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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燎     我是半妖txt下载     我是半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魔化

    阿绾双眸浅浅眯出一个微弯的弧度,平日里看起来十分温柔的眼睛却没有因为这抹微弯的弧度而变得更加温和,反而多了几分锋利。

    白皙纤长的手指将修罗鬼面往脸颊一侧轻轻一推,简单地歪歪斜斜套在脑袋一边,那双淡青色的竖瞳俯瞰着地上的鱼生,目光讥诮,浅浅一笑:“好久不见啊,鱼生师兄。”

    分明是平日里见过千百次再平常不过的微笑,可不知为何,鱼生在这张浅笑容颜里,心脏不由自己的狂跳起来,甚至连被她断臂的恼怒都在这一笑中荡然无存。

    他红着脸庞,像一个初涉情事的少年一样羞涩,结结巴巴道:“好……好久不见啊,阿绾师妹。”

    他带着几分小心畏怯的目光,偷偷快速地在阿绾身上那件火红的帝服上一掠而过,小声带着几分不敢相信?:“阿绾师妹……你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阿绾浅笑嫣然:“这副模样?那般模样啊?阿绾一直都是阿绾啊?”

    青狐看到的鱼生眼底对阿绾的卑懦爱恋,心头深深无力,但更多的是不愿他因此沉沦堕落。

    喜欢妖尊陆姬晨,那不过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暗恋,至少妖尊于鱼生而言,无感也无害。

    但是这个阿绾,此刻实在看起来实在是太危险了!

    她忍着灵魂撕裂的痛苦,怒其不争地吼道:“你是眼瞎吗?!她可是修罗王,大轮明宫之主!”

    她嗓音逐渐无力颓废:“我这一生皆在算计中过活,我以为我精明一世,算无遗策,可却没有想到,平日里那个看起来最是人畜无害的那个,才是最毒的一颗利牙。什么白骨通天道,什么暗渊之战,这一切,都是在你的计划之中吧,修罗王。”

    阿绾噗嗤一下笑出声:“青狐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吗?修罗王?我可不是什么修罗王?修罗王的的确确死在了暗渊殿之中,而我容许你来此地,也是想叫你尝一尝,当初师尊所尝受过的痛,你想灭她道心,我自是礼尚往来,一一奉还于你好了。”

    在鱼生那一拳之下,早已是诛心入骨。

    阿绾自冰棺上跃下,掌心腾起一道火焰,那道火焰的色泽如血,散发出来的气息犹如恶鬼深怨凝聚。

    她目光嫌恶地看了一眼掌心火焰:“其实我挺讨厌这种邪恶的手段,不过对付你,再合适不过了。”

    她掀起那双极为美丽的青色眼眸,笑容无害温良:“魂飞魄散不是你的宿命,恶火永世焚熬灵魂很痛的,但我说了,礼尚往来,你让师尊痛苦了五百年,我便只烧你五百年好了。”

    青狐如同看一个魔鬼一样看着她,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她竟然会落到一个曾经自己百般玩弄揉捏的跳梁小丑手中

    ,生死难自掌。

    “疯子……你真的是一个疯子。啊!!!!!!”

    青狐残破的灵魂被纳入掌心之中,在阿绾气机掌控之下,死死禁锢在了那团邪火之中,逃脱不得,难以求安。

    阿绾掌心灭去火焰,也不知将青狐残魂收入何方。

    她施施然地理了理衣摆,也未管痴痴看着她的鱼生,直径走向冰棺方向。

    鱼生断臂之伤疼得灼热难当,他不住发出痛苦呻吟之声,带着几分小心思希望能够引起阿绾的注意。

    奢望她还能够像往常那样,温柔地询问他一声伤势如何。

    阿绾何等剔透一人,鱼生是何小心思她心知肚明。

    她目光微讽,说不出的寒凉透骨:“很疼吗?可是你疼喊出来是没有用的,因为那个疼你的人已经被你亲手毁了,她留了一颗心给你,安置在你的胸膛里,尚有余温跳动,那股力量足以让你的手臂再生。”

    鱼生故作呻吟痛苦的神色微微一僵,手指下意识的抚上心口,他喃喃道:“不是这样的,我从未想过要得她的东西,她那么恶心的一个人,我怎么可能接受她的好意。”

    阿绾眼底冷笑之意更甚:“若真是如此,那你把那颗心挖出来啊,还给她,我现在立刻放了她,有了这颗妖心,她依然能够重塑身躯。”

    鱼生那只放在心口间的手掌烫手般地连忙急急收了回来。

    他眼神闪躲,唯诺道:“她是伤害师尊的罪人,我为何要给她重生的机会?”

    阿绾道:“一面接受这她人的真心与好意,一面唾弃鄙夷,鱼生,在这世上正是因为有了你这样的人,这个世间变得如此的令人恶心!”

    鱼生面色涨红。

    ……

    晶石冷光熠熠,寒冷的空气里尚且漂浮着尚未沉淀下去的银沙冰粒。

    阿绾静静立在冰棺之前,寒冽刺骨的冰霜自她纤长的指尖划过。

    她手指微不可查地僵硬微蜷。

    曾经她所牵过的父亲的手掌,是温热宽厚的,那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牵着她,走在她的前面,如山一般可靠,遮住了烈焰与严霜。

    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会这么的冷呢?

    淡青色的竖瞳被纤长浓密的睫毛掩在了阴影处,阿绾安静地瞧着冰棺以及棺中的女子,面上没有多少神情。

    她缓缓抬臂,右手来到冰棺之上,细长的手指用力一紧,棺面被缓缓推开。

    厚重的棺面比棺身发出距离的摩擦之音,渐出一蓬历史的尘埃。

    浓霜冰雾邈邈如仙,棺中

    女子绝世的容颜在外界光阴的侵蚀下,青黑的秀发霜染一般迅速浓白。

    女子高高隆起腹部中的那个生命在没有了那神圣严霜气息的镇压,开始剧烈挣扎,将女子的腹部撑挤成一个夸张恐怖的形状。

    这般一眼看去,倒不像是一个婴孩在母亲肚中沉睡,反而更像一个魔鬼怪物被关在了一处即将突破的牢笼怪物之中。

    女子沉睡万年的平静面容开始露出痛苦的神色,这具高贵清圣的身躯,充斥着无上灵威的洁白肌肤在腹中那个怪物的挣扎间,逐渐失去灵辉,细密的漆黑魔斑开始密密麻麻地遍布在这具美丽的身躯之上。

    神明化凡,甚至魔化,那无疑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

    万年以前,父亲化去自己的一身神脉与灵魂,投身于千年醉泉之中,冰铸成棺,才得以镇压母亲腹中魔灵万年。

    可是在这万年间里,那魔灵终究还在是光阴岁月之中逐渐成长成型,要不了多久,便可夺去母亲体内最后一丝神机。

    届时,魔灵破体而出,魔胎大成,母亲这具魔化的身躯必然沦为魔灵手中操控的魔偶。

    棺女子眉头紧扭,面色愈来愈痛苦扭曲,裸露在神袍衣衫外的雪白肌肤开始生出漆黑的魔斑与黑鳞。

    平静交叠与胸前的双手也发声了极为恐怖的异变,透明的指甲变长变灰,看着竟然像是一具远古尸魔在棺内复苏。

    而她,分明尚有一丝神机。

    腹中的那个怪物胎息在没有了冰棺的神力镇压,以着惊人的速度不断吞噬着母体的养分与生机。

    而高高隆起如同十月临盆的腹部在一瞬间里几乎撑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膨胀巨大,看起来随时会爆炸。

    咔嚓一声脆响,沉睡中的女子都无法抵抗这非人折磨的痛苦,竟是将手中珍藏万年的拨浪鼓捏成两段,口中发出不似人类宛若野兽一般的垂死之声。

    她在棺中剧烈挣扎着,双手在冰棺内壁上乱抓乱挠,仿佛生生被折磨疼疯了。

    随着肚子里传出咕噜噜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物低吼咆哮声,紧接着便响起了咀嚼吞咽的声音。

    女子凄厉尖叫,森长的指甲将冰棺内壁划破,指甲也随之崩裂开来,触目惊心的鲜血从她手上不断流淌。

    她睁开了眼睛,剧烈的疼痛将她从万年的沉睡中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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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五章:梦魇归虚

    女子的眼瞳早已是深谙的一片血夜,猩红的鲜血在她睁开之际缓缓从眼眶中涌出,蜿蜒的鲜血很快将她面容打湿。

    原本清丽端庄的一张脸,此刻看着宛若被恶魔污染了一般,猩红的血污衬得她精美的面容狰狞嗜血。

    可她的眼睛是无比温柔得,想委曲婉转的溪流,纵然溪流之中沁满了鲜血,纵然那双眼睛里只能够将阿绾的身影模糊倒影出来。

    母亲看待自己孩子的时候,目光总是极致温柔。

    她颤抖着满是血迹狰狞的手,握着那残破得拨浪鼓,颤巍巍地递给阿绾。

    她张了张唇,只能发出沙哑的‘啊’‘啊’声。

    冰冷的石墙之上晶石散发出的荧光在地面上斜照出一个清减孤寂的影子。

    阿绾长而纤密的睫毛垂下来,青色的竖瞳静如神坛,波澜不惊,深邃冷漠得好似古老寂静森林里碧色清幽的湖泊。

    她接过那个断裂残破的拨浪鼓,在如此诡异的环境下,她轻声平静发问:“当年情况那般危机,您居然还记得带上这个?”

    “啊……啊……”女子口中发出模糊的音节。

    透过冷白的光,能够隐约看到她唇下的舌头已经乌黑一片,舌苔之上蔓延出无数柔软的倒刺,整个人已经愈发的不成人形。

    她艰难地捏住阿绾火红鎏金渡边的衣袖一角,另一只手因为剧烈的啃食魔化痛苦,让她将身下的冰面抠出无数恐怖的指坑深深划痕。

    但是她在触碰阿绾衣袖的时候,却是十分的小心翼翼,轻轻地扯了扯,被黑红之色沁满的眼睛里,尽是苦苦哀求之意。

    阿绾静了一会,虽然时间极为短暂,但她仍是无意义的安静出神了一会。

    然后那只火色衣袖中,慢慢探出一只骨骼均长的素手,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的声音轻缓如烟,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放心吗,娘亲交代阿绾的事,阿绾会好好完成的。”

    女子血红的眼瞳浮现出了七分欣慰,两分轻松,以及一分对女儿的怜惜与不舍。

    阿绾垂着的睫毛微微扑闪,深邃如旋涡的双瞳凝视着女子夸张隆起的腹部,其中那个本不该存在的怪物在母亲的肚子里刨挖啃噬,迫不及待地想要从这个世上诞生。

    她目光静望了一会儿,眼瞳之中的情绪说不出是恶心还是嘲讽。

    松开母亲的手,她缓缓将手掌贴到母亲的腹部,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你不配来到这个世上。”

    腹部动作起伏的更加汹涌狂躁了,似是感受到了不安的压迫与外界冰冷的杀机。

    肉眼可见的黑魔气息不断狂溢出女子的腹部与衣衫,朝着阿绾的手

    掌袭击而去。

    “不自量力!”一股强大的摧折之力将那黑魔气息震荡开来,纤细的掌心吐出一道金色的流炎,火焰如蟒,她目光愈发深邃之际,一掌落下!

    昏暗的空间里,不知何时卷进来一阵清风,缕缕青丝被风吹散,依着阿绾绝美的脸颊,向前飘洒而去,发丝在风中略显凌乱,却又平添了几分凄楚的美丽。

    金色的流火自浅绽到盛放,那隆起的腹部从剧烈挣扎到逐渐平复,最后气息完全消失。

    高高的肚子慢慢憋下去,极致的火炎在风中摇曳,她手掌轻颤,正欲微动。

    可下一刻,一只鲜血淋漓魔化的手掌握住了她纤细的皓腕,带着不容置疑的力气往自己肚子用力压下去。

    阿绾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光影交织下的修罗鬼面似在无言哭泣。

    从黑如鸦羽般的发丝间轻系面具的一段红绳,亦是随着青丝长风轻摆,好似暗夜里的一抹深刻血痕,拂过她平静脸,幽冷的瞳。

    一缕清风,掀起了她绝世惊心动魄的美,不禁让一旁的鱼生看得痴了。

    阿绾素净掌心下的火蟒虽然紧紧依附着女子的身体,但并未吞吐出恐怖的破坏力像摧毁那个怪物一样摧毁她。

    但是她心中清楚知晓母亲的意思。

    天上那个人留下的魔胎孽障,若真能如此轻易灭除也无需她的父亲牺牲自我,来冰封万年了。

    只要她母亲神息未散,躯壳灵魂永存,那个魔孽便会像一个啃在人骨头灵魂深处的寄生虫一样,无赖可耻的一次次再度复生。

    要想彻底灭除,唯有……

    “真是嘲讽啊……这大日灭神炎还是母亲您当年亲手传于我的。如今,却要我用此炎亲手将您烧死……”

    这一刻看似极为漫长,实则是很短暂的。

    阿绾没有挣扎,更没有犹豫,甚至连痛苦与悲伤的情绪都没有来得及升起,掌力轻轻推送。

    金色如烈阳一般的神辉将女子的腹部一下尽数焚烧成淡金色的灰。

    火舌仍在快速蔓延,朝着女子的胸口以上燃烧而去,胸前的长发以及碎裂的拨浪鼓残木都被卷进了大火之中。

    原本亲密贴着母亲身体的手掌以下,已经是空荡荡一片了。

    阿绾缓缓收回了手掌,看着火光中母亲的含着血与泪的眼睛,那是亘古的温柔,无声静言得凝望着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如此触动人心的一幕,阿绾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宛若雕塑一般。

    她低头静静地看着火光中的那张脸,细长眼睛过于深邃冷冽,不见一点殇痕

    ,看着真是又漂亮又无情。

    直至女子那张脸,在火光中化成了灰,化成了烬,什么都不剩了……

    她紧抿的唇在缓缓轻启,声线亦如往初的柔美温和:“娘亲,晚安。”

    被梦魇缠了一万年,也该尘埃落定,好好大梦一场春秋了。

    她一掌震碎了冰棺,漫天冰尘包裹着金色的灰烬,在她大红鎏金衣袖招展之间,一银一金两种极致的色彩的尘埃在她指尖散去,朝着山道飘向远方。

    至此。

    尘归尘,土归土,山归山,河归河。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万年前的那场恩怨,现在落到了她的手中,便该由她去完成。

    鱼生早已经哑然失声,良久回过神来的时候。

    眼前火红身影闪过。

    他仰头看去,便看到被红衣衬得清绝妖娆的身姿背朝黑暗,面相光明地走去。

    狭小山道以外海阔天空,云天无边,她安静得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举步前行,不紧不慢。

    那个让人一眼见到便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背影宛若嵌置到了一张画卷之中,前方的光线透进来,照亮她衣袖间的鎏金,整个人似乎都在散发着一种神韵的光辉。

    可不知为何,鱼生看到的,却是一个背后永远依着黑暗而前行的人。

    本该是一个凄楚绝美的画面,可山道间就在这个时候,多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影子。

    那个影子在阿绾面前晃了晃,然后发出一声轻啧。

    阿绾停下来脚步,以鱼生这个角度看去,山外的午后阳光照在阿绾身上挥洒出凌厉的光线在影子出现的瞬间变得生动柔和下来。

    温和的嗓音也一下子变得娇媚起来,带着一丝惊喜:“师公,您是下山来接我回去吃饭的吗?”

