一面,第一页便是千字文章。

    只是那些文章的字体,皆是金色笔墨勾勒而成,一笔一划之间,尽显天地圣奥。

    “你自称为潇竹学院的学子,既为读书人,那敢不敢对着书圣的圣文发誓,你此生没有行小人之事,没有忘恩负义,抛妻甚至是试图杀妻!”

    孟子愉后跌一步,面色惨白。

    面纱下的嘴角勾出一个微嘲的弧度:“看来孟公子是不敢起誓了……”

    他身边一众学子立即跳出来道:“公主殿下好大的手笔,竟然拿圣文压人。”

    秦紫渃不予解释,只淡淡道:“我何止是要拿圣文压人,我还要以大晋千万子民压人?若我将诸位今日所言所行禀告父皇,告知叶公,你觉得你们明日,还能够安然的立在这永安皇城吃面吗?”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要不要再来一碗

    这下莫说是孟子愉了,就连其余学子面色都惨白难看起来,他们甚至连面都顾不上吃了,仓促狼狈逃离此处。

    自风声里,还能听到有人小声嗫喏道:“我们不过是饭后闲谈罢了,又未杀人放火的,公主殿下何必赶尽杀绝。”

    另一人亦是小声细语:“就是,平日里都说紫渃公主善解人意,知书达理,今日一看,比起那刁蛮的怜儿公主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是个腌里黑的……”

    “你说她不会真的要将今日之事告知圣上,告知叶公吧?”

    “莫慌莫慌,皇家无私事,事事关天下,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过是一介妇人,后无亲族依靠,终究是上不了朝堂,当不得大事的。我们可是潇竹学院的学子,国之栋梁,如今战事皆有功名在身,无凭无据的,圣上不会无故逐我们的,她不过是虚张声势。”

    “呵,我就知道,你说她好好一个公主,不再宫里待着,跑出来瞎晃悠干什么?莫不是知晓也世子殿下回京了,她这是上赶着去找世子殿下?”

    “堂堂一国公主,当真是为国蒙羞。”

    显然这几人被秦紫渃的突然出现斥责颇有怨言,离去之时还不忘口语恶毒刺激一番。

    反正于他们而言,这位公主殿下低调温顺了这么多年,就连周儒那样的白丁书生都能够上门肆意挑衅,哪里还有半点公主威严。

    更别说他们是名家学院出生、身负功名的学子了,哪里忍得了这番恶气。

    李老板一脸可惜的看着桌上那六大碗面,啧啧两声:“可惜了我几根辣椒。”

    那几人,除了孟子愉,一口未动。

    老板娘见到秦紫渃,热切招呼道:“见过公主殿下,紫渃公主可曾用晚膳,我们李家捞面虽称不上什么山珍海味,味道却也是极为不错的,公主殿下可愿赏脸尝尝。”

    市井出生的面摊老板娘面对这位一国公主,态度恭敬有礼,却也不同其他人那般软骨献媚,倒是极易让人心生好感。

    秦紫渃本不愿夜间在外过多耽搁游荡。

    本是夜间寻人,却是无果,反而在街边小巷听到几名学子妄言议论。

    如今人走茶凉,她本该早些回去歇息,可性情温软的她对于热诚的老板娘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之言。

    “如此,便多谢老板娘了。”

    李方存赶紧撤了桌子上的几大碗面,正欲招呼她坐下,老板娘却是冲过去掐了掐他手臂上的肉:

    “蠢不蠢啊你,那几名衣冠禽兽坐过的位置你竟然招呼公主殿下入座,这三两下哪里能擦得干净,回头就给劈了当柴火烧。”

    继而转身又朝着秦紫渃呵呵一笑,道:“公主殿下,您看我们这也就两个摊位,不若与那便的公子姑娘坐一桌好了。”

    秦紫渃自是不会计较这些,点了点头,朝那个方向看去。

    陵天苏见她视线转望过来,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道:“我们的面已经吃完了,便不叨扰公主殿下了。”

    说着,就轻轻扯了扯隐司倾的衣袖。

    隐司倾淡淡的瞥了他一样,低声道:“走这么急,你是在心虚什么?”

    陵天苏倒还真不是心虚,只是他一直以来都将小秦公主是为知己好友,无关风华雪月,更无入骨相思,交心淡入君子,他自认为自己从未对她有过非分知晓。

    可今夜无意之中听到她亲口承认,自己心中对他有意,还是当着凤凰的面,不免多少有些尴尬。

    好在有面具遮掩相貌,不会叫她察觉出真实身份,给他们二人之间都留下了一丝遮掩。

    秦紫渃这份心思藏得深,入京以来从未透露过只言片语的好感,如今若是打破,怕是也不知如何自处。

    若是在同坐一桌吃面,被看出真实身份实在不妥。

    还是假装不知,早些离开得好。

    陵天苏屁股刚一挪动,便听得一声轻物坠响。

    寻声望去,便看到秦紫渃似惊吓住一般失措狼狈小退半步,那一声轻响原是那本书圣千字文惊坠在地。

    好巧不巧,她小退半步,恰好踩在了那本圣文之上。

    面纱外的那双水色眼眸荡出一抹让人瞧不真切的光,有些窘迫羞悔,有些无措慌乱。

    面纱遮挡,看不清她此刻红透了的脸颊,借着月光,却能够见到她耳根子红透了大半边天。

    方才一袭话,她似乎说了什么极为不得了的话。

    她脑袋一片眩晕,心中一个劲地不断安慰自己。

    自己声音一向很小,他未必就能听入了耳中。

    而且方才她说了极多的话,更是训斥较为居多,他未必就注意到了细节微末的小事。

    虽然此刻想扭头就走,可目光已经迎上,心中的思念便如泉水一般难以抑制的涌了出来。

    这番情感冲淡了窘迫不安,甚至多了几分期许,想要去触碰他,接近他。

    后退的脚步顿住,她定定地看着他,千言万语,还是化作一声:

    “紫渃见过世子殿下。”

    隐司倾眯起眼眸。

    陵天苏亦是没有想到自己带着面具,发色大改,竟然还是能够让她一眼认出。

    面摊夫妻二人面色大变,尤其是老板年,手捧心口,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

    世子殿下?

    这位神仙般的公子竟然是当年那个被顾瑾炎当小相公调戏的世子殿下???

    紫渃公子这莫不是认错了人?

    陵天苏苦笑起身,亦是行礼道:“叶陵见过秦先生。”

    秦紫渃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中仿佛除了他再无旁人,她问道:“世子殿下面吃完了是打算回府吗?”

    陵天苏嗯了一声。

    秦紫渃看着他:“那要不要再吃一碗。”

    声音轻柔无骨,正衬春夜之暖风。

    很无礼且很无理的一句话,背后深藏的紧张为有自知。

    陵天苏微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隐司倾将桌上零零散散的一些小玩意儿尽数收入乾坤袖中。

    就连一颗剥好不甚咕噜噜滚落在地的板栗都俯身擦干净藏好,桌面很快空荡干净,余处很大的空位。

    她淡淡道:“我还要一碗。”

    陵天苏无奈头疼。

    秦紫渃这才发现陵天苏身旁还坐着一名白衣女子,面上带着与他一样的狐狸面具。

    更醒目的是,二人身上所穿着的皆是白衣金凰收边道袍。

    正是灵界凤陨宫的宗门服饰。

    这时,老板娘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会是世子殿下,方才他还说那姑娘是他娘子,可世子妃此刻不是正重病卧榻吗?”

    秦紫渃面上恍惚了一下,看着与他并肩同坐的白衣女子,水眸微黯。

    娘子……

    是他亲口说的吗?

    陵天苏只好起身,将对面的木制长椅拉开,请她入座道:“先生请。”

    秦紫渃静静看了他一眼,终是走了过去,安静坐下。

    陵天苏刚转身预备返回座位,袖子忽然一紧,却是被她忽然伸手拉住,他眼底愕然情绪尚起,手心里被塞了一张整齐叠放好的宣纸。

    “本该在两年前就想将这心意交付给殿下,只是未知川芜事变,紫渃以为此生再难相见,却不曾想今日得见世子平安回归,实在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她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衣角,不喧嚣,不争扰,只是仰望着她,安静如是说道。

    待她缓缓松开手指,陵天苏并未拆看,虽不知其中是何内容,但也隐隐猜到了几分。

    若是这时候当着她们两人的面拆开,那么也就是说最后一层的遮掩都撕得干干净净了。

    他将宣纸收好,道:“牢先生记挂忧心了。”

    牛肉面很快上齐两碗,隐司倾并未动筷,往陵天苏方向一推:“你吃。”

    分明是她点的,却不吃推给了他。

    (ps:小秦同志上线刷纯在感啦。)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临别

    经过苏邪的几番调教,陵天苏自然不会蠢到这时候去跟一个正在生闷气的女人去讲道理。

    默默拿起筷子吃面。

    秦紫渃就坐在二人对面,不知何时摘了面纱,露出那张清水淡月般的面容,热腾腾的雾气将她眼睛蒸熏起了几分水意。

    陵天苏吃了两口面,似是不忍以沉默对待她。

    他心中微微叹息,放下筷子从铃铛里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星辰晶。

    这是冥族战舰被荒神裳鸪击落于九齐山。

    战舰之中的冥族已经被尽数清洗,虽然战舰已经被大肆破坏不能再用,可战舰的结构皆为数量庞大的星辰晶所铸就而成。

    星辰晶非人间之物,纵然是在神界都是为神尊所管,异常珍稀。

    裳鸪性傲孤高,并未收获这丰盛的战利品,倒是便宜了他。

    “先生今日可带了铭符笔和锉刀?”

    秦紫渃视线被桌面上那块泛着乌晶漆黑却时而散发出点点星辰荧芒的黑石所吸引。

    她天生炼器成痴,这等从未见过石料对她而言却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这是何物?星辰之力竟是这般浓郁强大,其中所含的能量、运转的轨迹我从未所见,此石绝非俗物。”

    她捧起那块星辰晶,指腹不断摩挲着,美眸之中异彩连连。

    陵天苏笑了笑,道:“此物可否用来炼器?”

