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临别
经过苏邪的几番调教,陵天苏自然不会蠢到这时候去跟一个正在生闷气的女人去讲道理。
默默拿起筷子吃面。
秦紫渃就坐在二人对面,不知何时摘了面纱,露出那张清水淡月般的面容,热腾腾的雾气将她眼睛蒸熏起了几分水意。
陵天苏吃了两口面,似是不忍以沉默对待她。
他心中微微叹息,放下筷子从铃铛里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星辰晶。
这是冥族战舰被荒神裳鸪击落于九齐山。
战舰之中的冥族已经被尽数清洗,虽然战舰已经被大肆破坏不能再用,可战舰的结构皆为数量庞大的星辰晶所铸就而成。
星辰晶非人间之物,纵然是在神界都是为神尊所管,异常珍稀。
裳鸪性傲孤高,并未收获这丰盛的战利品,倒是便宜了他。
“先生今日可带了铭符笔和锉刀?”
秦紫渃视线被桌面上那块泛着乌晶漆黑却时而散发出点点星辰荧芒的黑石所吸引。
她天生炼器成痴,这等从未见过石料对她而言却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这是何物?星辰之力竟是这般浓郁强大,其中所含的能量、运转的轨迹我从未所见,此石绝非俗物。”
她捧起那块星辰晶,指腹不断摩挲着,美眸之中异彩连连。
陵天苏笑了笑,道:“此物可否用来炼器?”
这自是能够用来炼器的,纵然放眼整个神界,能够得以星辰晶锻造而成的皆可位列与上品仙器。
除了炼器,更有其他妙用,唯有神界之中的上位之神才当以用得起此物。
如今流转至人间,对于日后小庄园的发展,亦是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纵然此刻人间没有相对应的等级炼器师能够全然开发出星辰晶的能源力量。
可陵天苏此刻的铃铛里却是不仅仅只有这一块星辰晶,那艘战舰体积庞大,整艘战舰的大部分面积皆是由星辰晶建构而成,数量可谓是颇为可观。
用来练手,倒也浪费得起。
秦紫渃目光明亮:“此物绝俗,正是绝佳的炼器材料,半年前在秋雨大师的指导下我已步入玄级炼器师之列,符道亦有所突破,符器兼并,可勉强跻身进入道级炼器师之列,若是加以此物辅助,我有信心,能够炼制出一枚虚器。”
她反复翻开着这颗星辰石,心中不胜欣喜。
以她多年炼器的经验,不难看出此物不凡,怕是不仅仅能够用来炼器。
若是碾磨成粉,再配以特殊手法绘制成符,
亦可创出多种珍贵用处不一的神符。
说着,她看向陵天苏,问道:“世子殿下可是需要一把虚器。”
对上那异常明亮的眸子,陵天苏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此刻说是的话,她必然今夜便通宵达旦地沉浸于专研炼器之中。
他失笑道:“小秦先生误会了,如今我不缺乏虚器,只是希望能够借助此物,能够让先生器艺更加精进一步。
先生天生金灵之体,短短两年时间便从高级炼器师突破至玄极炼器师,实为天纵之才,只可惜人间资源有限,大大限制了先生的炼器之道,日后若是先生需要什么稀罕材料,大可告知叶陵。”
说着,他又取出杀沉弓以及黑晶符箭,这些皆出自于暗渊殿,亦非凡品:“希望这些对你会有帮助。”
秦紫渃眼中流露出一抹失望:“只是想让我精进炼器之道?”
陵天苏点了点头,目光澄澈。
许是被那过于澄澈的目光所刺到,秦紫渃移开了视线,低头将自己面前的那碗面推给陵天苏。
她神情黯然,低声轻语:“今夜有些饱了,这碗面很好吃,可我却是吃不下了,能否请世子殿下代为吃下?”
陵天苏看着那道紫色倩影消失在街边一角,旋即收回视线,低头看着面前两碗面出神。
隐司倾取出两杯空盏,倒满茶水,淡淡道:“那位公主当是很喜欢你。”
她将秦紫渃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见到他的欣喜若狂,不可置信,震惊羞赧,看似平静温和,心中怕是早已激动得掀起了轩然大波。
以至于连袖中那本极为重要的千字文都落在了地上不慎踩了一脚都未曾察觉。
陵天苏轻声嗯了一下,将面前两碗面尽数吃下腹中,摸了摸肚子。
目光无奈至极:“凤凰,不要觉得我是在装傻充愣,只是感情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待她尊敬钦佩,并无半分男女之情。”
隐司倾起身,理了理衣衫,抬首仰望星空,凤眸长眯道:“走了。”
陵天苏随忙起身:“你不同我去大碑亭看看吗?如今时辰尚早,明日还有一日,我可以……”
“不必了。”隐司倾伸手将面具摘下,藏于袖。
“你家中那位骆姑娘情况危急,今夜你对我百般撩拨放肆,是不想自己的沉重情绪影响到我这点我十分清楚。
今夜我过得十分欢喜开心,开心得纵然知晓城内有大半姑娘都喜欢你都无法生太大的气,狐狸,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去做自己的事吧。”
陵天苏拉紧她的手臂:“凤凰……”
隐司
倾静静地看着他:“若是再逛下去,遇见更多的姑娘小姐要同你拉扯是非,我怕就不是一点点生气了。”
见她这般坚持,陵天苏无奈,只好松手。
面摊的炉子还腾腾得冒着烟火,安静的槐树影影绰绰,映着人间明月的那双凤眸忽然靠近几分。
她摸着陵天苏的脑袋揉啊揉,也不说话。
陵天苏无奈地微低着身子,将狐狸耳朵给冒了出来,果然换来了她的开口:“狐狸,好好修炼啊。”
地面上的两道人影重叠,月明风清,朣朦的夜晚星空升起了明灯三千,凡人们的心愿正随着明灯寄往天阙。
而这个即将前往天阙神宫的女子在万家灯火里对他说:“每次都是你看着我离开,今日,你先走吧,我看着你。”
陵天苏缓步走在幽静小巷之中,每次回首,都能看见灯火之下那道白衣照夜的清冷身影,目送指引着他回家的路。
……
……
越国皇宫。
皇子吴璋脚步匆匆地出现在了宫廷长廊之上,手中紧握着一张战报,面色肃然沉重,来到大殿门口,便被两名内侍打扮的宫女所拦下。
“璋皇子,太子殿下已经歇下了?”
吴璋面色阴沉地将她们二人推开,训斥道:“没有眼力见的家伙,若非有要紧战报,我又岂会深夜入宫。”
不等两名宫女阻拦,他直径推开殿门。
吴婴此刻正坐在案前擦拭着‘遇邪’,干净的帕子沾着些许养兵的特制银磷粉,将枪刃擦拭得光可鉴人。
吴璋看着她手中斑驳残破的长枪,心中的不解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此枪品阶却是一把灵器无疑,可早在一年前便已经彻底损毁,灵气全失,何以他这位皇弟仍是夜夜擦拭,更是以千金一两的银磷粉日夜养护。
这一年间以来,光是所耗费的银磷粉的价值便已经远远超过了那把灵器枪的价值。
他轻咳一声,正欲说话,却发现屏风之下还跪着一名哭哭啼啼地妇人。
空气之中还弥散这一股焚烧过的浓郁味道,一旁烧得正旺的壁炉之中,有火星黑灰飞舞,显然是刚烧过什么东西。
而那名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吴婴生母,嘉妃娘娘。
自从那年宫变,越国国君死于吴婴之手,这位嘉妃娘娘便一直久居于深宫之中,避世十载。
如今倒不知为何,竟然出现在了太子的宫殿之中,还是这番模样。
“那个……太子殿下,臣有要事禀告。”吴璋恭敬行礼,偷偷打量着案上的吴婴太子。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征婚
她面色一如既往的病态苍白,只是今夜气色更显无力颓然,下巴削尖锋利,唇形优美薄透,眼角眉间给人的却是一种无情凌厉的感觉。
此刻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宫廷礼服,款式简约素净,以至于肩头不知何时晕开的一抹血色格外醒目。
吴璋不动声色,心脏却是咯噔一下!
果然,太子负伤一事不假。
可如今吴婴的修为早已突破长幽,在这世间,又有谁能够将她伤至这番。
透着领口能够看到她衣衫下微松的绷带,她从不让宫中内侍为她上药,看起来伤势是自己处理的。
处理的手法很粗糙,血都未止住,将衣衫都染红了一角。
“如果是想说叶家世子回归的消息,你可以退下了。”吴婴起身将‘遇邪’小心轻柔地安放至兵器架上,她的房中只有一座兵器架。
而兵器架上,也只有一把枪。
吴璋错愕,看着她肩头的伤势,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不由喃喃出声道:“太子殿下都知道了?难不成这伤势就是叶陵所为。”
吴婴摸了摸腰间新换上的太子白玉带,唇角也多出了一丝隐晦难以察觉的笑影:“嗯,是他。”
吴璋心道今夜的太子皇弟好生奇怪。
看着她唇角缱绻的笑,他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被那叶家世子伤成这样原来是一件值得很开心的事情吗?
“能够伤到太子殿下的,想必那小子如今已有了长幽境的修为,此子未死回归,必成大害!”
吴婴唇角笑意如雪融化消失,目光冰冷,淡淡道:“知道了。”
吴璋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人,见她眼底升起不快,及时悬崖勒马,闭口不提大晋叶陵之事。
忙转移话题道:“太子殿下不知今夜召见今夜嘉妃娘娘是因何缘故?”
吴婴面色青黑下来。
这个女人可非是她召见来的。
今夜也不知是刮了哪门子邪风,还是说听信了某家大臣的言论,竟然半夜三更跑到她的寝宫来哭闹。
说是她身居太子之位,迟迟不登基为皇导致国家久无新君也就罢了,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太子妃之位迟迟不立,更没有诞下子嗣的半分想法。
此行为是万万要不得的。
于是拿着百官仕女图跑到这里巴拉巴拉一大堆,竟是关心起了她的亲事,举荐各方名女给她,望她早日纳妃,养育子嗣。
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让吴婴直接拂袖一卷,将她捧来的仕女图尽数卷至了壁炉之中烧得一干二净。
这还是她刻意压着火气,如若不然,怕是连人带画一同全给卷了进去。
知晓事情原由的吴璋皇子顿时哭笑不得,
他的这位皇弟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许多人都说他没有心,根本不懂得男女之间的情事,别人家的皇子权贵,甚至是连他吴璋,在她这个年岁里早已妻妾成群,开枝散叶。
而他始终孑然一身,更喜独行。
莫说宠妃了,就连侍奉端茶倒水,研磨添香的贴身侍女都不曾有过,更多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吴璋强忍着笑意,说着违心话:“其实嘉妃娘娘所考虑得不无道理,如今殿下年岁以满十八,按照规矩的确是已经到了纳妃繁衍子嗣的时候了。”
吴婴面色铁青。
纳妃?
还繁衍子嗣?
拿什么繁衍?
且不说她鬼婴是否有着生育的能力,自古以来从未见过那名鬼婴成功孕育过后代的,纵然她转生成人,真的可以,也断然无法和女子……
捕捉到了吴璋那幸灾乐祸的眼神,吴婴心中没由来地涌起一阵无名之火,恼怒道:“你若当真这么想,也不无不妥!”
果然,吴璋面色一僵。
不无不妥可不妥啊!
大大的不妥!
他曾得吴婴承诺,日后越国君王之位有他继承,反正吴婴也从未想要诞下血脉,最终这皇位还是落入他家。
可若是哪家女子得了太子的恩宠,当真怀了,他的美梦岂不是终将成空。
他赶紧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正欲说话。
地上那个哭哭啼啼的妇人立马收了哭脸,一蹦三尺高:“既然太子都应允了,那妾身这就下去准备!”
把话放下堵死,也不给吴婴开口的机会,飞快地离开了寝宫。
吴婴伸出去阻拦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一时不得收回。
这女人,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想必是听了宗亲氏族的挑唆,想将本家的女儿安插至越国皇宫之中来。
虽然心中百般抵触自己如同怪物一般的‘儿子’,可若当真能够让本家崛起,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吴璋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吴婴亦是万没有想到,自己时隔十年在见到自己名义上的母亲竟是要给她张罗婚事,她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
……
陵天苏去了一趟听雨轩,却并未见到子忧和她的侍女小灯。
听雨轩里人,早在一年前,姑娘醉酒得厉害,后被叶家军侍接入了王府之中,从此再未回归。
听到这个消息,陵天苏心中百般沉重。
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不解终于拨开云雾。
原来,轻衣一直咬牙坚持,甚至不惜服下
足以将人折磨发疯发狂的冷炎灵蓬也要强撑最后一口气竟是为了子忧。
可是,他记得她与子忧并无交情,何以为了她竟能够拼命至此?
难不成就因为知晓了他与子忧之间的关系?
满腹疑惑地返回王府,询问了爷爷,可他却是支支吾吾,左右而其他,最终还是将她怀有身孕的事情告知了他。
陵天苏身体陡然僵硬,如同五雷轰顶,巨浪拍身,轰打得他不知所措。
“身孕?!子忧有孩子了?!为何现在才告诉我?!!”陵天苏激动地满目通红,心中情绪当真是一言难尽。
狂喜振奋。
痛惜怜爱。
激动满怀。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当父亲了!
