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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燎     我是半妖txt下载     我是半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归去

    陵千音是过来人,心中的疏离淡漠,早在这副亲昵可亲的笑容下变成一抹怜意。

    再加上方才经儿子亲口介绍,这个长得极是好看的少女也是她的儿媳,心中那抹怜意更是无限放大。

    天生的母性本能让她放下矜傲与戒备,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苏邪的脑袋,眉眼温和的舒展开来,轻笑道:“嗯,我也十分喜欢你,小邪。”

    许是那慈爱的笑容有些灼热,像是隆冬初生的暖阳,被白冰一映,又暖又刺。

    让她不禁想起了十几年前,漆黑门墙以外,那双曾经静静看着她,黑得有些发亮的眼睛。

    只是如今,那双活在回忆里那双眼睛的主人,已经腐朽成泥。

    一双桃瓣似的眸子睁得圆滚滚的,蕴起了几分润泽的光晕,善于忍痛酷刑的苏邪,此刻却是极为难得地露出了无措的神色。

    她拥有过的亲情少的近乎可怜绝望,可这不代表着她不渴望这些东西。

    在陵千音的注视下,她缓缓低下头去,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极为吃惊的话:“可我……不能喊您婆婆,我不是一个好女孩儿,我自小在合欢宗长大,修的是采补双修之道。”

    陵天苏眼睛微微睁大,他不是没有听过苏邪将采补双修挂在嘴边,平日里轻佻放浪的姿态对于这四字都是极为轻松不在乎。

    今日却是说得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微转心念,他隐隐明白什么,心口微疼。

    陵千音亦是有些吃惊,她静静地看了苏邪一眼,将她细细打量一番,被池水晕湿的衣衫勾勒出玲珑身姿。

    生得极为瘦弱,瘦的又骨感,纤柔而单薄。

    被冷泉一衬,颇具楚楚可怜之姿。

    “嗯,我也觉得婆婆这个称呼不好。”陵千音缓缓收回手掌。

    苏邪低着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就在这时,一根冰冷的食指屈起,轻轻将苏邪下巴端起:“嗯……所以,还是唤我娘亲吧。”

    苏邪眼中宛若烧起了璀璨的星火,她唇角微动。

    分明再简单不过的二字,此刻却如同尖刺一般鲠在喉咙里,刺疼难受,无法出声。

    沉静了好一办响,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对不起……我不能……”

    “没关系,小邪何时想叫我娘亲,便何时叫吧。”陵千音收回手指,朝陵天苏道:“天苏你打算何时回人界?”

    陵天苏道:“即刻就动身。”

    “那妖尊大人也同吾儿一起回归人界吗?”

    苍怜微怔,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旋即她道:“我暂且先不去人界,前辈……婆婆……呃不是,您伤势未愈,暂且离不得此境,这里又是凤陨宫地盘,我不放心您一

    人在此,况且彼岸阁是我一手创下的基业,如今叛逆已死,残局尚且需要打理。”

    虽说她可以两袖清风的随着陵天苏一同离开。

    可将陵千音一个人独留此处极为不好,总得有一个人看着才是。

    心魔滋生极易入魔,若是没有人一旁护法,也是极为危险的。

    再者说,彼岸阁一众弟子皆是妖族出生,妖类骨子里的性情都有些残虐。

    再加上这几百年间被那个性格扭曲的青狐所领导,怕也成了一个毒瘤之窝。

    她身为妖尊,总不能叫灵界乱成一锅粥才是。

    陵天苏悄然地朝着阿绾方向看去。

    此刻阿绾正亭亭立于绿荫之下,斑驳的阳光碎影倾洒在那张极为漂亮的容颜上。

    光影交错之下,她朝着陵天苏微微一笑,面上轮廓异常柔美无害。

    但陵天苏知晓,这都是假象。

    美人皮相之下,是黑毒的骨,摄人的心。

    不过,在双生咒的压制下,此女十年内翻不起什么浪,倒也不必担心苍怜在灵界之中被她算计加害。

    “苍怜。”

    “嗯?”

    “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一下。”

    “什么事?直接说,还拜托,真是见外。”

    “咳……那个隐世宫。”陵天苏神情淡然如冰,眸光微森:“若是方便的话,能灭就灭了吧,看着碍眼。”

    他着实是时间有限了,不宜在灵界久留,如若不然,他便亲自动手了。

    武寒醒是一个小人,道貌岸然,德不配位,他本不过是隐世宫的普通弟子,于殿主之女沐薇相恋,诱其情感,剖腹取元丹,生食之。

    手段之残忍,心思之毒辣,枉为人父,枉为人夫。

    况且,武寒醒之子武华生,虐杀双容的账陵天苏还没同他好好算一算。

    月儿姐姐的人,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欺负。

    如今苍怜实力已经恢复到了神游巅峰,而武寒醒不过是个卑劣小人,实力境界皆是借助元丹外力强行提升起来的。

    三尊之中,他为末端。

    苍怜对付他,实在是无需耗费多大功夫。

    “嗯,隐世宫吗?呵呵,这一点不用小妖儿你与我说,我也本打算放过那群杂碎们,大轮明宫这种禁忌也敢随意触碰,武寒醒更是该死,胆大包天,竟然敢同青狐合谋,也是活得不耐烦了!”妖尊大人霸气扬言。

    陵天苏很想说……武寒醒的确是碰了大轮明宫的禁忌力量,还与青狐合谋算计。

    可您老人家身边那位乖徒儿,可还是大轮明宫之主,将您暗害的罪魁祸首呢。

    这是这话,只能憋心里了。

    告别了娘亲与苍怜等人,陵天苏便与苏邪,隐司倾二人一同前往人间。

    人、灵两界有着天道秩序作为结界屏障。

    寻常修行者难以生跨两界。

    就连苏邪,自人界来到灵界,都是牺牲了整整五百年的寿元才成功到此。

    寻常通元境修行者的寿元为三千年,早已超出了寻常人类的寿命范围,而通元巅峰境修行者的寿元有着整整五千年。

    凭借天界玉箱内的欲海情念,在加上陵天苏三日的双修帮助,疏通引导那股力量,苏邪的修为已经彻底稳定在了通元巅峰境。

    历代的灵界斩情大能所遗弃的情感,果然逆天可怕。

    如此对比之下,苏邪所损失的五百年寿元,倒也不算什么。

    回归之时,陵天苏有着长幽之境。

    长幽之境不同于通元境,光是自身领域便整整有着千里之遥,可强行抽取山河之势穿梭空间界域,故而他回到人间无需耗费丝毫寿元。

    当初隐司倾以着安魄之境,跨越人间,前往大晋取碑竹,依靠的便是魂玉。

    陵天苏无需魂玉,将魂玉交予隐司倾,隐司倾带着苏邪,魂玉的力量范围刚好是可以携带两人离开。

    界域空间被陵天苏一手撕碎开来,空间裂口之处,灵界内的浓郁灵流疯狂朝内积压奔泻而去。

    灵界的灵力浓郁程度,是人间整整十倍不止。

    强烈的空间积压之下,灵界内的灵力不受控制地疯涌至人间,形成一股强大的吸力。

    三人身影,消失在了灵流之中。

    ……

    ……

    人间三月春风暖,天边光景一时新。

    一年之计在于春,本该是个宁静美好的季节,可在这片人间大陆之上,却是弥散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浓烈血腥。

    四野之下,野草疯涨。

    清风吹拂,青翠碧绿的野草弯腰齐舞,在风的摇摆之下,依稀可见染血白骨行战甲。

    残破的旗帜被雨水泥沙腐蚀得仅剩一角黑色的家族图徽印记,半个顾字缓缓沉于雨水之中,看着苍寂凄凉。

    一支队伍,在夜里前行。

    夜幕已经降临,战争会因为黑暗的到来而变得更加残酷危险。

    密林之中一片漆黑,在影影绰绰的一片参天古树之下,一丝月光也无法倾洒进来,鸟兽虫鸣皆消失不见,不论是前方还是后路,皆静得可怕。

    这支队伍的领头人生得极为年轻,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身穿白衣银甲战袍,带着队伍徒步而行,并未有战马坐骑。

第一千零一百章:诡异男孩

    腰间剑已佩妥,尚未出鞘,手提银枪,他半边脸颊染着可怖鲜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杀敌时新渐上的。

    队伍之中,顾字玄黑战旗高扬,无声招展。

    这名年轻人的目光,在黑暗中雪亮,坚毅。

    他叫元欢,来自风枭城元家,他正在为一个目标而努力前行,那便是可以与一个叫顾小炎的家伙,与他同食一碗面。

    这样一来,他便有资格成为他的兄弟,有资格成为兄弟的兄弟。

    他这一生,所求不多,也就这点大的出息了。

    所以,为了吃到京都里老李家的那碗牛肉面。

    今夜,他必须活着走出这片密林,拿到救命的解药。

    虽然那个解药在全天下最可怕的人手中,虽然他以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就肝胆心寒,虽然他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但他这个没出息的元家小子,愿意为他一搏生死。

    谁让他,一开始就欠了他一把剑呢。

    元欢带领的这支队伍足足有千余人,在这一片密林环境之中,却是显得极为安静。

    其中半数人皮肤黝黑,身材巍峨如山,赫然便是昆仑奴出生。

    昆仑奴本是九州大陆之中最为廉价的劳动力,他们天生之力不全,六窍不通。

    纵然天生肉身强度的起点比寻常修行者高不止一个层次。

    可识海难辟,神魂浑噩,根本无法参修悟道,体内承载元力有限,自古以来,最有天赋的昆仑奴在修行一途之上,破的最高纪录也不过四十岁安魄初境。

    故此,昆仑奴于各族门阀势力而言,难堪大用,更无法派用成兵与战场之上,天生便是与人为奴为婢的低贱之命。

    可今日这支队伍,其中几百名昆仑奴,身穿战甲,手持战斧,其气息实力之斐然,竟是无一人呈安魄境之下。

    此等之景,当世罕见。

    千众之人,身穿重甲铁靴,队伍缓而小心的前进。

    这千余人明显是经过极为严格的训练,每一步踏出,都未发出丝毫的声响。

    极度安静的环境之下,弥散着诡异危险的气息。

    他们此刻,处于东南方的楚国边陲国境,一州之大国,国土地势多数处于高原地带。

    一州国境极广,有肥沃的土地灵山,是九州大国之中极为富饶的国度。

    但楚国兵力并不强盛,举国上下,鼎盛宗门屈指可数。

    按常理言,这般泱泱大国理应成为离国盯上的第一块肥肉。

    可离国自建国以来,比之楚

    国强大的国度尧国都以被离国吞并覆灭,蜀国在吴越太子一人屠杀之下,国破君亡。

    唯有楚国,依晋而立,国内有重重护山大阵,易守难攻,外有第一盟国固守,几十年间,纵然是强国大离,也难以攻克。

    只可惜,在这战乱的年代里,自身国力强大才能恒远,依靠外力,终难守安泰。

    晋国社稷山河图为北离所盗,虽然后得叶家世子以战死为代价夺回。

    可损毁一半的社稷山河图导致国运流逝,鼎盛强过大晋已有了大厦将倾之兆。

    虎狼之国北离自是不会放弃这次的大好时机,再加上吴越联盟与离,大晋持续了千百年来的太平盛世,终显崩塌之相。

    北离联合吴越,两国战军攻伐之势犹如鸷鸟之疾,势如彍弩,节如发机!

    大晋国疆屡遭侵犯,边关连连失守,死守国本已是勉力,哪里还顾忌得上边临之国。

    失去外援的魏国,便如一块摆在餐盘上的肥肉,不过两月之功,节节败退,国土在北离的侵占之下,短短时日里竟是失去半数疆土河山。

    魏国国君登基安逸了几十年,遇此灭国绝境,短时间内又哪里拿得出应对之策。

    只好急急出派使臣,求援于晋。

    晋国天子终是出兵援助,只是这兵,却是源自于顾家军,以顾家长子为将首,领兵援魏。

    元欢的任务已经完成,他成功的截灭了北离阵师自楚国疆土召唤而出的一支阴兵军团。

    这场仗虽然惨烈,但赢得十分漂亮,并且他成功带着自己的队伍走出战场活了下来。

    此刻他最后的一项任务,便是带领着身后的将士们回归故土复命,领受军赏。

    可濒死的顾瑾炎,让他们千余人,毫不犹豫折身而返,舍了安全荣华故里之地。

    回到了狼烟死起的战乱之中,甚至深入敌军之阵,在那名传说手中,夺得救命解药。

    虽然这是一个绝对无法完成的使命,虽然他们每一人都知晓自己所踏出去的每一步,皆是朝着死亡黄泉之路逼行。

    可像他们这样的队伍,却已经不止一批,朝着那个仰着吴越战旗的方向前赴后继而去。

    在道路之上,甚至能够看到昔日战友的尸骨战袍。

    可他们,却连停下来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够硬气心肠,仍由同袍尸骨被秃鹰啄食,被蛆蝇钻拱。

    尸横之地,若有幸存重伤者,他们会艰难地推开同伴的尸身,抹去面上的鲜血,拾起浸泡在血水中的武器,更上前方 毅然前行的队伍,继续迈进。

    这些幸存重伤之人,不愿回头,他们说,纵是残躯,

    亦可最为最后的肉盾,护住能够走得更远的同袍,让他们成功地走至吴越太子面前。

    这是他们,身为顾家军,该有的底气与骨血。

    举头不见苍旻,元欢前行的脚步忽然一个急停,毫无征兆,他手中枪尖插入大地,眉毛锋利肃然,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他并未看到任何敌人的影子或是精湛的攻击,可是在战场之上厮杀而出的生死经验,这种心脏宛若骤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握住的感觉绝不陌生。

    元欢没有丝毫犹豫,体内元力如江河崩腾不息:“拔山势!”

    土黄色的元力笼罩全身,以他丹田气海处的光芒最盛,显然已经点燃了元力种子,且五行元力属土,正是最适合兼守攻备。

    平坦甚至覆上青苔有些微湿的大地轰然崛起十米高的小山,将身后一众同袍尽数护于身后。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矮小的身影不知从哪个方位窜出,手中托着一把比他身体宽长数倍的巨大重刀。

    那刀通体森白,材质为骨,但不知是什么妖兽锻造而成的,厚重的刀背之上弥散这猩红的妖魔气息。

    巨大的刀锋在地上犁过一条深且长的恐怖深痕。

    看着沉重可怕的巨大骨刀被那大小小的影子拖起来竟是快若疾影。

    元力催拔的山势刚一定型,那个小小的身影带起一片诡异的微风,撞在了那座小山之上。

    对方只有一个人!