    这自是能够用来炼器的,纵然放眼整个神界,能够得以星辰晶锻造而成的皆可位列与上品仙器。

    除了炼器,更有其他妙用,唯有神界之中的上位之神才当以用得起此物。

    如今流转至人间,对于日后小庄园的发展,亦是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纵然此刻人间没有相对应的等级炼器师能够全然开发出星辰晶的能源力量。

    可陵天苏此刻的铃铛里却是不仅仅只有这一块星辰晶,那艘战舰体积庞大,整艘战舰的大部分面积皆是由星辰晶建构而成,数量可谓是颇为可观。

    用来练手,倒也浪费得起。

    秦紫渃目光明亮:“此物绝俗,正是绝佳的炼器材料,半年前在秋雨大师的指导下我已步入玄级炼器师之列,符道亦有所突破,符器兼并,可勉强跻身进入道级炼器师之列,若是加以此物辅助,我有信心,能够炼制出一枚虚器。”

    她反复翻开着这颗星辰石,心中不胜欣喜。

    以她多年炼器的经验,不难看出此物不凡,怕是不仅仅能够用来炼器。

    若是碾磨成粉,再配以特殊手法绘制成符,

    亦可创出多种珍贵用处不一的神符。

    说着,她看向陵天苏,问道:“世子殿下可是需要一把虚器。”

    对上那异常明亮的眸子,陵天苏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此刻说是的话,她必然今夜便通宵达旦地沉浸于专研炼器之中。

    他失笑道:“小秦先生误会了,如今我不缺乏虚器,只是希望能够借助此物,能够让先生器艺更加精进一步。

    先生天生金灵之体,短短两年时间便从高级炼器师突破至玄极炼器师,实为天纵之才,只可惜人间资源有限,大大限制了先生的炼器之道,日后若是先生需要什么稀罕材料,大可告知叶陵。”

    说着,他又取出杀沉弓以及黑晶符箭,这些皆出自于暗渊殿,亦非凡品:“希望这些对你会有帮助。”

    秦紫渃眼中流露出一抹失望:“只是想让我精进炼器之道?”

    陵天苏点了点头,目光澄澈。

    许是被那过于澄澈的目光所刺到,秦紫渃移开了视线,低头将自己面前的那碗面推给陵天苏。

    她神情黯然,低声轻语:“今夜有些饱了,这碗面很好吃,可我却是吃不下了,能否请世子殿下代为吃下?”

    陵天苏看着那道紫色倩影消失在街边一角,旋即收回视线,低头看着面前两碗面出神。

    隐司倾取出两杯空盏,倒满茶水,淡淡道:“那位公主当是很喜欢你。”

    她将秦紫渃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见到他的欣喜若狂,不可置信,震惊羞赧,看似平静温和,心中怕是早已激动得掀起了轩然大波。

    以至于连袖中那本极为重要的千字文都落在了地上不慎踩了一脚都未曾察觉。

    陵天苏轻声嗯了一下,将面前两碗面尽数吃下腹中,摸了摸肚子。

    目光无奈至极:“凤凰,不要觉得我是在装傻充愣,只是感情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待她尊敬钦佩,并无半分男女之情。”

    隐司倾起身,理了理衣衫,抬首仰望星空,凤眸长眯道:“走了。”

    陵天苏随忙起身:“你不同我去大碑亭看看吗?如今时辰尚早,明日还有一日,我可以……”

    “不必了。”隐司倾伸手将面具摘下,藏于袖。

    “你家中那位骆姑娘情况危急,今夜你对我百般撩拨放肆,是不想自己的沉重情绪影响到我这点我十分清楚。

    今夜我过得十分欢喜开心,开心得纵然知晓城内有大半姑娘都喜欢你都无法生太大的气,狐狸,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去做自己的事吧。”

    陵天苏拉紧她的手臂:“凤凰……”

    隐司

    倾静静地看着他:“若是再逛下去,遇见更多的姑娘小姐要同你拉扯是非,我怕就不是一点点生气了。”

    见她这般坚持,陵天苏无奈,只好松手。

    面摊的炉子还腾腾得冒着烟火,安静的槐树影影绰绰,映着人间明月的那双凤眸忽然靠近几分。

    她摸着陵天苏的脑袋揉啊揉,也不说话。

    陵天苏无奈地微低着身子,将狐狸耳朵给冒了出来,果然换来了她的开口:“狐狸,好好修炼啊。”

    地面上的两道人影重叠,月明风清,朣朦的夜晚星空升起了明灯三千,凡人们的心愿正随着明灯寄往天阙。

    而这个即将前往天阙神宫的女子在万家灯火里对他说:“每次都是你看着我离开,今日,你先走吧,我看着你。”

    陵天苏缓步走在幽静小巷之中,每次回首,都能看见灯火之下那道白衣照夜的清冷身影,目送指引着他回家的路。

    ……

    ……

    越国皇宫。

    皇子吴璋脚步匆匆地出现在了宫廷长廊之上,手中紧握着一张战报,面色肃然沉重,来到大殿门口,便被两名内侍打扮的宫女所拦下。

    “璋皇子,太子殿下已经歇下了?”

    吴璋面色阴沉地将她们二人推开,训斥道:“没有眼力见的家伙,若非有要紧战报,我又岂会深夜入宫。”

    不等两名宫女阻拦,他直径推开殿门。

    吴婴此刻正坐在案前擦拭着‘遇邪’,干净的帕子沾着些许养兵的特制银磷粉,将枪刃擦拭得光可鉴人。

    吴璋看着她手中斑驳残破的长枪,心中的不解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此枪品阶却是一把灵器无疑,可早在一年前便已经彻底损毁,灵气全失,何以他这位皇弟仍是夜夜擦拭,更是以千金一两的银磷粉日夜养护。

    这一年间以来,光是所耗费的银磷粉的价值便已经远远超过了那把灵器枪的价值。

    他轻咳一声,正欲说话,却发现屏风之下还跪着一名哭哭啼啼地妇人。

    空气之中还弥散这一股焚烧过的浓郁味道,一旁烧得正旺的壁炉之中,有火星黑灰飞舞,显然是刚烧过什么东西。

    而那名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吴婴生母,嘉妃娘娘。

    自从那年宫变,越国国君死于吴婴之手,这位嘉妃娘娘便一直久居于深宫之中,避世十载。

    如今倒不知为何,竟然出现在了太子的宫殿之中,还是这番模样。

    “那个……太子殿下,臣有要事禀告。”吴璋恭敬行礼,偷偷打量着案上的吴婴太子。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征婚

    她面色一如既往的病态苍白,只是今夜气色更显无力颓然,下巴削尖锋利,唇形优美薄透,眼角眉间给人的却是一种无情凌厉的感觉。

    此刻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宫廷礼服,款式简约素净,以至于肩头不知何时晕开的一抹血色格外醒目。

    吴璋不动声色,心脏却是咯噔一下!

    果然,太子负伤一事不假。

    可如今吴婴的修为早已突破长幽,在这世间,又有谁能够将她伤至这番。

    透着领口能够看到她衣衫下微松的绷带,她从不让宫中内侍为她上药,看起来伤势是自己处理的。

    处理的手法很粗糙,血都未止住,将衣衫都染红了一角。

    “如果是想说叶家世子回归的消息,你可以退下了。”吴婴起身将‘遇邪’小心轻柔地安放至兵器架上,她的房中只有一座兵器架。

    而兵器架上,也只有一把枪。

    吴璋错愕,看着她肩头的伤势,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不由喃喃出声道:“太子殿下都知道了?难不成这伤势就是叶陵所为。”

    吴婴摸了摸腰间新换上的太子白玉带,唇角也多出了一丝隐晦难以察觉的笑影:“嗯,是他。”

    吴璋心道今夜的太子皇弟好生奇怪。

    看着她唇角缱绻的笑,他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被那叶家世子伤成这样原来是一件值得很开心的事情吗?

    “能够伤到太子殿下的,想必那小子如今已有了长幽境的修为,此子未死回归,必成大害!”

    吴婴唇角笑意如雪融化消失,目光冰冷,淡淡道:“知道了。”

    吴璋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人,见她眼底升起不快,及时悬崖勒马,闭口不提大晋叶陵之事。

    忙转移话题道:“太子殿下不知今夜召见今夜嘉妃娘娘是因何缘故?”

    吴婴面色青黑下来。

    这个女人可非是她召见来的。

    今夜也不知是刮了哪门子邪风,还是说听信了某家大臣的言论,竟然半夜三更跑到她的寝宫来哭闹。

    说是她身居太子之位,迟迟不登基为皇导致国家久无新君也就罢了,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太子妃之位迟迟不立,更没有诞下子嗣的半分想法。

    此行为是万万要不得的。

    于是拿着百官仕女图跑到这里巴拉巴拉一大堆,竟是关心起了她的亲事,举荐各方名女给她,望她早日纳妃,养育子嗣。

    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让吴婴直接拂袖一卷,将她捧来的仕女图尽数卷至了壁炉之中烧得一干二净。

    这还是她刻意压着火气,如若不然,怕是连人带画一同全给卷了进去。

    知晓事情原由的吴璋皇子顿时哭笑不得,

    他的这位皇弟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许多人都说他没有心,根本不懂得男女之间的情事,别人家的皇子权贵,甚至是连他吴璋,在她这个年岁里早已妻妾成群,开枝散叶。

    而他始终孑然一身,更喜独行。

    莫说宠妃了,就连侍奉端茶倒水,研磨添香的贴身侍女都不曾有过,更多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吴璋强忍着笑意,说着违心话:“其实嘉妃娘娘所考虑得不无道理,如今殿下年岁以满十八,按照规矩的确是已经到了纳妃繁衍子嗣的时候了。”

    吴婴面色铁青。

    纳妃?

    还繁衍子嗣?

    拿什么繁衍?

    且不说她鬼婴是否有着生育的能力,自古以来从未见过那名鬼婴成功孕育过后代的,纵然她转生成人,真的可以,也断然无法和女子……

    捕捉到了吴璋那幸灾乐祸的眼神,吴婴心中没由来地涌起一阵无名之火,恼怒道:“你若当真这么想,也不无不妥!”

    果然,吴璋面色一僵。

    不无不妥可不妥啊!

    大大的不妥!

    他曾得吴婴承诺,日后越国君王之位有他继承,反正吴婴也从未想要诞下血脉,最终这皇位还是落入他家。

    可若是哪家女子得了太子的恩宠,当真怀了,他的美梦岂不是终将成空。

    他赶紧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正欲说话。

    地上那个哭哭啼啼的妇人立马收了哭脸,一蹦三尺高:“既然太子都应允了,那妾身这就下去准备!”