不论是万年以前,还是如今,他从未有过如此陌生、紧张、感怀、激动、惊喜的情绪。
看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左右来回不安度步的陵天苏。
叶沉浮立即说道:“并非爷爷不想告知你此事,只是轻衣苦撑一年皆是为了她腹中那孩儿,如今爷爷知晓你对轻衣的感情不如那姑娘来得深厚,再说轻衣那孩子如今面目全非。
早已不入当年那般模样讨喜,又浑身是毒,你能够去看她爷爷已经十分欣慰,若是如今再叫你知晓那姑娘怀了你的骨肉,又醉于酒毒之中昏迷不醒,你定会日夜陪在她身边看护照料,只是这样一来对待轻衣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一番话如同冷水浇淋,陵天苏急躁的脚步停了下来,他面色肃然的看着叶沉浮:“爷爷,我不会。”
叶沉浮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你且先去吧。”
长夜未央,天空幽蓝。
三千明灯早已远离皇城,再也难寻。
夜色之中,踩着枯叶廊道的脚步既是轻快又是沉重。
陵天苏终于来到一处房间前,抬臂推门,满是汗水的手心在房门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
小灯正侍奉于床榻旁,夜色以深,她蹲缩在榻下似是睡着。
陵天苏脚步细微无声,来到床前,目光明亮地看着床榻上的少女。
窗外春蝉之声浅浅幽幽,星光代替烛火洒落至房屋之中,将榻上女子眉眼映得真切。
总是在沉睡,她容颜依旧美丽不可方物,雪白的肌肤间透着一缕浅而不散的淡淡酒香。
那是千年醉的独特香味。
陵天苏看着她的眉心,确认回梦的灵体已经正常归体,心中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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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缠尾,生生世世
他的视线寸寸下移,贪恋似地缓缓流连过她的眉眼笔唇,似是要将她的容颜印入心中。
最后,终于,他目光带着七分紧张,两分期待,一分温情地落在了少女的腹部间。
经过一年光景,按照常理而言,寻常女儿家身怀孕事,此刻怕是早已瓜熟落地。
可他与子忧皆为妖兽之体,妖兽诞下子嗣本就比起人类要艰难百倍不止。
此刻她的小腹平坦,腰肢仍是细如枝柳,盈盈可握,看不出半分怀有身孕的模样。
再加上有着千年醉的醉光阴作用,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孩子极有可能在千年以后才会开始生长孕育。
可是他并不失望遗憾。
因为那里,正有着他们的孩子,在慢慢长大。
陵天苏伏下身子,动作极其轻柔地将耳朵贴在她平坦的腹间,纵然此刻听不到半分动静,可是他的内心仍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满足。
妖者,孕育子嗣之艰难,在苍怜、苏邪还有凤凰三人身上深有体现。
唯有子忧,他们二人血脉相近,皆有着九尾狐的血脉,不过两次竟然成就了这番好事。
“笨丫头,难怪那时候你要单独叫娘亲送你,定是交代了她不许告诉我你怀了我们孩子的事吧。”
陵天苏的低声自语,惊醒了小灯。
她尽心侍奉牧子忧,纵然是入睡十分,但凡有半分风吹草动,她都能第一时间惊喜过来。
“谁!”
警惕的目光落在陵天苏的脸上,腰间软剑都已经抽出一半,可看清他的容貌时,顿时化作一声惊呼:“姑爷?!!!”
陵天苏缓缓上榻,将怀中女子轻柔抱入怀中,淡淡说道:“嗯,是我,今夜不用守着了,你先出去吧。”
“姑爷……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小灯拼命揉眼,直至将眼眶揉的通红一片,才知晓这不是一场梦。
她带着几分哭腔:“你……可算是回来了,小姐她……小姐她……”
“嗯,我都知晓了,今夜我会让她醒过来,你先下去吧?”
小灯拼命摇头:“我不下去,看不到小姐,我心里发慌,她都睡这么久了,我害怕……”
陵天苏失笑:“害怕什么?”
小灯蹲在地上,将脑袋埋入双膝之间,闷闷说道:“害怕小姐醒不过来……”
“净说瞎话。”陵天苏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算了算轻衣醒来的时间,不敢过多的耽误,也不再跟她过多纠缠。
“算了,反正你上次也……随你好了。”
小灯刚一抬首,眼前一件衣衫扔了出来,正是她家小姐的那件外衫。
她腾的一下蹦了起来,看到床榻上陵天苏正半撑着身子,自己身上的衣衫都
解了一半,露出劲瘦的半边肩膀与后背,手中正在解着牧子忧的白色亵衣。
修长灵活的手指之下,白雪般的肌肤呈现在了星光之下。
小灯面色通红:“姑姑姑姑爷!!你要不要这样,人还昏着呢?你这是趁人之危!”
陵天苏又扔出一件肚兜,拉下床帷,白纱之下,他的身影模糊轻动:“我对子忧还需要趁人之危?最后说一次,你当真不出去吗?”
小灯小脸羞红:“姑爷你真不要脸!”
话是这么说,可她没有挪动半分脚步的意思,小手一摸,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画本炭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床帷之下的种种香艳之事。
小手飞快唰唰唰。
小姐可是教过她画工的。
若是醒来,用此画还能好生将她调戏一番,当真是有趣极了。
直至帷幔之下,伴随着他缓缓沉下身子。
床榻之上,传来一声细细的低吟之声。
“这是……”小灯目瞪口呆。
牧子忧醉沉了一年时间,唯一醒来的一次还是在骆姑娘妙手回春的一根银针下。
“姑爷,以前我记得你不是这般急不可耐的啊?怎么离家一年时间,就变成这样了?”
陵天苏目光微瞥,差点气吐血,床榻外围的少女居然真的没走,还臭不要脸的直勾勾盯着他看。
小手提笔如影,那画画的沙沙声当真是刺耳无比。
子忧身边怎么养了这么一个无耻的小丫头。
吓得陵天苏赶紧扯过被子遮掩住两人的身子,怒道:“什么急不可耐!我这是帮她将千年醉的药力度化,话说你别画了!若是子忧的画像被旁人看到,我打烂你的屁股!”
他修成小木灵仙体,可将千年醉的药力尽数渡于自己的体中,再快速生出醉叶剥离出体,便可解除药性。
如若不然,在行这等事前,他怎么可能不问子忧的意愿。
只是他低估了那小丫头的无耻程度,居然临摹绘画。
听到陵天苏能解千年醉,小灯面上明显放松不少,可看到他拉起被子盖在身上。
她不满地轻啧一声,起身就过去拉被子:“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怎么就看不得了,我还要作画调戏我家小姐呢,你莫碍事。”
“痴汉啊你!”陵天苏死死拽紧被子,进退两难,却还要在这跟她拉拉扯扯。
心中更是忧心轻衣若是醒来,定会重新扎针入颈。
本该速战速决的,被这个家伙一耽搁,指不定要磨蹭到哪里去。
陵天苏眉心起了一丝戾气:“你给我滚出去!”
小灯一梗脖子,作死道:“不出去!我是忠心耿耿的贴身小侍女,一辈子也不离开我家
姑娘。”
冥顽不灵!
陵天苏直接掀了被子,目光泛起一层血丝:“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贴身小侍女?可不就是陪嫁的通房丫头吗?再敢耽误正事,小心爷现在就办了你!”
小灯面色登时红到了脖子处,哪里还有半分嚣张放肆的影子,慌不择忙的奋力推开陵天苏,带着一丝哭腔:“你……流氓!”
说完,就跌跌撞撞仿佛被蛇咬到地跑了出去。
当然,愤怒之下还是顾及自家小姐的颜面,并未忘记将门给顺手关上。
陵天苏满目阴沉:“碍事!”
无人叨扰,他再度折身返回,继续努力。
东方逐渐吐露出一丝银白的光辉,万物似复苏。
包括他怀中温软动人的女子,随着他掌心生出一朵璀璨碧绿的叶子,她亦是在缓缓复苏。
陵天苏随手折了掌心那朵新叶。
“唔……”
牧子忧脑袋昏昏沉沉,思绪都是凝滞的,她仿佛做了好长一场梦,身子更是乏得厉害。
意识将归未归,耳侧却是响起熟悉的喘息之声。
她缓缓睁开那双水雾朦胧朝露般的眼眸,醒来第一时间。
她目光愕然地捕捉到了一缕银白色的发丝,身体的第一反应不是紧张害怕,而是激灵战栗。
身子不由瞬间收紧。
陵天苏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用力将她抱紧。
牧子忧双目放空,似是被冲傻了,脚指头都是酸麻的,浑身上下更是提不起一丝力气。
她听到了自己低靡柔软的嗓音,似有痛楚,又似欢愉。
二人不知何时都化作了本体,尾巴早已相互胡乱的缠成一团,纵然是在昏睡之中,她的身体仍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狐狸尖尖耳朵直竖而起。
她身子轻颤,一醒来就面对这样的荒唐场面,她脑子有些懵。
两人身子皆起了一层细腻的薄汗,肌肤亲昵相贴,每一次呼吸声的起伏,皆无比清晰地传达给了对方。
她侧眸,便看到枕边那枚散发着浓郁酒香的绿叶,整间屋子里所散发着的暧昧气息也似乎沾染了几分清冽的酒香。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面色登时羞红,怯怯地想要收回尾巴,却被陵天苏缠得死紧,不肯放她离开。
这是妖狐一族特有的欢好方式,唯有深爱的两人,情自深浓时分,妖尾总是不由自主地缠在一块,寓意为纠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她尾巴象征性地动了动也就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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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真好
“你……太不像话了。”牧子忧湿红的眼潮意难散,语调幽怨,啊呜一声,一口咬在陵天苏的肩膀上。
可是看到他浑身上下皆是战斗留下的痕迹伤疤,目光一软,咧出的尖尖虎牙受惊般的立马缩了回去,化作一个极致温柔的轻吻。
这一动作好似激发起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陵天苏骤然撑起身子,目光幽沉地凝望着她,嗓音沙哑醇厚:“距离天亮还有一炷香的功夫。”
牧子忧撑着他的胸膛,盈盈水光的眸子又羞又畏,她知晓他话中是何意思。
心中多少有些怕怕的。
她虚张声势地咧了咧尖尖兽牙,恐吓道:“你还胡来我就咬死你。”
陵天苏眼眸一弯,低首用力吻在她的唇上,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嘴唇被她的尖牙划破,近乎贪婪地,如同渴水。
背脊绷紧。
“唔唔……天……唔唔……天苏……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成……你嘴唇流……血了,让我看一下。”她模糊不清的呻吟声在两人缠绵的唇齿间断断续续溢散出来。
半柱香后……(羞羞的只好用删了用四字代替。)
陵天苏起身替她穿衣,穿着穿着就傻笑出声,又忍不住将脑袋往她肚子上蹭。
牧子忧羞恼地推着他脑袋,揉了揉酸痛的腰子:“别舔着脸皮傻笑呢,灵界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一醒过来就看你在这胡作非为,小心我将你狐狸尾巴打成死结让你哭一辈子。”
陵天苏将她的斥责言语直接过滤掉,脸颊蹭着她的肚子,目光之中皆是藏着柔情与蜜意。
明月当空,晨风渐起。
鸟声啾啾,狖夜鸣鸣。
一颗急切火热的心怎么也无法凉下来,纵然一番发泄,心潮仍是澎湃难抑。
他嘴角深深卷起,肩膀微颤,无声的笑着:“子忧子忧,我们有孩子了,真好。”
推搡的手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指尖微顿,将他鬓间一缕散乱的发丝轻柔拢顺。
不知不觉,她面上也带着深浓笑意。
在这一刻,仿佛窗外的风,都是甜腻动人的。
“是啊,真的……很好。”
陵天苏脑袋在她肚子上蹭啊蹭,语气之中满是雀跃期待:“你说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什么时候能出生啊,出生后要取什么名字比较好呢?还有还有,我第一次当父亲,应当要做些什么?”
期待之余,又是满满的忐忑不安。
他不知应当做怎样的准备,来迎接这个小生命。
暖色灯烛之下,她朝露般的眸子凝望着眼前这个欣喜若狂到不知所措的少年。
她眼圈蓦然红了,柔
软而纤长的睫毛上似有水雾栖息。
一纸婚书,两族血仇。
当年雪域逃婚时初遇的那个少年,注定就已经无法成为她的夫君。
寻风珠碎裂终是无法修补。
当年她独自一人蹲在房间之中无言哭泣,从未想过会有今天这么一日。
她满心欢喜的那个人,会因为他们的孩子诞生高兴得不能自已。
不用再为寻不到他而感到痛苦,不用再为两族血仇而惶恐不安。
过往的一切都已经风吹雪散。
此刻,他就在身边。
并未等来牧子忧的答话,陵天苏双臂松开她的腰肢,坐直身子,幽蓝色的眸子定定地凝望着她。
乖巧得像一只家养的小动物,他满心期盼紧张道:“子忧,子忧,我十分欢喜这个孩子,你……欢喜吗?”
牧子忧将他紧紧拥入怀中,柔软的指腹划过他**满是伤疤的背脊,她嗓音凝噎:“笨狐狸,我若不欢喜,谁还欢喜呢?”
窗外的鸟儿不知何时停了鸣啼,万籁俱寂,春天多情红叶随着晨风缤纷落下,洒满庭院,宛若黑暗世界里炽热的火焰。
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
侍女小灯抱着双臂蹲在门外,看着穿戴好衣衫的两人并肩牵手走出,她双眸瞪大,手中的小本本都惊掉一地:“小姐,您居然真的醒了过来,姑爷这身子是灵丹妙药做的吗?”
牧子忧刚迈过门槛的脚僵在了半空上,眼睛瞪如铜铃地看着地上画了两三页的小纸,一张俏脸充血般的通红起来,愤恼地瞪着小灯:“你当真是越发没有管束了!”
陵天苏眼皮狂跳,抬手之间就将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子忧,轻衣应该快醒了,我有些担心,先去看看她,你就莫要跟着了,留在这里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臭丫头。”
并非是刻意支开她,陵天苏可以不怕鬼子菩提的剧毒缠身,但是他不能不顾及子忧。
如今她肚子里还怀有身孕,若是稍有不慎,沾染了几分毒素传染给孩子,那两人都要追悔莫及。
牧子忧亦是十分清楚这个道理,板着小脸,伸手捏住小灯的耳朵,就往房中拖过去。
“死丫头,吃豆腐吃到你自家姑爷小姐伸手,当真是欠收拾了。”
小灯无从抵抗,牧子忧又刻意用力元力,小耳朵一被掐住,立马就被迫化作了狐狸原形,跟提小狗崽子似的被提进了屋子里,开始一轮爱的教育。
陵天苏来到轻衣居住的小院,正值她转醒。
早在她入睡之前,陵天苏就将她身上藏着的银针给收了起来。
可现下一推开门,就瞧见她双眸空洞地竟然从床榻
下的门板里抠出一根硕长的钉子,看那颜色甚至都隐隐有些生锈。
她就这样用手指摸了摸粗细,然后随便在被子上擦擦,面上毫不在乎地就往自己脖子上扎去。
在床榻边上,还留有一张交代给林淡心的种种事宜。
这一幕看得陵天苏是怒火攻心,七窍生烟。
这一年间,她就是这般随意对待自己身体的?
一个箭步冲上去,夺过她手中那根钉子,气得在手中将那钉子直接捏得变形仍在地上。
他怒道:“你就不能好好爱惜一下自己吗?!”
骆轻衣此刻正转醒起床,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夜陵天苏为她换上的干净白色亵衣。
想来夜里间遭受着鬼子菩提之毒的影响,睡得极不安稳,床上隐约可以看到挣扎痛苦的痕迹。
微敞而凌乱的衣衫下,是斑驳伤损的肌肤,让人触目惊心。
她睁着一双黑红空洞的眼睛,茫然道:“林淡心,你为什么要收走我的银针?今日还要给九儿姑娘问诊。”
问诊时,针入穴一半,可封四感以及体内鬼子菩提之毒不外散。
而她方才测量过那根钉子的长度,恰好比得上她平日里使用的银针一半。
只是此刻,她视觉与听觉,已经无关施针,彻底丧失。
她并不知晓,方才陵天苏所说的那一句话。
见她这副模样,当真是心中什么怒气都散了。
他坐在床缘,握住她的手掌,在她掌心写道:“不必继续施针了,苏九儿现以清醒无恙,你需得先为自己养好身子。”
骆轻衣眼珠子微微一转,空洞的目光看不出什么震惊或者激动的情绪,只是此刻,却又两行血泪从她眼眶中滑落,沾湿了容颜。
她嗓音微哑:“你休要骗我,千年醉即便是我也束手难策,怎可能说解就解。”
陵天苏赶紧以袖子将她面容上的血迹擦干净。
本还想着告知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见她不过是听闻子忧醒来的消息就激动成这般,竟落下血泪。
显然,大喜大悲,是禁忌。
此刻,不宜告知真相。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写道:“事关世子殿下子嗣,我何须撒谎诓你。”
骆轻衣神色微凝,竟是说道:“你究竟是谁?”