    山道间的石子小路上又倔强的杂草生长,少年的白底黑靴踩在圆石小路上。

    他身上穿着凤陨宫特有的白衣道袍,正午的金色暖阳照在他银白的长发间,渡上了几分神圣绝尘的味道。

    可是他手中却拿着一个很有红尘烟火味的小瓷碗。

    碗中是小葱鸡蛋羹,嫩黄的蛋羹在碗中盈盈颤颤,热雾邈邈,洒上了几滴香油,显然是刚蒸好的新鲜蛋羹。

    陵天苏打了一个困倦的哈欠,大张的嘴巴里隐约可以看到一对虎牙般的兽齿,他将手中的小瓷碗递给阿绾。

    阿绾含笑接过,陵天苏并未就此顺势收回,而是屈起手指,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敲打了一下。

    语气中的怨念很深:“都说了不许叫师公,听着别扭。”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背棺人

    他怨念很深,下手也不轻,阿绾白皙的额头上顿时落下了一个红红的印记。

    她却是盈盈笑着,这一次却十分反常的没有听话纠正称呼:“师公今日亲自下厨了,这个是给阿绾的?”

    陵天苏‘唔’了一声,对于跪坐在地上一脸敌视看着他的鱼生他恍若未察。

    他面上还沾着一点柴烟的黑灰,整个人的状态看着不是很清明。

    那双狐狸眼里困意深浓,他揉了揉眼道:“蛇应该都挺喜欢吃鸡蛋的,这碗蛋羹是用来讨好你的。”

    “讨好?”阿绾那双细长的眼眸微微张大了几分,却是不意外。

    她带着几分好笑的意味说道:“这羹好烫,师公是想让我直接用手抠着吃吗?”

    不等陵天苏回答,她便自己伸手捏住陵天苏的衣袖,探入其中摸索了一阵,果然摸出一个银制的小勺。

    她顿时眉开眼笑,开心地吃了起来。

    “师公为什么想要讨好我?”阿绾那只曾经毁盲过的左瞳再也看不出任何伤痕黯淡,一双清浅的蛇类竖瞳清晰地倒影出陵天苏的身影,以及冷漠的神情。

    她却仿佛看不懂他眼底的冷漠一般,瓷碗中的蛋羹也只吃了一小半,然后塞还到陵天苏的手中。

    她眉眼弯弯地踮起脚尖,十分大胆地去捏了捏陵天苏脑袋上那对尚未收回去的狐狸兽耳,耳朵软趴趴地颓废垂着,她手指灵巧的摆弄了两下也不见那耳朵立起来。

    阿绾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一只手的把玩变作了两只手。

    正午的风吹席过两人的衣衫与长发,修罗鬼面的细红绳子被黑发缠绕,被风掠起,轻轻扫过陵天苏的脸颊。

    他困倦的眼瞳透着一丝冷光。

    阿绾轻笑道:“师公的狐狸耳朵怎么藏不住了呢?您现在看起来好累的样子啊,一点精神劲儿都没有,方才您走过来的时候,还一只在揉腰。嗯……脖子上还有女子的胭脂,让阿绾来猜猜,现下师尊她很生气,师公是想让我回去跟你一起哄哄她吗?”

    听到师尊二字,鱼生面色狠狠一抽。

    看着阿绾对待陵天苏的举止就是这般亲密,他满面阴沉地站起身来,却全然没有发现,自己毁去的右手,此刻早已恢复。

    心口中勃勃有力跳动的频率,无法压下的心中的怒火与不甘。

    曾经,他有一个敬重不敢抬首以目光去亵渎的师尊。

    曾经,他有一个安静似水柔和待他含情脉脉的师妹。

    可如今,师尊不是他的,成为了一个年岁不过十几载小妖的女人。

    师妹亦不是他的,那双温柔的青瞳看他的时候甚至是不屑讥诮的。

    方才让他心跳加速,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分的师妹。

    那个气场十足,姿态傲然的阿绾。

    此刻却是一副女儿家的姿态,踮起脚尖亲密地去捏揉那个可恨少年的耳朵。

    这份亲密,早已超出了正常男女的关系范围,她口中唤着毕恭毕敬的‘师公’称呼,可那软软的嗓音,却是沾染上了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的暧昧。

    狐狸了不起啊,欺负鱼没毛没耳朵是不是。

    鱼生目光阴郁地看着陵天苏,厉声职责道:“无耻薄情寡信之徒!你勾引完我师尊,如今又来撩拨阿绾!对得起她喊你的这一声‘师公’吗?!”

    陵天苏活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被人扣上‘薄情寡信’这一记大帽子。

    他正欲说话,可身子倦怠得厉害,耳朵又被阿绾那双冰凉玉冷的手指捏得有些舒服,嘴巴刚一打开,又忍不住打了一个懒懒的哈欠,眼底都起了一层困倦的雾气。

    阿绾饶有兴趣地捏着陵天苏的耳朵,心道这种四条腿的犬类动物总是毛茸茸地手感甚佳。

    纵然她骨子里流着的血是冷的,对小动物们都难起一丝喜爱怜惜之心,可这一对软乎乎的耳朵生在陵天苏头上,不得不说十分容易勾起女子的玩弄之心。

    捏着捏着就仿佛着了什么瘾一样收不回手了。

    貌似有点上头啊。

    她微微侧过半张无暇的玉脸,湛青色的竖瞳淡淡扫了鱼生一眼。

    眸光分明亦如往初温柔似水,可鱼生不知为何,遍体犹如被九幽黄泉凄冷之风席卷过,从骨子里泛起一种寒意,让他战栗恐惧。

    阿绾浅笑嫣然:“鱼生师兄不仅自恋没长脑子,眼睛也是白长了,你哪只眼睛看到师公撩拨我了?现在不是我在轻薄他吗?”

    说完,两只白嫩的小手更放肆了,捏出了卟扭卟扭的声音。

    鱼生面无人色,一副受了重大打击的模样。

    陵天苏倦怠地掀了掀眸子,不能再让她继续捏下去了,虽然一开始捏得很舒服,但是下手越来越重让他不禁想到了这三日的痛苦回忆。

    身上起了一片后怕的鸡皮疙瘩。

    他朝着鱼生抬起右掌,掌心裂出十方霜雷,说道:“抱歉啊,我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没煮你的饭,先睡一会吧。”

    陵天苏一雷将鱼生劈晕过去,虽然当日在五曜神殿之中,鱼生对苍怜表露了忠心,可一想到这家伙对苍怜抱着非分之想陵天苏就浑身不舒服。

    才不管他是不是苍怜的徒弟,先劈晕过去再

    说。

    阿绾失笑道:“师公干嘛劈晕他,他无害的。”

    陵天苏哼了一声,由于他身高比阿绾高半个脑袋,被她捏着耳朵无法低头,只能够低低俯瞰着她:“接下来我想同你聊聊,一些话不想被他听到。”

    反正他才不会承认做给自己媳妇儿的饭就不想给鱼生吃,也不想让鱼生看见苍怜,哼。

    阿绾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不知师公大人想和阿绾聊什么呢?”

    古道上的风不知何时停了。

    鸦羽的墨发与皑皑的银发交织在一起,以红绳相缠,即便是风止了,发梢尾端仍是相依缠绕。

    阿绾笑意盈盈。

    陵天苏收起了眼底的倦懒,声音平淡道:“玩够了吗?”

    阿绾眼睛亮了亮:“能看看尾巴吗?”

    陵天苏:“不能。”

    阿绾一脸失落的收回了手,轻轻缠绕的发丝也随之分离,终究墨发与银发看似缠绵,却也泾渭分明。

    阿绾素手轻抬,理了理鬓间微乱的青丝,眸光清远而平静:“师尊今日可还好?”

    陵天苏站得久了,觉得狐狸腰子有些疼,抬掌凝了一道浓烈的冰霜,在身后狭隘的青石山道间凝出了一个半尺高两米长的冰床。

    而这座冰床同时也拦住了阿绾的去路,他侧卧在冰床上,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揉了揉腰,说道:“不怎么好。”

    阿绾眸光一黯:“都是阿绾的错。”

    陵天苏幽蓝的眼眸冥晦难定:“如今四下无别人,而且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就不必在我面前继续装下去了吧,背棺人。”

    语出惊人,饶是心机深沉似海的阿绾,也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似是显得有些意外。

    她抬起细长的手指揉了揉额角,眼瞳内的温和在缓缓冻结成冰。

    那双湛青色的竖瞳也是在这一刻,第一次露出了冷血动物特有的冰冷,嗓音同山道上的风,幽幽起来:“这可真是……叫人有些措手不及啊。”

    她浑身周身气势一变,山谷狭道里的温度似乎都阴寒了几分,火红色的帝袍轻摆,她缓缓走到陵天苏面前,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骨骼匀长优美的手与寻常人间大家闺秀刺绣执针的手看起来没有多大的分别,看着干净白皙且无害。

    可是在她探出手的那个瞬间,远山千鸟惊飞,万兽悲鸣,仿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

    陵天苏面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静静地看了那只手一会儿,然后翻了个身,懒懒说道:“眼力见儿不错,给我揉揉腰。”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天净绾

    阿绾手掌顿在半空之中,目光落在静放在冰床一侧的瓷碗蛋羹上。

    此刻她唇中还残留着蛋羹的残香,虽然她食量不大,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碗蛋羹真的很好吃。

    她嘴唇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终是侧身坐到了冰床上面,细长的手掌落在陵天苏的腰背上,轻轻按摩起来。

    她道:“我自认为我并未露出一丝破绽,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称呼在悄然之中发生细微的变化,从您到你,恭敬已不在,也没有对面鱼生时的那种无言讥诮,而是透着一种趣意好奇。

    她谋算一生,荣辱不惊,胸有万千沟壑,乾坤变化,任何劫难变化在她面前不过是一局比较难下的棋。

    只要她耐心周旋,恒定运算,步步为谋,便能占尽先机。

    棋局最后的输赢结果与她而言,不会发生任何偏差与失控。

    她撒出去的网,所获得的猎物永远都是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多得多。

    可是最后,当她算无遗策,万无一失的时候,这个少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背棺人三字让她震惊,让她欣喜。

    亦让她——动了杀心!

    此时此刻,她自认为,若是想杀他,所耗费的功夫不会比化去那具冰棺来得辛苦。

    可是当她看到陵天苏这般风轻云淡的态度,刚起的杀心,又被她暂且压下。

    多的是无聊趣意。

    陵天苏趴在自己的双臂间,下巴舒适的枕着。

    三日以来不得一丝喘息的压榨剥削让他精疲力尽,后又心疼苏邪,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更是让他感觉身体被掏空。

    后来苍怜被放出那个玉箱后,好一顿一顿大发雷霆,鸡飞狗跳,气得拿执凤出气,好好的一身凤凰毛都给拔了,其状甚惨。

    更过分的是妖尊大人扯着陵天苏的衣带哭着闹着就要将他往地上按。

    好在隐姐姐关心他的身体,竭力护住,不然真的是后果不堪设想。

    后院起火,当真是比打仗还痛苦难言。

    三个女人一台戏,苏邪那个小妖女又是个十分能惹事的性子,是一个添柴小能手。

    现在能够安安静静地趴着休息一下,真的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甚至对于陵天苏而言,应付这只心机如海的美人蛇,都比在那样的修罗环境要来的轻松自怡。

    若阿绾知晓此刻陵天苏心中的想法,怕是抓着他爆锤一顿的心都有了。

    与她周旋谋算,感情还不如几个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来得棘手可怕。

    陵天苏半阖着眼眸,在她软嫩小手的按摩下,声音有些放松惬意:“嗯……你记不记得,在大轮明宫的时候,我曾

    经说过一句话。”

    在大轮明宫内他说过很多话,可阿绾何等聪明,瞬间会意,微笑道:“你说你想证明一件事。”

    陵天苏嗯了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

    阿绾眼中的意外与惊喜愈发浓厚了:“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怀疑我了,有意思。”

    陵天苏哈欠连天:“当时修罗王被禁锢在王座之上,是你诱我毁去那星空锁链,看似将她杀死,实则是放她自由。”

    阿绾垂眸道:“你当时看穿了我的心计,为何还要配合我。”

    陵天苏亦是弯了弯唇:“不这样,修罗王怎么会死,你的目的不正是杀死修罗王吗?”

    阿绾一怔,失笑道:“你算计我?”

    陵天苏回眸轻轻瞥了她一眼:“阿绾姑娘,不要太自信了,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算计人?”

    阿绾哈哈笑出声来,没有丝毫不愉,反倒趣意被他一点点地勾了出来:“你的演技很不错呢,当时我在地狱烘炉之下,看你的模样,还以为你哭了呢。”

    陵天苏淡淡道:“我没有哭,但苍怜哭了却是真的。”

    阿绾笑声停歇,目光幽幽。

    陵天苏道:“你算计苍怜,有没有痛心过?”

    天空上厚厚白云飘荡,将那轮赤日遮掩,铺洒在阿绾精致面容上的金色阳光淡去,只余一张轮廓优美朣朦的脸。

    她停止了手中按摩的动作,如扇的睫羽下是深邃的青瞳,她缓缓伏下身子,嘴唇凑近陵天苏的耳缘,轻声说道:“师公你猜呢?”

    陵天苏自是猜不出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心思。

    温柔的皮囊底下是一具冷彻的骨。

    至于那骨下藏着的是一颗怎样的心,又如何能够让人轻易探知。

    阿绾无异于是世间最难解的一道谜题。

    纵然陵天苏如今所观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方才,我看到你焚了一具神灵之躯。”

    “嗯,那是我的母亲。”阿绾的语气波澜不惊,平淡得让人背脊发麻。

    “神灵之躯凡火焚烧不得,那是大日灭神炎,神族薪火传承,并非妖炎。”

    “可我的的确确是一只妖哦,师公大人。”

    陵天苏声音顿了顿,又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一只妖,而且,小冥主天妄杀与你,还是血亲,我说得对吗?”

    这一下可着实是惊着阿绾了,但也不过一瞬时间,她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她轻声笑道:“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不错,我的真名叫做天净绾,妖界青蛇大妖之女,天妄杀是我的哥哥。”

    陵天苏淡淡道

    :“继续。”

    阿绾微笑问道:“继续什么?”

    陵天苏不满地蹙了蹙眉:“你不要假借着轻薄我的姿态偷懒好不好,揉腰,疼着呢。”

    阿绾这会儿眼底真切的笑意是真的藏不住了,不同于以往完美假意的微笑,她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人十分的有趣。

    她问:“你知不知道我如今是何修为?”