    这是元欢心中跳出来的第一想法,然而他没有半分轻松的心情。

    敢一人前来,独挡千军。

    此人绝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然而这个想法尚未在他心中定型,前方拔长而起的小山发出滋啦啦的平整切割之音。

    巨大的骨刀足有三米之长,元欢只看到一道锋冷的光线在他面前横斜切过,小山一分为二,缓缓轰坠而下。

    一刀可谓是毫不费力地斩去元欢的防御气场,强横无匹的刀势去而不停。

    元欢眼皮大跳,电光火石之间,枪插大地,用力一沉!

    一个土黄色的元力屏障以银枪为支点,再度化出一个防御屏障,元欢身体重重倒退三步,飞速收出腰间佩剑,横剑与胸,做出第三道防御。

    一击交锋,让他深深了解道对方究竟有多强大。

    刀势去不可挡,沉沉插进大地的百炼精铁长枪在刀势乱搅之下竟是脆如纸做一般,在空气中爆发出刺耳的钢铁撕裂之音。

    枪身急速分解成无数银白的铁屑,元欢横于胸前的长剑发出濒死般的嗡鸣之音。

    剑,应声而断!

第一千零一百零一章:死境

    甚至连一息都未撑过,元欢面上翻涌出一抹极为不正常的潮红之色。

    眉眼之间尽是痛苦厉色,他口中喷出大量猩红,整个人仿佛被一股巨力掀出,双脚离地重重飞出。

    身后一众战士见状,纷纷脸色大变,几人围成一团,将元欢接住,这才发现,在他胸膛被横破而来,战甲衣衫皆是破碎,裸露出刀口横翻,鲜血淋漓的胸膛。

    伤口之深,胸骨清晰可见。

    元欢死死咬牙,竟是硬气得一声痛苦之声都未发出。

    他双手颤抖却速度疾敏地从腰间抽出一根金丝细线,细剑尖端锋利,直接扎入伤口皮肉之中,动作极为娴熟快速地将伤口缝合,白骨遮掩,恐怖的伤势总算没有再继续流血。

    而这个动作,他仿佛在战场之上,做过了千百回一样。

    不仅仅是他,这里的每一名将士,在战甲披风之下,皆是藏着无数这样的金丝细线。

    虽然这些金丝细线带来的是极为残忍的疼痛,可是在关键时刻,是能够救人性命的。

    元欢等人朝着袭击者方向看去。

    刀锋之下,是一双极致阴骘的倒三角眼,他眼中散发者嗜血的光。

    让人心惊震撼的是,眼前这名袭击者,竟然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男童,年幼得令人发指。

    的右手手掌是残缺的,手腕以下被斩去不见分毫。

    男孩以左手持刀,眉眼之间不见任何年幼稚意,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犹如野兽一般危险的气息,一身杀气竟是堪比当世魔头。

    这名男孩长相极为普通,皮肤黝黑,衣衫褴褛,一头乱发也不知多少年没有打理了,泛着浓浓的油垢,极为邋遢。

    若是无视他这一身非同寻常的气息,元欢甚至觉得他有些像乡野田间的贫穷野小子。

    可是,此刻他遍体寒凉。

    因为眼前这名男孩,竟是有着通元境的气息。

    十二岁的通元境!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

    简直闻所未闻!

    甚至都已经打破了传闻之中那位吴婴太子的奇迹。

    男孩没有急着继续进攻,那双残忍弑杀的眼眸如狼巡视掉入自己猎杀范围的猎物。

    他看起来稳操胜算极了,拖曳着巨大骨刀,平平稳稳地坐在断山之上。

    目光戏谑地看着眼前一众军队,眼神极为不屑:“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顾家军,新派昆仑奴军团?简直不堪一击!”

    元欢深沉地目光落至他手中的骨刀之上,并非是因为体会到了此刀的可怕而感到深深的忌惮。

    而是那骨刀生得极为古怪,竟是与那男童的左手融为了一体,一眼看去,就像是从他身体之中延伸而出的一个可怕怪物。

    当真是诡异极了。

    他从未在九州之上,听闻过这么一号人物。

    “你现在一定很好奇我是谁?”

    男孩阴冷嗜血的目光宛若狼兽扫视着众人。

    说话间,他手中的巨大骨刀开始扭曲变形,最后竟是飞快地融入身体之中消失不见。

    骨刀消失,他眉心现出一道暗月妖印,黑暗丛林之中男孩笑容带着扭曲的恶意。

    “我叫曹根,出自你们大晋罗生门罪牢,本想着融入这孤月狼王的妖骨以后,让你们大晋的世子爷尝尝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滋味,不过……”

    他嗤笑一声:“那贱种命太短了,倒也省了我一桩麻烦事,但顾瑾炎得死,你们谁也救不了他。”

    元欢冷冷一笑:“罗生门罪牢出来的大逆也配辱骂世子殿下,不过是依靠邪径来提升修为,有什么可得意的。”

    曹根大笑出声,笑容肆虐:“我就是得意啊,因为我马上就要一个人杀翻你们一千人,为什么不能得意!世子殿下?哈哈,叫得可真是尊崇万分啊。

    你莫不是忘了,你们大晋赫赫有名的叶老王爷,自一个多月前,亲赴吴越皇城,向太子殿下跪拜三天三夜不起,像一只老狗一样的可怜卑微姿态当真是叫人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十分可悲可笑!”

    他扬起左臂,枯瘦的指尖似有锋利的光闪烁了一下。

    元欢根本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发动攻击的,身后扶着他的百名将士脖子间缠绕着一道淡淡黑线。

    噗噗噗!!!

    头颅齐飞而出如落雨。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凝滞,元欢目光僵硬地看着自己身后将士魁梧如山的身躯轰然倒塌,脖颈间碗大的伤口竟是光滑如镜,没有一丝伤口渗出。

    他身体无法动弹,因为那切断他们头颅的淡淡黑线是从他的胸膛之中弥散而出。

    元欢心中骇然至极。

    这是什么刀!

    一刀斩破他身,竟然还残留了如此可怕的刀意在他的身体之中凝滞未散!

    看着死去的百人同袍,元欢双眸赤红。

    曹根无比恶意地露出扭曲的笑容:“放心,我最后一个杀你,你是领头人,我要让你看着你的同伴,一个一个在这里接连倒下。”

    “狗东西!给你长脸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曹根面上笑容微微一僵。

    黑暗丛林之中,缓缓走出一个面色苍白,气血不足的男人,他周身环绕寒蝶,一身气息阴郁,衬得他有

    些像人间怨鬼。

    曹根面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笑容,歪了歪脑袋,竟然很是亲昵地喊出那个人的名字:“运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运秋消瘦不少,面色带着浓浓的苍白病态,他握拳掩嘴轻咳一声,眼底却是一派轻蔑:“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谁给你的资格喊我名字。”

    曹根一脸委屈,左手却悄然覆在身后,掌心无声血裂而开,一把骨刀匕首从中化出,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

    夏运秋早在半年以前便踏入通元中境,若是不小心对待,恐怕他会死在这里。

    “运秋,你不去陪你的曼娘主子,来这里坏我好事做什么?”

    夏运秋面色阴沉之际,没有说话。

    只是轻轻扬手,腰间逆寒剑应声出鞘,万千寒蝶振翅,浓烈的霜粉粒子如疾雨狂针。

    剑气缩放之下,曹根藏于身后的双手竟是被他强大的剑气气场锁死,一双手挂满了寒霜冰刺,僵冷难动。

    而空气中振舞的寒蝶,仍自朝着曹根飞扑而去。

    曹根眼瞳大睁,心道这便是通元初境与中境的区别吗?

    分明不过只隔一个小境,可那恐怖的压制力却是让人如此束手无策。

    夏运秋冷笑:“我养的狗,不听话了在这胡乱咬人,当然要乱棒打死得好。”

    曹根眼底划过一丝阴冷,但并不绝望慌促。

    他的本性如同阴沟里的蛆鼠,纵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能够杀死这一千人,但他不是没有预想过意外的情况发生。

    “你们夫妻二人还想看戏看到什么时候!我若死了,你们就不怕吴婴殿下降罪吗?!”

    晦暗的枯裂气息自四周蔓延而来,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参天古树在这股气息的笼罩之下,尽数枯萎落败,漫天寒蝶振翅的动作也明显迟缓下来。

    浓郁的死意蔓延百里,天空之上不断有飞鸟猝死掉落。

    新春的绿叶枯黄落败,透着荒芜的死意。

    一名黑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曹根的身旁,她双眸空洞无神。

    曾经一双黑色的眼睛此刻因为修炼死荒经大乘之境,已经完全化作了一片深灰之色,看起来像是秋季昏定的灰色天空。

    她嗓音毫无起伏的说道:“自以为是的家伙,在夏运秋面前,你尚且还是一条狗,在吴婴殿下面前,你连狗都称不上。”

    极具侮辱性的一句话没有激怒曹根,他反而咧嘴一笑道。

    “你这样呆头呆脑的女人懂什么?在这世上,只有我理解吴婴殿下心中的想法,同为弑父者,那种孤独与冷血,旁人又如何能够理解与体会,总有一日,吴婴殿下会需要我走到他的身边。”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援

    “咳……咳咳……”夏运秋似乎身体很差,差到他纵然有着通元境的修为,此刻看起来虚弱得好似文弱的书生一般。

    他微微侧眸,还是那副阴郁寡冷的神色,看向元欢一众人:“你们走吧?”

    元欢听闻过夏运秋之名,他与顾瑾炎同为世家子弟出身,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顾瑾炎是自幼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少爷,集富贵荣华于一身,即便是当朝太子,宠爱也远不如他。

    而夏运秋,婢妾之子,自幼被当成弃子使用,扔弃在了罗生门的残酷之地,他心中对顾瑾炎有着极大的怨念与嫉妒,当年在永安城对顾瑾炎抱有着超乎常人的敌意。

    可今日,夏运秋却站了出来,护住了顾家军。

    元欢张了张口,嗓音低沉道:“你不过是一名通元,他们有三名,你觉得你能够活着离开?夏运秋,你何时变得如此伟大了?”

    被死荒之意席卷枯塌的古树之下,翩然立着一道锦衣男子,赫然正是曾经年轻的赵家家主赵洗笔。

    此刻他正在出神地看着赵荷,蹙了蹙眉,似是不满曹根离他妻子太近。

    夏运秋眼底升起一抹讥诮的笑意:“这话说得你们不走,我便能活着离开似的。”

    他既然来了,便没有打算活着离开的想法。

    元欢面色一沉:“夏运秋,我真的有些看不懂你了,你以为你在京都与司座夫人做的那些事瞒得了所有人不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夏运秋对于他的警惕与怀疑轻嗤一笑:“我非什么好人,但我也知晓自己是一个晋人,我也有……”

    说道这里,他细长冰冷的眼睛里,淌过一丝惘然的情绪。

    “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啊。”

    元欢似乎明白了什么,以夏运秋自私重利的性子,绝然不可能自愿主动出现在这里,听他如此言语,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性。

    能够调遣夏运秋这般人物的,且将他命脉拿捏死死,唯有京中幕后的权贵。

    可是,如今这个世道,京中权贵皆是明哲保身的态度。

    谁会浪费这么大的力气与代价,派夏运秋到此接应他们。

    虽说顾叶二家有着联盟之谊,可如今叶家主力皆投注于抵御离国大军之中,分身无暇,哪里顾及得上他们这一只小小千人队伍。

    究竟是谁……在暗中帮助他们?

    曹根低声抽笑,整个人都快要靠到赵荷身上去了。

    “运秋,其实有时候我还挺喜欢你的,因为你比寻常人

    ,都比较拎得清现实与形势,怎么如今一看,也是如此的天真,就凭你那掏空了的身子,如何能够护得住他们。”

    赵洗笔冷着脸大步走过去,扯住赵荷往怀里一带,语气极度不满:“靠他那么近做什么,一个身份下贱的野狗!”

    赵荷眼神依旧空洞的趴在他怀中,不能理解为何自己死而复生了一回,赵洗笔对她的态度有着一百八十度的改变。

    平日里他最烦见到她的,可自从被南宫烨救出带回北离之后,他就变得好生黏人,让她都有些无从适应了。

    赵洗笔面色很臭,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冷冷道:“速战速决吧?若是真的不小心放了一两只肮脏的蝼蚁跑到太子殿下面前,污了太子的眼睛,曹根你就以死谢罪吧。”

    曹根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可是我不是夏运秋的对手啊。”

    话音刚落,赵洗笔只觉怀中一空,赵荷已经闪身而至到夏运秋的身后。

    她是一个自主意识极弱的人,从小被当成死士培养,对于任务的命令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以反应力。

    瘦弱宛若无骨的手掌摁在了夏运秋的脸上,拥有着通元巅峰境修为的她毫不费力的就锁住了通元中境夏运秋周身气机。

    她双眸透着空寂的荒死之意,对上了夏运秋微微睁大的双眼,她凝视他的时候宛若凝视虚空,灰色的双瞳之中没有倒影出任何东西,仅仅只有两团旋涡深邃旋转。

    夏运秋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深深吸入其中,毫无抵抗力的被夏荷摁倒在地,后脑勺用力撞在地面之上,被远远拖擦出极远的距离。

    后背与头颅在地面之上剧烈摩擦,后背以及后脑的皮肉头发被尽数磨灭,拖曳出长长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夏运秋浑身不得动弹,只能被这个女人死死压在身下。

    赵洗笔脸色都青了,正欲说话,便听得赵荷空洞喑哑的嗓音飘忽响起:“曹根,杀了他们。”

    最难解决的夏运秋被她给解决了,剩余的一众人,交给野狗解决就好。

    至于赵洗笔,今夜她从未想过让他动手,在她心中,他还是主子,既是主子,自然就不该让他干这种脏活累活。

    赵洗笔面色更加难看了。

    什么意思,宁愿依赖曹根这种货色,也不愿意让他出手?

    她就对他这么失望吗?

    曹根缓缓举起左臂,巨大骨刀落至掌中,他口中爆发出扭曲猖狂的大笑声,如同一只屠人的恶魔。

    举刀,就要落下。

    被死荒气场卷席过的古树已经枯萎,苍旻天空,深沉夜色皆入眼可见。

    一道虚空裂缝被一道金色的雷霆撕裂开来,凄冷月华之下,银发长舞之间,一柄雪白的冰剑直斩而下,将曹根左手手腕其根而斩。

    曹根眼瞳大张,森然戾气的眼瞳之中,倒映出鲜血喷溅的一幕。

    手腕上的巨疼得等熟悉,可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牢狱之中,那个藏针杀人的少年。

    他现在融合了狼王妖骨,又授得冥种洗礼,成为了九州之上最年轻的通元境修行者。

    他将会成为这片大陆上新的传说。

    可这一刻,他体内与妖骨的联系,就这么轻易的,被一剑斩断。

    他捂着断臂,如同一只受伤受惊的老鼠,纵然疼得两只肩膀都在剧烈颤抖,他仍是强忍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双脚一蹬已是十米开外。

    赵洗笔双眸沉凝的看着地上那把冰剑,心中骤然一沉:“灵器!”