陵天苏苦笑。
好敏锐的直觉,都这样了,竟然还能够察觉到他并非林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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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份快过去了,跟大家唠唠嗑
趁着今天四更,跟小可爱们寒暄几句,唔……这个月马上就要过去了,下个月正式上班,估计也没多少时间水群跟读者们互动了,惆怅……
半妖这本书也已经超过三百万字了,前期的确有许多不足的地方,我现在回首看,也十分羞耻。
不过说实话,能够看到半妖成长到今天这一步,真的超开心。
写小说不是北北一时兴起,而是当成了这一生的奋斗目标,我爱码字,不是说说而已,自从踏上写作这一条路,虽然波折困难非常多,当下也迎来了网文的寒冬期,想要全职,简直是难上加难。
一年多混全勤的时光,不是因为北北想拿全勤混日子,而是真的喜欢写小说,想要坚持,将写作当成人生的一部分,将工作变成快乐,真的是此生最满足的一件事情。
我喜欢写完小说,跟读者互动聊天,每天写完小说,发布完,看到群里还有私下和我讨论喜欢哪个人物哪个角色,哇,开心的像个傻子一样傻笑。
仔细回想一下,很庆幸熬过了漫长的单机全勤生涯,才让北北遇到你们。
北北喜欢写作,喜欢有你们一路陪伴。
也感谢盟主小望,盟主意大利炮,盟主狐不悲也就是群里的默言小哥哥(姐姐),裤衩,浮沉,黄狐狸,冰封姐姐,剑宗哥哥,尚可,狗头,梦空,小怪兽,警察熊,红衣,小凶兆,仨岁,司机仙,绿帽狗,对大智意难平的那个男人,等等等等……太多列不出来了,请见谅,感谢有你们,陪伴北北一起进步。
也感谢诸君喜欢半妖这本书,冒着被骂的风险帮忙推书,贴吧北北每天也有关注,说是送女雷书的问题,至于有没有送女,其实看了半妖的读者心里也清楚,不管怎样,问题还是出在北北身上,笔力不够,剧情来凑吧。
半妖前期节奏确实慢,毛病多多,其实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赶紧把半妖完结,写第二本书,整改开头。
第二本书北北也耗费了很大的心思,有信心一定写的比半妖好看。
可是半妖这本书意难平的地方太多,细纲里也有太多坑没填,我实在是想给大家一个完美的结局,也给半妖一个完美的交代,所以还是咬牙撑下去,继续写。
当初不烂尾,不太监的承诺依旧有效,大家可以放心看。
只要是北北动笔写了的书,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今天一下有五六个新读者进全订群,一下子让北北看到了未来写作的希望,实在是太激动了,发个单章感谢诸君的支持,也感谢大群的每一位小可爱,每天熬夜守着北北更新。
在一年前,这样的事情简直想都不要想。
从咸鱼变成扑街,北北要努力再从扑街变成全职作家。
北北加油!半妖加油!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对不起,我平了
“呃……我是新来的黄侍,林统领被派遣到至了前线,如今叶公派我来照顾你,属下自幼服食过异果,百毒不侵,对鬼子菩提有着一旦的抗性,世子妃殿下不必忧心。”
心中百感交集。
曾经,可是骆轻衣在他面前自称属下,尊称他为殿下的。
如今倒是反了过来。
缘分因果这种东西啊。
当真是奇妙得紧。
骆轻衣眉头微蹙,面容有些冷淡疏离。
她艰难抬手推开陵天苏的手臂,往身后退了退。
然后又试探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察觉到自己此刻衣不遮体,面色更是难看一分。
她拢了拢衣衫,问道:“你是男是女?”
啊……
这神态,这举止。
若他承认自己是男子,怕是下一刻就要将自己驱逐出去。
呃……虽然初见时知晓她是个淡然的性子,却没想到,对待其他男子竟是冷淡到了这般地步。
陵天苏无奈,只好做一会女人,在她手臂上轻轻写着:“女。”
骆轻衣身子明显松懈下来。
想来也是,叶家当是不该分派男子来照顾她。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说出了心中的费解:“为何你胸这般平?”
陵天苏顿时满头黑线,一口气差点没转上来,面色一时青一时白。
憋了半天,他只好继续认栽,写着:“家境苦寒,跟不上营养,便……平了,还望世子妃殿下莫要……嫌弃。”
好绝望……
真的绝望……
骆轻衣面上闪过一丝怜悯,刚放下的手继而又抬起,拢了拢自己的衣襟,似是忧心打击到这位平胸姑娘。
她道:“你今年多大了?”
陵天苏老实回答:“今年刚满十七。”
骆轻衣一脸宽慰:“不妨事的,你尚且年幼,王府膳食不错,莫要挑食,等我有空了为了开两幅方子,定能变大的。”
陵天苏接下来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是你夫君要什么大胸,你学医每日就是为了观人是否元阳尚在,开方子造福女子胸量的吗?平日里怎么见你没有这般不正经。”
当然,这番话她还是听不见。
陵天苏颓然得在她掌心写着:“劳世子妃殿下挂心了,我其实不太在意这个的。”
骆轻衣露出微笑:“你这孩子倒也洒脱。”
你……这……孩……子?
陵天苏都不知从
哪里开始吐槽得好了。
为什么要用这种老妈子的语气和他说话?
“咳咳……不过方才你说苏九儿姑娘醒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三句话的功夫,睡眠一夜养出来的精气神显然已经撑到了极限。
她面上已经透露出遮掩不住的憔悴与痛苦,体内的鬼子菩提之毒显然也开始动荡快要压抑不住。
她平日里都是一个人,林淡心身为玄侍统领,日理万机,两国交战,前线所需玄兽更是供不应求。
作为首领,纵然是远在皇城,肩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自是没有更多的时间陪她聊天逗闷。
想今日这般清晨醒来,有人愿意耐心地坐在她身边陪她说说话,已经是极为久远的事情了。
所以她强忍着头疼欲裂的痛楚,也要将鬼子菩提之毒外溢的时间延缓几分。
换做旁人,她未必会如此。
可不知为何,面对身前这个不知模样声音的新来小黄侍,她有一种莫名的依赖情绪,想同她多说一会话。
纵然,听不到她的声音,也是极好的。
陵天苏看出了她强忍的举动,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将体内元力徐徐渡入她的体内。
骆轻衣道:“没用的,鬼子菩提之毒,并非元力能够化解压制,你这是无用……”
话尚未说完,体内沸腾如岩浆般的鬼子菩提之毒竟然逐渐冷却沉积下去,一时之间,无法造次。
顺着手掌徐徐渡入身体之中的元力说不上有多强大,却是有着一种难以明喻的生生不息的神奇力量,竟是对那鬼子菩提有着莫大的镇压效果。
陵天苏在她手心里写着:“此举只是暂时能够压制住鬼子菩提不爆发,殿下莫要在折腾自己的身子胡乱扎针了。”
骆轻衣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普通人可没有办法轻衣压制住鬼子菩提之毒。
陵天苏写道:“我师父是云海碧生阁的西阁长老,自幼习得一些人间没有的医道法门,只是十四岁那年犯错被贬至人间,终身无望回归,人间流转,无家可归,后幸得叶公收留,这才成为黄侍。”
胡诌之言,他信手拈来,面不改色,编得头头是道。
他已经打定主意,轻衣体内所中之毒急不得,唯有抽丝剥茧,稳定毒素,再另寻他法根治。
鬼子菩提之毒本就棘手,后她又服下冷炎灵蓬。
冷炎灵蓬虽然能够缓解鬼子菩提的催命爆发,但其本身所盛应龙龙焰,直接吞下入腹,本就有着极为可怕的破坏力。
两股力量交织在一块,稍有不慎,一步行错,极有可能让她这副身子化成劫火,灰飞烟灭。
不等骆轻衣答话,陵天苏无比慎重地在她
手心一笔一划写着:“轻衣,今后由我来照顾你。”
骆轻衣此刻并未察觉他的称呼已经悄然从殿下变成了轻衣,她苦涩一笑:“照顾我?可是苏九儿姑娘已经苏醒,我……”
陵天苏写着:“你也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骆轻衣轻笑出声,银丝般的白发垂苍散余身后。
她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说道:“我虽然目不能视,却也知晓自己如今的模样定然丑如恶鬼,你说你照顾我,对着这么一张脸,难道就不害怕吗?纵然是林淡心,她夜间都不敢来我房间的。”
陵天苏怔怔地看着她,忽然伏下身子,在她额间落下一个极其轻柔的吻。
她此刻感官大弱,为了能够让她贴切的感受到,陵天苏印上一吻,久久未起身。
那湿润温软的触感清晰地传达给了她。
无需任何言语,行动代表了一切。
骆轻衣双眸微睁,似是惊讶极了。
就这样,叶家世子妃身边就此多了一名平胸小黄侍近身照顾。
对此,叶家人皆是心照不宣,对于那名小黄侍的身份止口不提。
叶沉浮亦是心中宽慰至极,所说这孙子并非自己带在身边养大的,索性德行未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陵天苏归京已有五日。
这五日以来,他将神魔光阴卷轴之内所记载着属于自己的记忆尽数收拾了一遍。
他这一世,不懂医术药理。
但值得幸运的是,在姜云深那一世,他是一名药修,上至君王丞相,下至乡野小儿,他手中所医治之人,数不胜数。
悬壶济世十五载,最终医者难自医,终是在二十五岁那一年,命丧于诡术诅咒之下。
姜云深也曾经名动天下,收万人爱戴,死后却也不过一张凉席,置身荒野,千里孤魂,无处话凄凉。
百年之后,再也无人记得‘姜云深’三字。
虽说如今未必能有当年的绝佳医术,可记在脑子里的医经药典,却是通过神魔光阴卷轴拾了回来。
鬼子菩提之毒在于掠夺人体生机,毒素入体,便会以骨为根,以筋为脉,以血为养,在人体之中驻扎生根。
毒液会以一个强横的姿态侵占宿主的身体,顺着脉络禁锢化身无数根须侵蚀,骆轻衣此刻肌肤表层所浮现出的毒斑,便是鬼子菩提之毒所经过之地。
一旦毒同时侵蚀心脏灵台,便会将宿主吞噬殆尽,化作一颗鬼子菩提树,培育下一代至毒果实。
如今有冷炎灵蓬压制,暂时将毒素全部积压在了体内,并未深入灵台心脏。
可她毕竟是凡胎之身,无法彻底炼化冷炎灵蓬的药性。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不想再吃苦了
如今最快简的办法,便是潜入吴越皇宫之中,将那位太子殿下掳来至此。
以那心头血为引,助她炼化冷炎灵蓬突破通元境,便可化解危机。
可是骆轻衣既然是他的结发妻子,未到山穷水尽之地步,陵天苏自然不会用这种伤人伤己的办法为她解毒。
晨光启明,天边的朝阳初起,将天幕上的云层渡上一层浅浅的金边,被远山一衬,看上去格外瑰丽,远远望去,大半的天空都是被神圣的烈炎烧灼一般。
庭院之中,药香阵阵,熬药的瓷罐烧沸了,罐盖子被冒泡起伏的沸水撞出当啷的脆响。
一串串白雾从罐盖中冒出,陵天苏也不嫌烫,徒手将罐盖取下。
手中捏着一把一指长的锋利小刀,手腕对准罐口,一道道金色的血液陡然炽亮,在他手臂间的肌肤形成一道极为美丽的金色脉络。
刀尖将腕间的一道脉络割破,赤红渡着一层浩浩金意的鲜血顿时流淌入注,顺着刀锋落至药罐之中。
沸腾的汤药瞬间平复下来。
空气之中所漫溢而出的药香,似乎又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
陵天苏收起小刀,将手腕送入口中轻舔止血。
屈指打出一道凤凰灵火,平静的药罐这才逐渐又发出了动静之声。
骆轻衣坐在庭前树下,手中正拿着一枚桑叶,以手指细细摩挲着叶面上的轮廓与痕迹。
她忽然开口说道:“你这一味药,味道很奇怪?”
陵天苏见火候差不多了,添了新碗,将熬好的汤药倒入碗中,其身取了一件寒春岁末穿的白衣斗篷,走至她的身后,替她将斗篷批好。
蹲下身子,将汤药吹凉到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然后将手中碗放置她的双掌之中,指腹在她大腿上轻写道:
“天歧草,鱼龙筋,再加一些普通的白芷,兰叶入药,只是熬制的手法有些不同,所以效果也会有些不同,你喝喝看。”
陵天苏在她身边陪了五日,五日时光,他所熬制的药物并不多,每日煎熬一碗,不多不少。
五日下来,她的嗅觉却是恢复了小半,虽远不及常人那般,却再也不是什么东西也闻不出来了。
她捧着药碗,笑道:“我自幼熟读药典经书,天歧草与鱼龙筋药性相冲,从未见过有那位药师前辈将这两物同用于一副药之中,却是不曾知晓白芷、兰叶这么常见的草药竟然能够同化这两株灵药,你是从何习来的这方药?”