    陵天苏懒懒地掀了掀眸子,风轻云淡道:“恭喜你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如今苍怜那个憨女人怕都不是你的对手了,继承了大轮明宫修罗王命格的你,又有十万天体神柱为根基,如今修为怕是已达虚命之境吧?这一场涅槃浴火重生,你的的确确成为了幕后最大的胜者。”

    阿绾故作惊讶,手掌却是来到陵天苏的后颈处:“知道我这么厉害,你还敢用这种吩咐的语气同我讲话?”

    指甲如同世间最锋利的刀芒,随时可以轻易的将陵天苏头颅阁下。

    陵天苏淡然道:“你杀不了我?”

    这种淡然并非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阿绾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纤手离开他的后颈,重新来到他的腰间,轻轻按了按,她扬眉调侃道:“亏空得这般厉害,这几日师公怕是不止被一个女人欺负吧?”

    陵天苏有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还能不能好好聊正经事了!我腰子招你惹你了,你老是打趣它,就不能老老实实捏捏吗!”

    阿绾抿唇一笑,听话起身继续为他按摩捏腰:“好,你说,我不调戏你了。”

    陵天苏哼了一声,这一声之中饱含太多的怨念,但并非是对于她的调戏,而是因为更深的一层寒意。

    他幽蓝的眼瞳折射出冰冷的光:“其实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你。”

    阿绾道:“一面让阿绾侍奉你,一面说着这种无情的话,真的好吗?”

    陵天苏声音忽然压得很低:“这世上会有比你还要无情的人吗?”

    阿绾缓缓阖上眼眸,轻叹一声,道:“咱们就不要绕弯子说话了吧,你想说什么不如一次性都说出来,我不插嘴好了,反正你这么聪明,推演出来的差不多与真相也**不离十了。”

    陵天苏很好奇,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过往,才会让一个人到了这一步还如此毫无动摇,他享受着阿绾认真细心的按摩。

    缓缓开口道:“青狐是你手中的棋,她自认为聪明一世,却不过是你手中一把用完就弃的刀,她对苍怜的怨念虽深,可她终究只是一只幻风狐小妖,再怎么有野心,妖尊真的如此简单被她轻易暗害那就不是妖尊了。

    从中应该少不了你的功劳吧,大日灭神炎的一支薪火,你以大轮明宫的方式加入残片之中传给了青狐,如此才能够成功的一举毁去苍怜妖魂命脉。”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冷心为上

    “修罗王无法离开那片星空王座的禁锢,自是无法同青狐产生联系与合作,而且以修罗王的傲性,燕子再渴都不屑去饮地上的泥水,她又怎么可能甘心与一个幻风狐做交易开启大轮明宫,修罗王真正的交易者,不是青狐大智而是——你。”

    说到这里,陵天苏低声笑了笑:“青狐为自己成功谋算夺得妖尊陆姬晨之名而沾沾自喜。修罗王纵观灵界,隐于黑暗,看似只手遮天,天地烘炉任她一人搅乱纵横。

    殊不知,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抢,真正的执笔书写这一场千年阴谋的,是众人眼中谁叶不曾注意到的蛇妖主。”

    “处处都有你,处处却无人在意你,白骨通天道为大禁之术,彼岸阁从未有过相关记载,青狐又如何得知此术,你借助了青狐的野心,执鼎焚炉,以地狱之火涅槃重生,青狐谋算五百年,终究还是为你做了嫁衣。”

    阿绾淡淡道:“谋者,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就要做好被算计的觉悟。”

    陵天苏道:“苍怜可曾谋算过你?”

    阿绾默然不语。

    他呵了一声:“若是没有你,青狐纵然能够暗算伤她,但也绝然不会走到穷途末路的地步,苍怜以为叛她最深的那个人是青狐,却不知……真正伤她最痛尚不自知的,是那个不吵不闹最乖巧的小徒儿。

    她将最狠的一面留给了战场,最锋利的刀指向敌人,身后的净土留给了你,可是你却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用最毒的刀,扎进了她最柔软的要害里。”

    陵天苏的声音十分平和,听不出任何生气愤怒的情绪,他平静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当年青狐饮她血,剥她骨,也不曾让她说出一句服软认输之语,可是当她看到你修炼魔骨道,却能够毫不犹豫地说让出一半妖骨给你,阿绾我问你,当你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你心痛了吗?”

    林间有小兽窜出,肥胖的身姿不失灵活,继而又极快的消失在了山石之间。

    阿绾那双青色竖瞳捕捉到小兽娇憨可爱的身影转瞬即逝,眼底的瞬息温柔也同那小兽消失不见。

    她眉目干净如雪,平静道:“纵横捭阖,冷心为上。”

    陵天苏冷笑:“好一个冷心为上。”

    阿绾道:“在这世上,要想活得漂亮,要么做一个绝对的坏人,要么做一个极致的善人。”

    “纵横分明,纵就是纵,横就是横,恶就是恶,杀戮不存在怜悯,谎言无法成真。谋算者,一心取获胜利,怎能想着在手染鲜血的同时还要保持一丝纯善良心,这算什么,是乞求奢望自己还能够有回头路不成?这是……多

    么可笑的想法。”

    “在我面前,你倒是坦白。”

    阿绾笑了笑:“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对我起的疑心?”

    陵天苏道:“当我收到你写的那封信,让我们前往暗渊殿的信。”

    “我自认为那封信没有疏漏。”

    “的确没有,而且非常合情合理,但是结合后者发生的种种,这种合情合理就成了最大的疏漏。”

    “我不得不佩服你,身处于遥远的彼岸阁之中,却能够不断推动我们前往黑暗的陷阱之中,若是没有你那封来信,我们去不了暗渊殿,也无法遇见神女幽笙,更无法进入进入大轮明宫以诛暗弓射穿星空锁链,放任修罗王出来。”

    “幽笙潜伏于暗渊殿内欲夺回其父之圣弓,也是在你的掌控之中吧?不过你没想到我会修罗道化,能够开启圣弓,事情出现了偏差你自然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你拿捏不定我能够开弓几次,更无法掌控我若是与幽笙联手,这场战局是否会力挽狂澜,所以我与幽笙之间,必须产生矛盾。”

    “烟罗草出现问题是殿侍统领所为,幽笙所买,可是我与凤凰从未与你说过那一批烟罗草是幽笙所赠,当日你心急如焚来找我,却与我说……”

    陵天苏眼底多了一分笑意:“凤凰服下阿笙买的烟罗草,性命危在旦夕……”

    陵天苏语气施施然:“天净绾,你的意图太明显也太心急了。”

    许是阿绾这个名字跟她太久,已经很久没有人连名带姓地喊她,心中竟是升起一种别样重复又陌生的感觉。

    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骄傲,而阿绾无疑是世上最骄傲的那个人,平日里她伪装得有多么温顺乖巧,她的心气儿就有多傲。

    天地万物皆愚,为她一人独智。

    可如今她听到了什么?一个骨龄不过十七的狐狸半妖,竟然用这种说道的口吻教育她意图明显太心急?

    若换做一般心高气傲之人,这句话无疑是对他最大的羞辱,可阿绾并未生气,甚至心中升起一种棋逢对手的畅快与激动。

    甚至,在她棋局得胜,大权在握的时刻,都未有过像现在这般舒心畅意。

    从一开始谋局,她便预证了结果,步步为营的推演计算。

    就像是在解一道题,拆解了一万个步骤,她心中清楚这每一个步骤里不会有分毫差错,故而她想要的答案自然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容易。

    杀死修罗王,她并未有多大的成就感,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她觉得很无聊。

    可陵天苏的出现,却是给了她不一样的惊喜。

    这也就是为何,她能够耐住性子不去杀他,反而在这放低姿态亲手为他按摩的原因。

    因为眼前这个少年,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原来一开始,他能够为她操控,只是一场假象而已。

    “不错,不过你能够开启诛暗弓的确是个意外之喜,不然……”

    陵天苏冷冷掀了掀眸子,道:“不然,苍怜和隐司倾都将成为白骨通天道的祭品,十六夜魔雨,也有你的一道手笔吧。”

    阿绾抿唇轻笑:“聪明,不过那枚修罗珠足以让我杀死修罗王,她们二人到了那一步,死与不死,都不重要了,这一切当真是进行得太顺利了,不过……”

    她语气微顿,竖瞳倒影出少年枕臂轻阖双眸的模样:“如今看来,真正厉害的那个人,还是你。”

    陵天苏懒洋洋道:“我只不过是顺着你的局往下走罢了,说实话,在那样的战争中,有你这么一个可怕的家伙像一只毒蛇一样在暗处死死盯着她们两人,我压力很大。”

    对于这个无礼的评价,阿绾抿唇一笑,道:“暗渊一行,你看似步步艰难,实则却将她们二人保护得如此完好,你明知星辰锁链断裂修罗王会破除诅咒获得自由之身,你极有可能死在修罗王的手中。”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可你还是甘愿跳进我布下的陷阱当中,只为将我的目标人物从她们二人身上转移成修罗王,你冒如此风险,就不怕灵界彻底覆灭吗?”

    陵天苏缓缓吐了一口气,道:“灵界覆灭?可事实却是修罗王已经死了。”

    阿绾莞尔:“我还道当时怎么运气如此之好,那颗修罗珠不偏不倚地就往我这飞,原来都是你算计好了的。”

    陵天苏侧起身子,眼神淡淡睨着阿绾说道:“你是不是认为,这世间天下所有事,只要算无遗策,便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阿绾颔首:“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陵天苏眼眸微黯:“可我还是算错一招,我低估了你在苍怜心中的分量,那一刻,你在烘炉之下灰飞烟灭,苍怜那种绝望让我后悔,我不该让她如此心疼痛苦。”

    阿绾怔了怔,那双清明的竖瞳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她轻声道:“我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蠢呢?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无法算到。”陵天苏打断道,他目光沉暗地凝望着她:“人心难测。”

    阿绾:“……”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你的味道好好闻

    陵天苏目光落在阿绾手腕间的血石吊坠上,轻笑出声:“那枚吊坠,便是暗渊殿内的圣器血生镰吧?殿主说暗渊有至宝圣器双生镰,为六百年前一只背着万妖棺的妖类所盗……”

    “可是,有什么妖能够在暗渊殿殿主眼皮子底下盗走血生镰,让我来猜猜看,你是以你那精湛的演技,惑人的巧语,打动了殿主的恻隐之心,这枚血石,是他亲手让给你的,对吧?”

    阿绾平静道:“那万妖棺,是我的同族,祭献我一人的同族。”

    当年,万妖之中只余她一人,她自是不会说她以烙印加身,献上忠诚,换来的是妖王施舍怜悯般的巨棺安放万妖尸身。

    她唯一的血亲哥哥,骂她是贱种,灾祸,弃她的同时还不忘在她耻辱烙伤处狠狠践踏两脚,转身投奔于冥族,成为妖王都不可小觑的小冥主。

    可饶是如此,哥哥天妄杀仿佛忘记了当年的仇恨,沉寂于**的权柄之中,失去了向妖神举起复仇之刃的勇气。

    也是,一个将灵魂卖给黑暗生灵的人,又能有怎样的傲骨风存。

    她更不会说,那一年,她以着年幼的身姿,以铁索拖棺,行了整整十万里路遥。

    以冷血之躯越过了炎毒火山,翻过了千重雪山,本就盲了的双目在大雪映照之下,灼伤血泪不止。

    千里雪地猩红冻血,那是她带他们得以永眠踏过的路。

    她一路背棺,跨越界域,来到暗渊殿时,已经是遍体鳞伤,千疮百孔,一身蛇鳞被风霜吹冻凋零。

    一袭血染青裙之下,再难找出一片完整的肌肤。

    暗渊殿内有规矩,亡故之人无土安葬其灵。

    殿者尚且如此,更遑论外界万众妖尸。

    殿主曾言,她若是能够在冻土之地,挖坑将万妖同族葬入其中,便不问罪于她,且许她一诺。

    冻土之地,以三只暗兽守护。

    对于不速之客,向来都是不怎么友好的。

    千里冻土,每一片土地堪比玄铁而铸,她在被暗兽撕啃之中反抗,挖坑。

    亲眼看着自己手掌上的肉化作血泥混在冻土之中,冰冷的手骨刨开千里之地,亲手将为她而死的万妖同族埋葬他乡。

    那时,她对着皇天后土许诺,终有一日,她会带着她的族人,回归故里。

    人在卑微弱小的时候,没有权利去决定局势,哪怕她有着万千深沉的心思,在绝对力量面前,她只能臣服跪守规矩。

    她完成了殿主的试炼,提出自己的要求,带走了那座巨大古棺之上的血石。

    至此,暗渊

    殿便再无双生圣镰。

    只是不知为何,殿主将她背棺进入暗渊一事压下,不为外人所知。

    这一点,不管殿主出于一颗怎样的心,阿绾承他此情。

    故而,分明能够大破暗渊殿的大轮明宫没有继续侵略霸占。

    她足够无情,足够冷血。

    但同时,也恩怨分明。

    陵天苏每一笔都猜中了,独独这一点不知,血生石是她这一生,唯一一次光明正大赢回来的东西。

    而阿绾也不屑去多加解释什么。

    正如他所言,人心难测。

    两个不同的人,又如何能够做到完全的同步心有灵犀。

    陵天苏自是读不懂她清明双眸之下深藏着的是怎样暗涌翻覆的过往。

    他继续说道:“白骨通天道,是为他们准备的吧,虽未成功飞升,但其中所蕴含的‘怨’足以让他们复活吧?你将万妖棺安置在暗渊殿内,为的便是今朝,以诅咒魔文唤醒他们。”

    那一日,自大地之中,受她召唤的魔藤,便是同族妖力所凝。

    阿绾用一种赞许的目光看着他:“真的好厉害啊你,还有呢?继续说说看,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入过森冥,初遇小冥主天妄杀,他在等一个令他深深忌惮的人,那个人为他带来了天神头骨。”

    “我起初以为,那个人是青狐,可后来战争爆发,我看到青狐与天妄杀站在一处,天妄杀对她表露出来的态度,是大妖蔑视小妖般的眼神,如此,我便知晓,天降神明,而那个神明,是死于你之手。”

    陵天苏抬手揉了揉耳朵,发现已经立了起来,但始终难以收回去。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神色,继续说道:“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破鹿妖主与青狐的阳谋,丧魂尸蛊蟲的宿主是谁你不会不清楚。

    那日你负伤,尾巴收不回去,不过是一场做给苍怜看的苦肉计,你离开修炼室去往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内阁,而是森冥部落。”

    阿绾此刻也没有继续给他按摩捏腰,盘膝懒散地坐在冰床之上,双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说话,模样有些乖:“还有呢?”

    陵天苏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说道:“你轻薄我时喂给我的那一口舌尖血,怕是不仅仅好心帮我破境吧?”

