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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半妖全文阅读

作者:北燎     我是半妖txt下载     我是半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年少不知身后事

    苍怜立在黑暗之中,思绪混乱之际,青狐那犹如诅咒一般锥心刺骨的话语仍在耳边回荡。

    青狐森然厉笑,嘴唇上扬之时,露出野兽一般的森白牙齿。

    “妖尊大人,从一开始,我便是想将你逼入绝境啊,只要是待你好的人,我都想将她的希望亲手瓦解破灭。所以,来选择吧。”

    “如若是牺牲你那好徒儿,这场尸蛊绝境便可解除,妖尊大人您这般强大,无了尸蛊束缚,自然可以很快解决我与小冥主,去救你的小男人了。”

    至浓逼人的寒意从胸腔里散了出来,苍怜遍体浑凉,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去寻战场之上阿绾的身影。

    阿绾实力不过通元,再加上近日以来身体接连受创,在这般残酷的战场上,根本无法起到多大的作用。

    甚至在混战之中,即便是苍怜,也未必能够全然顾及到她。

    可是目光扫视之下,苍怜仍是在战场之中,第一眼找到了阿绾的身影。

    纤细柔弱的身影跌跌撞撞奔跑在狼烟与赤血之中,一袭青裙沾染着斑驳的血迹,一张专注而温柔的侧脸不知何时渐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平日里那个轻声细语,柔柔弱弱的傻徒儿,此时竟是显得这般坚强。

    比起那些举刀厮杀的暗渊男儿,她虽是纤细如弱柳,却也不见任何奴媚软骨的姿态。

    阿绾怀中抱着一堆属性不一的灵石,并未恋战退敌,而是在险象环生的镝锋乱剑之中,拼下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势,不断投掷灵石。

    她天赋受限,正统大道她难以有着多大的成就,但是她捏诀布阵很有一套。

    往昔,蛮荒战场。

    苍怜这一生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她习惯了无亲无友,无牵无挂,所以总是喜欢一人独战蛮荒八方,将身后一世无忧留给求她庇佑之人。

    而阿绾总是能够不紧不慢,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与她身后无忧长安背道而驰。

    不打扰,不出声。

    与她面朝一个方向,舍弃了身后的安荣浮华,却又不敢追上与她并肩同行。

    蛮荒战场条件恶劣,死境之地遍地皆是,一场恶战下来多数都要持续数年之久,彼岸阁的弟子或是妖主们,难以苦撑。

    唯有阿绾,总是默默无声在她身后布下元灵之阵,只要有阿绾在的地方,苍怜似乎很少出现元力衰竭的情况。

    初时,不知身后事。

    总以为……那个安静听话的徒儿所行不过本分平凡之事。

    她习以为常,坦然接受。

    时隔今日,再次回首间,第一次认真瞧望过去,所看到的,却是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在黑暗不断追赶。

    苍怜一直在走自己的路,而阿绾——一直都在追赶她走过的路。

    隔着千兵幕遥,万声厮杀,阿绾似是感应到了苍怜的视线,可她却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她抬起那张风华正茂,秀而不媚的脸,半边脸颊还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目光极望之下,她看到了遥在远山师尊那双湿润的眸子。

    可是师尊性子素来骄傲,从来不会在外人甚至是敌人面前露出这般神态。

    阿绾心中一急

    ,踏出一轮青色光蛇虚影,就要朝着苍怜方向奔来。

    苍怜那张失去血色的脸骤然大变,说不出是心伤还是害怕:“不要过来!”

    阿绾呼吸狠狠一紧。

    但还是听话停下了身影,她抿唇呼唤一声:“师……师尊。”

    因为翻滚不知何时有可能崩溃的情绪,苍怜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体内血流似是不自觉的冻结成冰。

    可她依旧努力放缓自己的目光,远远地望着阿绾,嘴唇颤抖道:“你继续布阵,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自欺欺人地安慰着。

    一切都会跟往常一样,她在前方披荆斩棘,最终所有敌人都倒在她的脚下。

    而阿绾,亦是会安静立在元灵阵光之中,目光含笑期盼,等她一同回归。

    这一次——也觉不例外!