    众人仰目望去,只见九天之上,凌空立着一道欣长的身影。

    他一袭镶绣着金色凤尾渡边的玄白道袍,皑皑银发在月华之中如雪瀑倾飞,玉冠半束长发,以冰色面具覆容,看不清是何长相,只叫众人看见面具之下一双淡漠湛蓝的眼眸,清晰而立体的下巴。

    他视线冷漠下睨,仅仅一眼,落在曹根身上,无穷的威压如山岳倾压,逼得他双膝骤弯,重重跪地!

    “你方才说……叶公跪了吴婴?”他语调幽然清晰,带着一抹森然戾意。

    他刚一返回人间,便落足与魏国边疆地带。

    此地正值战乱,在他意念横扫之下,竟是察觉顾家军化一为百,各路潜伏分散,前往离越联军范围,途中遭遇了惨烈的伏击与诛杀,看着着实惨烈。

    他暂且与苏邪隐司倾二人分头行动,毕竟顾家军是顾少手底下的势力,不可坐视不理。

    可方才他却是听到了一个无比令人愤怒的消息。

    他的爷爷,当朝元老,竟然跪拜一名他国太子!

    曹根额角青筋狰狞爆起,能够光凭气场完全镇压一名通元境的,就连通元巅峰也无法做到。

    他双膝骨头咔咔断裂作响,背脊在陵天苏的气场威压之下不断佝偻匍匐下去,他被人以一个绝对强横的姿态,压得五体投地。

    曹根喘气艰难,哪里还有方才半分嚣张姿态:“我未撒谎,此事九州皆知。”

    陵天苏目光如电:“原因呢?”

    爷爷他老人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像他人下跪。

    曹根不想死,只能低首认小,死死咬牙道:“叶家世子妃身中奇毒,唯有吴婴太子可解?”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成为你的剑

    陵天苏心头一沉,一颗巨石压了上来:“奇毒?可是尸瘟毒?”

    他离开永安城时,正值尸瘟毒爆发之际,可是既然爷爷已经离开永安前往吴越,那便意味着听雨轩已经解除封锁并度过难关。

    可他却说轻衣中毒?

    莫不是用了特殊的方法将尸毒尽数引入到了自己的体内。

    陵天苏肺腑如烈火灼烧,呼吸声逐渐沉重。

    曹根跪伏在地,深深低垂的阴冷三角眼里闪烁着恶毒狡诈的光。

    声音却是颤抖恐惧:“并非是尸瘟毒,尸瘟毒早已解除,据说……是世子与世子妃大婚之日,吴婴太子亲临永安,参加婚礼,献上贺礼,无人知晓贺礼为何物,但事后不出一月,世子妃重病垂危,叶公这才亲赴吴越,求太子交出解药。”

    叶家世子妃身中鬼子菩提虽并未让外人知晓,可在那场冥婚之中,她毁容目盲,天下皆知。

    那时吴婴尚未到场,怎么看世子妃中毒一事也与这位吴婴太子无关。

    但吴婴太子拥有能够解救骆轻衣体内剧毒的解药这一点,倒是没错。

    曹根深知此人强大,且叶公亲临吴越皇城,跪求太子一事,诸国皆知。

    因为此事大晋天子龙颜大怒,认为当朝元老国柱竟然为了一名无关轻重的将死之人跪求敌国太子,实在有辱大晋君威士气。

    叶公这么一跪,惊世九州,世人无法理解,分明是一名毫无利用价值、有名无实的世子妃,何以能够让这位泰山北斗做到这种地步。

    而天空上这人,竟然不知此事,且听其语气,对叶老王爷极为敬重,对那位世子妃亦是有着明显的在乎与关切。

    如此便好办了。

    愤怒会使人失去理智,吴婴太子此刻正在东五十里越国战营之中,若是能够将此人怒火引至太子那方,他若自恃一身通天修为去寻太子,必然——死无全尸!

    陵天苏一双狭长的狐狸眼越越深,他嗓音低沉,杀机浓烈地从喉间缓缓滚落出两字:“吴婴……”

    曹根忙接话道:“吴婴太子此刻在东五十里的越国大军之中。”

    冰冷如刀的视线朝他凝视而来,面具下的唇冷冷掀启:“怎么?你很想我去找这位吴婴太子的麻烦?”

    曹根心中一悚,有一种里里外外的想法皆被此人看穿的错觉。

    天上一轮皓皓圆月。

    纵然有冰色面具遮掩,清清月华之下,也难抵他俊美威仪的气度。

    陵天苏乘风而下,身影飘落至斩断的那把巨大骨刀之上,眼底莫名寒凉:“这是孤月狼王的骨。”

    曹根咬牙不语,心中踌躇。

    难不成如此强大

    的一个人,竟然还与那头畜生有着旧情。

    见他不语,陵天苏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衣袖一展,一柄天枢雪莲剑破风而去却未直接取他性命。

    锋利雪寒的剑锋沿着曹根脖颈一下直划而去,剑锋肆虐,竟是一瞬里将曹根体内的背脊之骨直接生抽而出。

    “啊!!!!”生生抽骨的痛苦让善于忍痛的曹根直接惨叫出声,无尽的痛楚甚至让他无法成功晕厥过去,血液飞溅,白骨乱洒。

    陵天苏淡淡道:“疼吗?”

    曹根疼得浑身痉挛,口中咬着一大口泥土碎石,阴冷的眼中满是怨毒与恐惧,他不敢再不回答,颤声颤气的喘息道:“疼!”

    “疼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这妖骨,你从何得来。”

    不等曹耿回答,压在夏运秋身上的女人忽然动了。

    赵荷的身形爆射而出,化作一道灰芒,闪烈如电,在空间中撕裂出无数荒芜的灰色气流。

    对于那名女子可怕的暗杀,陵天苏若无其事地以脚尖轻轻点地。

    大地轻颤,动作极轻,轻到让人无法感应到大地在颤动,可那轻颤的声势却是极为悠远深长,宛若极深的大地之中,有物复苏。

    赵荷手中细长的剑尖停在了陵天苏眉心前三寸处,再难逼近一分。

    她空洞毫无情感的眼眸微微张大,低头看着自脚下大地如蛇一般的新嫩藤枝。

    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缠上了她大半身躯,她试图调动体内元力将之震开,竟是发现这些藤枝蕴含了极为可怕的生生不息之力。

    她体内爆发而出的元力尽数被其吸收,而后疯长,藤枝上有着无数锋利如针的倒刺,勒紧赵荷身体的同时,还在不断吸取着她体内的鲜血。

    鲜血流尽,她便会成为一具干尸。

    浑身骨骼发出捏碎断裂的声音,那种可怕的窒息感抽去了她浑身的力量。

    赵荷空洞的眼瞳之中升起一丝莫名的恐意,手中的剑都难以握稳,嗤一声轻插进大地之中。

    “给我放开她!!!”

    赵洗笔视若疯狂的朝着陵天苏扑来,全然不顾自己与他之间的力量悬殊,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修为不如赵荷。

    赵荷都轻易的被陵天苏制服,又何况他。

    他甚至都没挨到陵天苏的一片衣角,便天地倒转,被一股重力掀翻在地,脸颊之上印着一只白底黑面的长靴。

    长靴用力,他的头颅陷入地面大半。

    陵天苏面无表情地俯瞰着他。

    可是赵洗笔仍在地上做着无用之功,在地上胡乱扑腾挣扎,双手朝着看不见的赵荷方向奋力抓去。

    他不顾头骨几乎

    踩裂的剧痛,双手终于抓住了赵荷身上的藤枝。

    藤枝上的倒刺将他手掌划破,刺痛没有让他收回手掌,反而让他握得更紧,用力撕扯,试图将缠在她身上的藤枝扯开。

    最后法相力量之间的悬殊根本非人力能够动摇,赵洗笔疯狂催动着掌心的元力去刺激赵荷身上的藤枝,让藤枝的攻击尽数转移缠绕上了自己的双臂上。

    如此一来,分担了她的一半痛苦,藤枝吸血的速度也大大降低了下来。

    赵荷听到身下那个被踩进大地之中男人无力绝望的嘶吼咆哮声,她无情空洞的眼神里终于升起了一丝悲恸之色。

    她开口,对陵天苏口吻哀求道:“求你,放过他……”

    陵天苏不为所动:“你杀人的时候,会理会敌人的恳求吗?”

    赵家一直都是大晋的仇敌,在万首试期间,赵家与国师勾结,可是叫他吃了好大的苦头,后听雨轩瘟毒一事,亦有赵家参与其中。

    赵家背信弃义,通敌叛国。

    不论从哪一点上来看,都没有对这二人心慈手软的必要。

    “你放过他,我愿成为你手中的剑,为你驱使。”能够让赵荷说出这么一番话,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赵荷的性子,就像是一只流浪狗,在极度饥饿之下,有人扔一块肉骨头给她,她便能记住此人一辈子,认他为主终身不判。

    一根再简单不过的肉骨头,能够让她用命去偿。

    她杀人领任务,从来不问原由,不分善恶。

    只要是赵家的命令,她总能够不留余力的完成。

    一旦忠于一人,那便是一生。

    如今赵家亡了,还有赵洗笔。

    可如今,她说出这番话,便意味着背叛自己的主人。

    陵天苏眼底终于多了一丝变化,他缓缓开口:“成为我手中的剑?”

    赵荷点头。

    “那我让你杀死越国太子吴婴,你可敢去杀?”

    “敢!”赵荷回答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定定地看着陵天苏:“只要你放过他。”

    陵天苏呵笑一声,移开了脚:“倒是难得一见杀手动情。”

    当初赵家举办家主婚礼,陵天苏虽未参加婚宴,但也有所听闻赵家家主对于这位新婚夫人的厌恶与鄙视,赵洗笔是个骄纵的公子哥,最重身份长相。

    赵荷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外奴出生,模样普通,性格孤僻自带三分阴冷杀意,当然不得宠爱。

    赵洗笔宁愿每日睡在烟花之地,也不愿留宿于赵宅之中。

    (ps:感谢“看北北的黄狐狸”巨巨巨额捧场,北北屁股撅起来了。)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太子吴婴

    听雨轩一战,赵荷为赵洗笔死过一次,倒是不知,竟然能够让这位自私自利的公子哥有如此大的变化。

    果然,世事难料,人心最是难测。

    难测到连自己都不知,自己的这一颗心原来可以爱上一个极度厌恶的人。

    “动情……”赵荷眼神惘然,似是不解这二字是为何意。

    陵天苏忽然有些怜悯这个女人。

    赵洗笔跪坐在地上,神情看着极为憔悴,可眼睛里却是含着一抹微弱的光,喃喃道:“动情……动情……赵荷,你……你对我。”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头一时悲,一时喜,最后再想到赵荷向他人誓忠,又升起一抹浓浓的殇痛。

    “我也愿意,我也愿意!”看到陵天苏杀意敛去,曹根忙不迭送地表着忠心:“我也愿意成为大人手中的剑!还望大人留我一……”

    不等曹根将话说完,陵天苏抬掌一剑洞穿了他的头颅。

    通元境可不比长幽,未脱凡身,肉身要害被洞穿,自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像曹根这般,为了苟活,能够将自己亲妹妹卖入青楼,杀死父母的货色。

    忠心?

    一文不值!

    “你们三人,方才一口一个吴婴太子殿下,可是在他手下效命?”

    赵荷道:“自听雨轩一战,我与赵洗笔为南宫烨所救,效命于北离皇家,后北离结盟与越,离国主君将我与赵洗笔赐予吴婴太子,便一直为他所用。”

    陵天苏目光微嘲地看了赵洗笔一眼:“赵家家主当真是好风骨,筹谋数十年的叛国大计,放着好好的大晋门阀不做,巴巴地去 舔离国人的脚,如今成功入了离国皇城,还不是被人当做棋子一样转手赠送给他国之人。”

    赵洗笔面色涨红难堪。

    听雨轩一战,赵家可谓是大败而归,镜渊魔南宫烨在危机时分,也仅仅只是带走了他与赵荷以及皇后三人。

    其余留在皇城的赵家人,已经一个不剩,尽数被叶顾两家势力诛杀。

    赵家势力被一举掀翻,名下资源以及灵山也被其他世家尽数瓜分。

    可怜他这位曾经的赵家家主,在北离皇权之下得以苟活,还是牺牲了皇后赵霜再嫁北离君主屈辱换来的。

    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半分尊严可言。

    “顾瑾炎又是怎么一回事?”陵天苏问道。

    “魏国与北离交战数月,魏不敌与离,求援于晋,顾少携粮草补给物资增援魏国边军防线。

    撤退之时,魏国边境藏岭野将首王德川被北离弓箭手千里贯穿头颅而亡,防线被破,以至于顾少腹背受敌,北离大军以火箭围攻,箭火为魔骨磷火。

    阁下有所不知,顾少早年引魔骨入体,五年无法突破通元之境便会被魔骨之毒侵蚀而亡,而顾少身中魔骨磷火之间,体内的魔骨已经被彻底引发,如今命在旦夕。”

    说这话的是身受重伤的元欢,他满脸急切,虽不知眼前此人究竟为谁,可见他竟然能够瞬杀曹根,降服赵荷夫妻二人,关其模样明显是友非敌。

    且此人实力高深莫测,若是能够得他帮助,在吴婴太子手中夺得毒箭解药,也不是丝毫没有可能。

    只是……

    在这世上,当真还有人敢公然与吴婴正面为敌的吗?

    近一年来,吴婴之名,无疑成了九州之上所有人们心中的噩梦。

    北离凶名远播,北离境内的修行者无不是以毒辣凶狠著称,犹如恶兽饕鬄一般吞噬掠夺。

    九州国民对于离国的惶畏恐惧早已是深入骨子里了。

    而吴婴横空出世,尤其是这一年间所行之事,竟是生生让九州大陆上的所有人一时间都放下了对北离的恐惧与成见。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当真有魔鬼与噩梦的话,那不是北离这个凶狼恶虎的国度。

    而是吴婴一人。

    元欢不敢想象,如果继续放任那个可怕的越国太子成长下去。

    莫说人间九州,他甚至隐隐怀疑,那位太子的影响力甚至能够动荡七界。

    陵天苏眸光幽沉深邃,心中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良久以后,他才开口问道:“那位吴婴太子,今夕是何等修为?”

    元欢明显一愣:“阁下……不识吴婴太子?”