    阿绾双手捧着脸颊,脑袋微微歪了几下,倒是显得有几分少女般的沉静可爱:“喜欢吗?初吻哦。”

    陵天苏干巴巴道:“一般般。”

    阿绾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你怎么这样啊。”

    陵天苏微嘲道:“一个含着致命杀咒的吻,你叫我如何喜欢得起来。”

    阿绾支起身子,纤长的食指轻轻托起陵天苏的下巴,淡淡的微笑十分坦然。

    “不错,羽衣血的力量巨大,旁人承受不住,我在其中加了本灵妖咒,一旦你吞噬吸收那滴血,便可沦为我的妖儡,师尊她这么喜欢你,你若是为我所用,师尊日后也会变得更加好用,只可惜啊,那滴血似乎对你无用,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她眼底尽是盈盈笑意。

    陵天苏无声笑了笑,当然不会愚蠢地暴露自己开创了上古剑脉的底牌。

    圣人剑骨,足以斩咒。

    区区妖咒,的确无法拿他怎样,既然有人主动献上羽衣血这种好东西,他当然是却之不恭了。

    “若非今日听君一席言,我竟是不知,我的计划之中竟然还有着如此多的疏漏,每一个细节你都观测得分毫不差。那你记不记得……我趴在你心口里,曾经对你说过的一句话?”阿绾青色的竖瞳里忽然闪过一丝妖异的光。

    “什么话?”

    阿绾素手抵在陵天苏的胸膛之上,用力一推,将他扑到在冰床之上。

    火红鎏金帝袍之下的修长大腿微微分开,坐在他的腰间。

    平日里温柔如江南春雨的眸子此刻看起来显得分外妖娆噬人。

    陵天苏低骂一声:“重死了!起开!”

    其实不重的,只是好不容易给她揉好的腰子,被她一屁股坐下来,又开始犯痛了。

    阿绾缓缓伏下身子,挺翘的鼻尖凑近他的心口,有点像犬类般轻轻耸动琼鼻。

    她轻嗅微笑道:“当时我说……师公你心口好生温暖,味道好好闻。”

    陵天苏恍然的‘啊……’了一声:“我记得青蛇一族,一般夸人好闻温暖,是胃袋空了,想进食安抚食物的前奏。”

    “是啊。”阿绾眼眸弯弯,将脸颊枕在他的心口间,动作亲昵,说出来的话也是温软无限亲昵的:“你心口好温暖,味道……好香啊。”

    陵天苏抬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面上没有人任何惊慌失措。

    他忽然伸手握住阿绾瘦削的双肩,猛地挺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入口的,小心别崩坏牙齿了。”

    阿绾轻咦一声:“你今日不是来讨好我的吗?一碗鸡蛋羹也填不饱肚子。”

    纤长的五指撑在陵天苏的心口间,欲势做剜,盈盈浅笑:“不若将你这颗心献于我,便算的上是成功讨好我了。”

    (ps:因为很重要,所以再重复一遍,半妖正版在网首发。)

第一千零九十章:谁算计谁

    阿绾眉眼凝结蹙起。

    陵天苏笑道:“我今日是来同你谈判的,不是来送你人头的,不过,你若是不听话,我不介意——”他语气骤然低狠!

    一直平静幽蓝的眸子突然爆发出如狼森冷的目光,握住阿绾纤细手掌的手青筋凸起。

    他极为认真,一字一顿:“收了你的人头!”

    阿绾眯起细长的眸子:“你觉得你可以拿什么跟我斗?”

    陵天苏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用脑子啊,当年的你,这么弱小,都能布局弄死诸神都无法棘手头痛的修罗王,如今对付更厉害的你,当然也得动用脑子啊。”

    跟聪明人说话从来是不废什么劲的,阿绾面色微微有些难看,笑容有些僵凝。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嗓音低沉而危险,像是一条立起尾巴即将袭击人类的危险毒蛇:“那根妖骨?”

    陵天苏道:“不错,妖骨。双生咒,在对凤凰下此咒之前,我先对你下了,那根妖骨便是咒引,我死了,你也得与我陪葬。”

    身下这个柔美绰约的女子并未有多大的慌乱情绪,只是轻轻一笑。

    她眉眼柔腻,犹如云烟氤氲:“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呀~”

    指尖在陵天苏脖子上轻轻划过,嗤地一声皮肉被切开的声音在山道间响起,喷洒出来的温热鲜血如泉一般喷溅,冰床星星点点满是猩红。

    尚有几滴鲜血飞溅至她未抹胭脂淡色的唇角边,衬得她这张倾城绝世的脸愈发妖异动人。

    她伸出柔软的小舌,轻轻拭过那滴鲜血,卷之唇齿之间,残余的一抹殇红擦在她的唇畔上,分外妖娆。

    陵天苏没有抬手捂住伤口止血,因为他知晓,阿绾这一手看似随意的攻击,实则没那么简单,伤口在她的意念之下,无法止血,只会越涌越多。

    他的面色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失色,可陵天苏却是启唇森然大笑,他突然闭上眼睛,眉间星砂已显崩溃道陨征兆。

    “你疯了!”阿绾面色终于大变,如泉喷溅而出的鲜血也随之凝滞下来。

    陵天苏没有睁眼,亦没有停止催动自燃命星,他阖着眼神色淡然,仿佛感觉不到死亡的席卷。

    只淡淡睨着她:“愿意谈了?”

    阿绾深深凝眉:“我讨厌被人掌控生死。”

    陵天苏闭眼轻笑:“别怕,我的生死不也掌控在你的手中,这很公平,只不过刚得到手的权柄,力量,如果因为同我怄气而永眠错失,简直不要太遗憾了。”

    阿绾轻叹道:“你究竟想要从我这获得什么?”

    陵天苏听她语气终于软化下来,他缓缓睁开双眼。

    幽蓝色的眼瞳紧紧锁定她的脸,无不认真的说道:“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不是以天净绾这个身份,而是以阿绾的身份给我活着。”

    “放心,我知晓你是一个有着可怕野心的女人,你有着你的手段,我不会过度强迫你的自由。但是你,阿绾,已经让她哭过一次了,我不许你以天净绾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再难过伤心一回。”

    “反正当一个乖徒儿你也当了几百年,如今你神通广大,即便继续装一装乖,也不影响你的雄途大业吧?反正苍怜那么憨,骗过她,很简单。”

    阿绾怔住,彻底怔住。

    陵天苏的一席话,已经彻底颠覆了她对他的看法。

    在他出现的那一瞬,她在心中演算过无数中可能性。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为了苍怜而来。

    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为了苍怜,甚至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叶陵,你当真就这么爱我的师尊。”

    陵天苏扬眉:“我的女人,自然由我来护,不论是身体还是内心,我都不会让你再伤她了。”

    阿绾失笑,眼中却是掠过一丝复杂情绪:“你如此,与欺骗她又有何异?你觉得你能瞒得过她几时?她得知真相你欺骗他,她可不会原谅你。”

    陵天苏道:“对啊,欺骗她,隐瞒她,坏事由我来做,我们是同类人,苍怜不一样,她有着一颗赤诚之心,她爱憎分明,喜欢就是喜欢,憎恶就是憎恶,这样的女魔头挺好。”

    “我愿用一生谎言,守她不变初心,那种阴诈诡谲之事更不许去扰她,烦她。她脑子笨,负责打架就好,那些阴暗机谋,就由我替她来背负。”

    冰面上的鲜血被冻结,凝固成殷红的冰点,阿绾抬手拭去唇角的残红。

    她推开陵天苏,拾起一旁早已冻成冰的蛋羹,一勺一勺挖出吃下腹中。

    冻成冰的蛋羹味道极差,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但极差的味道终究不再是苦的了。

    不知为何,平日里最是擅长挂在嘴边的温柔假笑,此刻嘴角重若千钧,竟是难以抬起半分。

    良久以后,她放下空碗,倾侧一笑,笑容倾城动人。

    “有何不可,骗骗孩子心的师尊大人,不是再简单不过的吗?可你要知晓,双生咒虽然厉害,但对我来说,解除此咒,只需十年。十年后,你又准备逃到哪里去呢?”

    陵天苏笑了起来:“何须逃,十年后,我会亲自来找你。”

    阿绾下了冰床,长长伸了个懒腰:“行了

    ,如此,那我便在陪我那师尊继续玩一玩那好师徒的恩爱游戏好了。”

    陵天苏从铃铛内取出一件青裙给她:“穿这个?还有你那面具,给我摘了。”

    阿绾接过青裙,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师公是想看阿绾换衣服不成?”

    陵天苏轻嗤一声,幽蓝的眸子微微下移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屑:“你装柔弱受伤给你上药的时候我哪里没看过,尾巴都戳戳碰碰了,你还会在意这些?”

    阿绾那张白皙如玉的脸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这般女儿家的羞态看起来最是柔情动人。

    可一想到她骨子里流的血是黑的,冷的,这般姿态就要显得有些让人背脊发寒。

    陵天苏还是背过了身去,对她身子不感兴趣。

    阿绾素手轻招,血色的迷雾笼罩周身,看不清迷雾之中的风景。

    片刻功夫,那一身大红帝袍便换做了一袭淡素的青裙,衬得她身段愈发柔和纤窕,风姿绰约。

    那张修罗鬼面,也亦是收起不见。

    “走了,回去吃饭。”

    两人身下的冰床也散成了山间寒雾,陵天苏走在山道间,脚下咔嚓传出一声轻响。

    低头一看,却是一个残破只剩一半的拨浪鼓。

    这是方才阿绾换衣服时,不慎自衣袖间滑落的。

    可是,阿绾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不慎的时候。

    如此想来,那自然便是借助这次不甚,故意将这残坏的拨浪鼓遗弃了。

    陵天苏缓缓蹲下身子,拾起那个拨浪鼓。

    走在前方的阿绾身影微顿,却没回头,只淡淡道:“你对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也感兴趣?”

    陵天苏拍了拍残破鼓面上的尘土,轻轻摇晃两下,已经发不出半点鼓动的声音了。

    他跟上阿绾的背影,将拨浪鼓递给她道:“你娘亲留给你的东西。”

    阿绾平静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事物,眉眼间已无了笑影,神色很平淡:“你也会管这种闲事?”

    陵天苏目光晦暗:“既是娘亲留下的,应该好好珍藏,故人不再,旧物……也是个念想。”

    阿绾低眸看了一眼他腕间的铃铛道:“你这是在担心你的娘亲?”

    陵天苏微恼:“你到底要不要?”

    阿绾冷冷道:“不要,扔了吧。”

    陵天苏道:“扔了做什么,不如干脆点,直接毁了吧,反正都坏成了这样。”

    说完,作势就要手掌用力,震毁拨浪鼓。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命格

    阿绾神色依然淡淡,可陵天苏仍是看到她的目光紧了一瞬。

    他心中无奈叹了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地停止了力道,顺手将那残破的拨浪鼓受到了怀中:“我记得你毁了我一个拨浪鼓,这个就当赔我的吧。”

    阿绾收紧的目光也随之松散几分。

    她走在青石山道间,正午的风有些炎热,吹过她鸦羽般的漆黑发丝,可见那只纤长优美的秀颈间起了微微薄汗,被风吹拂过的秀发,带着一抹极淡的清冽体香。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山道间。

    良久,阿绾忽然开口说道:“天一净池。”

    陵天苏在她身后踩着她的影子:“什么?”

    “森冥部落里出来的那个黑雾掩体的人你见过了,他是第二使徒小冥主无念,他活捉九尾狐十七年,为的便是九尾妖心,但取心之前必须摧折其道心,让其绝望,才可顺利取出一颗完整的妖心,在师尊救出那只九尾狐的时候,她的记忆与意识是混淆的,那便是挖心所至。”

    “当然了,九尾妖心极为珍贵,不容缺之,可九尾狐如今亦是有着神游之境,即便是遗失妖心也不会危及生命,但她道心已毁,长此下去,必然疯乱成魔,战争开启之日,她手中所染鲜血你不会没有看到,天一净池是天地自生的灵净之地,池水能够洗涤净化心魔,对她会有帮助。”

    陵天苏面色有些难看森然,这几日他一直将娘亲安置与九重鸣幻铃内不敢随意放出也正是这个道理。

    娘亲妖心遗失,他怎么可能没有所察觉。

    他语气低沉,隐忍着森然的杀机:“无念夺我娘亲妖心究竟有何目的?”

    阿绾道:“小冥主忠诚于冥主,冥主又信奉于冥王,你觉得他挖下这颗妖心,又是为了什么?”

    陵天苏英俊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冥王封印千万载,沉眠期间,自是需要要养料进补,好……很好!他这是在拿我母亲的妖心喂养冥王。”

    他看着阿绾的背影,说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你继承了修罗王的大轮明宫,不应该是冥族阵营那一方吗?”

    “冥族阵营?”阿绾的语气似是感到一丝好笑:“你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陵天苏皱眉道:“无念这个人我琢磨不透,当日战争之时,他对你期望极大,一般能得冥族期望的,要么毁灭,要么拉拢,你明显是后者。”

    阿绾终于回首,带着一丝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你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他对我期望极大。”

    陵天苏缓缓吐出三个字:“弑神者。”

    阿绾缓缓凝起了眉,眸光深邃不可探测。

    陵天苏道:“如今看来一

    个善于伪装的人,身份可真是不少,小青蛇,蛇妖主,背棺人,弑神者。”

    阿绾柔和的嗓音也不由低沉下来:“他同你说我是弑神者?”

    “并未完全说明,起初我还以为他说的是……”陵天苏语气微妙一顿。

    他蹙了蹙眉,慵懒得眸子里掠过一抹殇。

    “不过他没有道理知道这些,我便推论,在暗渊殿内,隐藏着另一名弑神者,而你有急于求成地想要杀死修罗王,我本以为你是抱着与修罗王融合同化的目的行事……”

    “可如今看来,修罗王的权柄力量尽数被你掠夺了个干净,且你丝毫没有说到修罗意识的影响,而当初在地狱烘炉之中,你灰飞烟灭,本应无半分生机可言,如今你却活了下来。”

    “万物五行,生生相克,能够克制地狱之炎的,唯有天上神水。司水天神为你所灭,以你这种得物极用之人,我不认为仅仅只是为了天神头骨,杀了他也是你伪装死亡在烘炉之中的计划之一吧?”

    一切看似很没道理的事,实则每一步都暗藏着深奥的联系。

    为什么分明是妖族出生的阿绾,会有着神族父母。

    万年以前,修罗王为天神泰逢重创封印。

    千年以后,修罗王破开封印,死于阿绾之手。

    阿绾盯上修罗王,难道仅仅只是巧合?