    苍怜收回视线,她挺直背脊,极夜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青狐那张得意肆虐的笑脸,她一字一句,犹如泣血:“你——休——想!”

    看到她痛苦挣扎的模样,青狐似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她哈哈大笑:“有趣有趣,妖尊大人你初动情心,我还以为你会有多爱那少年,原来,也不过如此!不过你可真的想好了?为了一个资质受限的无用弟子,便让暗渊殿内,这么多人包括那只半妖,皆为她一人陪葬不成?”

    苍怜面色苍白如纸,眼中露出困兽一般绝望的目光,额间一朵妖异的黑莲绽放出九瓣夜芒。

    哈哈大笑之声很快又化作阴恻恻的笑容,面上皆是怨毒的恶意:“当然了,如果妖尊大人愿意放下姿态,跪拜在我的面前,我一高兴,心许还能够让你们死得体面一些。”

    咔咔咔!!!

    青狐得意而猖狂的大笑之声被一股恐怖的冻结声音所打断,她扭曲的双眸尽是骇然,扭头一看,自己的右臂被一股可怕的寒势冻结成冰。

    苍怜昂起头颅,极冷漆黑的双瞳睨着她,极美的眉目间沾染这迫人的煞威依旧美丽不可方物,她冰冷启唇:“你当真觉得,我拿你没有办法!你可知——你现在挑衅的是谁!”

    谁字音落,青狐冻结的右手砰然炸裂成了漫天碎冰!

    剧烈的疼楚袭来,让青狐面容扭曲,甚至难以维持人身,面上急速生出青色的毛发。

    妖尊大人眸光冰冷,素手轻抬,指尖拭过眉心,掌心生出一朵九瓣黑莲,迎风舞荡的雪衣与掌心漆黑如暗夜的妖莲。

    一个极黑。

    一个极白。

    形成极为强烈的视觉对比。

    天妄杀不知何时消失在了青狐身边。

    不是预谋着下一步的暗杀或是算计,而是此刻妖尊大人体内流露出来的气息实在是过于危险。

    让他这位小冥主,都感到了一丝不安。

    天妄杀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如今诛心效果已经达到,他自是藏于暗中细品结局即可。

    至于引发妖尊大人盛怒所付出的代价,就让那个卑微的贱妖去承受好了。

    苍怜没有理会天妄杀的消失,她面上血痕遍布,尸蛊肆

    虐,在尸气的侵蚀之下,颅内更是焚裂般的剧痛。

    可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左手朝着大地生生一抓,一片大地被她一手隔空抓起。

    “你以为,这些年是谁许你安稳站着说话的!”

    她一步步走进青狐,恐怖的压力犹如千重巨山倾身,妖尊大人以觉得的威压迫使青狐一个败者的身份沉浮跪在那片虚空大地之上。

    青狐眼中露出癫狂的神色,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

    “本可像一个人一样站着,你却偏生要一次又一次的触怒我底线,既然如此,那便给本尊跟狗一样跪着说话!”

    一只脚落在青狐的头上,将面庞踩进泥土之中,苍怜冰冷嗜杀的声音仍自响起:“真弱啊你。”

    青狐受尽屈辱,血泪从眼眶中崩流而下,他厉声道:“你敢如此待我,就不怕你的男人和徒儿死无葬身之地!”

    踩在头上的脚微微一颤,虽然极致细微,但还是叫青狐察觉到了,她跪在地上,哈哈大笑:“你狂什么狂!有本事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大老远就听到你那鸡尖嗓子鬼嚎鬼叫,都跪着了还不老实,那就躺着吧?”