    如今在这片大陆之上,会问这种问题的,极少。

    陵天苏不知为何在听到元欢如此发问的时候,眉头会下意识的皱起,他道:“有所耳闻,不曾见过。”

    心中却有一种极为古怪烦闷的感觉,就仿佛心中某一角落蒙着一层看不清的迷雾。

    抓不着,看不清,让人莫名有些不安。

    元欢只好回答:“吴婴太子如今实力通天,年仅十八,刚刚成年,便已破长幽之境。”说到最后,他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得极为苦涩。

    长幽境,一掌之间便可轻易灭掉他们这一支队伍。

    纵然是成功地走到那位太子面前,他们又有什么本事夺得解药。

    陵天苏却是看向了

    一旁沉默不语,安静站在他身侧的赵荷。

    赵荷瞬间明白过来他眼中的审问意思,开口说道:“吴婴太子初破长幽境不过是对外界发放的假信息罢了,早在一年前,吴婴太子便已经突破长幽,如今……”

    说到这里,赵荷那双深灰色的眼眸亦是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如今吴婴太子修为以达长幽巅峰大圆满,随时可破境神游。”

    随时二字说得极为平淡,就仿佛那位吴婴太子随时破境神游,是一件极为寻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元欢不由自主的瞪大双眼,其中尽是绝望与震撼,他身后一众的顾家军,也是纷纷惊悚寒凉。

    十八岁的长幽圆满境,临门一脚便可抵达那道天神门槛境界。

    他还是一个人吗?

    陵天苏亦是心中一沉,被惊到了,纵然是灵气富郁的灵界,也不曾出世这般天才,更遑论人间国度,自开天辟地以来,也从未出现过如此逆天的人物吧?

    这吴婴,莫不是身负某种上位之神的至纯血脉。

    “咳咳……”夏运秋面色阴郁地挣扎起身,语调冷漠:“有这么一个人物与大晋为敌,一旦他成功破境神游,大晋必然国破山河,要想扭转局势,唯有在他突破神游境之前,将他杀死。”

    元欢道:“话说得如此容易,在这人界,能够找出长幽境的能有几人?剑身刑荆身覆北冥海神界,至今未归,如今还有谁能够杀他。”

    赵荷忽然抬首看了陵天苏一眼,开口说道:“并非毫无办法。”

    陵天苏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赵洗笔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只可惜,赵荷是一个执拗的性子,既然认了新主,她便会毫无保留的完成主人所下的每一个任务。

    “我服食过北离君主亲赠冥种,后燃三千年寿元,将死荒经书修至大成,得以破境通元巅峰,我自认为倾力一战,可不弱于一名通元巅峰大圆满境界的修行者,可是方才你一击将我制服,甚至毙命,有此可见,主上实力已达长幽。”

    陵天苏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人间长幽境并非绝无仅有,沙海楼楼主孟七轩,以回归京都天阙楼,实力为长幽初境。

    而罗生门门主夜无眠也成功破关而出,炼化分身,实力为长幽中境。

    半年前,灵界秋雨大师人间游历,坐落于永安皇城,有意收紫渃公主为徒,至今仍未离去。

    这位秋雨大师为灵界符门门主,实力已达长幽巅峰大圆满,她符器双修,主修神魂之力。吴婴虽是难杀,可若是四人联手,在她虚弱之际,必能取他性命!”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新君

    元欢嗤笑:“那可是吴婴,莫说有千军万马将他保护得高枕无忧,纵然他一人独立于地狱罡风之中,也不见得能够伤他分毫,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虚弱的时候。”

    赵荷道:“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吴婴也有,一次偶然,我为他守夜,巧然看到他另一副模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吴婴太子。”

    元欢不由屏住呼吸,紧张问道:“什么模样?”

    赵荷轻轻掀了掀眼眸,语气依然平静:“濒死状态的吴婴太子。”

    元欢赵洗笔等人宛若一副被鬼掐了脖子的模样,神情极为精彩。

    “究竟是何人有如此本事,竟然能够将那位越国太子伤得濒死?”

    赵荷平静道:“无人,是他自己。”

    “他自己?”元欢诧异。

    “我不知那是什么,透过帐篷帘子,我看到他浑身上下皆是漆黑不知名的文字,爬满他全身的肌肤,甚至是眼睛瞳孔,看起来根本不似活人。

    他十分痛苦,当时……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在黄泉里行至末路的旅人,我甚至能够肯定。

    当时的吴婴,虚弱到了即便是一个孩童都能够轻易要了他的性命,他痉挛倒下的那片大地,凝结出了黑色的冰。《阴刹古典》有所记载,地狱的冰——是黑色的。”

    不知为何,听到赵荷用这一副毫无波澜起伏的语气说出这一番话来,陵天苏胸口那股子莫名的沉闷情绪越来越重。

    他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响起:“你可知,这吴婴一般何时发病?”

    赵荷道:“不知,我只过他一次这般模样,次日,当我再见到吴婴太子的时候,他与平常无异,依旧强大可怕到令人窒息。”

    场面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清楚知晓,即便赵荷所说的皆是真的,即便四名长幽都愿意合起联手诛杀吴婴。

    可饶是如此,如果吴婴真的有这么好杀,那他便不是吴婴了。

    陵天苏亦是沉默了很久,不知为何,他心情有些烦闷,甚至不想听到赵荷说这些。

    “你既然为吴婴所用,我要你回去。”

    赵荷点了点头,甚至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恭顺道:“是,主上。”

    回去,自然是了解吴婴更多的弱点,以及查清他发病的时间规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今的吴婴,对于陵天苏而言,尚且还是一个未知数。

    赵洗笔冷笑:“就这么放我们走了,你不怕我们诈降?”

    陵天苏轻笑出声,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有你这一句‘我们’,我还担心什么?”

    赵洗笔面色顿

    时涨如猪肝。

    赵荷也向他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赵洗笔顿时收回视线,面上羞恼,低声也不知咒骂了一句什么。

    陵天苏有一千种方法控制赵荷,但是他没有,因为这种需要外力来控制的因素化作自身的利剑手段,与他而言,简直是多此一举。

    他之所以留赵荷一命,所看重的便是她这从一而终,固执到了骨子里的忠诚。

    像狗一样的忠诚。

    当然,这狗并非是贬义词,而是赵荷这种对命令的专注,甚至是视作自身使命的执着,才可以成为陵天苏手中锋利的刃。

    而赵洗笔,本就是可杀可不杀的存在,他那一句‘我们’倒是极为有意思。

    这不是意味着,他与赵荷为一体,赵荷的效忠与投诚,将他一同牵扯了进来。

    赵霜成为了北离的新皇后,而赵洗笔这个身份,在日后的棋局之中,会有着极为巧妙的用处。

    放任赵家夫妻二人离去,而夏运秋也一言不发的离开此地。

    意料之外的居然能够活着离开,显然让他心情极好,倨傲惯了的他居然临走之时,还朝着陵天苏做了一礼。

    陵天苏意念席卷横扫,感应到了苏邪与隐司倾的气息依旧平稳。

    很显然,今夜伏杀的主力,都在元欢这一支队伍当中。

    陵天苏随手抛出了一瓶丹药给元欢,让他自行上药,他此刻并不想暴露身份。

    在世人眼中,叶家世子已经死在了川芜山中。

    隐瞒身份,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元欢目光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位银发男子,听声音,他觉得眼前这名男子年纪甚至不会超过二十岁。

    在这人间,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位年轻的长幽境,而且这种莫名的善意,又是怎么回事?

    陵天苏以元力催生出百道天枢雪莲剑,交予给元欢。

    “接下来的路,你们不必走了,去了也是枉费性命,顾家军培养不易,须得好好珍惜,至于顾瑾炎一事,我会想办法从吴婴手中夺得解药。”

    元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片白晃晃的锋冷利剑。

    灵器!这可是整整百柄灵器宝剑,此人究竟是何来历,光是一手元力化剑竟是直接化出了百把灵器来。

    这般天赋甚至都已经超出了炼器师的能力范围吧?

    而且出手如此阔绰,竟是毫无条件的直接赠予了他们。

    要知道,方才元欢所用的佩剑,也不过才上品灵剑罢了。

    “那个……阁下为何要帮助我家顾少?”元欢忍不住多嘴一问。

    陵天苏道:“因为我也是晋人。”

    听此回答,元欢终是放心下来。

    “只是我不解,何以增援之事,要顾瑾炎亲自出马?”陵天苏眼底划过一丝寒芒。

    赵家子弟有万千,能人辈出。

    何以偏偏派顾瑾炎来此险境战争之地,他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他有千万个理由可以不用来到这里。

    元欢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顾少这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如此的。”

    出乎意料却又理所当然的回答让陵天苏嘴角抽了抽。

    顾瑾炎,你迟早死在女人的手里!

    韩水依的亏,吃一次还不够的吗!

    许是看到了陵天苏那古怪的目光,元欢忙解释道:“不是阁下心中所想的那般,顾少虽然为人放荡不羁,可他也是知晓分寸的,他这番行为,只为还情?”

    “还情?谁的?”

    顾瑾炎欠下的那一屁股风流账,怕是八辈子也还不完了吧。

    “叶陵世子。”元欢一脸惋惜沉痛。

    陵天苏:“???”

    这关他什么事啊喂!!!

    不要让当年误会重现啊!

    好在元欢接下来的一番话让他松了一口气。

    “曾经世子与顾少有过约定,两人联手,在将来的某一日,创造出自己的势力与国度,只是世子遭逢厄难,这个约定只能由顾少一人来完成。”

    “永安小庄园之中,世子殿下珍藏了一位楚国帝姬,那位帝姬颇有手段,在短短半年间里,竟是在这个战火纷乱的时代里,收复势力,将曾经流散的楚国各方宗门势力以及残余旧部尽数整合。

    那位帝姬不论是修为还是手腕,丝毫不弱于当世各国帝王君主,她有意复国称帝,只可惜,她是一名女子,历代以来,女子称帝少之又少,更别说在这个战乱的年代。”

    “女子称帝,若是正常继位也就罢了,可楚国以灭,她这帝姬的身份也只能够约束自己的国人,于他国而言,谁认她这个帝姬的身份,唯有三皇授印,方得上天认可,复国为帝。”

    “魏国如今有难,可大晋如今自身难保,哪有余力派兵援助,天子下令由顾家出兵。

    顾少提出条件,顾家出兵可以,但天子需得授印认可帝姬继位亡楚新君,天子应允。

    顾少亲自领兵与魏国君主谈判,以万枚上品灵石,百枚极品灵石,万把上品灵器,千车灵药物资为换,得魏国君主亲口承诺授印。”

    陵天苏心想,顾瑾炎这般费力帮助慕容衡,于他又有何干系。

    (ps:感谢小可爱“月色多温柔”的巨额捧场,爱你,mua……)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八神天沙

    以顾瑾炎那股子聪明劲儿,难道看不出那女人野心极大,不论是与他叶陵,还是大晋都没有半分忠诚可言。

    这种有手腕的女人,合作可以,但若是想让她臣服,怕是极难。

    元欢眼神忽然变得几分暧昧的意味深长:“阁下可知,顾少为何对这名女子如此特殊。”

    陵天苏道:“总不至于是顾瑾炎这厮看上了那个女人。”

    元欢一怔,旋即道:“楚国帝姬有着天人之姿,顾少也曾直言心动,但从未想过将她收入帐内,阁下一定想不到,顾少愿意帮助楚国帝姬,向她提出了怎样的条件。”

    这点陵天苏倒是真猜不出顾瑾炎的想法,不由好奇问道:“这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提出了怎样的条件?”

    元欢笑了笑,趣然一笑:“顾少也着实是个人才,他要那位楚国帝姬亲口承认,她是叶家世子的未亡人,终身不得纳娶皇夫。”

    陵天苏被顾瑾炎这猎奇的想法跟震惊到了。

    感情还真跟他有关!

    只不过你这玩的是哪一出,费尽心力差点将自己的命都搭出去,就为这?

    元欢道:“起初我也不能理解顾少的做法,后来顾少同我说,他要让这位继位的新女君,终身烙印上“叶陵的女人”这个痕迹。

    亡楚虽是复国,但他要天下人知道,楚国之所以能够成功复国,不是因为他顾瑾炎,也不是因为三皇授印,而是因为楚国帝姬,曾经睡在了一个叫叶陵的床榻之上。”

    陵天苏一时哑然。

    元欢目光似火一般明亮:“顾少说,他不是帮帝姬复国,他是要给自己的兄弟,创出一个新的国度。”

    陵天苏久久难言,冷冰面具下的眉眼越是在不知不觉间柔和了几分。

    越国,吴婴太子吗?

    真没想到,时隔一年的回归人间故里,就要对上这位九州上的人间传说吗?

    陵天苏低声一笑。

    传说这种东西。

    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

    ……

    ……

    夜晚的苍穹是暗蓝的,没有一点云,只留以抹淡淡的凄迷,那个月牙朣朦与温柔,把一些冷冷柔光儿轻送至渺无人烟的原野茫茫间。

    长夜未央,天昏地暗。

    蒙蒙月光如处子般的宁静,一叶扁舟漂泊在一片被星辰映得冰蓝的湖泊之上,湖水泱泱却是不见任何游鱼穿梭。

    天地风起,那一叶扁舟顺风而行,两岸芦苇丛生,虽是新春却未见任何新绿之意,宛若被

    肃杀之夜洗练得寂芜枯荒。

    扁舟之上,一名白衣男子迎风而立,模样俊朗如仙,气度不凡。

    腰间悬这一柄雪白长剑,不论是剑柄还是剑鞘,皆由特殊玉石打造而成。

    年轻男人单手压在玉霜剑上,双眸明亮如星。

    顺风而行的一叶扁舟忽然仿佛被某种力量与意志控制住一般,稳稳地停在了湖泊中央。

    任凭天地长风大起,湖水骤然汌急,竹筏在湖水咯吱声里,不再继续前行。

    男子明亮的目光看向了芦苇荡的某个方向,他听到了车轮滚过原野的声音,听到了雄壮烈马慌忙急促的喘息赶路之声。

    他嘴角多出了一分笑意。

    今夜,他是猎人。

    锃!

    剑势一往无回,剑光照澈长夜,风雷大动,两岸芦苇被剑光掠过,拦腰而断,锋利的斩痕横扫而出,漫天芦苇枯屑飞散。

    剑光连绵,斩裂虚空,每一寸剑意都掺夹着天地气息的波动,剑光织密成一座浩瀚巍峨的无形巨墙。

    在原野上驾驶马车的车夫,草帽之下的一双眼睛迸发一道精光。

    他猛拉缰绳:“吁!!!!”