    天神泰逢消逝万年而无人知,就连神骨气机都不留一分,天道罗盘都无法推演出他的半分下落。

    泰逢所想掩饰的,怕不仅仅是妻子腹中魔胎。

    阿绾先杀司水之神,取其头骨,以杀伐夺其神脉命格,弑神者无疑是诸神之中最可怕的一种神类。

    弑神者有着无限掠夺的命格,只要是命陨于弑神者手中的生灵,不论是诸天神佛,还是九幽冥魔,皆会被弑神者夺去一切神通能力。

    故而弑神命格一出,要么为七界主宰之王,要么……为六道人神不容。

    在数万年前,帝子降临,神域三千世界,同时迎来万古长夜,漫天星辰同升的天地异象。

    他便是天生的弑神命格,他出生于神族帝王之家,有着正统的血脉。

    天地七界,万域共主,他当之无愧。

    他被誉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亦是最有可能突破传说之中的入圣之境。

    可弑神命格一出,给诸神带来的不仅仅是敬仰崇敬之心。

    更多的……是恐惧与敬畏,在一个人即将掌控绝对的生杀大权,人们会恐慌,即便是神也不会例外。

    弑神者以杀伐证道,手中所染神明之血越多,所掌命格便越是可怕。

    期望越大,压在身上的

    责任便越大。

    如若他心中有着半分默念,误入歧途,正统神脉弟子便会成为毁灭诸神万域的可怕杀神。

    故而为了稳定七界,在帝子出生那一年,便被神帝封了命格,斩绝了他命里一切因果缘线。

    既无因果沾身,自然不会因为外界欲念而沉沦魔道。

    为保万无一失,刚出生的他便送往了天河尽头的天枢宫。

    阿绾衣带被山风吹得飘飞,她神思遥远了一瞬。

    那双淡青色的眼眸静水深流,实难想象她这么一个心思危险深沉之人,会生出一双这般清澈好看的眼,:“命格这种东西,我从来不信。”

    陵天苏道:“巧了,我也不信这种东西。”

    阿绾嘴角翘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世人都说天上星河定血脉宿命,可要我说,自生何必问天意。”

    弑神命格让她家破人亡,与亲人生离死别。

    弑神命格让她遭逢大难,给了她一个卑贱弱小无所依的一生。

    她没有靠山,那便步步登山,踏上绝顶成为山上之人,她没有天下,那便用自己的双手打出属于自己的天下。

    她既然活着,便不会绝望地想着如何体面的死去,活着就是要开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曾经有人让她绝望濒死,她便还那些人一个奇迹好了。

    “奉劝你一句好了,小心那个叫无念的小冥主,他……或许会比他的主儿还要棘手难缠。”

    陵天苏将她打量一番,仿佛重新认知眼前此人一般,因为他一度认为,阿绾与她哥哥一样,意欲成为冥族一方绝强势力。

    阿绾何等心思,看到他打量的眼神就知晓他心中所想。

    她嗤笑一声,道:“别拿我同那个废物相提并论了,我获得了修罗王的权柄,可不代表这我便要成为修罗王。一个冥王的傀儡影子罢了,吞了便是吞了,我要走的路,可不仅仅止于一个修罗王座。”

    令诸神忌惮头疼的修罗王,大轮明宫之主,到了他的口中,却是成了区区一个影子。

    这女人,生了一颗好狂傲的心。

    一段路,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山道之间,时而会遇见寻山的凤陨弟子,不过当这些女弟子见到陵天苏时,态度都会变得极为谦卑恭敬。

    想来……这三日里,枫瑟已经从门中弟子口中得知了隐司倾的身世。

    只可惜,有些东西,你一旦错过遗弃,在想回头拾起,恐怕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ps:感谢书友“书友58360467”也就是群里的浮沉,三次巨额捧场,激动的心,只能用一句卧槽来形容。好久没收到这么大的捧场了,感动。)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兔子专吃窝边草

    返回离瑶峰,妖尊大人已经将苏邪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

    她手中还拿着一个大锅铲当板子用,朝着苏邪挺翘圆润的小屁股急拍如雨,揍得苏邪嗷嗷直叫。

    苏邪这下可栽狠了,虽说苍怜反射弧极长,脑子憨憨,可毕竟是一代妖尊,实力通天。

    苏邪这一身修为在她面前可是不够看的。

    这会儿叫声有些凄惨,趴在地上挣扎不得,两眼泪花花的流,看起来是真的被揍得有够疼。

    阿绾不动声色的揉了揉额角,在苍怜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她露出了个有点头疼的神色。

    小声嘀咕了一句:“都这么大岁数了,活得还跟一个孩子似的,这就是我的师尊啊……”

    感觉好丢人。

    陵天苏嘴角抽了抽,虽然苏邪爱作妖,但此刻怕是不用苍怜一顿胖揍屁股都是疼的吧,毕竟那会儿都……咳咳……。

    这会儿受得住吗?

    那眼泪一看就不是假的,陵天苏小心脏一抽一抽的。

    有些心疼了。

    赶紧迎上去,抓住苍怜可劲挥舞的大锅铲:“别打了,别打了……”

    苏邪是个贼精明的家伙,一看陵天苏来了,赶紧从苍怜的魔掌之下挣脱出来。

    一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动作极为夸张,躲在陵天苏身后抱着他的大腿嘤嘤哭泣。

    “陵陵,这个老女儿变大了,也变不乖了,一点也不懂得尊重娘亲,她打我屁股~”

    陵天苏冷汗,哪壶不开提哪壶,苍怜醉酒时抱着苏邪哭着闹着喊她做娘亲,还一个劲儿地求她抽自己,无疑是苍怜这一生挥之不去的黑历史。

    嗯……虽然这位妖尊大人的黑历史有很多。

    他抖了抖腿,试图将苏邪抖开,苏邪抱着他的大腿硬是不肯放手,本来是疼得真哭,陵天苏以来她那嘤嘤式假哭就发挥得淋漓尽致。

    苏邪哭,苍怜也跟着哭了起来。

    因为她看到了篱苑外的那道青色窈窕身影。

    阿绾青裙招舞,步步生莲,身姿翩跹来到苑中,美貌依旧,眉眼温柔无殊,她虽生得偏瘦,身量却是与苍怜差不多高。

    她缓缓抬起双臂很轻易地能够揽住苍怜的双肩,如同幼兽归巢般带着轻缓柔和的依赖,将她紧紧抱住。

    脸颊埋入她的肩颈之中,声音软软温和道:“弟子该死,让师尊忧心了。”

    天生而来的演技,绝对是毫无破绽的完美。

    纵然她将苍怜欺骗了一次又一次,从里到外利用了干干净净,分毫不剩。

    可面对毫无作伪的关怀与泪水,她仍旧是能够毫不动摇地接受

    这一切,抱着一颗虚伪的心,温柔的外表,伪装成世上最好的弟子,还她一个拥抱。

    纵然陵天苏知晓她心中其实并不情愿,但是她仍演得十分完美,毫无破绽。

    苍怜浑身都是僵硬的,在陵天苏晦暗的目光中,他看到苍怜掀了掀唇角,似是想报之一笑。

    可眼眶中蕴了一池的泪水顺着她绝美的容颜潸然滚落,一颗皆一颗的滚烫泪珠打湿了阿绾的青裳。

    陵天苏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衣袖下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

    最后看到苍怜环着阿绾纤细的柳腰,那双极夜般冰冷霸气的眼眸此刻无限温柔,展颜绽放出了一个无限惊喜的微笑。

    他紧握的拳头终是缓缓彻底松开。

    苏邪也停止了哭闹,她贴着陵天苏最近,能够感受到他衣衫下的身体肌肉紧绷以及隐忍深沉的怒火。

    她识趣地松开他的大腿,缓缓起身,双臂从背后环紧他的腰身抱住,一言未发,无声安慰。

    “搂搂抱抱很好玩吗?”

    梧桐树下,隐司倾喂饱了火凤甘泉灵果,眉目清冷地看着苑内四人,面色臭臭的。

    她今日一整天心情都不是很好。

    陵天苏轻咳一声,揉了揉肚子,道:“先吃饭吧,肚子好饿啊。”

    五人入座,阿绾与苍怜同坐一侧,陵天苏左边是苏邪,右边是隐司倾。

    陵天苏面如菜色,一副身子亏空难受的模样。

    苏邪心知这次自己玩脱了,讨好般地替他夹了一块牛腰子贴心地沾满酱汁,放进他碗中的米饭上。

    接过刚一放上去,色泽诱人的酱汁沾饱米饭,就被另一块缓缓递过来的更为巨大、滴着更夸张量多 汁水的牛腰子一顶,顶到了碗的外边,滑到了桌子上。

    苏邪有些傻眼地看着隐司倾面色清冷淡然,一本正经地将她夹给陵天苏的牛腰子给顶飞出去,很是霸道地将自己那块牛腰子压在米饭上面。

    她顿时不满嚷道:“喂,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隐司倾冷冷道:“他自己没长手吗?需要你夹菜?”

    “你这可真是不讲道理了,你不一样也夹了?”

    “我不一样,他是我的狐狸,我是饲主。”饲主喂狐狸,天经地义。

    “倾倾你脸皮能再厚一点吗?他是你养大的吗还饲主,哪个饲主会吃窝边草,将自家养的狐狸给睡得嗷嗷叫。”

    陵天苏弱弱地举起一只手:“我确定,我没有嗷嗷叫,叫出声的是你们两个。”

    “你给我闭嘴!”三人异口同声,目光如刀朝他杀来。

    好家伙,刚刚还在吧嗒吧嗒眼泪直流,伤心难过的

    妖尊大人也加入阵营了。

    好……好可怕。

    阿绾夹着一块脆笋小口咬着,她生得温柔,吃饭也极为精细,一小块脆笋分三口吃,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睁着那双淡青色的竖瞳,似笑非笑地看着陵天苏,眼底趣意盎然。

    不知为何,陵天苏忽然头皮一阵发寒,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征兆。

    隐司倾用眼神淡淡指了指陵天苏眼前的饭碗,碗面之上是由千年墨手绘出来的狐狸胖爪印。

    苏邪轻嗤一声,重新夹起桌面上的牛腰子,凑到陵天苏的唇边,嫣然笑道:“我喂你呀?”

    唰的一下,筷子疾驰如影,裂空而来,带走了苏邪筷子上的那块牛腰子,顺势一甩,渐洒着肉汁的牛腰子抛飞出去。

    隐司倾正襟危坐,面上一派凛然,狭长的凤眸微微一斜,扫了一眼在树下啄着所剩无几羽毛的火凤。

    毕竟是她一手放养长大的灵物,早已是心有灵犀。

    它委屈的鸣叫一声,扇动着一对没有羽毛的肉翅飞了过来,叼住那块牛腰子,一脸不情愿的吃了下去。

    传说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如今居然沦落到被迫咽下牛腰子的地步,实在是可怜可悲可叹。

    有了火凤的助力,苏邪仅剩一个空筷子。

    陵天苏头一次觉得女人可怕极了。

    火凤都被逼着吃牛腰子了,若是再僵持下去,他这只可怜的小狐狸都不知要被逼到去吃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赶紧埋头夹住那块牛腰子猛吃。

    苏邪气得直磨牙,苍怜鼻息咻咻,差点把桌子给翻了。

    隐司倾满意地收回目光,本想做出一副高冷做派,可余光扫到身旁瑟瑟发抖进食的狐狸,脑袋上尚未收回的耳朵还在一动一动,扫过去的目光就怎么也不能够收回来了。

    她眼底划过一丝不自在的心虚,轻咳一声,缓缓抬手去摸他脑袋上的耳朵。

    这动作做起来当真是像极了饲主投食时撸宠物的小动作。

    苏邪呵呵冷笑一声,苍怜的面色也已经垮了下来,如同七月阴雨天。

    陵天苏十分识趣地将碗中米饭趴了一个大洞,果不其然,三双筷子齐齐伸了过来。

    “小妖儿,吃一片小黄瓜解解腻啊,这小黄瓜好嫩呀。”

    “陵陵啊,这烧花鸭好好吃,你也尝尝。”苏邪夹了一块鸭腿给他。

    隐司倾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将那切成小块还细心去了骨头的鸡腿肉放进了他的碗中。

    空下去的米饭大洞又塞得满满当当地了。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呸,渣狐

    三人无声对望,宛若有无形电光在空气之中交锋。

    在苍怜身后,还有某人心中不怀好意、火上浇油地伸过来一个夹着红烧排骨的筷子。

    当然了,阿绾面上的表情十分的无辜可爱,甚至带着几许对陵天苏恰到好处的仰慕温柔。

    这份可爱的神色落在陵天苏眼中就变得十分可恨。

    落在其余三人眼中就变得很是讨嫌。

    没有眼力见的,你个劫后重生的小青蛇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小命。

    你师尊都还在搁旁坐着呢,你不给你师尊夹菜,给场间唯一的男人夹菜是几个意思?

    苍怜方才还疼爱有加的小眼神一下子变得杀气腾腾,警惕起来。

    她一个眼神杀过去,‘吓’得阿绾小手一抖,很符合她温柔胆小的性格,将那块排骨惊掉在了桌面餐盘之中。

    陵天苏空洞着一双眼睛,奋力扒饭,心中惘然想着。

    怎么事情就发展成了这般地步呢。

    现在才三个人,家中还有个小醋坛子在那泡着。

    往更遥远的地儿想去,那朵生于幽篁故里的海棠花,实则也是个小心眼的家伙。

    她吃汤面碗比别人的小都要发脾气,若是……

    不敢想,不敢想,简直不敢想啊!

    回想当年,自己还是那个嫩出水的专一少年,怎么时过境迁,不知不觉,身边就多了这么多女人。

    他咬着筷子,无奈的想,莫不是这一世变成了一只狐狸,天生就是招蜂引蝶的命?

    唉,也许,这就是苏儿的命吧。

    想着想着就出神了,一出神便下意识地注意到苏邪上桌以后其实没有吃多少。

    心中又念着她瘦弱,就夹了一块她爱吃的烧花鸭腿放到她的碗中。

    苏邪看着碗中那一块静静躺在米饭上的鸭腿出神了片刻。

    很快,那双妖媚动人的桃花眸很快眯如弯月,眼睛亮晶晶的宛若天上星辰闪烁。

    一只鸭子就两条腿,一只苏邪夹给了陵天苏,便只剩下一只了。

    这唯一的一只鸭腿,陵天苏又夹给了苏邪,虽然没有刻意偏爱谁的意思。

    但这一个唯一,落到了另外两个人眼中,那便是变得极为偏爱,偏得都快扭曲了。

    啥意思?

    就一对鸭腿,你夹给我,我夹给你,秀给谁看呢?

    苍怜眼巴巴地看着陵天苏:“小妖儿~我也要吃鸭腿。”

    隐司倾静默无言地看着陵天苏的侧脸,没有说自己想要什么,盯了陵天苏片刻,又去看着苏邪的碗,蹙了蹙眉

    ,收回视线,然后又继续盯着陵天苏。

    想要。

    这两个字只差没写在脸上了。

    这无言的注视,简直比苍怜直接出言讨要还要可怕十倍不止。

    阿绾笑意盈盈,唯恐天下不乱:“叶陵公子待这位姑娘可真好,唯一的一只鸡腿都给了她,看来叶陵公子十分欢喜她呢,这种欢喜是天下第一的欢喜吗?”

    妖尊大人脸立马跟抹了浆糊一样,绷得紧紧,面色好不吓人。

    坐在一旁的凤凰默默收回了目光,默默放下了筷子,默默低头玩起了笛子。

    诛心之言!!!

    这会儿但凡她能够来上一句师公大人,就能解决掉苍怜这个大麻烦,可她偏生不叫,偏生就要喊叶陵公子,偏生还非要可劲儿刺激另外两尊大佛。

    记仇,好记仇这只青蛇!!!