    把话放下堵死,也不给吴婴开口的机会,飞快地离开了寝宫。

    吴婴伸出去阻拦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一时不得收回。

    这女人,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想必是听了宗亲氏族的挑唆,想将本家的女儿安插至越国皇宫之中来。

    虽然心中百般抵触自己如同怪物一般的‘儿子’,可若当真能够让本家崛起,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吴璋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吴婴亦是万没有想到,自己时隔十年在见到自己名义上的母亲竟是要给她张罗婚事,她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

    ……

    陵天苏去了一趟听雨轩,却并未见到子忧和她的侍女小灯。

    听雨轩里人,早在一年前,姑娘醉酒得厉害,后被叶家军侍接入了王府之中,从此再未回归。

    听到这个消息,陵天苏心中百般沉重。

    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不解终于拨开云雾。

    原来,轻衣一直咬牙坚持,甚至不惜服下

    足以将人折磨发疯发狂的冷炎灵蓬也要强撑最后一口气竟是为了子忧。

    可是,他记得她与子忧并无交情,何以为了她竟能够拼命至此?

    难不成就因为知晓了他与子忧之间的关系?

    满腹疑惑地返回王府,询问了爷爷,可他却是支支吾吾,左右而其他,最终还是将她怀有身孕的事情告知了他。

    陵天苏身体陡然僵硬,如同五雷轰顶,巨浪拍身,轰打得他不知所措。

    “身孕?!子忧有孩子了?!为何现在才告诉我?!!”陵天苏激动地满目通红,心中情绪当真是一言难尽。

    狂喜振奋。

    痛惜怜爱。

    激动满怀。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当父亲了!

    不论是万年以前,还是如今,他从未有过如此陌生、紧张、感怀、激动、惊喜的情绪。

    看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左右来回不安度步的陵天苏。

    叶沉浮立即说道:“并非爷爷不想告知你此事,只是轻衣苦撑一年皆是为了她腹中那孩儿,如今爷爷知晓你对轻衣的感情不如那姑娘来得深厚,再说轻衣那孩子如今面目全非。

    早已不入当年那般模样讨喜,又浑身是毒,你能够去看她爷爷已经十分欣慰,若是如今再叫你知晓那姑娘怀了你的骨肉,又醉于酒毒之中昏迷不醒,你定会日夜陪在她身边看护照料,只是这样一来对待轻衣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一番话如同冷水浇淋,陵天苏急躁的脚步停了下来,他面色肃然的看着叶沉浮:“爷爷,我不会。”

    叶沉浮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你且先去吧。”

    长夜未央,天空幽蓝。

    三千明灯早已远离皇城,再也难寻。

    夜色之中,踩着枯叶廊道的脚步既是轻快又是沉重。

    陵天苏终于来到一处房间前,抬臂推门,满是汗水的手心在房门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

    小灯正侍奉于床榻旁,夜色以深,她蹲缩在榻下似是睡着。

    陵天苏脚步细微无声,来到床前,目光明亮地看着床榻上的少女。

    窗外春蝉之声浅浅幽幽,星光代替烛火洒落至房屋之中,将榻上女子眉眼映得真切。

    总是在沉睡,她容颜依旧美丽不可方物,雪白的肌肤间透着一缕浅而不散的淡淡酒香。

    那是千年醉的独特香味。

    陵天苏看着她的眉心,确认回梦的灵体已经正常归体,心中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

    (ps:感谢书友小可爱“长沙的雪压坏了我的电瓶车”巨巨巨巨额捧场,卧槽,看后台惊呆北北了,突如其来的幸福,今天加更。)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缠尾,生生世世

    他的视线寸寸下移,贪恋似地缓缓流连过她的眉眼笔唇,似是要将她的容颜印入心中。

    最后,终于,他目光带着七分紧张,两分期待,一分温情地落在了少女的腹部间。

    经过一年光景,按照常理而言,寻常女儿家身怀孕事,此刻怕是早已瓜熟落地。

    可他与子忧皆为妖兽之体,妖兽诞下子嗣本就比起人类要艰难百倍不止。

    此刻她的小腹平坦,腰肢仍是细如枝柳,盈盈可握,看不出半分怀有身孕的模样。

    再加上有着千年醉的醉光阴作用,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孩子极有可能在千年以后才会开始生长孕育。

    可是他并不失望遗憾。

    因为那里,正有着他们的孩子,在慢慢长大。

    陵天苏伏下身子,动作极其轻柔地将耳朵贴在她平坦的腹间,纵然此刻听不到半分动静,可是他的内心仍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满足。

    妖者,孕育子嗣之艰难,在苍怜、苏邪还有凤凰三人身上深有体现。

    唯有子忧,他们二人血脉相近,皆有着九尾狐的血脉,不过两次竟然成就了这番好事。

    “笨丫头,难怪那时候你要单独叫娘亲送你,定是交代了她不许告诉我你怀了我们孩子的事吧。”

    陵天苏的低声自语,惊醒了小灯。

    她尽心侍奉牧子忧,纵然是入睡十分,但凡有半分风吹草动,她都能第一时间惊喜过来。

    “谁!”

    警惕的目光落在陵天苏的脸上,腰间软剑都已经抽出一半,可看清他的容貌时,顿时化作一声惊呼:“姑爷?!!!”

    陵天苏缓缓上榻,将怀中女子轻柔抱入怀中,淡淡说道:“嗯,是我,今夜不用守着了,你先出去吧。”

    “姑爷……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小灯拼命揉眼,直至将眼眶揉的通红一片,才知晓这不是一场梦。

    她带着几分哭腔:“你……可算是回来了,小姐她……小姐她……”

    “嗯,我都知晓了,今夜我会让她醒过来,你先下去吧?”

    小灯拼命摇头:“我不下去,看不到小姐,我心里发慌,她都睡这么久了,我害怕……”

    陵天苏失笑:“害怕什么?”

    小灯蹲在地上,将脑袋埋入双膝之间,闷闷说道:“害怕小姐醒不过来……”

    “净说瞎话。”陵天苏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算了算轻衣醒来的时间,不敢过多的耽误,也不再跟她过多纠缠。

    “算了,反正你上次也……随你好了。”

    小灯刚一抬首,眼前一件衣衫扔了出来,正是她家小姐的那件外衫。

    她腾的一下蹦了起来,看到床榻上陵天苏正半撑着身子,自己身上的衣衫都

    解了一半,露出劲瘦的半边肩膀与后背,手中正在解着牧子忧的白色亵衣。

    修长灵活的手指之下,白雪般的肌肤呈现在了星光之下。

    小灯面色通红:“姑姑姑姑爷!!你要不要这样,人还昏着呢?你这是趁人之危!”

    陵天苏又扔出一件肚兜,拉下床帷,白纱之下,他的身影模糊轻动:“我对子忧还需要趁人之危?最后说一次,你当真不出去吗?”

    小灯小脸羞红:“姑爷你真不要脸!”

    话是这么说,可她没有挪动半分脚步的意思,小手一摸,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画本炭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床帷之下的种种香艳之事。

    小手飞快唰唰唰。

    小姐可是教过她画工的。

    若是醒来,用此画还能好生将她调戏一番,当真是有趣极了。

    直至帷幔之下,伴随着他缓缓沉下身子。

    床榻之上,传来一声细细的低吟之声。

    “这是……”小灯目瞪口呆。

    牧子忧醉沉了一年时间,唯一醒来的一次还是在骆姑娘妙手回春的一根银针下。

    “姑爷,以前我记得你不是这般急不可耐的啊?怎么离家一年时间,就变成这样了?”

    陵天苏目光微瞥,差点气吐血,床榻外围的少女居然真的没走,还臭不要脸的直勾勾盯着他看。

    小手提笔如影,那画画的沙沙声当真是刺耳无比。

    子忧身边怎么养了这么一个无耻的小丫头。

    吓得陵天苏赶紧扯过被子遮掩住两人的身子,怒道:“什么急不可耐!我这是帮她将千年醉的药力度化,话说你别画了!若是子忧的画像被旁人看到,我打烂你的屁股!”

    他修成小木灵仙体,可将千年醉的药力尽数渡于自己的体中,再快速生出醉叶剥离出体,便可解除药性。

    如若不然,在行这等事前,他怎么可能不问子忧的意愿。

    只是他低估了那小丫头的无耻程度,居然临摹绘画。

    听到陵天苏能解千年醉,小灯面上明显放松不少,可看到他拉起被子盖在身上。

    她不满地轻啧一声,起身就过去拉被子:“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怎么就看不得了,我还要作画调戏我家小姐呢,你莫碍事。”

    “痴汉啊你!”陵天苏死死拽紧被子,进退两难,却还要在这跟她拉拉扯扯。

    心中更是忧心轻衣若是醒来,定会重新扎针入颈。

    本该速战速决的,被这个家伙一耽搁,指不定要磨蹭到哪里去。

    陵天苏眉心起了一丝戾气:“你给我滚出去!”

    小灯一梗脖子,作死道:“不出去!我是忠心耿耿的贴身小侍女,一辈子也不离开我家

    姑娘。”

    冥顽不灵!

    陵天苏直接掀了被子,目光泛起一层血丝:“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贴身小侍女?可不就是陪嫁的通房丫头吗?再敢耽误正事,小心爷现在就办了你!”

    小灯面色登时红到了脖子处,哪里还有半分嚣张放肆的影子,慌不择忙的奋力推开陵天苏,带着一丝哭腔:“你……流氓!”

    说完,就跌跌撞撞仿佛被蛇咬到地跑了出去。

    当然,愤怒之下还是顾及自家小姐的颜面,并未忘记将门给顺手关上。

    陵天苏满目阴沉:“碍事!”