    苍怜脚下骤然一空,便看到陵天苏忽然出现,握住青狐一只脚腕抡圆了就砸在地上。

    一只脚踩在她的右臂上,离尘剑抵在她的口中。

    方才还被修罗王踩在脚下生死不明的少年,此刻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这里。

    他究竟是怎么摆脱修罗王的诛杀范围的。

    陵天苏眉目亦有些狰狞可怕,掐着她的脖子:“说!继续说来听听!你要谁跪下?!”

    青狐之所以敢在苍怜面前这般猖狂,多是因为知晓她性子,有着命脉捏在她手中,苍怜不敢杀她。

    可此刻身前这少年眼底流露出来的杀意,却是实打实的。

    她身体微颤,眼底升起一抹惧意:“你若杀我,这里所有人都要为我陪葬。”

    陵天苏冰冷嗤笑:“好大的脸啊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就要别人为你陪葬,放心,你死后,必然是一个无人祭拜的孤冢亡魂,走好!”

    离尘剑骤然下压,鲜血渐了陵天苏一头一脸,他却是擦也不擦,剑锋上切,直接顺着青狐的鼻梁削斩,将她头颅一分为二,连同着灵台神魂,也在剑气纵横之下,搅乱得支离破碎。

    苍怜惊呆了,方才小妖儿不还被修罗王踩在脚底下吗?

    陵天苏起身抹了一把面上的鲜血,本是面无表情的一张俊秀少年脸,可在鲜血的应衬之下却是显得有些阴沉,他道:“话是说得挺帅气的,可杀该杀之人为什么要犹豫?难不成你还真想给这个贱人下跪。”

    苍怜偏开脑袋,没有说话。

    目光投至战场那一方,却是看到暗渊殿内有着整整七道天地缚渊锁链将修罗王暂时困住。

    一看便是殿主的手段。

    方才陵天苏冲至修罗王那一边,也绝非无脑之举,而是步步将之引到了殿主所设下的陷阱当中。

    (ps:感谢:奇多圈圈脆,三生万物,无哀道长,书友58632565诸位小可爱的巨额捧场,北北今天爆更,吼吼,**剧情要来了,小蛇蛇也要爆发了)

第一千零六十章:妖尊大人的灵丹妙药

    陵天苏浑身血腥走到苍怜跟前时,眼底的杀伐剑意已经褪去不少。

    他用妖尊大人的雪袖擦了擦唇上的血迹,见她一只默默不语,幽蓝的眸子微微闪熠,也不再多说什么,手掌叩住她的后脑便用力吻在她的唇上。

    苍怜眼眸大睁,竟是难得起了一丝羞意,她手掌刚抬起欲势做推,唇上就是一痛,竟是给他咬出了血。

    她正吃痛间,陵天苏就已经先松开了她。

    只听到他的声音在耳侧轻缓:“我许你趴在我身下,伏在我身下,甚至骑在我身上。可那个贱人算什么东西,也敢让你给她下跪,更让人生气的是,你居然还真的犹豫了一下,真的该咬。”

    苍怜耳朵根子都烧红了,哪里还有方才嚣张的妖尊半分风采,她有些委屈的摸了摸受伤的唇瓣:“小妖儿,我怎么感觉你在撩拨我?”

    陵天苏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是想告诉你,别什么事都自己扛,你的男人,没你想象中那么没用。阿绾的事,你亦不必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说这话时,他的神情很认真,认真到分明觉得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却叫人十分地愿意去相信她。

    “我的男人……”这不知道这四个字戳中到了妖尊大人那一处的羞羞点,雪白的脖颈都透出了一层粉意。

    她不好意思地双手捂着羞红的脸,眼睛却是透着指缝亮晶晶地看着他。

    小妖儿怎么可以生得这般好看。

    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可口。

    “修罗王如今的状况十分奇怪,她的境界一直再跌,但是这对我们而言却不是什么好现象。”回归正题,陵天苏与苍怜并肩站在浮空的陆地上。

    苍怜神色亦是逐渐凝重。

    陵天苏说得不错,修罗王自成名现世那一日起,便一直是一具法相状态,她本就是冥王的影子捏造出来的一个存在,只要有冥王烙印跗魂一日,她便终身不得另造躯壳。

    可就在今日这场魔夜战争里,她竟然颠覆了千万年来不变的定律。

    这也便是意味着,她在拥有冥王诅咒为她带来不死之身的同时,亦是打破了诅咒的束缚,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存在。