陵天苏继续写道:“你先喝药,我在告诉你。”
骆轻衣眼底升起一丝趣然,她端起手中的汤药,说道:“此药是用以恢复味觉
的。”
不得不说,这位新入王府的小黄侍给她带来了不少的惊喜。
在鬼子菩提的折磨下,她食不下咽,就连喝水,都犹如吞针一般痛苦。
平日里依靠黄侍们特制的灵液续命,皆是以银针穿体渡药的方式。
那种痛苦,非常人能够忍受。
可是喝这位小黄侍的药,却全然不会有半分痛苦。
反而在服药的过程中,温度刚刚好不会烫伤也不会太凉的汤药浸润喉咙,竟是无比的舒适滋养。
在冷炎灵蓬的作用下,她本该熬干了的嗓子,再无半分痛苦灼烧的感觉。
每日喝药,竟然反而成了一种享受。
陵天苏写着:“吃没有滋味的东西,不好受。”
骆轻衣捧起药碗,缓缓饮下,此药颇为见效,不过饮下一半,口中毫无滋味如同喝水一般的汤药逐渐一股比黄连还要苦涩百倍的味道在嘴巴里泛滥开来。
她眉毛蹙起,最后包含了浓郁药渣的一口汤药怎么也喝不下去了,苦着脸,刚一放下碗,唇边便是一凉。
一只瓷勺,盛着蓬松如絮的细碎冰沙,凑近在了她的唇边。
隐隐可以闻到甜甜的鲜奶甜香。
一颗死寂难动的心,在这一刻忽然重重一跳。
她忽然觉得此番情景……有些似曾相识地令人心悸。
几乎是下意识地、贪切地张口,她仰面空洞地‘看’着前方。
模样乖巧得就像是一只嗷嗷待哺的雏鸟,等待他人的投食。
陵天苏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被毒斑侵蚀的可怖容颜,不知为何,他竟是觉得有些可爱。
似是感觉到他并未将勺子上的甜甜食物喂于她,骆轻衣眉头微蹙,满满地不高兴。
陵天苏失笑摇首,勺子轻递的同时,手指在她腿间不断写着:
“药有些苦,恢复了味觉可不能只吃苦的,这是鲜奶冰甜酪,是我做的,虽然冰爽甘甜,但不至于伤身伤胃,吃完以后,要把最后一口药喝干净。”
含着那一口蓬松软甜的冰酪,瞬间冲散了口中那要命的苦意。
一年以来,她便未进食,对待甜食更是尤为想念,可她连喝水都艰难,如何能够吃下去东西。
这一口甜酪,是她一年间以来,吃的第一口食物。
骆轻衣咬着瓷勺舍不得松口,含糊不清道:“喝完这一口药,还有吗?”
陵天苏忍不住轻笑出声,心道到底谁才是孩子。
“有的,不过不许吃
多,我只做了一小碗,慢慢喂于你吃。”
骆轻衣这才缓缓松开勺子,闭眸蹙眉,一脸嫌弃的将最后一口最苦的汤药飞快咽下去。
苦的她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陵天苏及时又挖一勺,送入她的口中。
“唔……很甜。”她轻轻一笑,眼角却是滑落两行樱红色的泪:“你知道吗?其实在三年前,我是不吃甜食的。”
陵天苏:“……”
“世子殿下……嗯,也就是我的夫君,他傻傻的,分明自己去逛青楼,竟然还带一名女下属陪同前往,自己吃糕点还不忘喂给身后的那个人,我当时就想着,这哪里是个世子爷,竟然半分脾气都无。”
说到这里,她空洞的眸子似是多了几分神采:“也是那个时候,我觉得他很好。”
陵天苏垂敛着头,轻声道:“我其实并不好的……”
骆轻衣听不见他说的话,眉眼间的轮廓亦是逐渐生动柔和。
服下汤药,吃过冰酪的嗓音也带着一种苦尽甘来的甜意:“我是黄侍,他是世子。原以为,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立场就很好,至少在他偶尔回首之间,我还能拉着他的袖子问他要一口甜食。”
旭日东升,薄浅的金辉洒满大地,更衬得她发丝苍白,她虽眉眼含笑,却又分外凄楚萧瑟。
她眸子里的光逐渐暗淡,嗓音也如同瓷器皲破一般,布满裂痕:“后来……他走了,我乱了四季,旧病难医。世人常言医者不自医,他便该是我此生求医不得的隐疾。始于甜糕钟情,也即将……终于毒火焚心。”
“我知道,这个病是治不好的,小黄侍,你让我尝到了人间久违的甘甜清美,我很感激你,此药苦意甚浓,良药苦口,可我也知晓,我味觉想要恢复,须得日日服用此药,我怕苦,不想再喝了。”
陵天苏定定地看着她,写道:“药虽苦,可我会替你备好甜糖,每日都不会重样,所以……请你不要怕好吗?”
骆轻衣缓缓摇首:“一个人,一旦尝过了甜,便不会再想着去品一品苦涩的滋味。”
陵天苏算是看出来了。
她怕苦是真,但更多的原因却是,当她味觉恢复的那一瞬,便尝出了药中还含了一种药引。
陵天苏也不与她过多纠缠这个问题,明日他就去想办法再加一位遮掩的药物,掩盖住鲜血的味道,定不叫她察觉出来。
他在她掌心里写这:“我今日里抄了一本药经,要不要点评点评。”
骆轻衣摇首道:“我看不见。”
“知晓你看不见。”
忽而,手中多出一件温凉的事物。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千里孤坟
她目光一动,摸索把玩了一番手中的事物,发现竟然是一片片上等软玉叠合成的药经。
软玉温凉却不寒手,在手中把玩久了,手寒了,软玉甚至能够渐渐会温,甚是暖手。
光是这玉叠,怕是就花费了不少功夫。
玉叠上的字迹并非是墨水一一点上去的,而是以刻刀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刻画上去的。
指腹一摸,便清楚知晓其中的内容。
“这药经……”
她注意力果然被成功的转移开,指尖在笔刀雕刻的痕迹下摩挲而过,她面上神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上面的丹方药方与炼药收丹手法在人间早已失传,你是从何收录而来的?”
陵天苏亦是吃惊:“你竟识得其中内容?”
骆轻衣道:“此玉碟颇有当年道源宗烧毁的孤本药经的意思,我幼时曾与家师走遍山河,有幸收集了道源宗《奇丹碧火录》的记载碎片,与这颇有几分相似,只是那碎片所藏知识甚少,师父她耗费十年之功,也无法推演出十之一二。”
说到这里,她面上古怪之意甚浓:“道源宗并非专属的炼药宗门,但摘录了各方名家珍藏,宗门之中虽有药师,却也与云海碧生阁并无来往,你何以能够得到此物?”
陵天苏心中一跳。
失算了。
《奇丹碧火录》却为姜云深自传编录,只是他并不知晓,姜云深所编录的东西竟然成了道源宗所珍藏的绝迹。
这一世,在九州之中,他从未听闻过有关于姜云深所遗留下来的经书典籍。
甚至是连姜云深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从沙海楼楼主口中得知过一会儿。
原以为关于姜云深的一切都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却不曾想道源宗竟有改编收录。
更未想到,骆轻衣的医术造诣天赋如斯了得,光是凭借一枚碎片,便可推测出手中玉碟便是《奇丹碧火录》。
“嗯,殿下有所不知,家母曾与一名无方先生姜云深颇有渊源,此物并非源自道源宗。”
此话倒也没有作假,姜云深乃是他的前世,母亲可不是与他渊源颇深吗?
“姜云深?”骆轻衣握紧了手中之物,带着几分不确定说道:“你的母亲竟然认识那位姜先生?”
姜……姜先生?
哇,真的是好久违的称呼了。
听骆轻衣的语气,其中竟是颇有钦佩尊重的味道。
且她不仅知晓《奇丹碧火录》,竟然还知晓姜云深这个名字,着实令陵天苏吃惊不小。
他在她手心里写道:“殿下竟然听过此人?”
骆轻衣面上露出一个笑容:“家师十分推崇此人,我亦是十分钦佩仰目,或许今夕无人记得姜云深这个名字,可身为医者,却是万万不敢轻视此名。
八十年前,在尧国偏僻都城之中,出现一名无方少年游士,他有着绝俗的修为,却不以力压人,一手医术医遍各国名仕与平民,甚至是战国俘虏奴隶,在他手中生还下来者,不计其数,一时间,姜云深之名,传遍九州。”
“六十五年前,尧国突发一种前所未有的疫病,名为双头症,患病者的脖子处一开始会长出一颗鲜红肉瘤,他们的食量会变得无比巨大,吃得越多,肉瘤越大。
直至破皮而出,长出一颗赤鬼头颅,双生头颅并存,那颗赤鬼头颅会吸食本体的心脏精髓。
原本的头将会越变越小,最后取而代之,心生的赤鬼再非本人,其戾气深重,冷血残酷,尧国几度被这种病患者覆灭,就连国君都得了双头之症,疫病蔓延极快,短短两年时间便传遍九州。”
骆轻衣所说的这些往事发生在六十五年前,那时候的尧国并未覆灭。
那一年闹饥荒,九州之上迎来一名来自灵界的邪修,降下巫蛊之术,诅咒人间后土,以至于三年间,九州共土颗粒无收,饿殍百万。
后因尧国当朝太子新领执政,与一众药修一同研究出新的稻种,能够抵御巫蛊诅咒,顽强生长,且半季便可丰收两波稻米,比起以往的稻种更为丰厚易栽。
正因太子当政,培育出了新生稻种,那一年尧国经济发展趋势极为迅速,且同受九州百信爱戴,颇有统一九州各国的趋势。
只因尧国千鸣太子性情温和,心怜饥苦百信,并未行吞并之举。
如此一来,这位太子殿下深得民心,被世人美誉,他若是继位,必成千古明圣之君。
只可惜,好景不长。
九州饥荒刚过,尧国便爆发疫症,国祸连连,就连宫廷药师皆都束手无策,纷纷患病发狂,甚至连当朝国君都被感染,几度灭国。
那段往事,曾轰动九州,上至耄耋老翁,下至黄口小儿皆闻之之颤抖后怕。
可如今,一切都已尘封在了古卷史书之中,寥寥数笔,难入人心。
陵天苏此刻心中亦是没有多大的动摇,只是如今回想起来,倒是觉得当年之事,仍有蹊跷。
见她如今提起这段世人忘却的往事,陵天苏心中多少有些动容,在她掌心写道:“这些往事虽并非什么秘事,却也被人遗忘不愿再记……”
正在划动的手指忽然被一只冰凉破损的手掌握住,止了他的动作。
骆轻衣
面上看不清什么情绪,只淡淡道:“当年往事,我不曾见证,不过多评判是非,虽说他佩剑如皇宫,当着朝臣决然斩杀千鸣太子是真,放火烧毁万担送往九州各国的稻种也是真。
只是姜先生救治天下,以一己之力解决双头疫症救万民于水火亦是真,最后却落得一个凉席裹尸,千里孤坟的下场。
当年那些人只看得到他的激戾与不好,却看不到他的仁心与救助,我心中多少有些意难平。更何况,其中的是非曲直,并非是寥寥数笔能够勾勒清楚的。”
陵天苏心中苦笑。
当年境遇,与今日的轻衣又是何其相似。
他救了九州百姓,却被百姓遗弃。
她救了皇城上下,却被学子当街言语轻辱。
与其说是行医救人定天下,到不若说安定的不过是一颗不违背道义的心罢了。
“所以,今日能够收到姜先生的遗迹,我心中甚是欢喜。”
陵天苏缓缓抽出手指,心中升起了几分趣意,写道:“殿下这般仰慕钦佩那位姜先生,若是此刻他站在你的面前,殿下当如何?”
骆轻衣心道这是什么荒唐的问题,人都死了六十多年了,如何还能够复生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失笑道:“姜先生若是见到我这般模样,怕是吓得扭头就跑,我当还能如何?”
陵天苏见她有心思玩笑,显然心情因《奇丹碧火录》多有好转。
他笑了笑,继续写道:“那他若是说他喜欢你呢?”
骆轻衣睁大空洞的眼睛:“那他岂不是成了睁眼瞎?”
睁眼瞎陵天苏:“……”
“好了好了,莫要乱开先生的玩笑了,他纵是喜欢我,可我已经成了她人的妻子,莫不是要让我改嫁?即便是改嫁,谁又会娶一个命不久矣之人。”
骆轻衣喝了药,吃了糖,精气神都还不错的样子。
她十分珍惜这样难得清醒的日子,低头摸看玉碟上的字迹,模样认真。
陵天苏也不继续打扰她了,伸手替她系好斗篷带子,掸去鬓间落花,便唤来兵侍首领。
虽说陪伴在轻衣身边,日子过得极为闲静,但闲静归闲静,绝不能在闲静之中坐享安逸。
“世子有何吩咐?”兵侍首领一身戎装,冷甲纵然是蒙上一层厚灰也丝毫不掩其肃杀之气,显然刚归府复命不久。
陵天苏如今意念足以拓展千里。
他复命的第一时刻,便在他的关注范围以内。
(ps:感谢书友“书友58722976”的巨额捧场。)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千机图
陵天苏摸了摸腕间已经愈合只余一点白印的伤口,看着单膝跪在身前的男人道:“陛下这是第几次催我入宫见他了?”
兵侍首领道:“第八次了。”
陵天苏轻笑出声,眼底一派暗流涌动。
他如今归家不过五日,便已经催他进宫觐见八次了。
这么沉不住性子,是因为边关战事紧迫,还是因为小叶子离家的事情忧虑叶家会有所动作?
不管怎样,陵天苏自是不着急进宫面圣。
目光转至兵侍统领身上,说来也巧,叶家兵侍统领名为张锵,与小秦公主师出同门,皆为京城铁匠胡不器的徒儿。
虽说张锵只有安魄巅峰之境,可炼器上的造诣却与拥有着金灵之体的小秦公主不相上下,甚至可以说更加沉稳老练。
据说半年前还成功炼制出了一把下品虚器,在恒源商会以高价卖出,填充国力。
陵天苏取出一张图纸,摊开平铺在桌面上,说道:“还请张统领看看这个。”
张锵随忙起身,看到那张图纸上所绘制的内容,他虎目陡然瞪大,失声道:“这是?!”
图纸上所绘之一柄长弓,弓身窄长,结构却是一一注明。
每一寸的机构都有上百种炼器手法柔和组建而成,每一处重要弓体部分都有着详细的锻造说明。
该用何等材料,何等灵火锻炼,皆说明得面面俱到。
更重要的是,图纸上所表明的每一道炼器手法,在人界,皆为有人尝试锻造过。
咕咚一声,重重咽口水的声音,张锵掌心瞬间溢满了汗水,口吃道:“天天天……天攻机墨术?这不是灵界秋雨大师的独门炼器之道吗?”
天攻机墨术,记载了无数兵器的锻造方法,寻常玄器的诞生,唯有修行者以元力才能够催使出玄器真正的力量,更别说灵器,魂器那些。
可经过天攻机墨术特殊手法锻造出来的灵器,只要法门得当,甚至都能够让普通人自由驾驭。
天攻机墨术是一整套器术,所记载的不仅仅是弓器的锻造,完整的一套天攻机墨术更是记载了剑、刀、枪、棍、弩等等的锻造方法。
纵然是一块凡铁,通过此术锻造出来的兵器皆可位列与玄器之中。
张锵是兵侍统领,曾有幸授听在人间云游的秋雨大师传道,虽然只有短短半日,却让他受益终身。
对于《天攻机墨术》他绝不陌生!