    无人叨扰,他再度折身返回,继续努力。

    东方逐渐吐露出一丝银白的光辉,万物似复苏。

    包括他怀中温软动人的女子,随着他掌心生出一朵璀璨碧绿的叶子,她亦是在缓缓复苏。

    陵天苏随手折了掌心那朵新叶。

    “唔……”

    牧子忧脑袋昏昏沉沉,思绪都是凝滞的,她仿佛做了好长一场梦,身子更是乏得厉害。

    意识将归未归,耳侧却是响起熟悉的喘息之声。

    她缓缓睁开那双水雾朦胧朝露般的眼眸,醒来第一时间。

    她目光愕然地捕捉到了一缕银白色的发丝,身体的第一反应不是紧张害怕,而是激灵战栗。

    身子不由瞬间收紧。

    陵天苏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用力将她抱紧。

    牧子忧双目放空,似是被冲傻了,脚指头都是酸麻的,浑身上下更是提不起一丝力气。

    她听到了自己低靡柔软的嗓音,似有痛楚,又似欢愉。

    二人不知何时都化作了本体,尾巴早已相互胡乱的缠成一团,纵然是在昏睡之中,她的身体仍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狐狸尖尖耳朵直竖而起。

    她身子轻颤,一醒来就面对这样的荒唐场面,她脑子有些懵。

    两人身子皆起了一层细腻的薄汗,肌肤亲昵相贴,每一次呼吸声的起伏,皆无比清晰地传达给了对方。

    她侧眸,便看到枕边那枚散发着浓郁酒香的绿叶,整间屋子里所散发着的暧昧气息也似乎沾染了几分清冽的酒香。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面色登时羞红,怯怯地想要收回尾巴,却被陵天苏缠得死紧,不肯放她离开。

    这是妖狐一族特有的欢好方式,唯有深爱的两人,情自深浓时分,妖尾总是不由自主地缠在一块,寓意为纠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她尾巴象征性地动了动也就放弃了。

    (ps:感谢小可爱“鱼生和大智要好好的”的巨额捧场。嗯……别再说北北下刀子了,下面的糖都是甜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真好

    “你……太不像话了。”牧子忧湿红的眼潮意难散,语调幽怨,啊呜一声,一口咬在陵天苏的肩膀上。

    可是看到他浑身上下皆是战斗留下的痕迹伤疤,目光一软,咧出的尖尖虎牙受惊般的立马缩了回去,化作一个极致温柔的轻吻。

    这一动作好似激发起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陵天苏骤然撑起身子,目光幽沉地凝望着她,嗓音沙哑醇厚:“距离天亮还有一炷香的功夫。”

    牧子忧撑着他的胸膛,盈盈水光的眸子又羞又畏,她知晓他话中是何意思。

    心中多少有些怕怕的。

    她虚张声势地咧了咧尖尖兽牙,恐吓道:“你还胡来我就咬死你。”

    陵天苏眼眸一弯,低首用力吻在她的唇上,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嘴唇被她的尖牙划破,近乎贪婪地,如同渴水。

    背脊绷紧。

    “唔唔……天……唔唔……天苏……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成……你嘴唇流……血了,让我看一下。”她模糊不清的呻吟声在两人缠绵的唇齿间断断续续溢散出来。

    半柱香后……(羞羞的只好用删了用四字代替。)

    陵天苏起身替她穿衣,穿着穿着就傻笑出声,又忍不住将脑袋往她肚子上蹭。

    牧子忧羞恼地推着他脑袋,揉了揉酸痛的腰子:“别舔着脸皮傻笑呢,灵界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一醒过来就看你在这胡作非为,小心我将你狐狸尾巴打成死结让你哭一辈子。”

    陵天苏将她的斥责言语直接过滤掉,脸颊蹭着她的肚子,目光之中皆是藏着柔情与蜜意。

    明月当空,晨风渐起。

    鸟声啾啾,狖夜鸣鸣。

    一颗急切火热的心怎么也无法凉下来,纵然一番发泄,心潮仍是澎湃难抑。

    他嘴角深深卷起,肩膀微颤,无声的笑着:“子忧子忧,我们有孩子了,真好。”

    推搡的手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指尖微顿,将他鬓间一缕散乱的发丝轻柔拢顺。

    不知不觉,她面上也带着深浓笑意。

    在这一刻,仿佛窗外的风,都是甜腻动人的。

    “是啊,真的……很好。”

    陵天苏脑袋在她肚子上蹭啊蹭,语气之中满是雀跃期待:“你说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什么时候能出生啊,出生后要取什么名字比较好呢?还有还有,我第一次当父亲,应当要做些什么?”

    期待之余,又是满满的忐忑不安。

    他不知应当做怎样的准备,来迎接这个小生命。

    暖色灯烛之下,她朝露般的眸子凝望着眼前这个欣喜若狂到不知所措的少年。

    她眼圈蓦然红了,柔

    软而纤长的睫毛上似有水雾栖息。

    一纸婚书,两族血仇。

    当年雪域逃婚时初遇的那个少年,注定就已经无法成为她的夫君。

    寻风珠碎裂终是无法修补。

    当年她独自一人蹲在房间之中无言哭泣,从未想过会有今天这么一日。

    她满心欢喜的那个人,会因为他们的孩子诞生高兴得不能自已。

    不用再为寻不到他而感到痛苦,不用再为两族血仇而惶恐不安。

    过往的一切都已经风吹雪散。

    此刻,他就在身边。

    并未等来牧子忧的答话,陵天苏双臂松开她的腰肢,坐直身子,幽蓝色的眸子定定地凝望着她。

    乖巧得像一只家养的小动物,他满心期盼紧张道:“子忧,子忧,我十分欢喜这个孩子,你……欢喜吗?”

    牧子忧将他紧紧拥入怀中,柔软的指腹划过他**满是伤疤的背脊,她嗓音凝噎:“笨狐狸,我若不欢喜,谁还欢喜呢?”

    窗外的鸟儿不知何时停了鸣啼,万籁俱寂,春天多情红叶随着晨风缤纷落下,洒满庭院,宛若黑暗世界里炽热的火焰。

    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

    侍女小灯抱着双臂蹲在门外,看着穿戴好衣衫的两人并肩牵手走出,她双眸瞪大,手中的小本本都惊掉一地:“小姐,您居然真的醒了过来,姑爷这身子是灵丹妙药做的吗?”

    牧子忧刚迈过门槛的脚僵在了半空上,眼睛瞪如铜铃地看着地上画了两三页的小纸,一张俏脸充血般的通红起来,愤恼地瞪着小灯:“你当真是越发没有管束了!”

    陵天苏眼皮狂跳,抬手之间就将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子忧,轻衣应该快醒了,我有些担心,先去看看她,你就莫要跟着了,留在这里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臭丫头。”

    并非是刻意支开她,陵天苏可以不怕鬼子菩提的剧毒缠身,但是他不能不顾及子忧。

    如今她肚子里还怀有身孕,若是稍有不慎,沾染了几分毒素传染给孩子,那两人都要追悔莫及。

    牧子忧亦是十分清楚这个道理,板着小脸,伸手捏住小灯的耳朵,就往房中拖过去。

    “死丫头,吃豆腐吃到你自家姑爷小姐伸手,当真是欠收拾了。”

    小灯无从抵抗,牧子忧又刻意用力元力,小耳朵一被掐住,立马就被迫化作了狐狸原形,跟提小狗崽子似的被提进了屋子里,开始一轮爱的教育。

    陵天苏来到轻衣居住的小院,正值她转醒。

    早在她入睡之前,陵天苏就将她身上藏着的银针给收了起来。

    可现下一推开门,就瞧见她双眸空洞地竟然从床榻

    下的门板里抠出一根硕长的钉子,看那颜色甚至都隐隐有些生锈。

    她就这样用手指摸了摸粗细,然后随便在被子上擦擦,面上毫不在乎地就往自己脖子上扎去。

    在床榻边上,还留有一张交代给林淡心的种种事宜。

    这一幕看得陵天苏是怒火攻心,七窍生烟。

    这一年间,她就是这般随意对待自己身体的?

    一个箭步冲上去,夺过她手中那根钉子,气得在手中将那钉子直接捏得变形仍在地上。

    他怒道:“你就不能好好爱惜一下自己吗?!”

    骆轻衣此刻正转醒起床,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夜陵天苏为她换上的干净白色亵衣。

    想来夜里间遭受着鬼子菩提之毒的影响,睡得极不安稳,床上隐约可以看到挣扎痛苦的痕迹。

    微敞而凌乱的衣衫下,是斑驳伤损的肌肤,让人触目惊心。

    她睁着一双黑红空洞的眼睛,茫然道:“林淡心,你为什么要收走我的银针?今日还要给九儿姑娘问诊。”

    问诊时,针入穴一半,可封四感以及体内鬼子菩提之毒不外散。

    而她方才测量过那根钉子的长度,恰好比得上她平日里使用的银针一半。

    只是此刻,她视觉与听觉,已经无关施针,彻底丧失。

    她并不知晓,方才陵天苏所说的那一句话。

    见她这副模样,当真是心中什么怒气都散了。

    他坐在床缘,握住她的手掌,在她掌心写道:“不必继续施针了,苏九儿现以清醒无恙,你需得先为自己养好身子。”

    骆轻衣眼珠子微微一转,空洞的目光看不出什么震惊或者激动的情绪,只是此刻,却又两行血泪从她眼眶中滑落,沾湿了容颜。

    她嗓音微哑:“你休要骗我,千年醉即便是我也束手难策,怎可能说解就解。”

    陵天苏赶紧以袖子将她面容上的血迹擦干净。

    本还想着告知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见她不过是听闻子忧醒来的消息就激动成这般,竟落下血泪。

    显然,大喜大悲,是禁忌。

    此刻,不宜告知真相。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写道:“事关世子殿下子嗣,我何须撒谎诓你。”

    骆轻衣神色微凝,竟是说道:“你究竟是谁?”

    陵天苏苦笑。

    好敏锐的直觉,都这样了,竟然还能够察觉到他并非林淡心。

    (ps:嗯……今天四更完毕,净网大家也知道,不好多写,删了一部分,全订群可以看完整版。进全订群的要先进大群:876441971,看群公告,找管理员。就酱……)

六月份快过去了,跟大家唠唠嗑

    趁着今天四更,跟小可爱们寒暄几句,唔……这个月马上就要过去了,下个月正式上班,估计也没多少时间水群跟读者们互动了,惆怅……

    半妖这本书也已经超过三百万字了,前期的确有许多不足的地方,我现在回首看,也十分羞耻。

    不过说实话,能够看到半妖成长到今天这一步,真的超开心。

    写小说不是北北一时兴起,而是当成了这一生的奋斗目标,我爱码字,不是说说而已,自从踏上写作这一条路,虽然波折困难非常多,当下也迎来了网文的寒冬期,想要全职,简直是难上加难。

    一年多混全勤的时光,不是因为北北想拿全勤混日子,而是真的喜欢写小说,想要坚持,将写作当成人生的一部分,将工作变成快乐,真的是此生最满足的一件事情。

    我喜欢写完小说,跟读者互动聊天,每天写完小说,发布完,看到群里还有私下和我讨论喜欢哪个人物哪个角色,哇,开心的像个傻子一样傻笑。

    仔细回想一下,很庆幸熬过了漫长的单机全勤生涯,才让北北遇到你们。

    北北喜欢写作,喜欢有你们一路陪伴。

    也感谢盟主小望,盟主意大利炮,盟主狐不悲也就是群里的默言小哥哥(姐姐),裤衩,浮沉,黄狐狸,冰封姐姐,剑宗哥哥,尚可,狗头,梦空,小怪兽,警察熊,红衣,小凶兆,仨岁,司机仙,绿帽狗,对大智意难平的那个男人,等等等等……太多列不出来了,请见谅,感谢有你们,陪伴北北一起进步。