    飞奔疾驰的烈马只觉得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自身后不可抵挡的将它扯住。

    难以停下的马车在地上重重拖出一条深痕,马车发出咯吱难以负荷的声响。

    马蹄重重磕跪在地,拖曳出触目惊心的血痕,这才堪堪停下,没有撞上那座巨墙。

    巨大的动静让马车之中传来几声女子受惊的尖叫声:“哥哥!哥哥!”柔美的声线变得极为慌乱失措。

    马车外的车夫伸手将头上的草帽取下,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湖泊上的那道翩然白影,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可他语气仍自平缓安慰:“妹妹,不要出来,没事的,一点小状况,哥哥能够处理好。”

    话是这么说,可马车之中的女子显然不是一个顺从的主。

    一只素手很快将车帘掀开,一名模样姣好的少女从马车内钻出,她有着娇嫩的鹅蛋脸,眉下是眼若流星的杏眼,乌黑亮泽的秀发。

    看年纪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面容生得俊俏,可眉眼间却隐隐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刁蛮任性之意。

    只是此刻,她眼中更多的,是惊恐与不安。

    当她看到湖泊上的那名男子,小脸不由变得煞白:“白玉洞府,陆离!”

    车外的年轻男子面色一沉:“芸露你出来做什么!快进去!”

    “哥哥!”盛芸露声调忽然涨了,因为恐惧而苍白的小脸有些难看。

    她咬牙道:“我不喜欢那个女人跟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这一路上我受够了!如今都已是绝境,你就不能让我喘一口气吗?”

    车帘在夜风卷动之中,在蒙蒙月光之下,依稀可以看到一道清秀窈窕的影子。

    在方才马车的动荡之下,她似是跌得不轻,却没有发出什么声儿来,安安静静地理了理衣衫,正襟危坐。

    在那女子身旁,似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一旁,也未说话。

    陆离似笑非笑地朝那对兄妹二人看去,语调悠悠轻扬:“如今离魏而过正战得如火如荼,盛大公子挑在这个时候离开魏国国都试图横渡边关前往大晋,似乎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哦。”

    盛卫鹿面色阴沉:“盛家世代商贾,与白玉洞府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也从未有意要参与战乱之中,只想在这个纷乱的年代为我妹妹谋得一处宁静之地,阁下何必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陆离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

    “盛大公子此话说得可没道理,谁都知晓,盛家虽然商贾出生,世代经商,从不参与朝政国家大事,可盛家家主却娶了一位好妻子,你们兄妹二人的母亲并非寻常女子,而是晋国门阀顾家家主的同胞妹妹。”

    盛卫鹿眸光游离,道:“北离要的是顾瑾炎的性命,我们兄妹二人身份卑微,陆离公子又何必为难。”

    陆离敛去面上笑意,正容道:“好,本公子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乖乖交出八神天沙,我便放你们安然离去。”

    盛芸露眼眸染着一层迷惑:“八神天沙……那是什么东西?”

    比起妹妹的不解神色,盛卫鹿此刻面色却是难看得快要滴水。

    八神天沙是百年前,盛家老祖在冥海神域之中探险,偶得的一场机缘。

    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上乘功法,此等神物一直尘封未用,一直传承到了今日。

    八神天沙无法提升人的境界与修行,但它有着极为逆天的用处,那便是提升功法品阶。

    要知道世间功法有万千,可修行功法一直有一个定律,功法分为:低阶,中阶,高阶,玄阶,天阶,灵阶,仙阶,圣阶,神阶九等功法。

    功法一旦被人创造而出,品阶定型便再无进化生阶之可能。

    除非是夺天造化的天界神明,若以人力想要动摇功法品阶之根本,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八神天沙此等神物,却是能够硬生生地将功法直接提升一个等级,且一部功法,只能够使用一次八神天沙。

    天沙共分八粒,极为珍贵。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英雄气短

    盛家一只苦于难得天阶功法,若得一本天阶功法,用以天沙进阶,便可获得一本灵阶功法。

    天阶功法本就是世间难得,唯有神明才能够开创出来的功法,若是能得一本灵阶功法,在这九州之上,何愁他盛家不能问鼎八方。

    盛家藏有八神天沙,一直都是绝密之事。

    就连他的同胞妹妹都不曾知晓八神天沙的存在。

    何以——白玉洞府,陆离知晓得这般清楚。

    甚至连他离开路线,时间,都算的精准无比。

    盛家,有内鬼!

    因为压抑不住的愤怒,盛卫鹿身体在微微颤抖。

    盛家知晓八神天沙存在的少之又少,唯有老一辈的长辈知晓,而他是盛家唯一的继承人。

    盛家拥有八神天沙这一秘事,还是魏国遭逢大难,战争开启之时,父亲秘密告知与他的。

    陆离,没理由知道这些。

    “正如盛大公子所言,你们兄妹二人身份卑微,盛家时代从商,既是从商那便老老实实地经营商道好了,何必来掺足这九州逐鹿之争,盛家连一本像样的天阶功法都没有,还占着这等神物不放暴殄天物圣所哀,没有力量,便不该起贪婪占有之心。”

    陆离端得一副翩翩君子之风,堂堂正正地说着强盗的言语。

    盛芸露呸了一声,俊俏的小脸上满是愤怒与鄙夷:“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什么白玉洞府麒麟男儿,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罢了!要抢东西就是抢东西,何必倒打一耙,说得好东西在别人手中就是糟蹋,在你手中便是物有所值,你简直比马车里那个姓燕的还不要脸!”

    “芸露!”马车之中,传出一道清冷不满的声音。

    “怎么?我还说不得了!分明是边关军,不上战场杀敌,却躲在女人的马车之中寻求庇护,这种人也配成为晋国子民?自己窝囊成性,还一口一个轻视他人,世子殿下也是他这种小人能够评头论足的!”

    盛芸露显然是一个火爆性子,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纵然自家哥哥与表姐对那个姓燕的颇具好感,她也提不起半分好感。

    陆离眼底划过一丝隐晦的冷光。

    这个小姑娘,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世子殿下?

    这四个字可真是激起了陆离不堪的往事。

    盛芸露的性子从来都是不怕天不怕地的,哪怕明知到惹怒眼前这人下场极为可怕。

    但忍气吞声的话,她便不是盛芸露了。

    “陆离是吧,你有什么可狂的,两年

    前,远古之地一行,你们白玉洞府行的阴谋诡诈之举天下皆知,若非世子殿下恐怕九州之上大部分的年轻一脉修行者皆要命丧你手!”

    “陆离你又算什么君子,为了苟活,牺牲自己师弟的性命。卢惊野奉你为神明,为了你自爆而亡,不说立下丰碑纪念。

    可你陆离做了什么?理所当然地受了别人以命换来的恩德,回归宗门,更是将卢惊野的一切资源据为己有,卑劣到了你这般地步居然还妄想立下君子人设,真是叫人作呕!”

    盛卫鹿:“够了!芸露,你给我闭嘴,不要再说了!”

    本来交出八神天沙就可解决的事情,被妹妹这般言语激怒,怕是无法安全脱身了。

    盛芸露用力瞪了一眼自家哥哥:“哥哥我为何要闭嘴!像他这样的小人,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得了好处便会放我们离去吧?

    他今日拦路,行的是强盗之举,为了继续维持他的好名声,夺宝杀人,他才能继续干干净净,反正都是要死在他手上的,何必还要忍气吞声,向这种小人弯腰折骨,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

    “如此,那便如你所愿了……”

    陆离面上笑意幽幽,眼底却是一派寒凉森杀。

    食指轻击剑身,被北离炼器师公子异亲自回炉重造,足足可抵灵器之威的玉霜剑迸发出一道凌厉的剑意。

    剑意势不可挡,在长野空中响起刺耳的呼啸剑吟之声。

    贯胸而过。

    少女的胸前晕染出一朵凄美的血色之花,她娇柔的身体被凌厉的剑气所带,重重从马车上后仰跌出,摔落在地。

    粉色的华服衣裙沾满了泥尘灰土,看着狼狈可怜至极。

    “芸露——”盛卫鹿目眦欲裂,起身就要相扶。

    “咳——”盛芸露呛咳鲜血,双手艰难撑地,低头看着胸口前被贯穿的伤口。

    虽然严重,却刻意避开了要害。

    她眼底升起一抹讥笑。

    不杀她,是想看她后悔求饶,这份心思,可真是可笑好猜。

    白衣翩影飘然而过,瞬息而至。

    冷玄冰玉而至的剑锋轻轻点在她的咽喉之上,陆离俯瞰着地上重伤的少女,似笑非笑:“看来你很倾慕那位晋国世子啊?”

    在生死之刻,女儿家的心思被拆穿,盛芸露俏脸微红。

    她不自觉地偏过脑袋去,冷声道:“他比你这个小人好一百倍,他是当世英雄,而你——只是一个伪君子!”

    陆离曾经也受万千少女爱戴,曾也被像盛芸露这样的刁蛮小姐以憧

    憬的眼神倾慕向往。

    他是白玉洞府的天才少年,即便是北离的凶恶之名也无法抵挡那些少女对他的敬仰与喜爱。

    可他心中唯一所倾慕之人,是那位来自灵界凤陨宫的天子娇女。

    远古之地,他亲眼看着她口中的世子殿下与他心中恋慕之人同乘一凤,他嫉妒得发狂。

    后短短一年时间,这位世子殿下的风采竟是稳压他一头,一人独抗北离境军,一战成名。

    世子叶陵,成为了全天下女人心中最完美的夫君。

    而他陆离算什么?

    伪君子,失败者!

    “呵?当世英雄?不过是个半妖杂种罢了,你以为叶家那点龌龊事就少了不成?他们叶家连郡主都是假的,包庇一个北离废君之女,你觉得这个世子的尊位会有多少水分在里面?

    即便他是英雄,可英雄气短,他早已经死在了川芜山上,尸骨无存,像你这样的商贾之女,即便再想嫁于他,却是可怜到连冥婚的资格都没有!”

    陆离那张英俊的脸因为恶毒的笑容而变得有些扭曲阴暗。

    他无不讥嘲的笑着:“当然了,若是他那位丑的跟鬼一样的世子妃死了,你倒贴送上门去,说不定叶家还能够容你一席之地,至于是为妻还是为妾,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本是以恶毒的语言去攻击对方,谁曾想,这名重伤垂死的少女竟是看都不看自己点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剑。

    笑容竟是还有点开心:“我倒是不希望世子妃死,但她如果愿意收我一起为世子守灵,为他妾室,我也及是开心,嫁给他,总比嫁给你这样令人作呕的家伙强。”

    陆离修行这么多年,还从未被人用‘令人作呕’比喻过。

    一股黑戾之气腾然如眉间,他冷冷道:“试图激怒我真的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你的哥哥,还有马车中的人,皆会因为你的莽撞而死。”

    “放开我妹妹!”盛卫鹿厉喝道。

    陆离一个目光杀过来,逼得他身体一震,唇角溢血。

    盛卫鹿无奈放软姿态:“我妹妹还小,还请陆离公子莫要为难与她,八神天沙,在下愿双手奉上。”

    本是想带着妹妹一同前往大晋,寻一片安宁净土,却不曾想因为自己的私心害了妹妹,盛卫鹿心中无比愧疚。

    八神天沙虽然珍贵,但他更想保住自己妹妹的性命。

    “哥哥你不要求他!”盛芸露面露恨意:“八神天沙即便是毁了,也绝不可交给此人!”

    陆离心思毒辣,若是凭借八神天沙而进阶功法,实力精进,届时,战场上死在他手上的人恐怕是多不胜数。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承蒙出现,欢喜多年

    “离人占我城池,夺我家园,哥哥你若但凡还有一点风骨,就不该求自己的敌人!”

    陆离呵呵冷笑:“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还敢妄谈风骨,你可知晓,在我身后,离国大军三万,越国大军两万,若我将你还有马车里的那位姑娘扔进军营之中充当军妓,你觉得到那个时候,你的风骨还能值几个钱。”

    马车中的那名女子终于坐不住了。

    她掀开车帘,迎风立于马车之上,倒也称得上是个模样俊俏的美人儿。

    容姿尚在盛芸露之上,她淡扫蛾眉,青丝如黛,许是连夜赶路的缘故,面上微带病容。

    一双低垂的杏眸之中微微泛着寒凉之意,一看便是个冷傲的主儿。

    只是听得陆离方才那句话,这冷傲的主儿面色苍白得有些可怕。

    她神色微恼地看了盛芸露一眼:“你当真是缺乏管教,你是要害死大家才开心吗?”

    马车中的男人始终没有露面,不过看着那簌簌的窗帘,可以想象得到其中那位七尺堂堂男儿此刻发抖到了何等的地步。

    盛芸露咬了咬唇,显然也被陆离那一句话给吓住。

    但随即她凄惨一笑,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陆离你若是有本事,就杀了我吧。”

    陆离眼眸高深莫测,他低声一笑,手中玉霜剑寸寸下移,竟未继续伤她,只是举止无不恶毒地挑开她交叠的衣领。

    盛芸露眼底闪过一丝屈辱的怒意,不等他进行下一步动作,她面上一诀,竟是递身过去狠狠撞向了那把剑。

    陆离眼神冷漠,没有收剑。

    “芸露!不可!”盛卫鹿眼瞳满是惊惧疼楚。

    四野长风忽然变得急促起来,猛烈得似乎要将原野间的空气震碎。

    原野间的草木似是升起了莹辉。

    金色的莹辉,非是夏日萤火。

    宛若被天地长风裁剪成万千的炎炎神辉,星星点点,呼呼作响。

    没有强大的元力碰撞,没有恐怖的气息横扫。

    只有无声的金色星辰火光,点亮长夜,一抹宛若余辉的圣炎如轻雪一般落在陆离手中的剑锋之上。

    瞬间!

    宛若火花溅至热油之上!

    陆离的面色如雪一般惨白,原本亮若星辰的眸子因为这金色的余辉充满了深深的忌惮!

    他手中的灵剑随着风,随着火,无声湮灭。

    直至手掌中传来恐怖灼热的气息,他才惊觉回神,元力凝与掌心用力震散那股可怕的热炎。

    他手掌摊开一看,掌心早已是焦黑一片,红肉翻转,竟是生生烧去一大块血肉。

    衣袂猎猎翻转之音打破了沉寂的夜晚。

    陆离似有所感,猛然抬首。

    凄清夜空之下,漫天萤火之中。

    女子足下轻踏火叶梧桐,袍服雪白,广袖飞带,一尘不染,容姿惊人,宛若尘世万千,斑驳岁月都难以在她干净出尘的衣袖间遗留下半分痕迹。

    泼墨般的青丝以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轻束,发间缀着的素白发带在夜风之中正与衣袂一同轻舞飘飞,气质如谪仙,美极雅极。

    清冷狭长的凤眸微阖之间,不怒自威,淡淡的疏离使她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一个眼神但扫而下,使人彻骨寒凉,却又不得不惊叹于她那惊世容颜,忍不住注目流连。

    陆离如梦致幻,平日里的巧言善辩在这一刻竟是毫无用场之地,嗓子眼仿佛被什么激动的情绪堵住。

    办响才堪堪狼狈沙哑地发音:“隐……隐姑娘?”