陵天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淡淡说道:“秋雨大师的《天攻机墨术》?不,他没有这么花里胡哨的名字,就叫《千机图》,而且此图并非来自灵界。”
而是来自天界主御兵戈万灵的勾陈神君所创,是为毕生之心血。
《千机图》出世之日,便被天枢星阁收纳其中,严加收藏,唯有被天枢星阁认可之神,方能进入浏览。
当然了,勾陈所创之图,其深意奥妙,自然非人间安魄境能够简单参悟,陵天苏耗费了半日时光,这才改良了弓图,以张锵的能力,自然能够看懂。
虽说是改良,但比之《天攻机墨术》却是要精妙不少。
毕竟灵界的秋雨大师,创立出《天攻机墨术》不过也只是得勾陈一道人间分身所传自悟出来的器术。
“千……千机图,恕属下愚钝,此图分明就是……”张锵还要说话,却被陵天苏淡淡一眼扫中顿时改口道:“是,属下明白了。”
陵天苏将图纸推给他,颔首道:“看看张统领能够锻造出这把弓来,还有下方我所绘制的特殊箭矢。”
张锵将手中狂涌的热汗使劲在身上擦了擦,目光激动地看着陵天苏,有些不可置信道:“殿下当真要将《天攻机墨术》授于属下?”
陵天苏已经懒得去纠正到底是《天攻机墨》还是《千机术》了。
“此弓与我有用,你若能够凭借此图锻造出来,于我也是极大的帮助。”
他的修罗道化近身战斗虽强,可是用于弓术远战却是能够超强发挥出修罗道化的威力。
杀沉弓他已经给了秦紫渃去专研,黑晶符箭他还有一些,可既然是弓术,黑晶符箭总有用完的一天。
若是能够大批量的锻造出来,于日后的战斗,也是帮助极大。
张锵呼吸声有些粗重,他颤抖着拿着那张薄薄图纸,生怕捏坏了一般,硕大的眼珠子紧巴巴地看着图纸。
良久以后,他才开口疑惑道:“世子殿下,此图过于繁琐,有些炼器的手法极为严苛,甚至连一些标注所需的材料都是极为罕见稀珍的,属下虽勉强能够锻造出来,可是未必能够达到您心目中想要的要求。
还有一处地方属下亦是十分不解,就比如这弓身之上,您何以要求打出九颗动孔,虽然看起内部结构,是连接弓器之上的符文线路,从而充灵加成,能够大大提升威力。
可是这九颗孔洞过于狭小,根本无法安放灵石,若是将灵石切割镶嵌,既是是极品灵石,内部都会遭受到极大的破
坏,得不偿失,甚是铺张浪费。”
张锵果然不负兵侍统领之名,眼力见十分毒辣,竟然在短短时间里便看出了问题所在。
陵天苏笑了笑,取出一个布囊,依次倒出九颗黑色的晶石,以及一颗拳头大的晶石,正是由星辰晶磨砺而成。
张锵目光顿时一紧,表现出来的神态竟是与秦紫渃初见星辰晶一般无异:“此石颇为不凡啊。”
陵天苏依次摆好星辰晶石,指了指拳头大小的星辰晶道:“你若是熔炼此石,有几成把握能够将我要求的弓锻造出来?”
张锵捧起星辰晶,反复观看,眼中无限惊喜,仿佛看到了神迹:“此石我见所为见,但此石绝对是绝佳的炼器材质,若是借助此物,在下有十二成把握能够将此弓锻造成上品虚器。”
上品虚器……
陵天苏想要一把远程攻击的魂器,终究离自己的预期仍是有些差距,但是他并不失落。
若是将星辰晶碾磨成粉,以刻刀拟符,嵌至箭杆锋刃之上,两者结合,再配上镶嵌的九颗星辰晶,必然能够爆发出魂器的力量。
他点了点头,道:“这些东西你且收好,这星辰晶不在九行元素之列,其中星辰之力包罗万象,其中有五颗我已经注入了水、火、雷、木、光四种不同的元力,还剩四颗,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找到觉醒了金、土、暗、风这四种元力种子属性的修行者,将此石激活,再嵌入此弓之中。”
张锵大吃一惊:“此石竟然能够饱含九种不同的元素能量?”
这也太神奇了吧?
“不过纵是如此,世子殿下将九颗黑石镶植入弓身之中,人体承载了力量最多也不过只有五行之力。
唯有体质特殊者方可觉醒方外之力,而且五行之力极难平衡,多数人都只能专攻一行之力,唯有天资皎皎者,获得机缘,方才有资格开启二行之力。”
“纵然此弓拥有九行之力,威力无穷,可是没有合适的开弓者,根本无法发挥它全部的力量,反而还会浪费其他的晶石力量,倒不如尽数同化一种属性。”
陵天苏手中把玩着一颗中心闪烁着紫雷光丝的星辰晶:“这一点张首领不必担忧,我既然请张首领帮忙定做此弓,我便自有办法。”
听他这么说,张锵也是在不好继续劝慰,他小心翼翼地收起图纸,摸了摸鼻子,。
“如此复杂困难的炼器术属下一个人未必能够做到最好,还是得拉我那师妹一同完成才能够锻造出一把最完美的战弓战箭来献给世子殿下。”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秃了,也强了
陵天苏一脸古怪地看着张锵,心道纵然小秦公主与你师出同门,可她毕竟是一国之公主,每日久居于深宫内院之中。
怎么听你这语气,好像去找她都是一件极其简单轻易的事。
纵然是叶家兵侍,也无法视皇家内院如自家庭院出入自由吧。
不过见张锵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陵天苏果断识趣没有多问。
“对了,世子殿下,今日清晨,顾少带领着他的顾家军凯旋归京,现已卸甲归家,邀您夜里听雨轩一聚。”
张锵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袋,里面装的满满都是金叶子:“这是叶公给您准备的酒钱。”
陵天苏一脸惊奇的看着他:“这消息由你来传达当真是惊奇啊,爷爷不是一向最讨厌我去那种烟花之地吗?”
想当年,他的零花钱可是还不如小叶子的十分之一,如今听到顾瑾炎的邀请,竟然准备这么多金子。
张锵轻咳一声,道:“当初世子年幼,顾少纨绔放浪,叶公他老人家也是怕您跟人学坏,经受不住这花花世界的种种诱惑,迷失了道路,可如今全皇城的人都知晓,即便是世子殿下您不去找姑娘,这姑娘都会自己寻上门来找您。”
“如今都这般了,您若是想胡来,还不是招招手的事情,况且顾少也并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脓包少爷,近年来,他在战场上的功勋,可不比京都那些老权贵的差上多少,叶公对他亦是颇有改观,并不反对您与他之间的往来。”
陵天苏无奈的笑了笑,将金叶子推了回去。
这时听到一旁骆轻衣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他连忙起身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双手,竟是冰冷一片。
他在她掌心写道:“冷吗?”
未见她有反应,陵天苏只好取下玉碟,捧起她的双手,哈着暖气,将她双手煨暖。
玉碟本就有暖手的功效,可是此刻她双手还是冷如寒冰,怕是体内的冷炎灵火有开始爆发了。
见她嘴唇冻得清白,额头却是溢出大片的冷汗,陵天苏止不住的心疼。
他对张锵说:“帮我回绝顾少,今日轻衣身子状况不是很好,我在家照顾她。”
张锵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是,殿下。”
待他退下后,陵天苏眼底明暗难定,见眼前女子实在是冻得厉害,斗篷之下,身子僵硬得像一块冷石。
他面色阴郁,在她掌心写道:“我去给你拿袍子御寒,你乖乖坐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
骆轻衣扯住他的衣角:“不必了,袍子无用的,冷炎灵火是应龙炎灵所化,烧的便是人体的温度与血液,袍子无法压制住的。”
陵天苏写着:“不怕,我陪着你。”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陵天苏手中拿着一张宽大类似于貂皮似的斗篷,绒毛浓密似雪洁白。
他的面色却是有些苍白,脚步亦是有些不稳。
给骆轻衣披上这间雪白的斗篷之后,她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正常,不再冷炎刺骨寒凉,那只锥心的焚烧之痛也消减大半。
这间斗篷尚有余温,热度虽是不强,却是极为绵长暖人。
佛有一股极为神奇的力量萦绕在每一缕绒毛之间,竟是将冷炎灵蓬的摧折之力强压下去。
骆轻衣双手捏着柔软的斗篷边缘,分明感觉暖人舒适极了,可内心却不知为何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她蹙眉肃容道:“这绝非普通的斗篷。”
陵天苏低咳一声,在她手心里写道:“传家之宝,借殿下挡挡劫痛,此劫度过去了,可是要还我的。”
雪白的绒毛斗篷分明尚有体温,明显是刚捕杀的猎物新扒下来的,可他却说是传家之宝。
虽然这斗篷处理得非常干净,还熏了特制的草药淡香,闻着极为养人。
可是她仍是捕捉到了一缕极其细微的血腥气味。
她隐隐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总之有些不安,甚至是难过。
她喃喃道:“度过去……哪里还能够度过去,我怕是要浪费你这一件珍贵的斗篷了。”
陵天苏写着:“浪费什么?到时候轻衣你的病好了,可不许忘了我。”
骆轻衣笑了笑:“你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
“不说这些了,还要继续看《奇丹碧火录》吗?”
“嗯,有些炼丹手法我想试一试,我可不可以碰一碰药炉,让我试一试?”
“现在不成,不过三日,三日之后,你身子好些了,我便给你准备一个小药炉。”
“嗯……谢谢你。”
陪轻衣下完几盘棋,便已经日下山头。
整个永安城都是一片昏黄的景象。
陵天苏喂她吃了一些自己酿制养神的灵露,为她按摩穴位,让她安静入睡之后,才蹑手蹑脚的返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牧子忧在他房间里等他回来,做了一些家常小菜,蒸了两壶小酒。
自从知晓自己怀有身孕醒来之后,她便请了黄侍慕影为自己诊脉,值得庆幸的是,腹中孩子并未因为千年醉而有不稳的危险。
但令人遗憾到想哭的是,她的千年醉虽是在陵天苏的有力帮助下给彻底解了。
可是肚子里的胎息怕是在醉光阴的影响下,要千年以后才能够继续生长了。
气得她差点掀了桌子,像个三岁的孩子一样哇哇难过大哭了好久。
她的狐狸相公第一次不是同她一起,这件事本就是她一直以来解不开的心结。
如今好不容易要有跟他的第一个孩子,还是赶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结果来上这么一个令人打击绝望的消息。
牧子忧的小心肝有些承受不住。
听到推门声,她正准备同他说起此事,可当她目光落在陵天苏身上,面色忽然大变,赶紧过去将他扶住。
因为她已经看到,他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地上淌的一路醒目的鲜血。
猩红的色泽几乎剐痛她的眼睛。
看到他整个背衫湿透,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你又做傻事了。”
陵天苏笑了笑,指了指床榻,道:“子忧别哭,不过是一层皮毛罢了,你扶我在床上趴一趴,帮我上点药,我如今
觉醒了小木仙灵体,吃些补充气血的药睡一觉便什么都好了。”
牧子忧知晓事情哪有他说得这般轻巧,狐狸皮最是宝贵。
更别说他还将半身精源尽数渡在了皮囊上,不用猜也想得到他是拿去给轻衣御寒了。
她磨了磨牙,又是心疼又是愤愤:“我从未见过哪个笨狐狸会把自己的皮给扒下来做衣服的。你这伤势怕是有半日了吧,痛成这样还不回来处理伤势,还待在院里头陪她逗闷子,你痴傻也要有个度好不好?”
陵天苏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知晓她伤心,有心逗她笑,现出尾巴就去勾她屁股,笑道:“醋了?当初让我娶轻衣的可是小姑奶奶你啊?别醋了好不好,我的皮子给了她做斗篷,现在拿我的尾巴给你做围脖好不好,你看以喜欢哪一条,自己挑。”
他做出一副十分大度的模样。
牧子忧当真是好气又好笑,伸手好没气地去拨开他臭不要脸缠上了的尾巴。
目光却是忽然一闪,轻咦一声,化推为抓。
掌心轻柔地托住他的一只尾巴,举在面前仔细端详了一阵。
她秀眉凝重,办响后,幽幽道:“天苏,你这尾巴上的毛给谁拔了,怎么秃了这么一大块?”
“啊?”陵天苏双眼发懵,心道自己只扒了背上的皮毛,没有动尾巴啊。
怎么可能秃了。
牧子忧目光一凝:“不对!不止一根尾巴,四根尾巴都秃了!”
陵天苏吓了一跳,赶紧动动尾巴,扭着脖子侧看道:“没有啊,我看着毛量还挺多的。”
牧子忧阴沉着俏脸,用小手捋了捋,指尖轻轻掐着尾巴端端一点,道:“南狐一族的直系血脉,狐狸尾巴尖端皆会凝出一抹玄黑色的色泽,正是妖气凝结之所在,正如我们北狐一族的直系血脉,尾巴尖端是一簇玄红色的色泽。”
说着,她俏臀轻扭,四根毛茸茸的尾巴也跟着冒了出来,凑上来一只与陵天苏的尾巴做着对比。
她用两根手指比了比:“你看看我的尾巴,红色的这么长,再看看你的……”
两根纤长的手指飞速缩短成寸,她目光怜悯地看着面色早已呆滞的陵天苏,道:“黑毛毛就剩这么点了。”
如今看起来,虽说不至于秃得难看,但跟寻常狐狸的尾巴,已经没什么两样了,那一撮黑色,少得可怜。
陵天苏:“……”
牧子忧叹息一声,刚抬起正欲去捏他耳朵的手被她强压放下:“先给你上药吧?”
陵天苏褪了上身衣衫,露出血淋淋的后背,四根尾巴都忘了收回去,他久久难以回神,分外不解。
我……我……我尾巴呢?
谁偷了他的尾巴?
在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刚归京那晚跟子忧羞羞羞的时候,竟然还拿这秃毛尾巴得意洋洋地去缠子忧的漂亮尾巴。
还自以为情趣撩人……
狐狸交尾虽说是一件十分风花雪月的事情,可用几只秃毛狐狸尾巴去缠啊缠,画面光是想象,都有几分猥琐的味道。
没脸见人……
(ps:猜猜康是谁偷了狐狸的尾巴。(?ˉwˉ?)……)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谁干的
陵天苏耳朵根子烧红一片,无言以对,将面颊深深埋进枕头里。
背上火辣辣的疼都似乎感受不到了。
牧子忧一边为他上药,看着他背上的伤心中酸溜溜的,再看看他的尾巴,整个人直接掉进了醋坛子了。
小嘴撅得都快可以挂一个小茶壶了:“平日里见你也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狐狸,何以尾巴毛被人偷走了都不知晓,况且狐狸有狐狸的规矩,尾巴非信任亲密之人不得触碰,更多的时候……是在情难自禁的时候才会召出尾巴来,你这是同那家姑娘欢好去了,竟然大意得丝毫未察。”
陵天苏如遭雷击,脑子顿时清明过来。
他狠狠磨牙道:“定是那小妖女 干的好事?!”
“小妖女?”牧子忧擦药的手微微一顿。
她声音忽然变得无比甜美动人:“是远古之地那个送你肚兜还有桃花的合欢宗少女苏邪吗?我记得她口口声声说要收你做狐狸鼎炉的,这才两年时间,你便连狐狸尾巴都送到她面前去了吗?”