    也感谢诸君喜欢半妖这本书,冒着被骂的风险帮忙推书,贴吧北北每天也有关注,说是送女雷书的问题,至于有没有送女,其实看了半妖的读者心里也清楚,不管怎样,问题还是出在北北身上,笔力不够,剧情来凑吧。

    半妖前期节奏确实慢,毛病多多,其实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赶紧把半妖完结,写第二本书,整改开头。

    第二本书北北也耗费了很大的心思,有信心一定写的比半妖好看。

    可是半妖这本书意难平的地方太多,细纲里也有太多坑没填,我实在是想给大家一个完美的结局,也给半妖一个完美的交代,所以还是咬牙撑下去,继续写。

    当初不烂尾,不太监的承诺依旧有效,大家可以放心看。

    只要是北北动笔写了的书,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今天一下有五六个新读者进全订群,一下子让北北看到了未来写作的希望,实在是太激动了,发个单章感谢诸君的支持,也感谢大群的每一位小可爱,每天熬夜守着北北更新。

    在一年前,这样的事情简直想都不要想。

    从咸鱼变成扑街,北北要努力再从扑街变成全职作家。

    北北加油!半妖加油!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对不起,我平了

    “呃……我是新来的黄侍,林统领被派遣到至了前线,如今叶公派我来照顾你,属下自幼服食过异果,百毒不侵,对鬼子菩提有着一旦的抗性,世子妃殿下不必忧心。”

    心中百感交集。

    曾经,可是骆轻衣在他面前自称属下,尊称他为殿下的。

    如今倒是反了过来。

    缘分因果这种东西啊。

    当真是奇妙得紧。

    骆轻衣眉头微蹙,面容有些冷淡疏离。

    她艰难抬手推开陵天苏的手臂,往身后退了退。

    然后又试探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察觉到自己此刻衣不遮体,面色更是难看一分。

    她拢了拢衣衫,问道:“你是男是女?”

    啊……

    这神态,这举止。

    若他承认自己是男子,怕是下一刻就要将自己驱逐出去。

    呃……虽然初见时知晓她是个淡然的性子,却没想到,对待其他男子竟是冷淡到了这般地步。

    陵天苏无奈,只好做一会女人,在她手臂上轻轻写着:“女。”

    骆轻衣身子明显松懈下来。

    想来也是,叶家当是不该分派男子来照顾她。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说出了心中的费解:“为何你胸这般平?”

    陵天苏顿时满头黑线,一口气差点没转上来,面色一时青一时白。

    憋了半天,他只好继续认栽,写着:“家境苦寒,跟不上营养,便……平了,还望世子妃殿下莫要……嫌弃。”

    好绝望……

    真的绝望……

    骆轻衣面上闪过一丝怜悯,刚放下的手继而又抬起,拢了拢自己的衣襟,似是忧心打击到这位平胸姑娘。

    她道:“你今年多大了?”

    陵天苏老实回答:“今年刚满十七。”

    骆轻衣一脸宽慰:“不妨事的,你尚且年幼,王府膳食不错,莫要挑食,等我有空了为了开两幅方子,定能变大的。”

    陵天苏接下来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是你夫君要什么大胸,你学医每日就是为了观人是否元阳尚在,开方子造福女子胸量的吗?平日里怎么见你没有这般不正经。”

    当然,这番话她还是听不见。

    陵天苏颓然得在她掌心写着:“劳世子妃殿下挂心了,我其实不太在意这个的。”

    骆轻衣露出微笑:“你这孩子倒也洒脱。”

    你……这……孩……子?

    陵天苏都不知从

    哪里开始吐槽得好了。

    为什么要用这种老妈子的语气和他说话?

    “咳咳……不过方才你说苏九儿姑娘醒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三句话的功夫,睡眠一夜养出来的精气神显然已经撑到了极限。

    她面上已经透露出遮掩不住的憔悴与痛苦,体内的鬼子菩提之毒显然也开始动荡快要压抑不住。

    她平日里都是一个人,林淡心身为玄侍统领,日理万机,两国交战,前线所需玄兽更是供不应求。

    作为首领,纵然是远在皇城,肩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自是没有更多的时间陪她聊天逗闷。

    想今日这般清晨醒来,有人愿意耐心地坐在她身边陪她说说话,已经是极为久远的事情了。

    所以她强忍着头疼欲裂的痛楚,也要将鬼子菩提之毒外溢的时间延缓几分。

    换做旁人,她未必会如此。

    可不知为何,面对身前这个不知模样声音的新来小黄侍,她有一种莫名的依赖情绪,想同她多说一会话。

    纵然,听不到她的声音,也是极好的。

    陵天苏看出了她强忍的举动,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将体内元力徐徐渡入她的体内。

    骆轻衣道:“没用的,鬼子菩提之毒,并非元力能够化解压制,你这是无用……”

    话尚未说完,体内沸腾如岩浆般的鬼子菩提之毒竟然逐渐冷却沉积下去,一时之间,无法造次。

    顺着手掌徐徐渡入身体之中的元力说不上有多强大,却是有着一种难以明喻的生生不息的神奇力量,竟是对那鬼子菩提有着莫大的镇压效果。

    陵天苏在她手心里写着:“此举只是暂时能够压制住鬼子菩提不爆发,殿下莫要在折腾自己的身子胡乱扎针了。”

    骆轻衣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普通人可没有办法轻衣压制住鬼子菩提之毒。

    陵天苏写道:“我师父是云海碧生阁的西阁长老,自幼习得一些人间没有的医道法门,只是十四岁那年犯错被贬至人间,终身无望回归,人间流转,无家可归,后幸得叶公收留,这才成为黄侍。”

    胡诌之言,他信手拈来,面不改色,编得头头是道。

    他已经打定主意,轻衣体内所中之毒急不得,唯有抽丝剥茧,稳定毒素,再另寻他法根治。

    鬼子菩提之毒本就棘手,后她又服下冷炎灵蓬。

    冷炎灵蓬虽然能够缓解鬼子菩提的催命爆发,但其本身所盛应龙龙焰,直接吞下入腹,本就有着极为可怕的破坏力。

    两股力量交织在一块,稍有不慎,一步行错,极有可能让她这副身子化成劫火,灰飞烟灭。

    不等骆轻衣答话,陵天苏无比慎重地在她

    手心一笔一划写着:“轻衣,今后由我来照顾你。”

    骆轻衣此刻并未察觉他的称呼已经悄然从殿下变成了轻衣,她苦涩一笑:“照顾我?可是苏九儿姑娘已经苏醒,我……”

    陵天苏写着:“你也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骆轻衣轻笑出声,银丝般的白发垂苍散余身后。

    她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说道:“我虽然目不能视,却也知晓自己如今的模样定然丑如恶鬼,你说你照顾我,对着这么一张脸,难道就不害怕吗?纵然是林淡心,她夜间都不敢来我房间的。”

    陵天苏怔怔地看着她,忽然伏下身子,在她额间落下一个极其轻柔的吻。

    她此刻感官大弱,为了能够让她贴切的感受到,陵天苏印上一吻,久久未起身。

    那湿润温软的触感清晰地传达给了她。

    无需任何言语,行动代表了一切。

    骆轻衣双眸微睁,似是惊讶极了。

    就这样,叶家世子妃身边就此多了一名平胸小黄侍近身照顾。

    对此,叶家人皆是心照不宣,对于那名小黄侍的身份止口不提。

    叶沉浮亦是心中宽慰至极,所说这孙子并非自己带在身边养大的,索性德行未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陵天苏归京已有五日。

    这五日以来,他将神魔光阴卷轴之内所记载着属于自己的记忆尽数收拾了一遍。

    他这一世,不懂医术药理。

    但值得幸运的是,在姜云深那一世,他是一名药修,上至君王丞相,下至乡野小儿,他手中所医治之人,数不胜数。

    悬壶济世十五载,最终医者难自医,终是在二十五岁那一年,命丧于诡术诅咒之下。

    姜云深也曾经名动天下,收万人爱戴,死后却也不过一张凉席,置身荒野,千里孤魂,无处话凄凉。

    百年之后,再也无人记得‘姜云深’三字。

    虽说如今未必能有当年的绝佳医术,可记在脑子里的医经药典,却是通过神魔光阴卷轴拾了回来。

    鬼子菩提之毒在于掠夺人体生机,毒素入体,便会以骨为根,以筋为脉,以血为养,在人体之中驻扎生根。

    毒液会以一个强横的姿态侵占宿主的身体,顺着脉络禁锢化身无数根须侵蚀,骆轻衣此刻肌肤表层所浮现出的毒斑,便是鬼子菩提之毒所经过之地。

    一旦毒同时侵蚀心脏灵台,便会将宿主吞噬殆尽,化作一颗鬼子菩提树,培育下一代至毒果实。

    如今有冷炎灵蓬压制,暂时将毒素全部积压在了体内,并未深入灵台心脏。

    可她毕竟是凡胎之身,无法彻底炼化冷炎灵蓬的药性。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不想再吃苦了

    如今最快简的办法,便是潜入吴越皇宫之中,将那位太子殿下掳来至此。

    以那心头血为引,助她炼化冷炎灵蓬突破通元境,便可化解危机。

    可是骆轻衣既然是他的结发妻子,未到山穷水尽之地步,陵天苏自然不会用这种伤人伤己的办法为她解毒。

    晨光启明,天边的朝阳初起,将天幕上的云层渡上一层浅浅的金边,被远山一衬,看上去格外瑰丽,远远望去,大半的天空都是被神圣的烈炎烧灼一般。

    庭院之中,药香阵阵,熬药的瓷罐烧沸了,罐盖子被冒泡起伏的沸水撞出当啷的脆响。

    一串串白雾从罐盖中冒出,陵天苏也不嫌烫,徒手将罐盖取下。

    手中捏着一把一指长的锋利小刀,手腕对准罐口,一道道金色的血液陡然炽亮,在他手臂间的肌肤形成一道极为美丽的金色脉络。

    刀尖将腕间的一道脉络割破,赤红渡着一层浩浩金意的鲜血顿时流淌入注,顺着刀锋落至药罐之中。

    沸腾的汤药瞬间平复下来。

    空气之中所漫溢而出的药香,似乎又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

    陵天苏收起小刀,将手腕送入口中轻舔止血。

    屈指打出一道凤凰灵火,平静的药罐这才逐渐又发出了动静之声。

    骆轻衣坐在庭前树下,手中正拿着一枚桑叶,以手指细细摩挲着叶面上的轮廓与痕迹。

    她忽然开口说道:“你这一味药,味道很奇怪?”