    “苍怜儿,方才我从修罗王的法相中逼出一道殷红的珠子,那个珠子很有可能会是这场战争的突破点,只是方才战斗混乱,不知飞到了何处,你去寻珠,找到之后,第一时间想尽一切办法毁掉珠子,我带阿绾去寻找娘亲。”陵天苏眼眸微沉,细看之时可以察觉到他眼底细碎的冷芒。

    “小妖儿……”苍怜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嗯?”

    “当初阿绾入殿的时候,让你去寻入殿者名单,其实你是看了的,对吗?”

    陵天苏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从那个时候起,你便知道了,尸蛊的宿主便是阿绾对吗?”

    “……”

    “你一直装作不知,是因为顾念阿绾是我的弟子,分明那时候只要及时将她杀死,就……”

    “我不会杀她的。”陵天苏打断说道,他看着苍怜微微一笑:“青狐的手段你如今还没看透吗?这是一个死局,她刻意让我知晓阿绾便是尸蛊的宿主,玩弄的是人心。”

    诡诈之人,善于玩弄人心,他不会中计,所以他……不会杀阿绾。

    陵天苏唇边斜勾起一抹笑:“我看得出来,阿绾对你极为重要,她待你……也很好。我若为了活命将她杀了,你我之间必然决裂,届时的情况未必会比现在好,与其你我之间形同陌路倒不如像现在这般携手同行,如此,即便我倒下,身后还有你,并非空无一人。”

    苍怜垂下睫毛笑了,线条流畅的眼睛弯出一个纤长缱绻的弧度:“真奇怪,方才还被尸蛊咬得浑身发疼,如今听了小妖儿你一番话后,浑身上下却是说不出的舒坦。”

    她抬起那张另妖界所有男儿魂牵梦绕、为之沉迷的倾世容颜,笑道:“小妖儿你是我的灵丹妙药吗?”

    “憨货。”陵天苏笑骂一声,扬眉故作惊叹道:“变着法子做比喻,这是又想吃我了?”

    “你才憨货。”妖尊大人面上泛着柔软的薄红,她低首转身、去寻那修罗命珠。

    这时,谁也没有看见。

    一袭紫袍的小冥主身影落在了烘炉旁,无数白骨手臂仍在不知死活地朝着他虚虚抓来,青绿色的眼眸在橙色的火光中映出疯魔兴奋一样的光。

    他面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成了。”

    取过身后金蛇妖剑,剑身通体散发着妖冥的气息。

    凌空一点。

    一只吞日灭月的金色巨蟒法相横空破世。

    万鬼鸣泣之声戛然而止,分明是一具具尸骨,可骷髅面上却是在这一瞬间里,露出了无不安详宁合的神色。

    它们不在挣扎怒嚎,一身的怨念也尽数融入了烈火之中。

    它们宛若大海之中沉寂下去的石头,安安静静、慢慢地沉入了火焰之中。

    烘炉中的烈火色泽无法深沉,浓稠得好似血液为燃料的烈焰。

    天妄杀一剑狠狠掀翻烘炉,分明是惊世骇俗的一击,这一剑下去莫说是写百米

    宽长的烘炉了,即便是十重巨山,也能给他一剑掀了!

    可那炼狱烘炉却是以着一个极为缓慢的瀚重声势倾斜。

    刹那间,血焰欺天!