趴在床榻上的娇躯狠狠一颤。
糟糕,不小心说漏嘴了。
“咳咳……此事说来话长。”
“哼,说来话长那就不要说了。”
“她其实……”
“怎么,你还想好生跟我聊聊你们之间的风韵事,也好也好,那我便来跟你好好掰扯掰扯好了,当年在远古之地,你是因谁而过不了钟山之巅结界的。还有灵界,怎么你去了一趟灵界就拐跑了妖尊大人当媳妇儿,还有那个吴婴……”
“等等等等等!”陵天苏听得头皮发麻,赶紧打断道:“你前面说的几个我都认了,吴婴又算是怎么回事,他可是越国太子,男人!男人啊!”
牧子忧凉凉地呵了一声:“你男女通吃又非一日两日了,我反正是瞧着那位吴婴太子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儿,你与他同被国师抓走的那一段时间里,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可真是无从解释了,陵天苏压根就不记得他与吴婴居然同被国师所抓。
脑壳疼……
他无奈叹了一口气:“我明日就去京城合欢宗分舵找那小妖女,要回我的尾巴毛毛,太欺负人了。”
牧子忧替他缠好绷带,冷笑道:“你还有脸讨要,你酒量那么差,确定不是喝醉的时候兴致起了,她又将你侍奉得好了,一高兴就在尾巴上拔了两根毛送出去,充当定情信物?”
陵天苏吐血:“这世上哪有送狐狸毛给别人当定情信物的?!当初怎么没见你拔两根送给我?你都是送的玉好不好?”
牧子忧气恼,一扭身子,赌气似地在自己尾巴上拔了一撮小红毛放在她掌心里:
“现在送你也不迟,反正我不管,等你狐狸尾巴上的毛毛长出来,也要拔上一通给我,别人有的,我也要有。”
陵天苏惆怅。
这尾巴秃了的毛毛还没长出来,这就预订了下一批了吗?
遥想曾经顾少红女孩子开心,都是送金银珠宝,鲜花酒酿,怎么到了他这,就拔毛相赠了呢?
算了算了,拔就拔吧,反正近期,他打死也绝不露出本体来见人。
太丢人了。
缠好了绷带,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就起身坐上饭桌。
他身上有伤,牧子忧便不让他喝酒。
虽然他酒量不好她是知晓的,可是今日她仍是温了酒,其中隐晦暧昧的含义自是不言而喻。
陵天苏看破不说破,瞧见她生着闷气,喝着闷酒,忍着笑意说道:“子忧你也少喝一点吧,对孩子不好。”
牧子忧掀了掀眼皮子,凉凉地瞧着他:“这是果酒,你当我是这么没谱的人吗?而且……”
她伸手摸了摸腹部,鼻头一酸:“这孩子的千年醉还未解,怕是要一千多年以后才能出来了,白高兴一场了。”
陵天苏心中亦是颇为遗憾,但没敢表露在面上,只赔笑道:“无妨无妨,孩子依旧在肚子里,跑不掉就是了。”
牧子忧瞪了他一眼:“我是担心,有别的女人先替你生孩子,一千年,怕是等我孩子出世,你都已经儿孙满堂了。”
“咳咳……没那么夸张吧?”
苍怜儿是太古大妖,而他是半人半妖,血统越是高贵纯粹,修为越是高深莫测,便越是难以诞下子嗣。
若是想跟苍怜儿有一个孩子,怕是还真的完成同她当日那个一日二十的约定才有那么一丝可能。
至于凤凰,好像也是半点动静也没有,她一去神界,也不知几时能够再相见。
最有可能的便是苏邪了,可是在恩爱的时候,陵天苏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抗拒,有意运转功法避孕。
长此下来,这一千年想要个孩子,当真是难如登天。
“好了,先不谈这些了,子忧,我想等轻衣稳定下来,回天凰山一趟。”
牧子忧面色顿时一僵:“天……天凰山?”
陵天苏点了点头,眼眸却是有些寒凉冰冷:“本该在回归人间第一时间便回去看看的,可是……我怕我忍不住。”
牧子忧当然知晓他口中忍不住所代表的是何含义。
该来的始终会来,她没有刻意偏袒哪一方的意思,纵然没有发生南狐灭族一事,光是凭借北狐族长勾结冥族这一点,便已经注定在将来的某一日,会发生染北疆千万里的战事。
只是一族的战事演变成两族的血仇。
这一点,非她所愿。
毕竟在北族之中,还有她的亲人。
“天苏……”她低声喃喃,手背忽然一暖,却是被他温柔握住。
一抬首,便迎上他那双深邃的蓝眼睛。
“子忧,我知晓你在担心什么,当初你我不过是他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万般皆是命,半分不由人。”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放下筷子,微微眯起眼眸,冰冷的瞳仁之中掠过无数难以看清的情绪:“我以非当年少不更事,迷路雪山都难以存活的废物少主了。”
牧子忧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我父亲他……”
陵天苏眸光尽敛,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这一点,倒是我要跟你父亲好生道个谢了,当年冲动莽撞,不知杀机之下暗藏的好意,匕首入体虽疼,却也给了我唯一的生机与活路。”
他素来恩怨分明,更何况那人是子忧的父亲。
他虽有着血洗北疆的心,但不会因为灭族的愤怒,弑杀滥杀。
沾染了血仇的债,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够算的一笔勾销的。
若是执意算的一清二楚,不过是将他心爱之人推向深渊之中罢了。
“放心,此事我会处理好。”
用过了午膳,两人商谈了一下近期的事宜,牧子忧便暂时离开了王府,在小灯的陪同之下,返回听雨轩中。
毕竟听雨轩的大权尚在她手,暗门之中的一些棋子若是再不整顿,怕是都要一一被皇家重揽回去。
她与天子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得到手的回报利益,自然是没有再还回去的意思。
陵天苏一人独自在修炼室中修炼了两个时辰。
早晨,他给了张锵九颗星辰晶,其中五颗是以自己的元力催生,激发出了星辰晶的元力属性。
他如今体内觉醒了木、火、雷、水四种元力种子,在昊天心经功法运转下,这四枚元力种子日益生长,一呼一吸之间,天地之间的四种元力自行吸纳至了身体之中。
人的丹田气海就好比一个有限的池子,随着修行冥想,积纳元力,要想突破池子容量,唯有不断破突,所储蓄的元力便越多。
而元力种子便是池内另一方多出来觉醒的储蓄元力的空间。
它有着纯净毫无杂质的一行之力,若是配上相对应的功法,生死战斗之际,顷刻爆发,能够发挥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而陵天苏丹田气海之中,却是同时藏有四枚元种。
也就是说他所修行耗费的时间,是常人的四倍之余。
在昊天心经的辅佐之下,更是让九州之中绝大部分的天才望尘莫及。
可是,四枚元种之力,所耗费的元力也是极为庞大。
若非陵天苏已经修炼出了四道昊天自在印,怕是极难满足补充那四枚元种的成长所需的元力。
昊天心经属性代表这神圣的光明,两个时辰的修行让他接连打通了十二道昊天气窍,他隐隐觉得。
若是开启第五道昊天自在印,他极有可能能够觉醒新的元力种子。
觉醒新种他倒是不急,陵天苏打算将昊天心经修炼出一个完整的昊天鸿蒙,厚积薄发,再一举觉醒第五颗元种。
他取出八神天沙,被凤凰取走一颗,如今玉盒之中还剩七颗。
陵天苏凝眸看着何种陈列着的七颗冰蓝色的砂体,眉心灵台大开,
一颗八神天沙缓缓漂浮起来,带着无上的奇妙之意,在他面前缓缓旋转。
旋转瞬间,陵天苏体内所习得功法瞬间沸腾起来。
除了修罗道化,品阶远超于八神天沙,不受其影响之外。
上至昊天心经,下至驭凝诀,尽数狂暴受之招引,无比带着强烈的渴求之意。
八神天沙不可同时使用,唯有彻底炼化一颗,方可继续使用下一颗。
这也就是说,此刻他只能使用在一种功法上面。3
(ps:感谢小可爱“奇多圈圈脆”的巨巨额捧场,今晚加更)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双子君
昊天心经为天阶功法,本该是最适合的,可是凤凰曾经交代,关键时刻,鸳鸯双夜能够救轻衣的性命。
如今鬼子菩提之毒,以及冷炎灵蓬的破坏力不过是暂时以药物元力稳定压下,治标不治本。
要想彻底痊愈,根本不是时间的问题。
陵天苏毫不犹豫运转起‘鸳鸯双夜’。
那一颗冰蓝色的天沙在一瞬间,化作千丝万缕的天蓝色光辉,宛若万千流星雨一般,润物细无声的纷纷涌至陵天苏眉心灵台之中。
现下,甚至无需陵天苏自行运转功法,体内的鸳鸯双夜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游遍周身。
所过经脉之处,陵天苏只觉气血沸腾,仿佛一把无形之火将身体点燃。
一直限制着鸳鸯双夜的无形屏障被一股强有力的能量直接轰碎,然后仿佛有着更多的东西在填满功法之中的缺漏。
鸳鸯双夜本是合欢宗至高双修功法。
只因煞九幽死得早,所流传下来的功法不过是残片断章。
纵然被谢无涯倾心补修,威力却也远不足当年巅峰,功法等级也不过是玄阶功法,宗门上下,但凡有点背景实力的皆可修炼。
如今在八神天沙逆天的修补进阶作用下,竟是直接突破天界功法的关卡,直接轰轰而上,抵达灵阶功法。
陵天苏眉心一亮,不再是纯粹的圣金色,时而会闪掠过一丝嫣红妖异宛若朱砂一般的色泽。
整个人的气质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此刻他对着镜子微微流转目光,不经意间,便能够流转出魅尽天下城的风采。
陵天苏感受到了自身的变化,他面色古怪之际。
灵阶的双修功法?
这……虽说是个意外之喜,可这偏僻小径的双修功法都胜过了至高尊耀的昊天心经。
真不知太昊知晓此事,会作何感想。
陵天苏收好余下八神天沙,心道倒是可以分一颗给苏邪,她主修合欢功法,于她倒是有着极大的妙用。
本还想继续修炼一会儿修罗道化,虽说修罗道化品阶超凡,非他如今这般修为能够习得。
可曾经他彻底掌控这门功法,如今重拾回来,倒也可以走不少的偏近路子。
只是此刻体内的鸳鸯双夜功法在八神天沙的影响下,不受控制的无法停止运转。
陵天苏搓了搓滚烫的脸颊,低头无奈的看了一眼。
子忧走早了一步啊……
无奈,只好自己走到院子井口,打了一桶又一桶的冰水,从头到脚的冲了一个透心凉。
正冲完十桶凉水,浑身湿漉的陵天苏迎来了自家爷爷的造访。
“今日是顾瑾炎凯旋归来的日子,陛下在宫中设宴,你替爷爷去一趟吧?”
叶沉浮没有多问为何孙儿大傍晚的在这穿着衣服冲凉水,面色微微有些沉重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宫中请柬。
陵天苏摸了一把脸上的冷水,接过请柬,他面上带着无谓的笑容:“陛下这是见我几次三番不入宫见他,还要劳烦爷爷亲自出面了?”
叶沉浮苍老的眼皮微阖,道:“毕竟皇家事,躲不过去的,秦步虽然与叶家是故交,自幼与无修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可是帝王之心,本就诡异莫测,在仁慈的帝王也有禁忌。功高震主,这是历代君王最是忌讳的情况。”
陵天苏看着手中请柬,却是忽然问道:“什么时候能够接小叶子回家?”
叶沉浮面色一滞,神色黯淡道:“天子不会让北离废君之女踏足皇城,更不会给她安全往北的机会,如今……就连影侍都无法追踪到那孩子的消息。”
陵天苏点了点头:“知道了。”
叶沉浮看了他一眼,面色复杂道:“你出自天凰山,有一般血统源自妖族,爷爷也不求你能够对当今陛下忠诚臣服,你心中有怨,爷爷理解,只是今日情况较为特殊,还是听爷爷一句劝,暂退锋芒为妙。”
陵天苏以元力蒸干身上衣服,笑道:“爷爷话中忌惮之意好深啊,难不成在大晋国土之中,还有人能够威胁到我们叶家的吗?”
叶沉浮神情一肃:“自是无人,但若是……”
“那位不是人呢?”他语气骤然一沉,重若千钧。
“不是人?”
叶沉浮道:“剑神邢荆前往海神界,你觉得是因何?”
剑身刑荆离开大晋永安已有两年,至今未归,而叶家地侍统领龙甲侍亦是一同前往。
听家里人说,剑神刑荆出发之时还曾点名道姓要让香儿一同前往。
至于剑神前往海神界的目的,大晋举国上下无所不知。
两年前,少冥君动用妖星大术,盗窃北海镇海晶源,这两年间,北冥海域洪流海啸,天灾不断,云海碧生阁首当其害。
大海逆流,整个海域之水化作一片黑海绝狱,也唯有上天入地吞云吐雾,凝起冰封万里海域的强大龙族方可在海中生存。
云海碧生阁的人甚至如今都不得不被迫离开北冥海域,在一方小国暂居,等待海域回归正常。
海神界的晶源被盗,深海绝域之中邪恶海妖无了封印镇压,纷纷破海而出,四处作乱。
强大的龙族蛮横镇压四方,却也非长久之际。
在诛杀海妖的同时,海妖的魔血会污染海界,没有晶源的净化之力,整个海神界将会化作一片魔海。
若是放任海妖不管,海妖繁殖能力极为可怕,没有封印镇压其灵,假以时日,必当侵占整个海域。
唯一解决的办法,便是开启海神界界域大门,穿过那座大门,十万连绵大雪山,雪山尽头连接着苍穹逆海。
唯有逆海而上,登上海神王座,获得驾驭万水之力的三叉戟,方可化解危机。
北冥神海虽说远离人间,可若是就此失守,魔海灌溉,必然冲破结界,涌至人间。
海神界的龙族不如其他六界的种族泛滥众多,可海神界的界域无疑是六界之中最为广阔的存在。
传言曾说,天上星河之广,广不过北冥之海,唯有依靠龙族方能平定乱海**。
若是海神界逆海倒流,届时,不仅仅是人界遭殃,甚至是其他六界,皆将化作一片海域洪流,诸神也难以幸免。
获得三叉戟认可,非是龙族不可。
能够跨越界域大门之内的十万雪山,纵然是龙,也极难腾飞跨越,故而各界能人,皆纷纷前往,意图获得三叉戟认主。
毕竟,继承三叉戟,那便意味着掌控整个海神界。
其诱惑力不可谓不大。
只是龙族性格高傲凶残,最是不喜他族之人。
若是实力不足,贸然进入海神界,必然被让龙族认为这是对它们的蔑视与羞辱。
巨龙一怒,万劫不复!