    陵天苏见火候差不多了,添了新碗,将熬好的汤药倒入碗中,其身取了一件寒春岁末穿的白衣斗篷,走至她的身后,替她将斗篷批好。

    蹲下身子,将汤药吹凉到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然后将手中碗放置她的双掌之中,指腹在她大腿上轻写道:

    “天歧草,鱼龙筋,再加一些普通的白芷,兰叶入药,只是熬制的手法有些不同,所以效果也会有些不同,你喝喝看。”

    陵天苏在她身边陪了五日,五日时光,他所熬制的药物并不多,每日煎熬一碗,不多不少。

    五日下来,她的嗅觉却是恢复了小半,虽远不及常人那般,却再也不是什么东西也闻不出来了。

    她捧着药碗,笑道:“我自幼熟读药典经书,天歧草与鱼龙筋药性相冲,从未见过有那位药师前辈将这两物同用于一副药之中,却是不曾知晓白芷、兰叶这么常见的草药竟然能够同化这两株灵药,你是从何习来的这方药?”

    陵天苏继续写道:“你先喝药,我在告诉你。”

    骆轻衣眼底升起一丝趣然,她端起手中的汤药,说道:“此药是用以恢复味觉

    的。”

    不得不说,这位新入王府的小黄侍给她带来了不少的惊喜。

    在鬼子菩提的折磨下,她食不下咽,就连喝水,都犹如吞针一般痛苦。

    平日里依靠黄侍们特制的灵液续命,皆是以银针穿体渡药的方式。

    那种痛苦,非常人能够忍受。

    可是喝这位小黄侍的药,却全然不会有半分痛苦。

    反而在服药的过程中,温度刚刚好不会烫伤也不会太凉的汤药浸润喉咙,竟是无比的舒适滋养。

    在冷炎灵蓬的作用下,她本该熬干了的嗓子,再无半分痛苦灼烧的感觉。

    每日喝药,竟然反而成了一种享受。

    陵天苏写着:“吃没有滋味的东西,不好受。”

    骆轻衣捧起药碗,缓缓饮下,此药颇为见效,不过饮下一半,口中毫无滋味如同喝水一般的汤药逐渐一股比黄连还要苦涩百倍的味道在嘴巴里泛滥开来。

    她眉毛蹙起,最后包含了浓郁药渣的一口汤药怎么也喝不下去了,苦着脸,刚一放下碗,唇边便是一凉。

    一只瓷勺,盛着蓬松如絮的细碎冰沙,凑近在了她的唇边。

    隐隐可以闻到甜甜的鲜奶甜香。

    一颗死寂难动的心,在这一刻忽然重重一跳。

    她忽然觉得此番情景……有些似曾相识地令人心悸。

    几乎是下意识地、贪切地张口,她仰面空洞地‘看’着前方。

    模样乖巧得就像是一只嗷嗷待哺的雏鸟,等待他人的投食。

    陵天苏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被毒斑侵蚀的可怖容颜,不知为何,他竟是觉得有些可爱。

    似是感觉到他并未将勺子上的甜甜食物喂于她,骆轻衣眉头微蹙,满满地不高兴。

    陵天苏失笑摇首,勺子轻递的同时,手指在她腿间不断写着:

    “药有些苦,恢复了味觉可不能只吃苦的,这是鲜奶冰甜酪,是我做的,虽然冰爽甘甜,但不至于伤身伤胃,吃完以后,要把最后一口药喝干净。”

    含着那一口蓬松软甜的冰酪,瞬间冲散了口中那要命的苦意。

    一年以来,她便未进食,对待甜食更是尤为想念,可她连喝水都艰难,如何能够吃下去东西。

    这一口甜酪,是她一年间以来,吃的第一口食物。

    骆轻衣咬着瓷勺舍不得松口,含糊不清道:“喝完这一口药,还有吗?”

    陵天苏忍不住轻笑出声,心道到底谁才是孩子。

    “有的,不过不许吃

    多,我只做了一小碗,慢慢喂于你吃。”

    骆轻衣这才缓缓松开勺子,闭眸蹙眉,一脸嫌弃的将最后一口最苦的汤药飞快咽下去。

    苦的她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陵天苏及时又挖一勺,送入她的口中。

    “唔……很甜。”她轻轻一笑,眼角却是滑落两行樱红色的泪:“你知道吗?其实在三年前,我是不吃甜食的。”

    陵天苏:“……”

    “世子殿下……嗯,也就是我的夫君,他傻傻的,分明自己去逛青楼,竟然还带一名女下属陪同前往,自己吃糕点还不忘喂给身后的那个人,我当时就想着,这哪里是个世子爷,竟然半分脾气都无。”

    说到这里,她空洞的眸子似是多了几分神采:“也是那个时候,我觉得他很好。”

    陵天苏垂敛着头,轻声道:“我其实并不好的……”

    骆轻衣听不见他说的话,眉眼间的轮廓亦是逐渐生动柔和。

    服下汤药,吃过冰酪的嗓音也带着一种苦尽甘来的甜意:“我是黄侍,他是世子。原以为,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立场就很好,至少在他偶尔回首之间,我还能拉着他的袖子问他要一口甜食。”

    旭日东升,薄浅的金辉洒满大地,更衬得她发丝苍白,她虽眉眼含笑,却又分外凄楚萧瑟。

    她眸子里的光逐渐暗淡,嗓音也如同瓷器皲破一般,布满裂痕:“后来……他走了,我乱了四季,旧病难医。世人常言医者不自医,他便该是我此生求医不得的隐疾。始于甜糕钟情,也即将……终于毒火焚心。”

    “我知道,这个病是治不好的,小黄侍,你让我尝到了人间久违的甘甜清美,我很感激你,此药苦意甚浓,良药苦口,可我也知晓,我味觉想要恢复,须得日日服用此药,我怕苦,不想再喝了。”

    陵天苏定定地看着她,写道:“药虽苦,可我会替你备好甜糖,每日都不会重样,所以……请你不要怕好吗?”

    骆轻衣缓缓摇首:“一个人,一旦尝过了甜,便不会再想着去品一品苦涩的滋味。”

    陵天苏算是看出来了。

    她怕苦是真,但更多的原因却是,当她味觉恢复的那一瞬,便尝出了药中还含了一种药引。

    陵天苏也不与她过多纠缠这个问题,明日他就去想办法再加一位遮掩的药物,掩盖住鲜血的味道,定不叫她察觉出来。

    他在她掌心里写这:“我今日里抄了一本药经,要不要点评点评。”

    骆轻衣摇首道:“我看不见。”

    “知晓你看不见。”

    忽而,手中多出一件温凉的事物。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千里孤坟

    她目光一动,摸索把玩了一番手中的事物,发现竟然是一片片上等软玉叠合成的药经。

    软玉温凉却不寒手,在手中把玩久了,手寒了,软玉甚至能够渐渐会温,甚是暖手。

    光是这玉叠,怕是就花费了不少功夫。

    玉叠上的字迹并非是墨水一一点上去的,而是以刻刀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刻画上去的。

    指腹一摸,便清楚知晓其中的内容。

    “这药经……”

    她注意力果然被成功的转移开,指尖在笔刀雕刻的痕迹下摩挲而过,她面上神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上面的丹方药方与炼药收丹手法在人间早已失传,你是从何收录而来的?”

    陵天苏亦是吃惊:“你竟识得其中内容?”

    骆轻衣道:“此玉碟颇有当年道源宗烧毁的孤本药经的意思,我幼时曾与家师走遍山河,有幸收集了道源宗《奇丹碧火录》的记载碎片,与这颇有几分相似,只是那碎片所藏知识甚少,师父她耗费十年之功,也无法推演出十之一二。”

    说到这里,她面上古怪之意甚浓:“道源宗并非专属的炼药宗门,但摘录了各方名家珍藏,宗门之中虽有药师,却也与云海碧生阁并无来往,你何以能够得到此物?”

    陵天苏心中一跳。

    失算了。

    《奇丹碧火录》却为姜云深自传编录,只是他并不知晓,姜云深所编录的东西竟然成了道源宗所珍藏的绝迹。

    这一世,在九州之中,他从未听闻过有关于姜云深所遗留下来的经书典籍。

    甚至是连姜云深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从沙海楼楼主口中得知过一会儿。

    原以为关于姜云深的一切都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却不曾想道源宗竟有改编收录。

    更未想到,骆轻衣的医术造诣天赋如斯了得,光是凭借一枚碎片,便可推测出手中玉碟便是《奇丹碧火录》。

    “嗯,殿下有所不知,家母曾与一名无方先生姜云深颇有渊源,此物并非源自道源宗。”

    此话倒也没有作假,姜云深乃是他的前世,母亲可不是与他渊源颇深吗?

    “姜云深?”骆轻衣握紧了手中之物,带着几分不确定说道:“你的母亲竟然认识那位姜先生?”

    姜……姜先生?

    哇,真的是好久违的称呼了。

    听骆轻衣的语气,其中竟是颇有钦佩尊重的味道。

    且她不仅知晓《奇丹碧火录》,竟然还知晓姜云深这个名字,着实令陵天苏吃惊不小。

    他在她手心里写道:“殿下竟然听过此人?”