    奔流的赤焰流浆就好比天河之水瞬间倾斜而下。

    涌出的磅礴火光实在让人难以想象竟是从那直径不过百米的烘炉之中倒流而出的。

    黑压压一片宛若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世界,在这个瞬间,被赤焰火光点燃,化作一片火海。

    浓烟滚滚而生,熊熊的猩红色烈火很快遍布四野,人类这一方的被烈火侵蚀,瞬间灰飞烟灭。

    而那些平日里最惧烈火的冥族幽鬼们,则是无伤无损的沐浴在火海之中,张狂大笑,气势猛涨。

    天妄杀这一剑,宛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致命稻草!

    暗渊殿败北,不过一念之间。

    天妄杀遥遥看着浮空陆地之上的那个银发少年,勾唇微笑:“我不得不承认,你成长的速度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惊叹,可长幽杀神游,你不觉得太过于简单了些吗?”

    陵天苏面沉似水:“你觉得我是没有看出青狐妖骨被盗?”

    青狐虽说是小妖出身,但能够走到如今这个高度,自然有着她绝然不俗的地方。

    甚至可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青狐是一名为数不多的女枭雄。

    若是公平较量,陵天苏如今实力非常难以将她杀死。

    天妄杀微微一怔,似是有些意外:“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太多,居然也会借势杀人。在我尚且为妖之时,修的本族天赋秘术,偷星。修得大成,莫说妖骨,即便是旁妖的本命妖星,我亦可颠倒阴阳,偷而转之。神不知鬼不觉,即便是青狐本人都未曾发觉她这一身妖骨早已被我投放至了炼狱烘炉之中。”

    “不过这也多亏了她,将这白骨通天道以及神明头骨送上了门来,既然她有着这般好心,不如好妖做到底,助我提前开启这灭世的烘炉!”

    陵天苏好似捕捉到什么关键点,幽蓝色的眼眸明灭不定。

    修罗黑血,点燃!

    修罗道化,第一变,开启!

    看到气息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陵天苏,天妄杀嘴角的笑意缓缓垂下,他眸光森冷:“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对谁表达杀意?你真的……是在找死啊!”

    冥冥之中起妖意,天地应和,空间震荡。

    无法形容的妖气与冥威化作恐怖的压力顷刻而至!

    陵天苏几乎通体鲜血瞬间沸腾起来,脚下所立着的浮空大地遍布裂纹,天妄杀仍自站在原地不动,一轮黑日徐徐上升,陵天苏原本所站立的空间,随即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空间燃烧爆炸!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修罗变

    漆黑的妖火在那片空间内交织成黑色的焰蛇,陵天苏的身影消失在黑炎之中。

    天妄杀轻咦一声,却是并未感受到生命陨落的气息。

    下一刻,陵天苏出现在他身后,一身白袍尚且燃烧着火焰,裸露出半副满是旧伤剑痕的身躯,浑身劲瘦的肌肉在开弓之时绷紧出一块块匀称充满张力的线条!

    黑色的诛暗弓在手中凝聚,星光淬箭。

    天妄杀感受到了连他都心惊战栗的死亡危机,身后金色妖剑自行出鞘化为一道极长的蛇形光剑,朝着陵天苏拦腰斩过。

    滋啦啦的妖力剑风,将整个空间都在这一瞬切割成两半。

    而天妄杀知晓若是这一箭发出,自己不死也重伤。

    暗渊殿主明显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油尽灯枯的地步,修罗王挣开他的束缚绝地反击也不过是朝夕之功。

    修罗王不同于寻常修罗,她以天地万物为食,以一个绝地残暴的恶魔姿态吞并弱小。

    天妄杀身负小冥主传承,一旦他虚弱重伤,在修罗王面前,他的处境便会变得极为危险。

    他毫不犹豫朝着虚空狠狠一撕,遁入其中,下一刻便已经是千里之外。

    心中那颗大石还未落定,天妄杀便感到了极度的不对劲。

    因为他并未感受到那足以毁约日月星辰的圣器一箭。

    隔着千里之遥,他看到少年的身影被拦腰斩成两半,却并无一滴鲜血飞出,两半身体如烟雾一般扭曲记下,便如镜中水月一般,随风波散消失。

    天妄杀眼瞳猛然睁大,跳跃这碧绿幽火的眼瞳再度倒映出陵天苏身影的时候,已经是在那地狱烘炉之下。

    什么诛暗弓圣器,皆是他吓退他的一个手段。

    诛暗弓虽然强大,但是陵天苏只要发出一箭,体内元力耗尽,接下来的战斗力便会大打折扣。

    危机重重之下,未到最后关头便使出最强底牌,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可他仍是,再一次欺骗了天妄杀的眼睛。