    妥妥的报复,这货绝对是因为妖骨双生咒,借此机会报复他。

    果然古人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一顿饭吃得肝疼无比。

    “呃……凤凰你不是不喜欢吃肉类的吗?要不尝尝这个吧,这个炸圆子是糯米芝麻做成的,里面裹着的是红豆沙馅,我第一次做,你就吃吃看嘛。”陵天苏扯了扯他的衣袖,耳朵献媚般的一动一动。

    “红豆馅?”隐司倾果然不继续玩笛子了,只是不知为何,对红豆馅异常执着。

    她掀眸静静看了一眼陵天苏动得献媚机灵的耳朵,然后将自己面前的碗往他那推了推:“我没吃过炸圆子,是哪一个?”

    整桌子菜,圆形状的食物只有一盘,而且摆她最近,她一副不知何物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跟苍怜待久了,也跟着变傻了吗?

    陵天苏只好夹了一个圆子,正欲放进她碗中,可是发现米饭堆起未动一口,圆滚滚的炸圆子放上去一定会滚下来。

    他无奈叹了一口气,微微抱怨了一句:“倒是给我好好吃饭啊。”

    他将糯米圆子送到隐司倾的唇边:“啊,张嘴,咬的时候小心烫,外面虽然凉了,但里面的红豆馅还是烫的。”

    饲主反被自己养的狐狸给喂食了,隐司倾清寒的凤眸里顿时染上一层羞红的晕霭。

    她先是受惊般地退了退,然后注意到苏邪与苍怜同时朝她望过来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小小开心。

    她抿了抿唇,还是缓缓探出脑袋,如猫儿叼食一般轻轻咬住那团圆子,一双狭长的眼睛微亮地叼回到自己的领域,细白冷长的双手捧着一颗小小圆子,心满意足地低头咬着。

    这一次,她竟是破天荒地当着旁人的面,失了一回礼节,放下来手中的筷子进食。

    看来心情是真的很不错。

    陵天苏也跟着心情不错起来,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脑袋。

    就同她方才摸他那般,心中头一回理解到了那种养宠物的心情。

    这种投食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有没有。

    苍怜瘪了瘪嘴,一脸委屈:“是不是这三日我没同你困觉,你就不晓得疼我了,为什么就不给我夹菜,为什么就不喂我吃圆子?”

    陵天苏好心累,心道是你们没手还是我没手,吃个饭还要人夹来夹去,喂来喂去的吗?

    陵天苏被她磨得头疼,无奈道:“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夹。”

    苍怜有些难过:“她们两个你都是不问直接夹菜,那个冰块脸还得你亲手喂吃的,到了本妖尊这里,就成了我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什么你还不知道吗?还问问问!!这么勉强,干脆不要问好了,反正你更疼她们两个,你就是觉得我年纪大得可以做你祖奶奶了,所以就嫌弃我了对不对!”

    本来说得都是气话,她肤美貌白并不这么认为的。

    可不知为何说到最后,倒真像这么一回事儿了,陵天苏没有被气到,反倒把自己气得了个半死。

    “呸!渣男!居然嫌弃我年纪大!”

    陵天苏目瞪口呆。

    什么跟什么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成渣男了。

    正在安安静静咬着小圆子的隐司倾动作怔住。

    她似乎……比狐狸也要大上几岁。

    嗯……不过跟苍怜比起来,这几岁似乎又算不得什么,狐狸喊她做隐姐姐的时候,他似乎还挺开心上头的。

    问题不大,继续低头吃小圆子。

    嗯,好甜。

    苏邪咬着鸭腿噗嗤嗤笑出声来。

    阿绾饭量不大,从盘子里摸出一颗小果果小声咬着,饶有兴趣地看着陵天苏,暗自幸灾乐祸。

    说实话,陵天苏还真不知到苍怜喜欢吃什么?

    毕竟相识才不过数月,在他印象中,苍怜是那种吃啥啥不剩的好胃口。

    脑子转了半天,他犹豫说道:“我感觉这一桌子菜你都会喜欢的,但论最喜欢,我感觉你最喜欢吃的还是我,要不你乖乖吃完饭,待会儿我烤一只狐狸爪子给你吃?”

    “呸,谁要吃你的狐狸爪子。”

    苍怜个没皮没脸的,立马破涕为笑,转悲为喜,妖尊大人的气质真的是掉成了渣渣。

    “我要吃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小妖儿,谁也不许分走的那种。”

    呦呵,眼眶里的泪珠子都还没抹干净呢,妖尊大人就开始撩人了。

    (ps:感谢“意大利炮的三营长”巨额捧场,吼吼,开心!)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不许欺负我徒儿

    阿绾轩起眉梢,哪里会给陵天苏半分力挽狂澜的机会。

    有她在,今日这场饭就别想安安稳稳吃进肚子里。

    她展颜一笑,忽然亲昵地抱住苍怜的一只胳膊,眼神腻人道:“师尊师尊,方才你说的三日是什么意思啊?叶陵公子不是我的师公吗?怎么会被别的女人独占三日啊,师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轻飘飘一句话,再度将陵天苏推向了火坑的边缘。

    苍怜的撩人的眸子一下子变得凉飕飕,直勾勾地盯着陵天苏。

    她声音幽幽:“是啊,整整三日,我家小妖儿真是厉害,三日都没将我想起来。”

    陵天苏冷汗沁沁,用力瞪了阿绾一眼。

    许是那一只鸭腿起到了作用,又或许是小妖女不比那个憨憨苍怜,心机可深着呢。

    桃瓣似地眸子轻飘飘瞥了阿绾一眼,旋即笑道:“小可怜女儿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陵陵他是我灌醉的,衣服是我脱的,狐狸身子也是我推的。你这股怨气似乎发错了对象哦~”

    “更何况,事先我也有邀请过你的,是你自己不屑,说什么同我在一起就是同流合污,还骂我是个恬不知耻的小妖女。

    可我一拿出陵陵的裸身画像,你口水都快滴在画像上了,我不许你看你就抢,我只好藏进箱子里了,你自己悄悄跑进箱子里偷画像却不小心把自己关住了,那会儿大家都喝醉了,谁还注意得到箱子里有个人。”

    一提这事苍怜就气得炸毛:“你还有脸提这个!正当我是傻子不成,你藏画像有必要藏锁情箱里面吗?普通箱子困得住本尊吗,分明就是诱骗本尊进去,将本尊关了整整三天也就罢了,你还偏偏留一条缝,还让本尊眼睁睁看了你们三天!”

    “噗……咳咳……”

    阿绾一不小心,口中咬着的圆溜溜果果一下滑进了喉咙里,咔得直咳嗽,面色涨得微微发红,一双美眸惊奇的看着苏邪。

    这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屁股拔毛啊。

    这小姑娘怎生得这般邪气,强占妖尊大人的男人,还理直气壮地让她旁观整整三日。

    天界锁情箱她已有所耳闻,上品仙器,乃是凤陨锁情至宝,纵然是虚命境的大修行者被困入其中一时半会都寻不得脱困之法。

    只是此箱历来是无主之物,从未有人能够得心应手的操控此箱。

    何以如今看来,这个看着流着凡人血脉的小姑娘竟是炼化了此箱,能够随意开启封箱。

    阿绾掩唇轻咳一阵,等到喉咙深处的那颗小果果滚进肚子里,她眼眸悠悠在陵天苏身上打了一个转,唇角趣意微弯。

    心道这只妖狐小子自身就谜团重重让人看不透彻,如今就连身边的女人,似乎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个是荒帝孙女,日后大道坦诚,可谓是一朝得势,扶摇直上九万里。

    还有这一个生得邪气的少女,虽然骨子里透着人族凡血的气息。

    可哪个普通凡血,能够在如此年幼的年纪里,修得通元巅峰之境,又让神界天庭古箱,认她为主。

    事情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听到阿绾咳嗽,苍怜面上怒容顿时有所收敛,她轻拍阿绾羸弱的背脊。

    以为她劫后重生,体内还隐藏着什么沉疴伤势,心中担忧,连声音都不由放轻了一些:“怎么?是哪里不舒服吗?我看你饭也没吃多少,是不是难受没胃口?”

    阿绾卖可怜很有一套,她抱着苍怜,脑袋埋进她胸前丰峦之地,可劲蹭蹭撒娇,声音软软:“没有呢?这次阿绾能够活下来,多亏了师公大人呢。”

    陵天苏哼了一声,口中鸡腿连肉带骨头咬得稀烂,心中有怨发不出。

    若不是顾及苍怜,他早就祭出离尘剑,在这条黑心的蛇身上捅十几个窟窿眼。

    苍怜道:“这事着实离奇,当初小妖儿信誓旦旦的跟我说阿绾你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我还以为他是安慰我的,这才过去几天,他竟然真的将你带回来了。

    本尊说话算话,待会儿我就分你一半妖骨,剔了那些缠人的魔骨,日后也莫要修行那么痛的功法了,你想学什么,师尊都教你。”

    “回家的路……”

    阿绾笑意盈盈地侧眸看着陵天苏。

    不知为何,面对这副温柔到骨子里的笑容,陵天苏头皮有些发麻。

    “师公当真这么说的吗?”

    苍怜微怔,看着怀中浅笑嫣然的女子,额前一缕秀发下掩着一双温润青瞳,眉眼亦如往初,但今日瞧上去总有些格外媚人的意味。

    尤其是那师公二字,唤得千回百转,分外软糯柔甜。

    她家的小青蛇怎么忽然增添了几分媚骨妖娆的样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苍怜隐隐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

    陵天苏淡淡看了阿绾一眼,道:“不管如何,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苍怜道:“是啊是啊,回来便是最好的,不过我真的很好奇,阿绾你是如何从那地狱炎炉之中活下来的,我分明亲眼见到你……”

    说到这里,似是忆起了当日情景,她面露沉痛之色,不忍再说。

    阿绾并未说话,只是睁着一双温润的眼眸朝着陵天苏方向看来,似是询问。

    陵天苏才懒得费脑子帮她解困,让她自己想借口去。

    好没气地翻了一个白眼,低头吃菜。

    苍怜皱眉道:“你

    老是看小妖儿做什么?”

    “咳……”阿绾面带几分羞赧地轻咳一下,面上做足了一副偷看心中倾慕之人被抓了个正着的神色。

    她微垂螓首,懦懦说道:“这一切多亏了师公赐予阿绾的那根妖骨?”

    苍怜:“妖骨?”

    “嗯,那根妖骨是小木灵仙体所化的一根仙骨,属性为极木之灵,木灵生生不息,在极为关键的时刻护住了我一道灵息,方才师公下山,以招魂之术唤我残魂,以冰、木元种之力为阿绾捏造了一副新的肉身,又以火种之力煅魂,方得以重生。”

    苏邪嗯哼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阿绾,笑道:“重生之术可是绝秘神术,你陨落在白骨通天道的地狱之火内,居然凭借三行元种之力便可复活,这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了些吧。”

    苏邪从小就是泡在阴谋诡计的坛子里长大的,论心机,她可不弱。

    阿绾这一番说辞,应付应付苍怜还可以,但听到苏邪的耳朵里,却是有着不少漏洞的。

    “这位小姑娘言之有理,光是这几点自是不足以让我成功复活,自是师公大人深谋远虑,在赠妖骨之时便心有谋算。”阿绾浅浅一笑,话却是说的不明不白。

    “谋算?什么谋算?”苏邪眼眸弯弯,目光却是隐隐逼人。

    阿绾目光怯怯,小心翼翼地看了苍怜一眼:“师尊,我可以不说吗?”

    苍怜正欲说好,苏邪就打断道:“别啊,话说一半多没意思,这事你不解释清楚,你的师尊大人怕是晚上都要忧心得睡不着哦。”

    苍怜瞪了苏邪一眼,眼神凶凶的:“妖女,不许欺负我徒儿。”

    陵天苏抱着看戏的心,并未插嘴。

    苏邪目光犀利,让她逼一逼这条毒蛇,也挺解气。

    “唔……”阿绾面上的挣扎与怯懦之色更为明显了。

    她害羞的望着陵天苏,目光之中却是流过一丝阴险的狡狯。

    陵天苏暗道不妙,正要阻止,她便已经看准时机,率先开口道:

    “此事……师公大人牺牲甚大,他先是帮助阿绾重塑肉身,后又以……以双修之术助我,定神魂,安妖脉,补灵体。

    那根授予阿绾的妖骨与师公的小木灵仙体生生相印,同根通元,双修之时十分顺利,并未收到任何的凝滞阻碍,阿绾的灵魂如归朝源,师公大人强大而又炽热的能量涌进阿绾身体之中,以让阿绾妖魂与肉身完全稳定相融,那个鸳鸯双夜大神功当真是好生了得,若非今日亲眼见识,阿绾都不曾知晓原来邪道双修之术也能有回天之力。”

    神奇的是,一番十分羞耻的话她竟然能够轻声细语的缓缓念出,就好似诉说着什么平常的经历。

    更厉害的是说得还跟真的似的!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酸果果

    苏邪的笑容绷不住了。

    隐司倾的小圆子也吃完了。

    苍怜的神情犹如厉鬼一般吓人。

    陵天苏差点被她这句话吓出原型。

    哪里听不出来这毒蛇小娘们又在开始阴他。

    正午的庭院本该春风怡人,可一时之间,气氛阴沉得可怕。

    “不……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这位小姑娘……”陵天苏试图解释的话语被阿绾无情打断。

    她一脸无辜,眼神清澈的看着苏邪:“现在,我解释得够详细了吗?”

    苍怜已经默默地离开了席位,从厨房里抱了一堆柴火出来,一本正经地架好。

    掌心托着黑炎,漆黑的眼瞳空荡荡一片,宛若深邃不见地的幽暗之渊。

    她口中发出可怕的轻笑声:“狐狸爪子,是前爪好吃呢,还是后爪好吃呢?呵呵呵呵……我家小妖儿把我家小徒儿给睡了,呵呵呵呵呵呵……以后阿绾是该叫我师尊好呢,还是姐姐好呢?”

    隐司倾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沉默不言,周身气息宛若隆冬严霜,可以看出来此刻的她,很不高兴!

    方才还与他站同一阵营的苏邪,此刻不知道笑得有多开心,只是那阴嗖嗖的桃花眼迸发着摄人的寒芒。

    她一脸娇笑地侧身抱住陵天苏的腰身,动作亲昵可人。

    可是下手却是稳准狠,专挑他劳损不堪的腰子下手,力气足以勒死一头老虎,陵天苏疼得眼珠子都凸起来了。

    “哎呀呀~这位青蛇妹妹长得这般出挑好看,陵陵可真是有福气,只不过,这未免有些委屈青蛇妹妹了吧,你对他没有感觉,做羞羞的事情,可是会很痛苦的哦~”

    酸!