    她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凤陨宫为灵界三大宗门之一,从不参与人间皇权战争,以避世清修为主。

    何以她……会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还有,方才他那一番欺辱女子的不堪言语,是否也被她听了去?

    陆离开始踌躇,开始不安。

    双手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马车上的那名冷傲女子亦是神情一怔,微微蹙了蹙眉,不做言语。

    隐司倾目光冷漠,侧眸低看地上燃成余烬的那把玉剑。

    陆离心中咯噔一跳,忙解释道:“此……此剑是在下为表相思之意,特请求公子异专门锻造,断无其他意思。”

    说完,他又不解问道:“隐姑娘为何要对在下出手?”

    我对你一见倾心,为你锻造玉剑,思慕多年,你不回应我感情也就罢了,为何要毁剑伤他?

    盛芸露看着天空之上的白衣女子,目光落在她腰间玉笛上时,瞬间明白过来了什么,随即一面咳血一面大笑道:“笑死我了,陆离你是有多可怜。”

    隐司倾飘然落下,身姿轻盈如烟,她似是并未将陆离放入眼中,微微欠身将盛芸露扶起,取出一枚金果放入她的唇中。

    “圣元金玉果?”盛芸露惊呼一声,被此物的珍贵性所惊到。

    盛卫鹿与那名女子亦是微有色变。

    她睁大眼睛看着隐司倾:“姐姐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隐司倾面无表情地抬起那张清美绝伦的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因为你眼光不错。”

    吞下一颗圣元金玉果,盛芸露面色明显好看不少。

    她有些纠结

    得拧着眉毛,实在不解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何意。

    等到隐司倾转过身时,她目光忽然一亮,拍手道:“这位来自凤陨宫的姐姐夸我眼光好,莫不是也喜欢叶家世子。”

    说完这话,她明显看到眼前白衣出尘的背影微微一僵,虽是一瞬,但很快放松下来。

    陆离勃然大怒,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那名口无遮拦的少女。

    隐司倾何等人物,凤陨宫亲传弟子,灵界的领袖先驱,怎么可能看得上一名杂种半妖!

    “你这贱婢!还敢胡言乱……”

    “嗯。”一声淡若青烟的声音,打断了陆离气急败坏意欲反驳的言语。

    陆离如遭雷劈,面色惨白地看着隐司倾,眼神不可置信:“凤陨宫宫规有令,亲传弟子不得婚配,唯有飞升成神,方可有道侣,你这般——”

    隐司倾看着他,平静说道:“承蒙他的出现……”

    陆离面色狠狠一窒,但见月光萤火下的她气质清冷高华,微微展颜,淡漠疏离的绝美轮廓荡出一抹柔和的弧度。

    虽是极浅,却是足以令天地莹辉失色:“够我欢喜好多年。”

    陆离身形微摇,眼睛里满是痛苦之色,掌心灼裂的伤势在隐隐作痛,心中仿佛有什么心念在崩塌破碎。

    他深知眼前这名女子的性格有多清冷。

    她人如九天之上的清霜,心似万尺寒冰,清心寡念,悟道清修,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能够亲耳听到从她口中说出她欢喜一人。

    他个毛都没有长齐的杂种,哪一点值得让她倾心。

    “这不可能……”陆离失魂落魄地倒跌两步,受伤的右手攥得死紧,伤口破裂,从他指缝中淌出浑然不觉。

    他忽然想起什么,豁然抬首地看向她,眼睛里不满痛恨的血丝:“是魅妖果!是魅妖果对不对!”

    隐司倾凤眸微眯,目光如水清冽。

    陆离悔恨,当年远古之地,她身中魅妖果莫名解除药效,后是同叶家世子同乘一凤回归,虽然得叶陵亲口言明,可那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若非是得了她的身子,怎么可能在她心中留下独到的影子。

    若是!若是当初没有放她走!

    那是不是意味着,如今承她欢喜的那个人——

    心中这个想法还未来的及落定,陆离心口一凉。

    眼前那道倾世白衣与她错身而过,玉笛寸裂,剑锋上荡出的一轮鲜血飞溅在了原野间的杂草之上。

    陆离瞪大眼珠,低头看着心口间的剑伤,一剑穿心,没有任何的征兆。

    没有鲜血淌出,心口间的致命伤沁放出与四野间金色莹火一样的光。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月光下的战场

    陆离黑色的眼睛里的光芒熄灭,双膝一曲,重重跪地。

    他身前正对着的盛芸露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他心口间的火光越来越盛烈,最后席卷全身。

    即将燃烬的火光被四野长风轻轻一卷,带起一片清风烈火,宛若黑夜下的火炬熄灭。

    更惊奇的是,陆离身下所跪之地,横生的杂草,未燃一寸。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众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那位白玉洞府的天才大师兄,未来的掌舵领袖,人间至强通元境,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了一名女子手中。

    好吧,纵然这名女子实力为通元境巅峰大圆满,极为恐怖,的确有着瞬杀陆离的能力。

    可他毕竟是陆离啊,白玉洞府的大师兄,代表者,你就直接给一剑杀了?

    不过对于盛芸露而言,这的确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盛卫鹿与表小姐花思雨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不敢想象陆离死了,他们将会受到怎样的牵连。

    虽然陆离并非为他们所杀,可陆离毕竟是因为八神天沙而来,北离得知死讯,自是会迁怒与他们盛家。

    而眼前这位姑娘,护得了他们一时,难不成还护得了他们一世不成?

    凤陨宫弟子,可不会久居于人间。

    盛卫鹿呆呆地看着夜色下的白衣女子,天地莹辉重归天地之间,长夜恢复寂清,天空化作墨蓝清幽。

    他目光惊艳,但对于这名绝世无双的女子,他不敢表露出丝毫非分之想来。

    前方道路艰难,边境离越两国像陆离这样的高手绝不占少数,八神天沙的消息已经暴露出去,仅凭他们兄妹二人是万万没有可能护住此神物,反而还会引来杀生之祸。

    权衡利弊之下,盛卫鹿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尺长半指宽的玉盒,双手恭敬递给隐司倾。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还请姑娘手下此物。”

    表小姐花思雨面色微变,道:“表哥,这是盛伯伯留给你的。”

    盛卫鹿面上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陆离说得不无道理,怀璧其罪,我盛家没有能力护住此物,如今消息走漏,再妄想拥有此物已是痴念,姑娘于我等有救命之恩,又免去了在下两个妹妹遭人凌辱之危,此物由姑娘收下,再合适不过。”

    对于此等世人垂涎争夺之物,隐司倾面容平静地看了盛卫鹿一眼,淡淡说道:“我现在还没有前往永安城的打算。”

    盛卫鹿接下来相好的措辞一下全被堵在了嗓子眼。

    他本想借着相赠八神天沙,恳求这名修为高深的女子护送他们一行人前往

    永安城。

    毕竟面对此等千年难得的奇物,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以她的实力,护送一行,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却不曾想,这名女子着实剔透,还未等他开口,便已经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递送出去的八神天沙一时间僵在半空中,送也不是,收也不是。

    睁得头破血流的东西,在她眼中,竟似这般不值一看的吗?

    尴尬正不知所措之际,妹妹盛芸露伸手便将哥哥手中玉盒夺过来,笑容明媚灿烂,带着几分强硬的意思将八神天沙塞到隐司倾的手中。

    “不管怎样,姐姐救了我们这一点是事实啊,若是什么都不回报倒显得我们盛家不明事理,小家子气了。”

    花思雨皱了皱眉头,似有什么话想说,被盛芸露注意到她的神色,当即打断道:“你又想说什么?这是我们盛家的东西,我才是盛家的大小姐,我哥哥都没说什么,你倒还有不少想法,这好没道理。”

    花思雨气结,终是没再说什么,一甩轻袖,转身回到了马车之中。

    很快,马车之中传出了男女轻声细语的交谈之声。

    花思雨的声音倒是冷冷清清,一股子骄傲劲儿,那名躲在马车之中不敢露面的男子却是不知长相。

    盛芸露显然是个生性叛逆的少女,对于自己这位冷清清的表姐颇为不爽,冷笑道:“平日里天天说别人不懂礼义廉耻,可我也没见着她有多懂事,别人救了她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还非要拉一名陌生男子同乘一车,看着都烦。”

    隐司倾低头看着掌中玉盒,蹙了蹙眉。

    忽而,长风沙卷,一朵桃花瓣自风沙中蹁跹而来,带着几分调皮的意味落在隐司倾白皙的鼻尖上。

    她眸光微动,听到了苏邪熟悉的传音之声。

    “倾倾,我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过被一个小麻烦拦住了去路,嗯……莫约还要些功夫来应付,不要太想我哦~苏邪准备了桃花酿,会的合以后再一起欺~负~小狐狸好了。”娇媚动人的声音只有她一人能够听见。

    “聒噪。”

    隐司倾耳尖微红,面无表情地拈下那朵花瓣。

    两指微微用力,轻轻碾散,眼底多了几分意味不清的情绪。

    “欺负……”

    她的狐狸,可不是用来给小妖女欺负的啊……

    微凉的眸光重新落定在玉盒之上,锋薄的唇几乎勾出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她将玉盒收入宽大的雪袖之中,扬起眼角看着盛芸露道:“我现在并未打算前往永安,因为要先与一个人回合。”

    盛芸

    露一时未听懂,还是哥哥在旁用力推了推她才反应过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顿时睁大惊喜道:“那我们可以同姐姐一起吗?”

    这时的少女,并不知晓,那个回合之人是谁。

    隐司倾微微颔首。

    ……

    ……

    这时的隐司倾并不知晓,此刻苏邪的小麻烦可一点也不小。

    天色幽蓝暗沉,寒风一鼓,凉意萧瑟。

    苏邪抬首看了一眼天空上高悬银钩残月,亦如她腰间明晃晃已然出鞘的寒月刃霜。

    她收回视线,灿然一笑:“天气不错。”

    早在一年前,川芜山的水牢之中,她通过与陵天苏和合双修,便已经点燃本命星辰,突破通元。

    她血管里流淌着的鲜血是霸道高贵的神尊血脉,天生神尊在凡间播种,流传千世。

    在这千世之中,唯有她一人觉醒神脉。

    故而她的本命星辰是万千星辰中最特殊神奇的一颗星辰。

    天上那一轮明月,与万古长夜共存的星辰,便是属于她的那颗星星。

    无雨的夜晚,苍穹之上有月光。

    这便是她绝佳的专属战场之地。

    苏邪目光所望之地,在沵迤平原的另一边,有整整十七道身影横列成两排,揽住了去路。

    与其说是两排,倒不如说是一人为首,其余十六人皆以恭敬臣服的姿态肃然立于那名身材瘦削的少年身后。

    十六人简单的立在那里,其实糅合却犹如山峦依叠,气势磅礴,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竟是硬让人生出一种群山拔地而起的震撼之感。

    十六人的修为皆为通元,各自穿着吴越帝国标准样式的军服,黑衣轻铠,左肩处纹有一枚特殊的白银苍鹰图腾,彰显着这十六人非凡的地位与身份。

    为首之人,是一名黑发血瞳的少年。

    不同于身后十六人,‘他’一身黑色玄袍祭服打扮,绣缀着玄金色腾蛇纹的深黑色披风与垂于身后的宽大兜帽在风中轻扬,劲瘦的腰间系着白龙凤纹角带。

    在萧瑟凉夜下,‘他’苍白俊美的容颜更衬得少年身姿瘦削欣长。

    伫立如雕像一般的俊美少年远远凝视着遥远前方的白裙少女,目光无波无澜,甚至称得上是有些荒芜死寂。

    在那双血瞳之中,像是星星都熄落其中。

    整个人透着一股阴死的黄泉之意。

    在如此诡异甚至撑得上是绝境的情况下,苏邪浅笑嫣然,寒月刃在纤长的指尖飞速旋转,沉寂的月光在寒刃间编织成无数一条条锋利的月光之线。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黑发,赤瞳

    “这不是吴婴太子吗?远古一别,当真是许久未见啊。”

    看似熟络地打着招呼,和话语之中的针芒寒意,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吴婴萧寂的目光凝视着她,继而抬首看了一眼天空之上,那轮残月不知何时化作了圆满的明月。

    如水的月华倾渡在她俊美的面容之上,漂亮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这一瞬,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眸子在夜色里猩红了一瞬,宛若魔神睁眼。

    但很快,又如夤夜下燃至末路的灯烛,眼瞳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无法倒映出万物的暗红眼眸衬出苏邪的白裙身影。

    她缓缓开口,低沉微哑的嗓音中包含了太多道不清数不明的情绪。

    “合欢宗的苏邪,果然名不虚传。”

    吴婴的话从来不多,身处于战场间的太子殿下更不会有过多无聊的开场白。

    这一点苏邪亦是十分清楚。

    所以此刻她有些意外。

    她将手中寒刃藏于身后,不知在织酿着怎样的杀机,面上笑容迷人妖治:“哦?不知哪里名不虚传了?”

    原野间的杂草轻摆,皆是朝着苏邪一人方向而来。

    黑色祭袍披风间的镀金镶边在清冷月华中潋滟出一道极长的光。

    下一刻,吴婴那张俊美妖异如魔神般的脸便近在咫尺,出现在了苏邪的面前。

    突如其来的变化,苏邪本该心中一惊的,可她却是诡异的发现,自己内心并无任何警惕甚至是慌乱。

    下一刻,她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为何。

    因为眼前这位九州皆畏,犹如魔鬼一般存在吴婴太子,她从‘他’那双危险不祥的眼瞳之中,看不到半分杀机,甚至是敌意。

    眼神虽冷,但苏邪在他专心致志的注视下,的确不会心生半分惊慌之意。

    吴婴做了一个很无礼的举动,‘他’单手捏住苏邪的下巴,凑颈轻嗅。

    横列立于大地平野间的十六名越国通元境强者纷纷面面相觊,冷汗直流。

    苏邪桃瓣似的眸子骤然凛冽,眼底划过一丝寒芒,浑身自觉绷紧。

    除了陵天苏,她还从未被人如此放肆轻薄过。

    她正欲发动攻击,鼻间忽然萦绕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夜来幽沉之意,摇曳着令人心悸寒凉的冷凝花香。

    味道极淡且诡异,却是好闻极了。

    苏邪游历过人间山河平川,却从未闻过这般花香。

    吴婴离她极近,她可以辨清这不知名的花香是从‘他’身上飘来的。

    一时头脑有些晕眩,仿佛被这无名诡异的冷香摄住心魂,竟是浑身僵冷,无法动弹。

    花似的眼眸在琉璃色与墨色之间不断流连转换,苏邪眼中仍是不起任何惊惧之色,但却是极为讨厌这般被人触碰。

    “不要动。”

    吴婴声音轻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言语,嗓音微涩,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似是看到了她眼底的反抗意图,那双如同鬼魅般冰冷的赤瞳略显不愉。

    她将鼻尖又凑近了苏邪那雪白肌肤几分,如同一只安静的犬类,带着一丝探究的好奇,鼻尖微动轻嗅。

    纵然不会毛骨悚然,可当吴婴那冰冷的吐息落在她脖间,苏邪肌肤间的寒毛还是立了起来。

    身后那十六人皆纷纷侧开视线,不敢多看一眼。

    他们心中古怪之际,十分费解。

    一直以来,他们这位太子殿下性格孤僻,乖张,喜怒无常,喜一人独行。

    尤其是一年前,太子殿下携残枪自大漠归来,性格更是阴戾莫测,更别说见这位太子殿下近过女色了。

    这合欢宗的妖女宗主果然名不虚传,魅术竟是如此了得,竟然能够让这位冷血殿下这般温柔对待。

    虽然苏邪不曾觉得吴婴哪里温柔了,可落在他们眼中,再联想到平日里太子殿下的所做作为,‘他’现下的行为当真已经是温柔到极为反常的地步了。

    苏邪蹙眉不耐烦道:“像狗一样的你闻什么?!”