    骆轻衣面上露出一个笑容:“家师十分推崇此人,我亦是十分钦佩仰目,或许今夕无人记得姜云深这个名字,可身为医者,却是万万不敢轻视此名。

    八十年前,在尧国偏僻都城之中,出现一名无方少年游士,他有着绝俗的修为,却不以力压人,一手医术医遍各国名仕与平民,甚至是战国俘虏奴隶,在他手中生还下来者,不计其数,一时间,姜云深之名,传遍九州。”

    “六十五年前,尧国突发一种前所未有的疫病,名为双头症,患病者的脖子处一开始会长出一颗鲜红肉瘤,他们的食量会变得无比巨大,吃得越多,肉瘤越大。

    直至破皮而出,长出一颗赤鬼头颅,双生头颅并存,那颗赤鬼头颅会吸食本体的心脏精髓。

    原本的头将会越变越小,最后取而代之,心生的赤鬼再非本人,其戾气深重,冷血残酷,尧国几度被这种病患者覆灭,就连国君都得了双头之症,疫病蔓延极快,短短两年时间便传遍九州。”

    骆轻衣所说的这些往事发生在六十五年前,那时候的尧国并未覆灭。

    那一年闹饥荒,九州之上迎来一名来自灵界的邪修,降下巫蛊之术,诅咒人间后土,以至于三年间,九州共土颗粒无收,饿殍百万。

    后因尧国当朝太子新领执政,与一众药修一同研究出新的稻种,能够抵御巫蛊诅咒,顽强生长,且半季便可丰收两波稻米,比起以往的稻种更为丰厚易栽。

    正因太子当政,培育出了新生稻种,那一年尧国经济发展趋势极为迅速,且同受九州百信爱戴,颇有统一九州各国的趋势。

    只因尧国千鸣太子性情温和,心怜饥苦百信,并未行吞并之举。

    如此一来,这位太子殿下深得民心,被世人美誉,他若是继位,必成千古明圣之君。

    只可惜,好景不长。

    九州饥荒刚过,尧国便爆发疫症,国祸连连,就连宫廷药师皆都束手无策,纷纷患病发狂,甚至连当朝国君都被感染,几度灭国。

    那段往事,曾轰动九州,上至耄耋老翁,下至黄口小儿皆闻之之颤抖后怕。

    可如今,一切都已尘封在了古卷史书之中,寥寥数笔,难入人心。

    陵天苏此刻心中亦是没有多大的动摇,只是如今回想起来,倒是觉得当年之事,仍有蹊跷。

    见她如今提起这段世人忘却的往事,陵天苏心中多少有些动容,在她掌心写道:“这些往事虽并非什么秘事,却也被人遗忘不愿再记……”

    正在划动的手指忽然被一只冰凉破损的手掌握住,止了他的动作。

    骆轻衣

    面上看不清什么情绪,只淡淡道:“当年往事,我不曾见证,不过多评判是非,虽说他佩剑如皇宫,当着朝臣决然斩杀千鸣太子是真,放火烧毁万担送往九州各国的稻种也是真。

    只是姜先生救治天下,以一己之力解决双头疫症救万民于水火亦是真,最后却落得一个凉席裹尸,千里孤坟的下场。

    当年那些人只看得到他的激戾与不好,却看不到他的仁心与救助,我心中多少有些意难平。更何况,其中的是非曲直,并非是寥寥数笔能够勾勒清楚的。”

    陵天苏心中苦笑。

    当年境遇,与今日的轻衣又是何其相似。

    他救了九州百姓,却被百姓遗弃。

    她救了皇城上下,却被学子当街言语轻辱。

    与其说是行医救人定天下,到不若说安定的不过是一颗不违背道义的心罢了。

    “所以,今日能够收到姜先生的遗迹,我心中甚是欢喜。”

    陵天苏缓缓抽出手指,心中升起了几分趣意,写道:“殿下这般仰慕钦佩那位姜先生,若是此刻他站在你的面前,殿下当如何?”

    骆轻衣心道这是什么荒唐的问题,人都死了六十多年了,如何还能够复生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失笑道:“姜先生若是见到我这般模样,怕是吓得扭头就跑,我当还能如何?”

    陵天苏见她有心思玩笑,显然心情因《奇丹碧火录》多有好转。

    他笑了笑,继续写道:“那他若是说他喜欢你呢?”

    骆轻衣睁大空洞的眼睛:“那他岂不是成了睁眼瞎?”

    睁眼瞎陵天苏:“……”

    “好了好了,莫要乱开先生的玩笑了,他纵是喜欢我,可我已经成了她人的妻子,莫不是要让我改嫁?即便是改嫁,谁又会娶一个命不久矣之人。”

    骆轻衣喝了药,吃了糖,精气神都还不错的样子。

    她十分珍惜这样难得清醒的日子,低头摸看玉碟上的字迹,模样认真。

    陵天苏也不继续打扰她了,伸手替她系好斗篷带子,掸去鬓间落花,便唤来兵侍首领。

    虽说陪伴在轻衣身边,日子过得极为闲静,但闲静归闲静,绝不能在闲静之中坐享安逸。

    “世子有何吩咐?”兵侍首领一身戎装,冷甲纵然是蒙上一层厚灰也丝毫不掩其肃杀之气,显然刚归府复命不久。

    陵天苏如今意念足以拓展千里。

    他复命的第一时刻,便在他的关注范围以内。

    (ps:感谢书友“书友58722976”的巨额捧场。)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千机图

    陵天苏摸了摸腕间已经愈合只余一点白印的伤口,看着单膝跪在身前的男人道:“陛下这是第几次催我入宫见他了?”

    兵侍首领道:“第八次了。”

    陵天苏轻笑出声,眼底一派暗流涌动。

    他如今归家不过五日,便已经催他进宫觐见八次了。

    这么沉不住性子,是因为边关战事紧迫,还是因为小叶子离家的事情忧虑叶家会有所动作?

    不管怎样,陵天苏自是不着急进宫面圣。

    目光转至兵侍统领身上,说来也巧,叶家兵侍统领名为张锵,与小秦公主师出同门,皆为京城铁匠胡不器的徒儿。

    虽说张锵只有安魄巅峰之境,可炼器上的造诣却与拥有着金灵之体的小秦公主不相上下,甚至可以说更加沉稳老练。

    据说半年前还成功炼制出了一把下品虚器,在恒源商会以高价卖出,填充国力。

    陵天苏取出一张图纸,摊开平铺在桌面上,说道:“还请张统领看看这个。”

    张锵随忙起身,看到那张图纸上所绘制的内容,他虎目陡然瞪大,失声道:“这是?!”

    图纸上所绘之一柄长弓,弓身窄长,结构却是一一注明。

    每一寸的机构都有上百种炼器手法柔和组建而成,每一处重要弓体部分都有着详细的锻造说明。

    该用何等材料,何等灵火锻炼,皆说明得面面俱到。

    更重要的是,图纸上所表明的每一道炼器手法,在人界,皆为有人尝试锻造过。

    咕咚一声,重重咽口水的声音,张锵掌心瞬间溢满了汗水,口吃道:“天天天……天攻机墨术?这不是灵界秋雨大师的独门炼器之道吗?”

    天攻机墨术,记载了无数兵器的锻造方法,寻常玄器的诞生,唯有修行者以元力才能够催使出玄器真正的力量,更别说灵器,魂器那些。

    可经过天攻机墨术特殊手法锻造出来的灵器,只要法门得当,甚至都能够让普通人自由驾驭。

    天攻机墨术是一整套器术,所记载的不仅仅是弓器的锻造,完整的一套天攻机墨术更是记载了剑、刀、枪、棍、弩等等的锻造方法。

    纵然是一块凡铁,通过此术锻造出来的兵器皆可位列与玄器之中。

    张锵是兵侍统领,曾有幸授听在人间云游的秋雨大师传道,虽然只有短短半日,却让他受益终身。

    对于《天攻机墨术》他绝不陌生!

    陵天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淡淡说道:“秋雨大师的《天攻机墨术》?不,他没有这么花里胡哨的名字,就叫《千机图》,而且此图并非来自灵界。”

    而是来自天界主御兵戈万灵的勾陈神君所创,是为毕生之心血。

    《千机图》出世之日,便被天枢星阁收纳其中,严加收藏,唯有被天枢星阁认可之神,方能进入浏览。

    当然了,勾陈所创之图,其深意奥妙,自然非人间安魄境能够简单参悟,陵天苏耗费了半日时光,这才改良了弓图,以张锵的能力,自然能够看懂。

    虽说是改良,但比之《天攻机墨术》却是要精妙不少。

    毕竟灵界的秋雨大师,创立出《天攻机墨术》不过也只是得勾陈一道人间分身所传自悟出来的器术。

    “千……千机图,恕属下愚钝,此图分明就是……”张锵还要说话,却被陵天苏淡淡一眼扫中顿时改口道:“是,属下明白了。”

    陵天苏将图纸推给他,颔首道:“看看张统领能够锻造出这把弓来,还有下方我所绘制的特殊箭矢。”

    张锵将手中狂涌的热汗使劲在身上擦了擦,目光激动地看着陵天苏,有些不可置信道:“殿下当真要将《天攻机墨术》授于属下?”

    陵天苏已经懒得去纠正到底是《天攻机墨》还是《千机术》了。

    “此弓与我有用,你若能够凭借此图锻造出来,于我也是极大的帮助。”

    他的修罗道化近身战斗虽强,可是用于弓术远战却是能够超强发挥出修罗道化的威力。

    杀沉弓他已经给了秦紫渃去专研,黑晶符箭他还有一些,可既然是弓术,黑晶符箭总有用完的一天。

    若是能够大批量的锻造出来,于日后的战斗,也是帮助极大。

    张锵呼吸声有些粗重,他颤抖着拿着那张薄薄图纸,生怕捏坏了一般,硕大的眼珠子紧巴巴地看着图纸。

    良久以后,他才开口疑惑道:“世子殿下,此图过于繁琐,有些炼器的手法极为严苛,甚至连一些标注所需的材料都是极为罕见稀珍的,属下虽勉强能够锻造出来,可是未必能够达到您心目中想要的要求。

    还有一处地方属下亦是十分不解,就比如这弓身之上,您何以要求打出九颗动孔,虽然看起内部结构,是连接弓器之上的符文线路,从而充灵加成,能够大大提升威力。

    可是这九颗孔洞过于狭小,根本无法安放灵石,若是将灵石切割镶嵌,既是是极品灵石,内部都会遭受到极大的破

    坏,得不偿失,甚是铺张浪费。”

    张锵果然不负兵侍统领之名,眼力见十分毒辣,竟然在短短时间里便看出了问题所在。

    陵天苏笑了笑,取出一个布囊,依次倒出九颗黑色的晶石,以及一颗拳头大的晶石,正是由星辰晶磨砺而成。

    张锵目光顿时一紧,表现出来的神态竟是与秦紫渃初见星辰晶一般无异:“此石颇为不凡啊。”

    陵天苏依次摆好星辰晶石,指了指拳头大小的星辰晶道:“你若是熔炼此石,有几成把握能够将我要求的弓锻造出来?”

    张锵捧起星辰晶,反复观看,眼中无限惊喜,仿佛看到了神迹:“此石我见所为见,但此石绝对是绝佳的炼器材质,若是借助此物,在下有十二成把握能够将此弓锻造成上品虚器。”

    上品虚器……

    陵天苏想要一把远程攻击的魂器,终究离自己的预期仍是有些差距,但是他并不失落。

    若是将星辰晶碾磨成粉,以刻刀拟符,嵌至箭杆锋刃之上,两者结合,再配上镶嵌的九颗星辰晶,必然能够爆发出魂器的力量。

    他点了点头,道:“这些东西你且收好,这星辰晶不在九行元素之列,其中星辰之力包罗万象,其中有五颗我已经注入了水、火、雷、木、光四种不同的元力,还剩四颗,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找到觉醒了金、土、暗、风这四种元力种子属性的修行者,将此石激活,再嵌入此弓之中。”

    张锵大吃一惊:“此石竟然能够饱含九种不同的元素能量?”