纵然那里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寻常之人,也不敢轻易尝试触犯龙族。
陵天苏听出了叶沉浮话中所指,皱眉道:“那位出自海神界?”
如此说来,那倒还真是非人哉了。
到没想到大晋竟然还来了一只大龙。
“不错,虽说是出自海神界,可千年以来,那位罕有返回北冥海域,他奉龙神之命,化身为人间使者,镇守人间江河,被世人尊称为南河双子君。”
南河双子君?
陵天苏道:“这位南河双子君不是一只久居与南河一南,避世不出的吗?何以如今天下大乱之际,他却冒了出来?”
叶沉浮眸色沉沉:“说是为结盟未来,愿意献上南河三万水军,助大晋一臂之力,如今圣上正因此事欢喜不定,不管此人今日究竟为何而来,他皆不可轻易开罪。”
陵天苏道:“他若不来招惹我,我自不会去招惹他,他想帮助谁那是他自己的事,今日这宴会,我便替爷爷去了吧?”
日落黄昏,霞光铺洒在整个永安城,灼灼烈烈,灿烂如火。
马车备好,陵天苏坐上马车,一路行驶至皇宫。
皇城守卫军小司马风多年负责巡视进出的车辆朝臣。
车帘被掀开,陵天苏递出请柬刚一交予他,便听到风多年低沉的嗓音自马车外响起:“世子殿下平安归京五日了,若非今日宴请群臣,陛下怕是还请不动世子。”
陵天苏平稳坐于马车之中,低笑道:“家中妻子重病,这皇城之中的旁人自是不会过于操心担忧,可是她是我的世子妃,自然要日夜在家照看。”
风多年面色当即一沉。
听他言下之意,不正是讽刺他们这些受世子妃恩德,从尸瘟毒中解救下来后,对这位救命恩人却是冷漠待之。
他冷哼一声,正欲说话,却听到马车之中陵天苏略显不耐的声音响起:“行了,堵在这里耗的是我的时间,我没功夫与你瞎扯这些。”
风多年面无表情道:“看来世子殿下是雷鞭的苦头还没吃够。”
陵天苏道:“我赐你一根雷鞭,你敢动我?”
风多年面色一僵,目光沉沉地盯着车帘看了许久,终是没有多说什么,让开了道。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快,抵达皇宫之时,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
天上不见繁星,暗沉一片,与华灯通明的夜宴形成鲜烈的对比。
华灯再美,歌声在妙,也难以压抑住长夜降临的沉重与肃杀。
(ps:来了来了,觊觎苏苏身子的双子君要来了,仨岁,司机仙新嗑的cp。)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夜宴
陵天苏一坐上席面,万千视线纷纷朝他看来。
有尊敬的,有爱慕的,有欣赏的,亦有不少坐等看笑话的。
顾家席面与叶家席面相隔甚远,隔着十几名身姿窈窕的舞姬,陵天苏能够看到顾家家主满面红光的坐在那里接受各家的敬酒与献词。
看起来心情极为不错。
顾家长女顾然坐在其父之右,卸了戎装,一袭白衣,正襟危坐。
不同于其他人悄无声息的偷偷打量,她的目光正直无畏,大大方方地朝陵天苏看来,举杯见礼。
陵天苏酒量很烂,早就偷偷将杯中酒换成了清水,见到她举杯相邀,他面带微笑举起酒杯,虚碰一下,将清水一饮而尽。
刚将杯子放下,他目光一动,却并未转身。
身后一道熟悉的气息飞快接近,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紧接着便听到顾瑾炎爽朗的笑声:“我今日归城你都不来接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见他一脸自来熟,毫不客气的抓了一个软垫,坐在他身侧,陵天苏道:“这里可是叶家的席面。”
顾瑾炎一脸不满:“什么叶家顾家,你我兄弟二人之间何须区分这些。”
陵天苏如何看不出来顾瑾炎这副姿态,这番言论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包括御座之上的那位天子陛下。
他不去区分这些,陵天苏倒不会有任何意见。
倒是天子秦步,怕是宴会散去后,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大晋门阀世家之中,多有联姻之线,错综复杂了这么多年,也从未有人敢在明面上结党为伍。
这是当朝禁忌。
顾瑾炎倒是丝毫不惧,这明亮大方的眼神,是在座席面之中多数人都不曾拥有的。
“这个给你。”陵天苏取出一个丹瓶,推给顾瑾炎。
顾瑾炎毫不客气的夺了过来,反复看道:“这是何物?看起来像是丹药,哥哥我可不缺这些东西,想用这东西糊弄你没来接我的事,可是没商量的。”
陵天苏道:“我听说了,水映月经常害喜,身子不继,她是一名普通人,此生无法修行,腹中孩子受到她的血脉影响,有一半的可能性无法修行。
既然是你顾瑾炎的儿子,无法修行在这些权贵眼中那就是废物,作为父亲,你应当不想自己的孩子受人白眼吧。”
顾瑾炎捏着瓷瓶怔怔道:“好家伙,我都从未考虑过这种事情,兄弟你倒是会未雨绸缪,那这是……”
陵天苏瞥了他一眼,道:“辟元丹,给你家那位服下以后,未来在你孩子出生那一日,能够自行觉醒元力种子,不必担忧无法修行。”
“辟元丹?”顾瑾炎目瞪口呆:“我怎从未听说过此丹。”
陵天苏心道天上的灵丹你当然未曾听过。
他如今对于丹道上的知识,多是纸上谈兵,空有姜云深的记忆,却失了曾经的炼丹手法,如今炼药化丹与他而言是极为陌生的。
为了炼制这辟元丹,陵天苏可没少下苦功夫。
顾瑾炎虽未听过此丹之名,可听着陵天苏解释辟元丹的作用,仍是心惊肉跳。
一出生便开启元力种子,那何止是成功踏上修行之路啊。
在他娘老子服下此丹的时候,那小兔崽子便已经先万人一步在娘胎中开始了修炼之旅。
开辟元脉,生元种。
有人苦修二十年都未必能够开启元种。
论此丹之珍贵,怕将又是会成为恒源商会八层楼的压轴之物。
顾瑾炎珍之重之地将此丹收好,用力捶了他肩膀一下:“这辈子,当真是没白认你这个兄弟。”
陵天苏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当初结交我的时候当真是想认我做兄弟?”
顾瑾炎怔住,倒不是因为这一句话,而是陵天苏这淡淡的斜睨一眼,在明知他是男子的情况下,他顾瑾炎顾大少——竟然心跳加速了!
我滴个乖乖!!!
顾瑾炎惊出一声冷汗,赶紧默念清心诀。
陵天苏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你又在发什么魔怔?”
顾瑾炎嘴角抽搐道:“这话是该我问你吧?”
“什么意思。”
顾瑾炎破天荒的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神情,苦恼的挠了挠头:“怎么说呢……方才你瞧我一眼,竟是叫人觉得有些……欲罢不能。”
欲……
陵天苏直接将手中杯子捏得粉碎,目光极寒地看着他:“顾瑾炎,你想死吗?”
顾瑾炎捧着心口,一副中箭的模样:“不行不行!我的娘啊!就是这种眼神,我操!这种冰冷的眼神应当十分禁欲胆寒才是,怎么会让人觉得无比刺激。”
陵天苏强忍着拿起酒壶砸碎这家伙脑袋的冲动,磨牙切切道:“你有病是不是!”
话刚一说出口,陵天苏终于察觉了一丝不对劲。
安静……
绝对的安静……
方才还歌舞升平,奏乐不断的宫殿此刻无比安静。
按照常理而言,君王在上,群臣在下,场间满是达官显赫的贵人,无人闹事打断,这奏乐歌舞便无中止的理由。
陵天苏目光环视,惊讶地发现,不仅仅是顾瑾炎的目光不对劲儿,而是场内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朝他凝望过来,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忽而,他听到有人极其小声的对自己身边同伴说道:“李兄,你有没有发现……这位世子归京以后,与一年前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看得人……怎么说呢……这……似乎变得更加……漂亮了?”疑问句变成了陈述句。
“咳……白兄,慎言,非礼勿视。”说这话时,这位李兄目光却是半分没有从陵天苏脸色挪开。
陵天苏幡然醒悟,赶紧抚按眉心,果不其然,眉心不知何时桃光闪烁,竟是在合欢功法之下,激发了他狐族的天赋本领,魅术。
这可着实是有些可怕了。
“这位,想必就是叶家世子了吧?”一道声音突兀的响在空气之中。
世家首席那边,坐着一名蓝鳞锦袍青年,他的发色与常人有着些许不同,青黑的发丝在暖光映照之下,时而会流溢出淡淡的幽蓝,好似夜晚暗沉的大海。
青年眸色与发色相近,他长相端正,额生双龙小角。
其身份自是一眼便能认出。
他目光含笑却含着莫名深意地看着陵天苏。
今日爷爷还嘱咐他不要随意开罪这位南海双子君,陵天苏自己也未想过与龙族有过多的瓜葛牵连,并不想今夜与这位双子君发生纠缠。
但万万没想到,这才刚坐下没多久,就将这位的目光给吸引过来了。
这魅术暴走,无差别攻击当真是有些可怕。
回去之后须得好生控制一下才行。
陵天苏颔首道:“叶陵见过南海双子君。”说实话,他本该对此人印象不好不坏,可是因为‘双子’这个称呼,他心中已经开始升起了淡淡的厌恶情绪。
希望此人今夜不要作妖,不然我可不管你是人是龙。
双子君朝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恶毒难听:“听闻叶家世子是一介半妖,母族被灭,这才来到人间逃难,今日一看,诚不欺我,你们氏族出了你这般祸国殃民的少主,想必也难以长久。”
陵天苏揉散了眉心的魅术释放,场面间的人皆是恢复正常神色。
他低笑一声,看着那位人间龙使道:“逃难?且不说我是否真为逃难,可与阁下这么一位遭本族贬罚人间的龙使比起来,逃难似乎更加好听一些。”
南海双子君果然面色微变,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自他身体弥散出来。
席面之上,散发着热气的食物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化作一粒粒细沙般的冰晶粉尘。
杯中酒,亦是在那气息扫中之下,迅速结冰。
一声声惊呼从席面中响起。
御座之上,天子垂敛眼眸,并不言语。
世家门阀之中,有上了年数的贵族一面淌着冷汗,一面出言低喝道:“世子,谨言慎行!不可怠慢了贵客。”
“贵客?”煌煌明灯之下,陵天苏手中不知何时有多了一盏新的酒杯。
温好的美酒在杯中漫出一缕热雾,蒸得他那双好看的蓝眼睛朦胧如幻:“他是你们的贵客,可非本世子的贵客。”
“你——”门阀夏家的那名老贵族顿时为之气结,正欲倚老卖老,好生呵斥管教一番,就听到那位南河双子君淡淡打断道:“你,很有意思。”
席面直接,所有的菜肴美酒,皆在他的气息之下凝结成霜,就连御座之上天子碗中的佳肴都未能幸免于难。
双子君注意到了,陵天苏身前的菜肴依旧如初,杯中温好的美酒仍然酒香四溢,热雾邈邈。
他眼中的寒意逐渐散去,化作几分兴趣的审视,看着陵天苏悠悠说道:“原来叶家世子不仅仅只是生得好看,修为也是极为不凡,当真是很有意思。”
陵天苏端着酒杯却不做饮,道:“可你这人,却是无趣的紧。”
天子眼皮子终于掀动几分,目光平和之中带着几分隐晦这责怪:“叶陵,不得无礼。”
陵天苏轻笑出声,朝着御座之上看去,目光却是落在了天子面前的菜肴上,微嘲道:“今夜最无礼的人,可不是我。”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本君看上你了
分明同为夜宴之客,他由始至终并未逾越。
倒是那双子君,说到底并非晋国臣民,甚至连人类都算不上是。
他三番两次的挑衅在先,更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肆意释放气息,可是天子并不责怪。
反倒是他,并未顺着他的羞辱,坦然接受,不过是驳回两句,却要被他用这种看不懂事的孩子眼神看他。
只可惜,他不是孩子。
窗外灯笼飘摇,大红色的灯光铺满三千长街,天地间铅云密布,大气潮而热,闷的人有些心慌。
所有人心中都十分清楚,叶家世子归湮与川芜山上,对于陛下,对于大晋无疑是一个沉痛的打击。
可是如今叶家世子回归,叶家继承有望,赵家已经彻底覆灭,而顾家唯一的继承人此时也与世子并肩而坐。
这一点,天子却也不得不去重视。
若是叶家心存野望,其威胁,丝毫不比北离小多少。
若是叶家世子是一副乖顺懂事的模样,至少能够让人们心中稍宽,可五日以来,天子召见,他竟抗旨不见。
直至今日,第一次出现在这样庄严的正式场合之中,又是如此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着实是让人气愤。
他难道不知,如今边关战事吃紧,离越二国联盟,日益强大,若无南河双子君的水军帮助,大晋很有可能面临亡国之危吗?
虽说你是山林妖类出声,可入世也已有三年,这娃娃都晓得区分的利害,你如何丝毫不去考虑呢?
“咔嚓咔嚓咔嚓……”顾瑾炎坐没坐相,仿佛全身没了骨头似的,斜依在桌案上。
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荷包,里面装满了葵瓜子在那磕得起劲。
他嘿嘿笑了两声,道:“其实少爷我也挺无礼的,大家伙可以来说说我啊,虽然我只当你们的话是狗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
这下,顾家家主面色都变了。
狗屁?
这岂不是将陛下都给骂进去了?
天子面色端庄,仿佛未听到顾瑾炎的无礼言语,亦或者说,今日他所重视的,在这场间只有两人。
南河双子君似笑非笑地看着陵天苏:“你是否觉得很不公平?”
陵天苏挑眉道:“何来不公平一说?”
“你的事,我有所耳闻,你是大晋的功臣,就连你的结发妻子,为了解大晋之危,如今也是容颜凋零,生命垂危,可即便如此,你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只能够尽心当你的忠臣,纵然是我今日欺负了你,你们的陛下也会向着我这一边。”
双子君眼底笑意更浓:“可是在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你太年轻,虽然有着不俗的修为,可是凭借你一己之力,当真以为能够解大晋之危,抵抗离越两国的百万雄军不成?”
陵天苏嗤笑:“那阁下的那三万水军,就能够解此刻的燃眉之急不成,更何况双子君看起来也不像是这般慷慨大度之人,你是人间龙族使者,与你姐姐守护的是南北河域,从不插手人间之事,更非那
家大国的附庸势力,今日巴巴送上门来,不知是看中了什么?”
龙生性贪婪,要想获得他们的帮助,怕是不仅仅的等同交换。
顾瑾炎如何不明白这一点,亦是十分好奇审量地看着双子君。
双子君坐于案上,面上带笑道:“本君修行已逾五千年之久,如今修为堪达长幽,殿下觉得,让一名长幽境的龙族为诸位出战,诸位应当拿出什么报酬来?”