    吴婴仍自保持着轻嗅的姿势,以苏邪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够看见‘他’祭袍衣领下苍白的肌肤,乌黑的墨发,纤长的睫毛微微垂敛之际,竟是叫人觉得‘他’在失落难过。

    苏邪心中一动,便听得她幽幽说道:“你非处子之身了。”

    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苏邪,面对这突如其来且无比突兀的一句话也是震得晕头转向。

    她好气又好笑。

    这算什么?

    捏着她的下巴,一面轻薄,还要一面嫌弃她非处子?

    话说你这闻一闻就能够辨清女子是否为清白之身的好本领不加入她合欢宗当真是可惜了人才啊。

    而且‘他’这副眼神是闹哪样?

    难过?

    ‘他’难过失落个什么?她苏邪可不认为这位吴婴太子对她抱有什么非分之想。

    那双血瞳之中,莫说情念,就连半分欲念都不曾见到,像极了一潭死水。

    苏邪皮笑肉不笑道:“这关你什么事。”

    吴婴没有回答她的话,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寸寸下滑,来到她的脖颈间,‘他’目光微微闪烁,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苍白修长的手指将苏邪的衣领轻轻带下去一寸,便看到雪白肌肤间那明显殷色红痕,暧昧的气息尚存一丝。

    她那对赤瞳微微一亮,宛若红色的宝石,看着竟

    是有几分期盼与伤心。

    苏邪忍无可忍,执刃劈手而去,纵然是惹怒一个可怕的对手重伤收场,她也绝不任人玩弄!

    下一刻,腰间骤然一紧,却是被一道毫无杀伤力的金色雷霆束缚住,符意深浓,苏邪眼眸大睁,带着几分欣喜。

    青丝拂面逆飞轻扬,她被一股大力拽拖,眨眼之间已是千米之外。

    古树繁密,却独生与广阔的平原间。

    风沙不知何时漫天而起,将夜晚的世界笼上了一层朦胧不清,平原间曾经被铁马金戈踏碎的野草被狂风卷起,平添了几分肃杀。

    陵天苏一袭白衣,轻若鸿羽般立于古树顶端,掌心腾着金色雷缚,将苏邪一路卷至身旁,身影轻动,将她身子圈入怀中。

    远方,吴婴只觉眼前一空,她本意未曾想过要伤苏邪,故而她被带走那一瞬,她并未出手强留。

    饶是如此,被人突然打断对话,她那双死寂平静的眸子寒意大作!

    杀意终难掩!

    吴婴慢慢垂下手臂,缓缓抬起头来,衣领上方的下巴扬起一个寒冷优雅的弧度。

    她的双眉微微上扬,伴随着她的视线,一股无形巨大的力量无声而恐怖的朝着前方席临而去。

    千米空间寸寸被碾碎,无形的力量却是在虚空中发出恐怖的爆破之音,那股势极为可怕,宛若苍穹陨石直落大地。

    草原上的杂草纷纷弯腰,碾至泥土之中,前方大地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一米之深。

    刹那间,天地的景物宛若褪色逆流一般回归了洪荒初始,天空混沌一片,唯有十方闪电,雷霆霹雳。

    那道视线宛若无边无际的黑暗朝着他吞噬而来,无从抗拒,甚至锁死了他一切逃生之路。

    吴婴身后十六人,皆跪拜匍匐亲吻大地,背脊轻颤,眼神炙热敬仰。

    陵天苏心脏骤然一悸,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全身,体内炼化的那根圣人剑骨都忍不出发出了铮鸣之音。

    死亡距离他如此之近,他甚至已经嗅到了黄泉的冷意气息。

    陵天苏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将怀中苏邪推至身后,保护得极为周道完全,甚至连半块衣角都未露出半分来。

    腕间铃铛轻动,他的铃铛从来不会发出声音,即便是在这一刻,也是极为安静的。

    玄光微波,一柄漆黑长弓,正是离开暗渊殿时,小猫儿亲自挑选赠与他的一把杀沉弓,射幽台专属的黑玄暗弓。

    只是他手中这把,是多数杀沉弓内最为完美的一把弓。

    品阶足是上品虚器,与凤凰的凤火环品阶相差无几,威力无穷。

    远程攻击,以箭攻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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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触碰你的温度

    纵然他此刻手中所掌并非为圣器诛暗弓,可他所修行的修罗道化正适于箭术。

    修罗变!

    体内妖血沸腾,仿佛要从血管里爆裂而出。

    浑身筋骨在那股狂暴炎炎的气息下咯咯作响,鲜红的血气自他周身腾然而起。

    银发张狂飘舞之间,手中杀沉弓已经掌至满月,符箭的黑晶箭杆用力擦过漆黑的弓身,摩出一道醒目的元力火花,弓身之上十六颗元符晶石被尽数点燃,璀璨大亮。

    陵天苏体内的修罗道化之力与杀沉弓的符能威力揉杂出一个难以明喻的恐怖元力气流,流转至箭簇之上,形成一道半圆的弧度。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对方的境界与强大。

    长幽巅峰大圆满!

    血瞳,黑发。

    他一眼便认出了千米之外,那个模样俊美漂亮的少年便是吴越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吴婴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可怕。

    这一箭能够成功伤到对方的可能性甚至不到一成,在修罗道化维持下的杀沉之箭,能够破去这一道无形的威压攻击已是极为难得。

    接下来,想必定有一番苦战。

    虽然此刻带着苏邪尽快离开是最为明智之举,可顾瑾炎却等不起。

    心中正迅速推演战策与底牌,陵天苏浑身骨骼因为那股巨大压力而碾压的痛楚骤然一轻。

    蓄势待发的符箭也不知为何,在弓间僵持一瞬。

    陵天苏掀展眼眸,隔着千米之遥,他看到那双猩红的双瞳之中清晰地倒映出了自己白衣银发的模样。

    他此刻面上带着玄冰面具,遮掩了面容,杜绝了气息。

    对方无论如何,也无法看清他的真实身份。

    可是为什么?

    此刻那双血瞳之中的情绪竟是如此复杂。

    震惊!

    久远!

    惘然!

    怀念!

    悲伤!

    最后是……狂喜!

    陵天苏不知为何,会从对方眼中看到这一幕。

    可手中的黑晶符箭在弓上停留的时间不过一瞬。

    他本是抱着必杀的决心挽弓射箭,在压力骤然一轻的那一瞬,夹着箭羽的手指几乎是下意识的松开。

    弓身之上散开的元力花纹在节节退散,晶石也在一颗颗的继而黯淡失光。

    有那么一瞬,陵天苏是想伸出手掌握住那支疾驰而出的黑晶符箭。

    不知为何,他竟是颠覆了方才所想,能够伤到吴婴不到一成的几率,此刻他觉得已经达到十成!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有些莫名。

    他终是没有伸出手,只是在袖袍之中紧紧握拳。

    他不知自己是在紧张什么,不过魂器一击,怎么可能伤得到一位长幽巅峰大圆满。

    那可是吴婴。

    箭锋划破长夜,在虚空中鸣响,打破了亘古的月夜。

    黑晶符箭之上,流浆一般的赤线遍布整个箭身。

    当眼瞳被那一抹亮如极昼的箭簇闪耀点亮的瞬间,吴婴忽然想起了一年前的永安长街,风铃伶仃,灯火微摇。

    少年托着她的手掌,眉眼认真地一笔一划写着:长灯虽美,却远不及你好看。

    他抬首冲她无声微笑的模样宛如昨夜,微冷的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触感似有残存余温。

    她没有避开那把箭,甚至没有展开任何元力气场去防御,黑晶符箭本是精准无比的对准了她的心脏。

    可不知为何,箭离弦而出之际,微显偏差。

    最终贯穿的却是她左肩一下的肩胛骨部位。

    黑晶符箭破势洞穿,带着一抹极长的血色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肆虐的符力与恐怖的元力交织出可怕的贯穿力量,瞬间撕裂她的血肉,碎骨被震裂粉碎,她倒跌而出,空中乍放出一朵凄美的血花。

    殷红的血珠飞溅,压弯染红了原野间的倔强杂草。

    跌跌撞撞的身形将倒未倒,陵天苏瞬息而至,收弓探手,一掌扼住她的脖子,一手推在她未受伤的右肩上,将吴婴压倒在地。

    空气中皆是她身体里淌出的浓郁血腥气味,掺夹着淡淡的未名冷花幽香。

    夜露霜重,草甸之上露水深浓,很快浸濡了她的乌黑长发与祭袍。

    陵天苏从未想过事情竟然能够如此顺利,顺利到以至于他将这位越国太子压在身下,都如此这般的不真实。

    那十六名越国通元境想着一下子慌乱起来。

    “放开太子殿下!!!”

    一个个犹如猎豹一般暴腾而来。

    陵天苏修罗变尚未散去,气场大放,直接将那十六人震飞!

    他们咳血倒飞,面色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位银发少年,声音沙哑:“长……长幽境。”

    吴婴缓缓闭上眼眸,面无表情道:“聒噪。”

    他们好吵。

    真的好吵。

    除了他以外,不想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好碍事。

    虚器一箭,虽是威力极穷。

    可陵天苏记得九州上的那个传闻,吴婴诞生于三途河血婴树,为鬼婴轮回所化。

    鬼婴是七界之中极邪极恶之存在,鬼婴肉身之强悍,堪比远古时期的尸魔,更别说此时吴婴有着长幽巅峰大圆满的境界。

    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箭竟然真的能够伤到‘他’。

    看着黑色祭袍下晕开的一滩殷红血液,打湿了草地,染红了杂草。

    陵天苏觉得这一切发生得极不

    真实。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这个时候,手掌微微用力就能够轻易扭断对方苍白纤细的脖颈。

    陵天苏眼瞳中幽光流转,沉声道:“顾瑾炎……”

    “腰间。”吴婴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猩红的眼瞳宛若夜中的红宝石,摄人心魄,冷漠,无情。

    仿佛方才陵天苏从她眼中看到的种种情绪,皆是错觉一般。

    陵天苏微微一怔,眯起眼眸。

    吴婴安静地看着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微哑的嗓音此刻也变得清晰干净了几分:“解药。”

    陵天苏蹙起眉头,离、越两国费劲心思以魔磷骨箭引发他体内的魔骨之毒,使他危在旦夕。

    他今日到此,本就是为了魔骨之毒的解药而来,甚至已经做好了一番苦战的决心,可未等他完全开口,对方便主动的交出解药。

    这简直像是撒网捕鱼,他还未来得及撒网,那条鱼儿就主动跳上了岸,催促着、迫不及待地想让让他捕走一般。

    陵天苏愈发觉得事情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而去。

    但扼住脖子的那只手,还是缓缓的松开了,带着几分不健康苍白的肌肤间,留下了几道极为明显的淤红指痕。

    陵天苏知晓自己这时候松开对方的脖颈要害是一件极为不妥的行为。

    纵然是要伸手去取解药,他完全可以松开吴婴的肩膀,亦或是让苏邪代劳。

    完全没有必要放弃这么一个将吴婴制服的大好机会。

    对于这位传说中的吴婴太子,陵天苏自认为自己应当是对‘他’抱有了满腔的怒火。

    在来之前他便得知了爷爷为救轻衣,曾当着百军之面,跪求于‘他’。

    两军立场不同,吴婴不肯救这位敌国的太子妃也无可厚非。

    只是爷爷在她身上遭受的耻辱,作为孙子,应当是百倍讨还才是。

    可现在怎么……

    生气愤怒之余,还有一点沉闷复杂的情绪饱含在其中。

    吴婴苍白俊美的面容上一抹惘然的情绪恍然即逝,‘他’抬起手轻抚脖颈间的被勒出的伤痕,指尖微颤。

    陵天苏注意到了她这个无比自然的小动作,不论是谁,在脖子差点被人扼断继又松开的情况下,都会下意识的轻抚伤痛。

    可他却不知,她心中所想。

    哪怕是扼断她的脖子也没有关系。

    是他的话。

    没有关系……

    她只是想触碰他手掌所停驻过的地方,贪恋那最后一抹余温。

    陵天苏手掌刚一探近‘他’的腰身,明显感觉到身下压着的太子殿下身体逐渐绷紧。

    这是打算反击了?

    陵天苏心中暗生警惕,不管是否真如她所言,解药就藏在腰间,他都要一试。

    (吴婴小可爱上线啦,刀子糖都准备好啦!)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吴婴属狗的

    只可惜,吴婴腰间的白龙凤纹角带束得一丝不苟,极为紧致。

    陵天苏伸手探摸了片刻也无法成功探入腰间取物,反倒因为动作急切了几分,探索的手指将黑色祭袍下的掩着的腰肢没轻没重地捏了好几下。

    吴婴眼神闪烁了几下,然后偏开了脑袋。

    被震飞出去的十六名通元境强者目瞪口呆,差点又是一口逆血喷出。

    他们何时见过这位性格乖张暴戾的太子殿下竟然被一个少年压在身下,如此无礼对待。

    更可怕、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的太子殿下竟!然!没!有!反!抗!

    这小子莫不是其他界域来的大能人物,身怀镇压克制他人的法宝灵物?

    不然,太子殿下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被人制服,腰都被人摸了一个遍。

    一名越国修行者满面愤慨,唇边溢出的血都忘了擦拭:“士可杀!不可辱!宵小之徒,何以如此欺凌太子殿下!将你的脏手拿开!”

    吴婴猩红似血的眼眸闪过一丝杀机!

    陵天苏心想,这不是你家太子殿下自己说的解药在腰间吗?