    还青蛇妹妹,人家不知年岁大你多少轮了,居然还一口一个妹妹,真的是酸掉牙了。

    隐司倾见他腰子旧伤叠新伤,终是心疼地蹙了蹙眉,正欲出手拉开苏邪。

    阿绾双手夹在大腿间不安摩擦,她羞红了小脸,声音细若蚊鸣哼唧了一句:“其……其实,阿绾是……喜欢的,当初第一眼见到叶陵公子的时候,阿绾就喜欢上了他。”

    说着说着,她眼圈就红了,双眼泪汪汪地看着苍怜,仅仅一眼迎上苍怜的目光她立刻瑟缩地低下了头。

    一双淡青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安与惶恐,她痛哭出声,是那般挣扎,那般羞愧:“只是……叶陵公子是师尊的男人,是我的师公,阿绾……阿绾不敢流露出半丝真心,此等不仁不孝的龌龊之心,藏在阿绾一个人的心中就好,阿绾无论如何都不敢叫师尊察觉此事,只是……只是今日,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了,大错已经酿成,

    若是阿绾继续欺骗师尊,阿绾余生难安。”

    陵天苏傻眼,彻底傻眼。

    啊……那个不是?

    感情你觉得你欺骗苍怜还欺骗得少了是吧,还余生难安。

    若不是双生咒限制着你,你这只小毒蛇都不知道浪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吧。

    他以为在这世上最厚的东西是苍怜的脸皮,感情你这小徒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蛇皮更厚啊!

    隐司倾默默收回去拉苏邪的手,反而鼓励一般拍了拍苏邪的手背,示意她可以更用力。

    “痛痛痛!!!腰子要断了,苏邪你给我撒开!”陵天苏直呼痛。

    苍怜见自己小徒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又软了。

    虽然自己酸得快要冒泡泡了,但还是安慰道:“你莫多想了,你是师尊最可爱的小弟子,我连一半妖骨都可以分你,更别说区区一个男人了。

    你若喜欢……呜呜……你若喜欢,大可直言,不必……呜呜呜……支支吾吾的,师尊……呜呜呜呜呜师尊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说到后面,自己都忍不住抽泣哭出声了。

    ‘区区’二字当真是说得字字泣血。

    妖尊大人说着最大度的话,流着最不甘的眼泪,在这世上,活的这么纠结的,也只有苍怜了。

    “师尊……”阿绾一脸感动地望着她。

    啧啧啧,师尊大人可爱的小脸蛋都哭花了,这是欺负过头了吧,不过……当真是有趣极了。

    “青蛇妹妹,你说喜欢陵陵就是真的喜欢吗?你若是亲他一口,我便相信你的话?”苏邪语出惊人,说出来一句让众人都意外的话。

    阿绾感动的神色微僵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完美的入戏状态。

    她俏脸通红道:“早……早些时候就亲过了,叶陵公子的嘴唇很软。”

    说完自己嘤咛一声,双手捂住羞红的脸颊,一副‘大事不妙,一不小心将说漏嘴了’的表情。

    苍怜一口银牙差点给咬碎了,气得差点就要用筷子去撬开陵天苏的嘴巴,把他舌头拔出了。

    苏邪眼睛眨巴眨巴:“好听的话谁都会说,既然很软的话,你再亲一次给我瞧瞧。”

    阿绾心中眉头大皱,这个小丫头,怎么比那狐狸小子还难缠。

    陵天苏意识低头意外地看了苏邪一眼,苏邪朝他瞧瞧吐了吐舌头,眼尾挑起一抹妖治的弧度。

    好棒的小妖女,她居然没中计,还假意相信反击回去。

    干得漂亮!

    若非场合不对,陵天苏简直就要抱住她将她狠狠亲上一口了。

    只不过你入戏归入戏,下手要不要这么重,腰都快给你勒断了。

    “咳……苏邪说得不错,你我最亲密的事都做了,还怕亲我一下吗?”

    陵天苏晓得阿绾是个心气儿极高的女人,虽然平日里伪装得极好,可内心却是瞧不起天地下所有的男子,在她心中,恐怕是自认为无人能够配得上她了吧。

    那日以舌尖呈送羽衣血,是为了计划的实施,方便操控他。

    如今这种小打小闹的场面,以她这傲气儿性子,当然不可能傻傻地主动送上门来给他占便宜。

    若她不肯亲他,谣言自然不攻而破,多好。

    “呕~”阿绾淡眉轻蹙,面容显得有些难受。

    她素手轻捂嘴唇,一手掩住小腹,声音带着几分倦怠:“不是我不想,只是阿绾今日身子好像有些奇怪,总是恶心想吐,什么也吃不下,就想吃一些酸果果。”

    说完一句话,这条小毒蛇明显露出了不济的精神。

    恶心想吐,还干呕反胃,要想吃酸果果。

    这么明显的症状傻子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陵天苏如遭雷劈!

    这么狠的杀招吗?!

    叫人无从招架啊。

    苍怜此刻的面容犹如一尊魔神,腾腾的玄黑妖气如龙狂舞。

    她歪着脑袋,眼神骇人的恐怖,像是整个人坏掉了一样僵硬着一步步朝着陵天苏走过来,口中毫无起伏的阴恻恻笑道:“酸果果……酸果果……酸果果……”

    太可怕了!

    陵天苏下意识地就要拽紧苏邪求救,嗅到危险气息的苏邪唰地一下松开了陵天苏的腰,跳到了三米远的地方。

    隐司倾也默默起身,让开了道,语出惊人道:“反正我马上也要离开此处了,没什么可以送你的,趁着还有几日功夫,我编一张摇篮藤床给你的孩子吧。”

    可是陵天苏看她这架势,腰间的玉笛霜玉都开始寸寸剥落成雪片,三尺青锋霜寒,看着更像是要去杀人。

    “诶?不是?没孩子!哪来的孩子!狐狸跟蛇怎么可能生孩子!不要听她胡言乱……”

    啪的一声,一盘尚未开动的蕨菜劈头盖脸的砸在了陵天苏的脸上。

    苍怜的怒气显然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她啐了一口,头一次对陵天苏露出如此鄙夷的目光:

    “呸,种狐!你对本妖尊作穿上裤子翻脸不认人的事也就算了,如今阿绾都怀了你的孩子,你还敢狡辩推脱责任!”

    陵天苏脑袋上顶着一团湿漉漉的菜,红红的菜汤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欲哭无泪。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先生

    他何时对苍怜床上裤子翻脸不认人了,要不是你这憨憨,我至于受这毒蛇小娘的窝囊气吗?

    委屈死了!

    一旁的那只心机小毒蛇:“师尊,你不要这个样子,阿绾好害怕,咔嚓……咔嚓……”

    某蛇一面抹眼泪,一面难过地咬着酸果果,吃东西从里不发出声音的她此刻咬得脆脆响,那双青色竖瞳低下,分明全是恶意满满的笑影。

    呵呵,在这世上,但凡是威胁过她的人,都是得付出惨痛代价的。

    一顿午餐,陵天苏吃得是狼狈不堪,脸上脖子肌肤间全是苍怜炸毛之下挠出的血痕,惨兮兮的。

    好在到了后来,隐司倾琢磨过味儿来了,觉得这不大现实啊。

    按照阿绾的说法,如果是今日招魂双修,怎么可能中午就怀上了,陵天苏射出去的诛暗箭也没这么快吧?

    对于这一巨大漏洞,阿绾自是早已备好说辞,再度摆出了一副羸弱可怜的小模样对着苍怜显忠诚。

    解释说是为了排除掉陵天苏身边无关紧要的女人,借着肚子里凭空捏造的孩子好生气走她们二人,如此一来,陵天苏便是她师尊一人的了。

    如此蹩脚不走心的谎言连隐司倾都骗不了。

    也唯有苍怜那个傻憨憨感动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差点没一激动之下,拉着阿绾拜把子了。

    好在她还晓得自己师尊的身份,及时悬崖勒马。

    这场惊心动魄的修罗场战争,总算是告一段落。

    至于那婴儿摇篮,还做个屁啊。

    接下来,便是要将娘亲陵千音,送至天一净池之中修养了。

    裂道心,生心魔,纵然是有天一净池的修养,也非年日之功。

    而人间,陵天苏已经有一年未归了,虽然说尸瘟毒一事已解。

    不过晋,离两国仍在战火交锋之中,社稷山河图已毁,晋国大雨连绵不知有没有得到改善。

    战争的开启,叶家必然压力骤增,爷爷年纪那么大了,自然不可再让他继续承担两国战火的重任。

    离家一年多的光景,也是时候归家了。

    当陵天苏再见到凤陨宫主枫瑟的时候,心中忍不住唏嘘一声。

    三日前见到这位宫主大人,是何等的风泣绰约,高贵清华。

    今日天一净池一见,整个人看着憔悴不少,深深地眼袋一片青郁,美丽的容颜也仿佛失去了水泽一般略显枯槁。

    她一向不施粉黛,素颜朝天,今日却是修了精致的妆容,强撑精神

    只不过强打起来的精神实在是能够让人一眼就看破她体虚气短,方才见她化光遁来落地时,明显立足不稳,腿似乎都并不拢了。

    见此,陵天苏心中大汗,看了苏邪一眼:“你这似乎玩得过火了些。”

    苏邪朝着陵天苏吐了吐小舌,笑道:“这事儿真不能怪我,玉箱之中的七情六欲有她的一份,这三日以来我并未压抑自己的情望,她自然受到了影响,枫瑟贪捷径,这斩情道怕是修得一塌糊涂。

    经过了三日玉先生的调教,陵陵你信不信,只要我现在心念一动,这位宫主大人必然沉沦与欲念之海中,如今四下无他人,就你一名男子,恐怕她会求着你要她身子。”

    “打住!打住!”陵天苏赶紧打断她可怕的言语,一旁凤凰脸色都开始发青了,她还在这里口无遮拦。

    “我对她可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你可莫要胡来!”

    苏邪这下好了,炼化玉箱之后,也算是有一大杀锏在手,神游境大修行者在她手中都如同玩物一般。

    她性子本就邪乎,真担心她整出什么可怕的幺蛾子来。

    “陵陵真的不考虑考虑吗?神游境的鼎炉可是万年难寻一个的哦,采补她一回至少可抵你百年修行,当真不心动。”

    苏邪嗓音诱人,没有刻意降低自己的音量,枫瑟这般修为,自是一字不落的挺进了耳朵里。

    再看到苏邪那一脸妖治的神态,哪里还有半分斩情绝念之相,分明就是妥妥的祸害妖女!

    再傻也知晓自己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一想到三日前她不怀好意地‘遗落’那件东西,直接性地将她拖入至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想她洁身自傲,一身清白,万年间从未沾染过半分男女情爱之事,竟然在一个冷物上狠狠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她简直不敢回想自己这三日是怎么过来了。

    羞耻,懊恼,悔恨,屈辱!

    她曾无数次想要自拔脱身,可那难以遏制的**几乎将她逼疯,一次次的沉沦,让她起身之时都不得不扶着屏风才能够勉强落地。

    一开始还道是自己心志不坚,让心魔有机可乘,感情闹了半天是自己新收的这名弟子在暗中使坏将她摧残至极。

    胸腔内憋着滔天的怒火,恨不得一掌毙了这孽畜!

    可当她一迎上隐司倾清冷打量的目光,枫瑟呼吸狠狠一滞。

    心中怒意如同一盆冷水浇淋而下,化作一股难以化去的浓浓郁闷悔意。

    她听闻门下弟子言说陵天苏等人需要借助天一净

    池,来蕴养九尾妖狐。

    天一净池是凤陨禁地,本不该外界。

    这这几日以来,冥族与暗渊开启大战之事她已尽数悉知,彼端神国第九天护道者亲启凤陨山门,众长老也与她严明一切。

    一切皆是误会,她曾亲手驱除的废弃弟子不是冥魔后裔,而是货真价实的荒神血脉。

    她无疑是距离天道最近的第一人,真神血脉,人灵二界万年难遇,她有幸拾回,一手带大,却又遭她亲手遗弃。

    众般苦楚与悔恨,言不清,道不明。

    恨只恨她当初听信青狐之言,过于相信神灵天雨的试炼之术,若非如此,她仍是凤陨弟子,凤陨宫在她的领导与带领之下,必然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未来。

    “倾儿……”枫瑟喉咙苦涩,平日里那双清圣高洁的双眸带着一丝隐晦的哀求。

    隐司倾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心中又堵又涩,只觉得可笑极了:这算什么?

    她满身魔污跌境尘埃时,换不回她一声挽留,幼年清修耐不住苦寂也看不到师尊眼底半分温情与安慰,只有无尽严厉冷派。

    被扔进冰寒之地久了,身子冻僵了,情感冻麻了。

    一盏透着温光的灯笼就足以将她身子回暖。

    一颗与人亲手喂他的小圆子便可让她甜上半日,那抹甜腻久久不散。

    再回首,才发现曾经渴望的,已忘的东西,再摆在她的面前,怎么如清水般寡淡,让人一点也欢喜不起来。

    陵天苏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十指交扣缠绕,他手掌温热有力,眼神温润含光地无言凝视她。

    隐司倾定了定神,缓缓摇首示意自己没事,也未抽回自己的手掌,反而更加有力的回握住他的手。

    她眸光明亮清澈,面上似有平日冰霜,可比之平常似又有些不同,嗓音轻缓道:“枫瑟宫主,司倾家中长辈遭逢劫难,望能借助天一净池一用,枫瑟宫主若是应允,晚辈愿以厚礼报之。”

    枫瑟浑身大僵,面色怅然若失:“家中?长辈?”

    她自凤陨长大,家自然是在九齐山中,她的长辈,自然是凤陨山上的宫主与一众长老。

    可枫瑟十分清楚,此家非彼家,而这个长辈亦更不可能是她。

    枫瑟看向了陵天苏。

    隐司倾眉间似含冰雪初霜,冰泉玉碎般的嗓音平稳坚定:“正如枫瑟宫主所言,司倾已非完璧,亦如枫瑟宫主亲眼所证,此身,此心,此灵魂,早已奉于我身边之人,陵君之母,亦为司倾之母,当恭,当护,以敬孝道。”

    (ps:感谢小裤衩的巨额捧场,嘤嘤嘤)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关门,放苏邪

    枫瑟此刻实在不好反驳,只是由心觉得她大道坦然,前路一片光明。

    一个是身负荒神血脉的神女,一个是半人半妖的杂血,如此倾负真心,实为不妥。

    只好委婉开口道:“你同他尚未成亲,行天地之礼,怎可以人媳自观,你对他一心一意,他却对你三心二意,就连苏邪都与他有着不清不楚的往事。

    你非他妻子,他转身便可另娶她人为妻,何苦如此。你日后是要飞升大道回归神国的天骄,还望能够细细斟酌衡量。

    天一净池你们若是想用,本座不会阻拦,但是倾儿,还请你莫要冲动,男女之情为小爱,当舍即舍,你身份特殊,应当以苍生社稷为重才是。”

    “当舍既舍……”隐司倾微微扬起的清寒凤眸里,听到这句话时,终于多了一丝凌厉的锋意。

    那锋意并不明显,但确实存在。

    许是从未被她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过,枫瑟惊退小步,面色微微发白。

    就听得她嗓音淡而陌生,语气之中虽有尊重,却无了以往的尊敬。

    “司倾自幼听宫主天地宗礼教诲,此生从未想过嫁人为妻,唯有陵君,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惊喜。”

    “因为是惊喜,所以只需遇见一次便是极好的珍贵,陵君为我撑伞,我愿用我一生借他一程。说到底身份宗礼什么的,不过是宫主妄自加在我身上自以为是的道理帽子罢了。”

    “我若成魔,天下弃之,举世皆敌,唯他不离不弃,我若为神,怎可因为这几句自以为是的无趣道理,舍君自离。”

    这一刻,她不以弟子身份自居,只是以一个普通过客,步步走近枫瑟面前,眉眼生疏冷派。

    “修道执本心,妄了本心,谈何而来的大道坦然,不念恩,不念情,此举与冷血的魔道又有何益,枫瑟宫主,斩情一道,你一直都修错了,你奉劝我回头,何不自观后路,是否早已走偏。”

    枫瑟面色惨白,嘴唇发青,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其他什么:“你当真是……”不可教也!