    这也太神奇了吧?

    “不过纵是如此,世子殿下将九颗黑石镶植入弓身之中,人体承载了力量最多也不过只有五行之力。

    唯有体质特殊者方可觉醒方外之力,而且五行之力极难平衡,多数人都只能专攻一行之力,唯有天资皎皎者,获得机缘,方才有资格开启二行之力。”

    “纵然此弓拥有九行之力,威力无穷,可是没有合适的开弓者,根本无法发挥它全部的力量,反而还会浪费其他的晶石力量,倒不如尽数同化一种属性。”

    陵天苏手中把玩着一颗中心闪烁着紫雷光丝的星辰晶:“这一点张首领不必担忧,我既然请张首领帮忙定做此弓,我便自有办法。”

    听他这么说,张锵也是在不好继续劝慰,他小心翼翼地收起图纸,摸了摸鼻子,。

    “如此复杂困难的炼器术属下一个人未必能够做到最好,还是得拉我那师妹一同完成才能够锻造出一把最完美的战弓战箭来献给世子殿下。”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秃了,也强了

    陵天苏一脸古怪地看着张锵,心道纵然小秦公主与你师出同门,可她毕竟是一国之公主,每日久居于深宫内院之中。

    怎么听你这语气,好像去找她都是一件极其简单轻易的事。

    纵然是叶家兵侍,也无法视皇家内院如自家庭院出入自由吧。

    不过见张锵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陵天苏果断识趣没有多问。

    “对了,世子殿下,今日清晨,顾少带领着他的顾家军凯旋归京,现已卸甲归家,邀您夜里听雨轩一聚。”

    张锵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袋,里面装的满满都是金叶子:“这是叶公给您准备的酒钱。”

    陵天苏一脸惊奇的看着他:“这消息由你来传达当真是惊奇啊,爷爷不是一向最讨厌我去那种烟花之地吗?”

    想当年,他的零花钱可是还不如小叶子的十分之一,如今听到顾瑾炎的邀请,竟然准备这么多金子。

    张锵轻咳一声,道:“当初世子年幼,顾少纨绔放浪,叶公他老人家也是怕您跟人学坏,经受不住这花花世界的种种诱惑,迷失了道路,可如今全皇城的人都知晓,即便是世子殿下您不去找姑娘,这姑娘都会自己寻上门来找您。”

    “如今都这般了,您若是想胡来,还不是招招手的事情,况且顾少也并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脓包少爷,近年来,他在战场上的功勋,可不比京都那些老权贵的差上多少,叶公对他亦是颇有改观,并不反对您与他之间的往来。”

    陵天苏无奈的笑了笑,将金叶子推了回去。

    这时听到一旁骆轻衣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他连忙起身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双手,竟是冰冷一片。

    他在她掌心写道:“冷吗?”

    未见她有反应,陵天苏只好取下玉碟,捧起她的双手,哈着暖气,将她双手煨暖。

    玉碟本就有暖手的功效,可是此刻她双手还是冷如寒冰,怕是体内的冷炎灵火有开始爆发了。

    见她嘴唇冻得清白,额头却是溢出大片的冷汗,陵天苏止不住的心疼。

    他对张锵说:“帮我回绝顾少,今日轻衣身子状况不是很好,我在家照顾她。”

    张锵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是,殿下。”

    待他退下后,陵天苏眼底明暗难定,见眼前女子实在是冻得厉害,斗篷之下,身子僵硬得像一块冷石。

    他面色阴郁,在她掌心写道:“我去给你拿袍子御寒,你乖乖坐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

    骆轻衣扯住他的衣角:“不必了,袍子无用的,冷炎灵火是应龙炎灵所化,烧的便是人体的温度与血液,袍子无法压制住的。”

    陵天苏写着:“不怕,我陪着你。”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陵天苏手中拿着一张宽大类似于貂皮似的斗篷,绒毛浓密似雪洁白。

    他的面色却是有些苍白,脚步亦是有些不稳。

    给骆轻衣披上这间雪白的斗篷之后,她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正常,不再冷炎刺骨寒凉,那只锥心的焚烧之痛也消减大半。

    这间斗篷尚有余温,热度虽是不强,却是极为绵长暖人。

    佛有一股极为神奇的力量萦绕在每一缕绒毛之间,竟是将冷炎灵蓬的摧折之力强压下去。

    骆轻衣双手捏着柔软的斗篷边缘,分明感觉暖人舒适极了,可内心却不知为何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她蹙眉肃容道:“这绝非普通的斗篷。”

    陵天苏低咳一声,在她手心里写道:“传家之宝,借殿下挡挡劫痛,此劫度过去了,可是要还我的。”

    雪白的绒毛斗篷分明尚有体温,明显是刚捕杀的猎物新扒下来的,可他却说是传家之宝。

    虽然这斗篷处理得非常干净,还熏了特制的草药淡香,闻着极为养人。

    可是她仍是捕捉到了一缕极其细微的血腥气味。

    她隐隐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总之有些不安,甚至是难过。

    她喃喃道:“度过去……哪里还能够度过去,我怕是要浪费你这一件珍贵的斗篷了。”

    陵天苏写着:“浪费什么?到时候轻衣你的病好了,可不许忘了我。”

    骆轻衣笑了笑:“你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

    “不说这些了,还要继续看《奇丹碧火录》吗?”

    “嗯,有些炼丹手法我想试一试,我可不可以碰一碰药炉,让我试一试?”

    “现在不成,不过三日,三日之后,你身子好些了,我便给你准备一个小药炉。”

    “嗯……谢谢你。”

    陪轻衣下完几盘棋,便已经日下山头。

    整个永安城都是一片昏黄的景象。

    陵天苏喂她吃了一些自己酿制养神的灵露,为她按摩穴位,让她安静入睡之后,才蹑手蹑脚的返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牧子忧在他房间里等他回来,做了一些家常小菜,蒸了两壶小酒。

    自从知晓自己怀有身孕醒来之后,她便请了黄侍慕影为自己诊脉,值得庆幸的是,腹中孩子并未因为千年醉而有不稳的危险。

    但令人遗憾到想哭的是,她的千年醉虽是在陵天苏的有力帮助下给彻底解了。

    可是肚子里的胎息怕是在醉光阴的影响下,要千年以后才能够继续生长了。

    气得她差点掀了桌子,像个三岁的孩子一样哇哇难过大哭了好久。

    她的狐狸相公第一次不是同她一起,这件事本就是她一直以来解不开的心结。

    如今好不容易要有跟他的第一个孩子,还是赶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结果来上这么一个令人打击绝望的消息。

    牧子忧的小心肝有些承受不住。

    听到推门声,她正准备同他说起此事,可当她目光落在陵天苏身上,面色忽然大变,赶紧过去将他扶住。

    因为她已经看到,他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地上淌的一路醒目的鲜血。

    猩红的色泽几乎剐痛她的眼睛。

    看到他整个背衫湿透,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你又做傻事了。”

    陵天苏笑了笑,指了指床榻,道:“子忧别哭,不过是一层皮毛罢了,你扶我在床上趴一趴,帮我上点药,我如今

    觉醒了小木仙灵体,吃些补充气血的药睡一觉便什么都好了。”

    牧子忧知晓事情哪有他说得这般轻巧,狐狸皮最是宝贵。

    更别说他还将半身精源尽数渡在了皮囊上,不用猜也想得到他是拿去给轻衣御寒了。

    她磨了磨牙,又是心疼又是愤愤:“我从未见过哪个笨狐狸会把自己的皮给扒下来做衣服的。你这伤势怕是有半日了吧,痛成这样还不回来处理伤势,还待在院里头陪她逗闷子,你痴傻也要有个度好不好?”

    陵天苏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知晓她伤心,有心逗她笑,现出尾巴就去勾她屁股,笑道:“醋了?当初让我娶轻衣的可是小姑奶奶你啊?别醋了好不好,我的皮子给了她做斗篷,现在拿我的尾巴给你做围脖好不好,你看以喜欢哪一条,自己挑。”

    他做出一副十分大度的模样。

    牧子忧当真是好气又好笑,伸手好没气地去拨开他臭不要脸缠上了的尾巴。

    目光却是忽然一闪,轻咦一声,化推为抓。

    掌心轻柔地托住他的一只尾巴,举在面前仔细端详了一阵。

    她秀眉凝重,办响后,幽幽道:“天苏,你这尾巴上的毛给谁拔了,怎么秃了这么一大块?”

    “啊?”陵天苏双眼发懵,心道自己只扒了背上的皮毛,没有动尾巴啊。

    怎么可能秃了。

    牧子忧目光一凝:“不对!不止一根尾巴,四根尾巴都秃了!”

    陵天苏吓了一跳,赶紧动动尾巴,扭着脖子侧看道:“没有啊,我看着毛量还挺多的。”

    牧子忧阴沉着俏脸,用小手捋了捋,指尖轻轻掐着尾巴端端一点,道:“南狐一族的直系血脉,狐狸尾巴尖端皆会凝出一抹玄黑色的色泽,正是妖气凝结之所在,正如我们北狐一族的直系血脉,尾巴尖端是一簇玄红色的色泽。”

    说着,她俏臀轻扭,四根毛茸茸的尾巴也跟着冒了出来,凑上来一只与陵天苏的尾巴做着对比。

    她用两根手指比了比:“你看看我的尾巴,红色的这么长,再看看你的……”

    两根纤长的手指飞速缩短成寸,她目光怜悯地看着面色早已呆滞的陵天苏,道:“黑毛毛就剩这么点了。”

    如今看起来,虽说不至于秃得难看,但跟寻常狐狸的尾巴,已经没什么两样了,那一撮黑色,少得可怜。

    陵天苏:“……”

    牧子忧叹息一声,刚抬起正欲去捏他耳朵的手被她强压放下:“先给你上药吧?”

    陵天苏褪了上身衣衫,露出血淋淋的后背,四根尾巴都忘了收回去,他久久难以回神,分外不解。

    我……我……我尾巴呢?

    谁偷了他的尾巴?

    在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刚归京那晚跟子忧羞羞羞的时候,竟然还拿这秃毛尾巴得意洋洋地去缠子忧的漂亮尾巴。

    还自以为情趣撩人……

    狐狸交尾虽说是一件十分风花雪月的事情,可用几只秃毛狐狸尾巴去缠啊缠,画面光是想象,都有几分猥琐的味道。

    没脸见人……

    (ps:猜猜康是谁偷了狐狸的尾巴。(?ˉw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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