陵天苏心中失笑。
五千年的大龙,修炼至今也不过才长幽境,小怜儿一根手指就能摁死的货色,他真不知有何好值得得意的。
在海神界,五千年的长幽境龙族,实在非是罕见。
他也唯有在人间,能够傲世天下一回的了。
陵天苏看着他,问道:“阁下想要什么报酬?”
双子君露出一个理所应当的神态,施施然道:“河中无山,本君听闻晋国灵山遍布,本君欲得四十一座灵山山脉。”
顾瑾炎露出一个你在狮子大张口的神色。
“四十一座?放眼整个大晋,全部灵山山脉也不过八十座,阁下这一张口,便要去四十一座,胃口当真是不错。”
陵天苏莞尔一笑,眼中并非浮现出任何不愉之色,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天子一眼:“陛下这是许了?”
天子温声道:“社稷不在于山,而在于民,若是连自己的子民都无法保护,空有灵山又有何用?”
陵天苏幽瞳一闪,道:“秦家灵山山脉只有九座,陛下这是想拿什么来许?”
天子沉默了片刻,终是缓缓开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说完这一句,他便顿口不言,一旁的老太监则是赔笑说道:“天下事,为皇家事,亦为诸君之事,断不可为了一己之私,让国祸继续蔓延。
陛下的意思是,灵山本就为晋国所有,如今国难当头,诸君自当出一份力,赵贺二家已废。
名下十二座灵山山脉已成了无主之物,自是能够授予双子君,接下来不足之数,则是由顾家割让十五座,叶家割让十二座,赫连家割让两座,凑出来的正好四十一座灵山山脉。”
正好?
当真是好一个正好啊……
在一年以前,赵家灵山有八座,秦家九座,顾家二十座,叶家十八座,赫连家七,袁家五座,胡家五座,夏家四座,贺家四座。
如今这双子君出现的当真是正好极了,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就让各大世家的灵山达到了一个绝对平衡的状态。
看似公平,可就近削弱了谁家的势,想必在场之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陵天苏并未表现出丝毫锐气锋芒,只是笑道:“赵家八座灵山山脉?陛下莫不是忘了,赵家有一座山脉是我个人的报酬,怎可算进去?”
台下之人,顿时有人纷纷议论。
“世子殿下这话说得当真是有欠水准,国难当头难道还不如你个人利益重要?如今割让灵山为酬劳,恳请双子君出手护国,能够解救天下万民,如若舍不
得这点小恩小利,国破家亡,老夫看你如何能够守得住这一方灵山!”
说话者是袁家的一位老权贵,吹胡子瞪眼,一副对黄口小儿痛心疾首的失望模样。
陵天苏睁着一双蓝眼睛,也不动怒,模样看着有些无辜:“这位老人家话说得非常好听啊,可是方才分配灵山,何以不见袁家割让一座出来,你都如此抠门了,还来要求别人割肉喂狼,这份关怀天下的心,是不是有些假了。”
“竖子!”那老贵族气得满脸涨红,怒道:“你叶家占据灵山众多这么多年,可怜我袁家仅仅只有五座,继续割让下去,还能剩下些什么?!”
言下之意便是,你的财产多,自然当你来出这大头。
陵天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笑容在暖色的明灯下有些照人炫目:“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听到这么一句,天子深沉的目光也随之软了几分。
双子君得寸进尺,目光无礼的落在陵天苏的笑脸上,眼神无比明亮,带着几分浅浅的暧昧。
“世子若是觉得失了灵山,灵石难以供养你继续修行,不妨来我水域,本君愿为世子建立水上楼台宫阙,供你居住。”
这下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无比精彩起来。
尤其是在场间的贵女门,原本还极其尊敬欣赏双子君的目光一下变得如欲吃人的狰狞起来。
世子殿下是大家的,被迫娶了世子妃,那是守信知义。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也来跟她们抢男人,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几个脾气火爆一点的,裙摆下的大铁锤都快要藏不住了,若非家中长辈极力压制,怕是早就掀翻了天。
陵天苏赶紧继续揉眉心。
今日出门当真是仓促了些,那八神天沙实在是过于有效了些,尚未来得及炼化巩固功法,这种时时外溢魅术,当真是叫人烦不胜烦。
顾瑾炎面色青黑一片,用手推了推陵天苏,道:“喂!这家伙可比我不要脸多了,我可是知晓你是男儿身以后,就再也从未打过你的主意了。”
“你在说这话之前,能不能把眼珠子从我脸上挪开,顺便在擦一擦你的口水,我有点想脱鞋子扔你脸上。”
双子君哈哈大笑出声,又道:“想必众人也知晓,我龙族子嗣并不繁盛,南河水域之中也尽是一些虾兵蟹将,本君有着爱美之心,听闻世子与合欢宗宗主交好……
恰好,今日这合欢宗宗主苏邪正在京城分舵之中,若是世子愿意让这位苏邪宗主一同前往南河,本君愿意说服家姐,一同抵御外敌。”
啪,的一声轻响,陵天苏手中的杯盏放在了桌案之上。
温热的清酒不散散发这酒雾浓香,他并未饮酒,可杯中酒早已一滴不剩,干净见底。
就仿佛被一团火焰,无声焚烧回归虚无。
他浑身上下还是一副无害微笑的模样,目光环视窃窃私语隐含激动的众人,就连台上天子暗沉内敛的眸子都明亮了几分。
双子君的姐姐虽然并无君称,名为义曲,但实力却远在这个弟弟之上。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捉龙
双子君如今修为不过长幽初境,而他那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姐姐,却是在于他相同的岁月里,修为已达长幽巅峰。
若是能够得其姐相助,越国吴婴的威胁自然也就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更重要的是,他的这个姐姐素来疼爱他,但凡他开口的事,一般都难以拒绝。
陵天苏眼帘微垂,浓密的睫羽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来淡淡的阴影,将他那双幽蓝色的深邃眼眸遮掩得有些看不分明。
他一只手掌搭在桌子上,一根骨节分明的食指无声轻击桌面:“诸君看起来都很是兴奋啊。”
“咳……”天子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轻咳一声,场面瞬间安静。
他嗓音低沉徐徐:“叶陵为我大晋世子,自然不会前往南河,至于合欢宗宗主苏邪,能得双子君的青睐,那是她的福分与造化。”
双子君目光遗憾,但也并未过多的刁难,想必也是知晓,一国世子,十七岁的通元境强者,怎会甘心沦为他人玩物。
可是合欢宗却不同,一个歪门邪宗,走的本就是双修采补的路子,能得他龙族之身恩宠,怕是迫不及待的自荐枕席,盼他怜惜。
“如此也行,若是贵国能够让合欢宗上下尽数入我水域,我们之间友谊,自是长存不灭,当然了,宗门里的那些男长老们就不必来了。”双子君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见他展颜,所有大臣们纷纷会心一笑。
用一个邪宗换龙族强者姐弟二人的相助,这买卖的确不亏。
众人心情大好,多日一来的战争压力也在这一瞬得到释放。
有人当即出声喝彩道:“想我国合欢宗,实属歪僻邪教,宗内上下,女子放浪轻纵,却没想到双子君竟是如此大度,愿意接纳这群妖女魔宗,这等胸襟,当人是让人望尘莫及。”
“此话极为有理,望我国能与双子君用固盟约,世代交好。”
“双子君如此气度,让老夫心生折服,来,老夫敬双子君一杯。”
这番礼待,双子君似乎极为不屑,眼皮子都未掀开几分。
心中暗笑道,他是非人之躯,龙性本淫,自从成年入了人间,他体魄极强,这凡间女子都难受鞭挞。
被他玩死的女人不计其数,久而久之,南河一带,除了水中生灵化作的妖物精灵,再无凡人在南河一带逗留生存。
合欢宗虽说都是一些残花败柳之身,却也知情识趣。
他抬手拒绝那老头的敬酒,眼神带着几分急切的不耐,不客气道:“今夜本君便要那宗主苏邪。”
陵天苏一直再看一个人,所以对于宴席之下,这番可笑的对话,他并未打断或是发表任何言论。
直至天子抬手示意,让身旁一名高手老太监去‘请人’,陵天苏所注视的那个人始终没有丝毫动作。
见他只是眼神落寞的低头喝酒不语,面色虽是挣扎,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
正如当年川芜山上,水牢之中,他从未开口求情。
被天子派遣出去的那名老太监身手不凡,只是恭敬的压弯腰身。
面带微笑地行了一礼,整个人便扭曲一瞬,消失在了原地。
台下有人露出会心的笑容。
暗道天子身边果然卧虎藏龙,那位老公公在天子身边侍奉多年,愣是没叫人瞧出来他竟然也是一名通元境的高手。
一直很有节律的无声敲击桌面的手指再一次落下。
被昂贵毛毯铺垫的桌面仍未发出任何动静声响。
可是宫殿之外,九天之上。
轰隆一声巨响。
宛若天庭雷神自远古之日复苏。
一道亘长横跨山川大河的紫电雷霆撕裂苍穹,风雷肃杀,惊天彻地,天地颜色惊改。
震耳欲聋之声,让场间方才嬉笑赞美的几人纷纷惨叫出声,弯腰狂吐鲜血。
顾瑾炎手中瓜子惊掉一地,口中的瓜子壳都忘记了吐。
陵天苏手指落下便在未抬起,紫电之光透过高大的殿门照入席面直接,将他那双幽蓝的眸子衬得深不见底。
很快伴随着盔甲摩擦之音,铁皮战靴急促的踏破长夜。
风多年仓皇而来,跪在地上禀告道:“陛下!天降紫雷,薛公公避之不及,重伤昏迷。”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陵天苏的身上。
包括天子。
双子君面色阴郁到了极点,目光森然地盯着陵天苏:“世子这是何意?”
九天之上,雷霆余声阵阵。
紫电光芒未散,余威却是惊人可怕。
轰隆雷音宛若巨兽低吼,摄人心魄。
陵天苏自雷声之中缓缓起身,紫电清霜渡在他白皙的侧脸上,更显轮廓分明。
眉眼之间不见方才那般温和笑意,幽蓝的眸子色泽深浅不一,透着几分危险的锋冷,薄透的唇冰冷吐道:“方才你问我,可是与苏邪交好?”
双子君没有去看陵天苏,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逐渐沁出的冷汗,心中惊疑。
他竟然在一个人类的目光注视下,掌心出汗了?!!
陵天苏手掌搭在身侧,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若鸿羽般敲击着一侧衣摆。
与他这温柔动作全然不复的是,九天之上,再度爆发出一声粗暴至极的轰隆巨响。
一只巨大的雷龙在天空之上覆雨翻云,大有撼动天地万物之力。
雷龙在厚入铁幕的铅云之中翻涌盘旋,一双无情龙目闪烁着残酷的光。
龙口大张,自衔紫电龙珠,无数雷丝萦绕紫电,势如吞月!
席面之上,大半之人惊趴在地,目光惊恐畏惧地看着陵天苏:“长……长……长幽境。”
能够撼动天地自然大势,掌御神雷,信手拈来,唯有长幽!
陵天苏并未理会众人惊骇绝伦,不可思议的目光。
他神色平静地看着双子君,一双幽蓝色的眼睛暗沉沉的,使得他那张仪容无双的脸有种难以形容的气势,让人无端感到一丝战栗。
他轻声缓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喜怒,只有理所当然的平静:“你方才说得不对?”
就当众人好奇怎么不对的时候,见他薄透好看的唇角微微一弯,眼神却是冰冷冻人:“你应当问,我同合欢宗
苏邪的关系非是交好,而是……欢好。”
最后欢好二字不及前面几字的寒凉语调,带着一抹隐晦的暧昧,听起来倒像是锋利刀口上残留的一抹胭脂残红。
场间被惊雷吓得瑟瑟发抖的贵家小姐们纷纷瞪大眼睛,捂着碎成渣渣的小心肝,目光幽怨凄哀。
苏安私底下一只悄悄紧握的拳头,也随之松开几分,看着陵天苏,目光复杂。
风声狂啸,雷鸣轰轰!
双子君缓缓起身,蓝色的龙鳞缓缓自脖颈衣衫下透出,顷刻之间爬满整个脸颊。
他周身起了一阵狂风气旋,抬掌之间,天地流风纷纷从殿外听他召令涌至殿内,足以颠覆一城的恐怖风势带着可怕的绞杀之力在他龙鳞遍布的掌下凝聚压缩成一把三米长的巨剑。
他目光冰冷道:“本君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长幽境,本君更没有想到,家境优良的叶家世子,也会收一名合欢宗人尽可夫的妖女入房!”
“收?”陵天苏唇角冰冷勾起,指尖细弱游丝的雷蛇环绕,比起双子君手中浩盛的风息之剑,实在是微渺得有些不够看。
他一步踏出,靴底踏地,宫殿之中,座宴重物,包括天子前的那张龙桌,尽数离地震起。
皓皓三千银发在空间中拉出一道极为美丽的银色长影。
他身形如鬼魅般接近双子君。
并未动用任何武器,雷蛇缠绕的食指朝着他轻轻点出。
双子君心中冷哼一声自不量力,他用力吐出一息,堪比惊动山河之势的大风,自他鼻间爆发高亢激昂的裂空之音。
手中巨剑再度暴涨,如同山岳一般朝着陵天苏劈斩而去。
场面之中,所有人被尽数掀飞出去。
陵天苏的一步之威,只让殿内死物腾空震起。
而双子君一击,将所有人掀飞出去,更无人察觉,他这一击,其实并未撼动那些笔直震起的桌宴重物半分距离。
高低立下,自在二者之间。
指尖落入无形的风息巨剑之中,并未出现双子君所料想的血肉横飞的场景。
清霜紫电,如渗水面之中。
紧接着,陵天苏整根手臂没入巨大风剑之中。
雷丝宛若雪花般轻盈,融入大海海面,惊不起半分波澜。
可是他的手臂仍自徐徐前进。
双子君眼皮大跳,察觉不对,脚掌猛踏大地,整个人犹如怒龙腾飞,他脚下金砖大地塌陷出一个半圆巨坑。
刚欲有所撤离,便听到前方少年温淙的嗓音响起:“你又说错了,并非我收她入房,而是……”
大红的灯笼光华似是在他银白的发丝之间渡上了一层肃杀的猩红之色,他的目光格外明亮锐利,启唇言道:“她只收了我这么一位鼎炉啊。”
双子君挺拔高大的身躯一下蹲在了原地,手中巨剑不知何时,在雷霆罡风之下,寸寸瓦解崩裂,四散成为无数的轻风。
手腕却是骤然一紧,被陵天苏握在掌心之中。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凶猛的恶兽,在暴走期间忽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扼住。
僵在原地十分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