    浓浓的失望四字她没敢说出。

    别说如今隐司倾已非她的弟子,纵然她此刻仍是凤陨弟子,光是论她这一声荒神血脉,都绝非她能够出言教育的。

    这便是凡道与神道的区别。

    枫瑟于这两道,如执念入骨。

    隐司倾清楚知晓这一点,所以心中无力失望。

    枫瑟看她,终究止于此路了……

    区别只是在于,她是神还是魔。

    仅仅如此罢了。

    是一个死结,无法解开,继续论讨下去,也只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死局。

    要想从死局中走出,还需要有人快刀斩乱麻,重磅出击。

    陵天苏十分果断地朝着小妖女使了一个眼神。

    关门!放苏邪!

    苏邪轻咳两声,小蹦跳地欢快跳到隐司倾的身后,从她身后幽幽探出精致的小脸蛋来,直勾勾地盯着枫瑟。

    眼神微嘲道:“师尊大人,三日前我不甚遗失一物,师尊可曾看到?”

    精致妆容难掩苍白的脸顿时充血般通红。

    她连退三步,如同一只踩了尾巴的猫,厉尖着嗓音道:“本座没用那东西!”

    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邪笑容妖娆:“真奇怪,我也没说是何物啊,师尊大人怎知原来是可以用的。”

    隐司倾揉揉额角,有些头疼。

    枫瑟浑身直抖,也不知是气还是羞:“你故意留下如此恶心之物,又何必故此一问!”

    苏邪哎呀呀道:“我毕竟是邪门宗教出身,合欢宗内有一件两件这样的物甚不很正常,师尊大人您郎朗清骨,风姿傲雪,瞧不起此物也当为情理之中,可你一面用着还要一面唾弃,它可是会难过的。”

    枫瑟面色铁青,从衣袖中取出一物,砸在地上,怒道:“谁用你这妖女的东西!”

    只不过此举,颇有掩耳盗铃的意思。

    苏邪唉声叹气,一脸慈悲怜悯地看着地上碎成渣渣的东西。

    可惜道:“有时候我觉得师尊大人你气质绝佳,风度照人,好是极好,可就是这脾气差了点,应当多像弟子学习学习,正比如倾倾的陵君热心帮助弟子解决修炼困境后,弟子都会夸他好棒棒,而不是像您这般,用完就毁,着实没有人情味。”

    人情味这次是这样用的吗?

    还有那一句‘倾倾的陵君’,感觉怎么好不正经。

    众人凌乱。

    阿绾亦是心中无不感叹这小丫头的犀利言辞,那小肚子里,怕也是黑的。

    枫瑟明显抵达崩溃的边缘,活了这么大岁数,她还从未被人调戏得如此彻底过。

    修行万载高深莫测道行,竟然还不足一名妖女在那合欢淫 乱之地的十年之功,败得一塌涂地。

    清霜傲骨,在她面前,都成了渣渣。

    方才还一副长辈面孔劝说隐司倾莫要沉沦爱欲之中。

    可这会儿呢,她算什么?竟然拿着一个不堪死物,沉沦泥陷。

    她这般不自制,又如何有资格教育她人。

    枫瑟羞耻难当,再也待不下去了,落败而归。

    苏邪还在那:“啧啧啧,这小脸皮薄的,倾倾你是继承了她这一点吧,羞羞的时候一点也放不开,非要灌几坛自桃花酿才成,真是没意思。”

    隐司倾白皙的额前顿时青筋凸起,很想揍人。

    苍怜鼻息咻咻,恨不得把这嘴欠的小妖女抓过来挠碎了她。

    静池深淌,纵然到了春分时节,天一净池内的池水仍是如同冬水般严寒,冷雾云烟氤氲。

    池水尽头有一处小山瀑布,将凝未凝的瀑布清泉清渐摔碎成水沫,落石击响,清脆伶仃。

    陵天苏走至小瀑旁,腕间铃铛轻晃,玄光闪过,陵千音自小千世界现出,静淌在池水小畔中央,瀑布泉水淋沐在她苍白的肌肤上。

    沉睡的眉眼间,心口前的那道醒目猩红血迹,也随着清寒的泉水冲刷之下,逐渐变得干净。

    他伸手理了理陵千音散乱湿漉的秀发,神思复杂,眼神落在她心口间微微有些茫然得发寒。

    在这世间,有些事,有些道理,无需刻意去追求真相,其实在内心深处亦有回响与直觉。

    他压抑着心头的悲伤与愤怒,还有一丝无力,缓缓说道:“对不起,娘亲,儿暂时无法带您回家了。”

    天一净池是天地自然孕育出来的一片奇迹之地,池底足足自身百道灵脉。

    如若说偌大的灵界之中,最为完美的阴阳交汇之地是何方,恐怕就唯有此境了。

    百道灵脉,自是不乏充沛灵气,即可安心稳固修为道法,又可涤净心魔,修复裂损道心。

    不过入池片刻,陵千音周身紊乱几乎魔化的气息已然稳固不少。

    效果显著!

    冷寒的泉水敲击在她的身上,冷彻的冰寒将她从沉睡中拉了回来,湿润的睫毛微颤,陵千音缓缓睁开了双眸。

    眼瞳不复以往清湛,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颜色,漆黑的眸子里幽深不见底,眼神透着憔悴伶仃,宛若遭受到了什么重创。

    陵天苏眼瞳狠狠一颤,咬了咬牙,却也没有多问,只轻声道:“娘亲……”

    “唔……”灰暗的眼眸浮现出深沉难耐的痛苦,她双手抱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嗓音喑哑:“天……苏。”

    陵天苏嗓子哽了哽,袖中拳头捏紧,面上却不显分毫,声音极其轻缓道:“娘亲,这里是天一净池,你需得在此处好好养伤。”

    陵千音双眸微惘,素手轻抚自己的心口,低声喃喃:“我在暗渊殿中好像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将她的心给挖走了。

    很痛很痛……

    陵天苏双眸深眯出一个锋利的弧度,但紧紧一瞬,他抑制住了眼底的森然杀机,唯恐惊到娘亲。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招蜂引蝶

    他急急接话道:“那人是小冥主,无念。”

    “……无念,我……不认识他。”

    “对,娘亲不认识他。”陵天苏极其肯定地点了点头,认真说道:“所以娘亲就不要多想了,眼下应当好好养伤才是。”

    在陵天苏不断柔声安抚之下,陵千音的情绪逐渐有所稳定,眼神也不如初醒时的空洞苍白。

    她目光从涣散到微定,看清了陵天苏身后所立的一众女子。

    各有千秋,皆是倾城绝色。

    她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的依在池水石壁上,目光柔和慈爱地看着陵天苏。

    “孩子,你离家太久了,该回去看看你的爷爷还有子忧了,莫要贪玩误事。”

    陵天苏心中苦笑,在娘亲眼中,他恐怕还停留在十七年前,永远都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吧。

    不是不想回去,他比任何人都要急切地想要归家。

    还有天凰山,最初的故土。

    如今他羽翼丰满,也是时候将复仇的利刃,指向北方。

    “嗯,娘亲,我知道的。”

    陵千音静静地看了一眼陵天苏身后的那名白衣女子,许是她们二人气质相仿的原因,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对上那双清寒隐含关切的目光,她心中不由一动,有些无力的问道:“这几位姑娘是……”

    陵天苏微怔,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跟娘亲介绍媳妇这种事情本就令人羞赧。

    如今一介绍貌似还是三个,纵然他自诩并非风流成性之人,此刻不由也微显尴尬。

    但尴尬归尴尬,媳妇们不能晾着不管。

    他起身将腻在苍怜身边的阿绾往外拨远了几分,阿绾也明白他的意图,也是不想被人误会自己是她的女人,倒也没说什么,识趣离远了些。

    “咳……娘亲,不出意外的话,这三位皆是您的儿媳妇。”

    陵千音嘴角抽抽,忍不住在心中为子忧悄然鞠了一把老泪。

    可怜的孩子,你为你家相公谋婚事,你相公却在外头一下子招惹了三名女子。

    若非陵天苏是她的儿子,打小又被她抛弃,就连奶 水都是狐族之中长老所喂,以至于对他怀有深深愧疚,她早就将这混账小子狠狠教训一顿了。

    就算是妖狐天赋本能极为强大,你也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招蜂引蝶啊。

    遥想曾经,每年氏族供奉,都会朝着太古妖尊大人叩首敬拜之礼,献上狐妖一族的信仰之力。

    如今这下好了,日后归回氏族,这礼节要不要继续实施都成了一个大问题。

    历古以来,还从未有过哪位长辈供奉自己儿媳三拜九叩的。

    遥想自己当年,清修

    苦练,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成为新生一代的无上妖尊。

    这下好了,她还没成为妖尊呢,她的狐狸儿子就直接拐了一名初始妖尊大人回来。

    这若是带回了氏族,是当祖宗供着好呢还是当儿媳妇看待还是个巨大的问题。

    陵千音忽然想起了临别时子忧儿媳对她的嘱托,心中又是一声无奈叹息:“天苏,你过来,为娘有一句话要同你说。”

    陵天苏见她面色微带古怪之意,心中不由好奇。

    什么话还要弄得神神秘秘的。

    他将耳朵凑近,问道:“娘亲要同儿子说什么?”

    陵千音在他耳侧轻声传音片许,眼神之中亦是带着轻许恼怨之意。

    毕竟于她而言,所追求的感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染上人间权贵恶俗。

    可如今儿子身边皆是好姑娘,总不能叫他一一赶了去,虽然人间那位与他有名无实的姑娘她从未见过,但能得子忧珍之重之特意嘱咐的,想必也是一个痴情之人。

    传音完毕,陵千音清楚看到儿子睁大的眼睛里满是震撼与不解:“这当真是子忧说的?”

    “千真万确。”

    陵天苏苦笑:“可是我和离书都写好了。”

    陵千音屈指在他脑袋上轻敲了一下:“你若当真将这和离书送了出去,她怕才是要真的恼你。”

    陵天苏无奈,心道子忧这又是闹哪一出,当初在听雨轩醋轻衣的是你,如今要他娶轻衣的还是你。

    这女儿家的心思,怎么这般多变。

    他目光无奈地看了看身后那三位,好在娘亲是以传音说的这话,不然,又是一番闹腾。

    三人之中最为尴尬的当属苍怜了。

    她嘴角微抽,从未想过自己堂堂一代妖尊大人,竟然以这种方式被人介绍出去,儿媳,还三人同行。

    更可怕的是,她曾威逼利诱,让自己的婆婆喊自己姐姐,貌似当初见面的方式也十分的不融洽。

    婆婆一爪子把她心给掏了,她愤怒之下拧断了婆婆的手还不解气,飞起一脚还将她给踹了出去。

    完了,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彪悍恐怖之人。

    隐司倾轻咳一声,也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朝着陵千音欠身行礼,礼仪无不周道工整,一丝不苟的认真态度找不到分毫疏漏:“隐司倾,见过陵前辈。”

    陵千音微笑还礼,只是眉眼间天生生冷的疏离没有改变。

    她们二人性子皆是偏冷。

    两个清清冷冷的人凑一堆,是产生不了什么热度的。

    苍怜心道这个傻憨憨冰块脸,居然笨到叫前辈,一点也不亲昵,她正要跳出来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婆婆。

    “天苏,你脸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还有脖子,脖子上也有。”

    妖尊大人刚梗起来的脖子又立马缩了回去,一脸心虚。

    那些都是她生气的时候挠出来的,而且下手还不轻,更重要的是她误会小妖儿了。

    赶紧朝陵天苏投去哀求的目光。

    这副不打自招的憨蠢模样落到了陵千音的眼中,她哪里还明白不过来发生了何事。

    心中哀叹。

    儿啊儿,一心一意不好吗?

    子忧那般温柔可人,你这般朝三暮四,还惹了妖尊大人这般可怕的母老虎,日后可有你好日子过。

    陵天苏轻咳一声:“儿晚上睡觉发了噩梦,挣扎时不小心挠的,让娘亲见笑了。”

    蠢孩子,居然还帮着掩饰。

    陵千音深深无奈。

    苍怜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也就是这么一感动,连婆婆都忘了喊。

    反倒是苏邪,面上带着灿烂如花的可亲笑容,十分热诚小步跳过去。

    竟是大方迈入清池之中,毫不疏远尴尬地替陵千音捏肩捶背,更厉害这般姿态由她做出来十分自然亲切,不见一丝殷勤讨好的意思。

    语气也亲昵得像是一个乖女儿,嫣然笑着的时候,那双桃瓣似的眸子不见丝毫春 情妖异,反倒更下邻家小女孩一般带着几分对长辈的依恋,嗓音都带着一股子甜甜的风。

    “前辈,前辈,您长得可真好看,若非您是陵陵的娘亲,我都想喊你姐姐了,我叫苏邪,您也可以唤我小邪,今年十八岁,比您儿子大一岁……”

    说到后面,她软糯动人的嗓音带着几分小小紧张,十分符合少女特有的纯真。

    她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静静乖巧地凝视着她,小声问道:“我很喜欢您,您……也会喜欢我吗?”

    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直言喜欢二字,多少都会掺夹着几分虚假讨好的味道。

    陵千音性子矜傲持重,一般对于自来熟的热诚都是极为不适甚至是反感。

    可侧眸看向眼前这个名叫苏邪少女,却不会有这种感觉,她清丽的小脸在正午阳光下绚丽精致得近乎眩晕。

    给人一种莫名舒服的感觉。

    陵千音见她正仰头看着自己,面容生得明明如月,漂亮得不太真实,眉眼间却仿佛不经意间沾染了一些人间烟火的妖气。

    正值十八的年少妙龄,可那双深静的眼眸却是蕴藏着极深的忧郁。

    那抹散不去的忧郁,淡淡的哀伤,在那张灿烂的笑容下掩藏得极为好,或许连陵天苏都极难察觉。

    (ps:今天面试,在外面跑了一整天,更新晚了诸君见谅。感谢“一身诗意千寻瀑”的巨额捧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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