    怎么这话说得倒像是他在轻薄人。

    两方的号角在低沉吹响,天空之上的帝国战鹰不断盘旋在夜色的苍穹之上,探视地形。

    陵天苏深知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他低眸看了身下吴婴一眼。

    也未言语,直接压低身子,双手环过她纤细劲瘦的腰肢,十指连同,摸索着角带的关节玉扣。

    那十六名通元境强者目眦欲裂,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去,简直就像是陵天苏主动弯腰紧紧地抱住了他们的太子殿下。

    “苍天啊!见过心狠手辣的,没见过如此心大放肆的!”

    他们鞠着老泪,不忍直视,更不敢想象事后还有谁能够承受得住太子殿下的滔天怒火。

    在身体被陵天苏环抱住的那一瞬,吴婴眼眸睁大,双手僵硬得伸在陵天苏的腰间两侧,看着有些无措的样子。

    紧束腰间的白龙凤纹角带在陵天苏手指轻动之下,啪的一声轻响就给解开。

    宽大的祭袍少了唯一的紧束,半敞凌乱,好在内里穿了白色严实的单衣。

    玉带解开,腰间所藏之物都散了开来。

    陵天苏双膝撑在吴婴腰间两侧,坐直身体,目光落在零散在她肚子上的那个晶蓝色小瓷瓶上,以木塞塞好瓶口,其中盛放着透明的液体。

    他拾起瓷瓶,拔开塞口轻嗅,一股浓郁的圣泉气息扑鼻而来。

    此水应当是灵山圣泉,可解魔骨之毒。

    这个……竟然真的是解药?!

    婴没有骗他。

    他愈发有些看不懂这位越国的太子殿下了。

    ‘他’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不管怎样,今夜陵天苏已经失去了与她继续战斗的想法,反正解药已经到手,日后战场相见,有的是交手的机会。

    正欲起身离开,突然听到一声清脆声响,陵天苏寻声望去,只见吴婴微敞的外袍衣衫间滚出一颗小铜铃铛。

    这个铃铛陵天苏极为眼熟,小秦先生炼器时制造出了很多这样的小铃铛。

    每一颗皆是玄器,陵天苏同小秦先生学习过一段时间的炼器,一眼便能够看清这枚铃铛是出自与她的手笔。

    吴婴竟然贴身收藏小秦先生的铃铛。

    这是为何?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吴婴,‘他’此刻神情依旧冷漠,危险,猩红的眸子散发着不祥的光,因为失血过多,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容此刻更显如烟苍白无力。

    吴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你还想坐在我身上坐多久?”

    陵天苏蹙了蹙眉,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再烧,莫名的烦郁让他伸出手掌按在了吴婴肩下方被符箭洞穿的伤口上。

    想来是很痛的,因为他看到吴婴很细微地皱了一下眉。

    松开伤口,掌心里满是猩红鲜血,陵天苏起身而立,吴婴缓缓坐起。

    他看着她,后退两步,漠然说道:“吴婴,我们还会再见的。”

    言毕,他转身踏风而翔,眨眼之间掠至千里之外的古树那边,揽住苏邪的腰肢,步履轻盈的在虚空之中轻点两下,便无影无踪。

    吴婴低首看了一眼锁骨间的伤势,本该泊泊狂涌,鲜血不止的箭伤,不知何时竟是覆上了一层碧色的药膏。

    清冽的药香在原野之间,久经不散。

    她抬首看向天边,战争的帷幕已经拉起,烽火狼烟点燃整个平原。

    她低语喃喃:“已经……不记得了吗?”

    苍鹰鸣呖,翎羽振空。

    “陵陵啊,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吴婴有些怪怪的。”苏邪偎在陵天苏的怀中,分明可以自己施展遁术,却偏偏要做出一副懒骨头的模样,黏在他身上。

    陵天苏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说实话,方才我真的没有想到那一箭真的可以伤到她。”

    “嗯,老实说我也很意外。”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让这你的。”

    “我觉得这不大可能,她可是吴婴啊。”

    “也是,毕竟在万首试的时候,他就处处与你为敌,针对你,我听说在他进入永安城的第一夜,还将你打成了重伤,今日他这般

    反常,要么就是被心魔所扰,要么就是受了重伤。”

    陵天苏浑身一震,身形凝在虚空夜下。

    “你怎么了?陵陵。”

    陵天苏皱眉看着苏邪的俏丽容颜,面上神色复杂:“你说我……在万首试见过吴婴?他与我为敌,处处针对我?”

    “对啊,可不就是两年前发生的事,陵陵你心再大,也不至于不记仇到这般地步吧?”

    说到这里,苏邪暧昧一笑:“人间还有传闻,说你与吴婴是宿命之敌,共同爱上同一个女人,罗生门的司运大人,这才处处争锋相对。”

    陵天苏一脸肃容地看着苏邪,面上没有半分玩笑之意:“如果我说,今日我是第一次见到吴婴呢?”

    苏邪面上的暧昧笑容敛去,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这绝无可能。”

    陵天苏想了想,道:“我的命魂碎了,遗失一些记忆很正常。”

    苏邪心思何等玲珑,正容道:“遗失记忆很正常,可是为何,独独不记得吴婴,你的命魂……和吴婴又有什么关联?”

    陵天苏缓缓吐了一口气,心情沉重:“我不知道,只是今日见到吴婴,似乎与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苏邪道:“你后悔射出那一箭了?”

    陵天苏摇了摇首,道:“我看到他对你那般,担心他伤到你。”

    “他没有想要伤我。”苏邪道。

    陵天苏错愕。

    苏邪面带不满:“他很强,如果方才他真的对我出手的话,我九成无法活着离开,但是我在他眼中没有看到敌意。”

    陵天苏皱眉:“那他挨你这么近做什么?”

    苏邪挑眉一笑:“我长得这般好看,说不定是想轻薄我,想一想越国太子妃这个身份也挺吸引人的。”

    陵天苏瞪了她一眼:“你敢!腿给你打断!”

    苏邪跳进他怀中,横躺在他的臂弯中,双手揽着陵天苏的脖颈,痴痴低笑:“我开玩笑的,那个吴婴很奇怪,他就是闻了我一下,然后拉开我的衣领。”

    陵天苏哼了一声,一言不发,转身调头。

    苏邪忙扯住他的衣领:“你做什么?”

    陵天苏面色铁青:“我竟不知道他竟然还亲了你!还想脱你衣裳,不行!我要回去再补一箭!”

    苏邪愣住,忙道:“呸呸呸!只有我苏邪占别人便宜的份,何曾轮到别人来吃我豆腐,不是吻是闻!用鼻子那样……”她学着吴婴的动作在陵天苏脖颈间嗅道:“就这样。”

    陵天苏面色发黑:“他属狗吗这样闻你!你好香吗?!”

    苏邪朝他眨眨眼,笑容勾人:“我香不香~你不知道吗?”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防火放吴婴

    她缓缓拉低自己的衣领,露出雪般的肌肤以及那枚精致小巧的锁骨,以指尖点了点自己肌肤间的那抹未散的红色印记。

    她并不精修体力与肉身之道,她这副身体可谓与凡人相差无几,受伤流血了若无药物治疗,恢复的时间也相对要漫长许多。

    正如隐司倾,此刻身体上绝无可能找出一道痕迹来,而苏邪身上的就较为明显许多。

    她轻探身子,樱唇凑近陵天苏的耳缘边轻吹一口气息,呵气如兰道:“笨蛋,他拉我衣服,是看这个。”

    陵天苏耳朵痒痒地动了动,看着苏邪衣领下方自己留下的印记,更加不解了:“他看你……咳,这个做什么?”

    苏邪一本正经地整理好衣衫,道:“他当时对我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什么话?”

    苏邪桃花般的眸子缓缓眯出一个妖媚的弧度:“她说……我非处子之身了,语气还很是吃味哦~”

    陵天苏仰天微叹:“这吴婴脑子是有坑不成。”

    苏邪双臂勾紧他的脖子,邪里邪气地嗯哼一声:“我感觉他是看出来了,究竟是谁要了我的身子,说不定吴婴‘他’就是属狗的呢?在我身上闻出了你的味道。”

    这话着实是说的有些暧昧了,陵天苏面色微红,轻咳一声:“这是你自己疯闹要灌我酒。”

    苏邪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这重点是酒吗?我说的是吴婴,他实力明明很可怕,却偏偏在最后时刻撤了气场杀机,他吃味是你拿了我的身子,我怎么倒是觉得这个越国太子对你有意思。”

    说到这里,苏邪那张俏脸气得鼓鼓的像一个雪白的小包子。

    “这年头,自家的鼎炉长得好看了些,不仅要防范女人偷你,现在就连长得俊俏的男子也要好生防一防了吗?叶陵我可警告你,你在外面采补多少个女子我都随你,反正你最后采补回来的功力都是我的,可你若是采了个男子回来,这一辈子可就被想在碰我了!”

    当年在钟山之上,陵天苏与漠漠的那次事件可是给苏邪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陵天苏顿时气笑了,呲出那对尖锐的小狐牙故作凶狠地去咬捏在自己鼻子上的那只小手:“我让你胡说八道。”

    苏邪眯眼低笑,非但不闪躲反而主动将手指递送至他的唇中,以指腹勾了勾那颗尖牙:“小模样还挺凶。”

    好吧,陵天苏承认,论调戏人的手段,他远不是苏邪的对手。

    ……

    ……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腹白,墨蓝色的苍宇星空仿佛被洗去稀释一般。

    极夜将央,东方初晓。

    原野的风没有因为平和的黎明晨曦而减弱半分,初春的风还残余着一抹冬季的寒,凛风像一把锋利的剑在夜空里飞舞,吹打着野草,发出尖厉的叫声。

    车轮碾压过境,狼烟四起。

    马蹄踏碎野草,飞屑乱渐之间,深积在湿润泥土之中的鲜血沁透大地,在浩瀚无垠的原野间留下两行鲜红的车轮印记以及马蹄踏痕。

    马车之中,这是花思雨第五次打开那名大晋边境军男子试图掀开车帘的手,面色积压着阴雨般的冷意,妙眸用力瞪他。

    盛芸露受了不轻的伤势,正坐在马车一角,离他们二人远远的,闭眸调息。

    这名男子名叫燕天罡,曾经是京都有名潇竹学院的弟子。

    因世子大婚一事,口无遮拦,羞辱叶家世子妃,开罪了当今圣上,后被摘去了功名,被贬成为一名边境小将,守卫边关。

    他在战争中负伤,依靠着同伴的尸体掩饰,才得以逃生活命,后被盛家兄妹一行人救下性命,便一直同行下来。

    燕天罡此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长年生长于潇竹学院之地,自身又培养出了一股子儒雅之风。

    再加上他长了一张十分讨便宜的脸,盛卫鹿对他便起了几分结交之心。

    毕竟潇竹学院乃是世家子弟专属学院,在九州之中亦有着赫赫之名。

    像他这样商贾出生的公子哥,最喜结交这等潇竹学子。

    而盛家妹妹却不喜欢他,因为她最看不惯眼的那位骄傲表小姐对他颇有好感。

    她喜欢的东西,她盛芸露都不会喜欢。

    一睁眼便又看到那个姓燕的试图打开车帘故作无意的观望,盛芸露眼底就掠过一抹讥笑。

    “省省吧,姓燕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贼眉鼠眼,胆小怕事,那陆离找上门来了,花思雨都有勇气掀开车帘出去一观。

    你这堂堂七尺男儿就知道躲在马车里瑟瑟发抖,这会儿还看什么看,那位白衣姑娘是生得好看,比花思雨还要好看十倍百倍,但她也是你能看的吗?”

    燕天罡微垂着脑袋,谁也没有看见他眼底划过的一丝阴冷晦暗视线。

    抬首之际他便又换上了一副赔笑模样:“盛家妹妹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车里空气有些闷,想透透气。”

    盛芸露皮笑肉不笑:“怎么没遇见那位白衣姐姐的时候没听你说闷,这会儿就嫌闷了?”

    花思雨目光如刀,双眸之中隐含委屈愤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燕天罡讪讪收回了手,摸了摸鼻子:“好了好了,不透气了,盛家妹妹莫要动怒了,惹得你花姐姐不高兴就不好了。”

    “吁——”外面忽然传来勒紧缰绳停下来的声音。

    马车中的三人,心脏齐齐一跳。

    莫不是又有敌人拦路?

    盛芸露性子最不沉稳,也不顾伤势未愈,一脸警惕的掀开车帘:“哥哥,发生了何事。”

    极目望去,原野间腥浓得风掺夹着碎草迎面而来,拂掀起少女的秀发。

    在青丝飞扬之间,他在原野茫茫的另一边,看到两道身影缓缓而来。

    那两人一男一女,看身量皆是年少。

    少年覆戴面具,掩住了上半边脸,光是凭他半只高挺的鼻梁与线条分明的下巴便可以看出面具下的那张脸定是极为不凡。

    更罕见的是,这名少年的长发竟是银白之色,在黎明与永夜交替时分的破晓之光映衬之下,极为夺目绚烂。

    晨风潇潇,草木瑟瑟。

    少年身侧的白裙少女亦是生得倾城美丽,她延颈秀项,皓质呈露,桃瓣的眸子似会说世间最缠绵动人的情话,仅仅一眼望去,便是叫人魂牵梦绕,只觉勾魂夺魄。

    坐在马车上的盛卫鹿失神良久,直至这对男女走近马车前来,才恍然回神,面容肃冷道:“二位何以拦路?”

    陵天苏朝他点头致意,然后抬首看着马车上方绰约迎风而立的白衣女子,露齿一笑:“凤凰。”

    盛卫鹿眼底的警惕之色化作了愕然:“二位是隐顾姑娘的朋友。”

    苏邪笑答:“嗯,我与她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同吃同住同~睡懒觉的好朋友。”

    盛卫鹿失笑,无法想象这样一名清圣绝美的女子也会睡懒觉。

    陵天苏却似笑非笑地看着隐司倾一眼,眨巴眨巴眼道:“她是我的饲主大人,肚子饿了,来找她讨要吃食的。”

    马车上的白衣女子微微侧开他的视线,面容清冷,一双美极秀极的凤眸里敛着浅浅波澜。

    她心头微恼,恼这只狐狸越发放肆狡猾,还恼自己越发经不起他的撩拨。

    盛芸露轻咳一声,朝着陵天苏竖起来一根大拇指:“够胆量,你身边都有一位好看的小姐姐了,竟然还敢撩拨这位,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陵天苏朝着那名陌生少女笑了笑:“实话,不算撩拨。”

    隐司倾缓缓开口,打断道:“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她知晓这位小姑娘对着叶家世子是抱着一种怎样的仰慕之心,纵然此刻盛芸露并不知晓他就是叶陵,可心中隐隐的……不愿她们二人交谈过多。

    (ps感谢小怪兽的巨额捧场,今天一定有轻衣,相信北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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