    天空之上的暮云恰似神明棺冢,如碑如墓,天空被一道金色剑光撕裂。

    厚重铅云不安的翻滚,远古的夜幕狂乱的涌动,圣人浩瀚无匹的一笔的剑意化作通天的剑碑,万道帝子剑气如逆流之上的狂雨,以圣人剑碑为中心竟是将那座缓缓倾倒的地狱烘炉生生顶了回去。

    如同黄河奔泻的地狱岩浆顿时缓缓止住。

    场面极度壮观雄伟。

    少年并不魁梧的身姿凌空立于鼎

    下,宛若撑起一片苍穹。

    陵天苏手中离尘剑隔空点在烘炉底部,天地业火不在继续倾泻。

    这一幕看得天妄杀震惊不已,就连已经完全睁开殿主五根锁链的修罗王,恶鬼面具之下的那双美丽眼眸都露出了丝丝惊叹的神色。

    地狱烘炉承其百万妖灵之怨气,每一具赤色怨骨之躯都重若千钧,即便是有着神游境的小冥主天妄杀,在一剑神通之下也不过只是将烘炉缓缓倾斜落下。

    而陵天苏竟是以着长幽初境生生将烘炉顶了回去。

    漫步于大地流火之中的苍怜双眸之中流露出惊艳的异彩,看着天空之上,地狱烘炉之下那个略显单薄,却叫人绝不会觉得孱弱的身影,她心中无不骄傲自豪。

    这是她的男人,妖尊苍怜的小妖儿。

    绝不是青狐口中那个只会在床榻之上,取悦妖尊大人的小情人。

    她的小妖儿,是能够在她面前,为她撑起一片天地,遮住万里风雨的男人。

    他背影并不高大强壮,却比顶天立地的巨人还要让人心安!

    像青狐大智那样庸俗目光短浅的女人,自是无法看到她的小妖儿轻柔易推倒的少年外表下藏着的是怎样一座巨大的宝藏。

    现下想来,似乎还得好好感谢田七那个女人。

    一场荒唐的冰窟相遇,原是将这只狐狸小妖当成回补妖魂泄 欲的工具。

    她本就出生强大而高贵,信奉绝对的力量以及霸道的血统,若非特殊状况,平日里这样弱不禁风的少年小妖她甚至不会去多看一眼。

    直到后来,将他吃下入腹多次,来回翻转细品,从一开始的青涩酸稚,食之无味,到后面一口一个清冽甘甜,无不惊喜的发现这孱弱年轻外表之下的竟是深藏如此甘醇美味,让人食髓知味。

    只是叫人遗憾地咬牙切齿的是,这样美味的一个小妖儿,竟然并非她一人独有。

    反射弧极长的妖尊大人,甚至现在才缓缓的反应过来,或许在她之前,便已经有人尝了个新鲜。

    每每一想到这里,妖尊大人心肝就疼跟钳子似的掐疼难受。

    这股子难受化作了可怕的怨念,那些沐浴在地狱烈火之中气势高涨的黑暗生灵们,皆在妖尊大人寻找修罗王本命珠子的旅途中素手一抹,就跟收割稻草似地倒了一大片。

    这般霸气外露,宛若火种君王一般威临天下的妖尊大人,暗渊殿内的暗侍殿侍们,无不露出了臣服敬畏的目光。

    不过霸气归霸气,此刻妖尊大人除了怨念颇深以外,心中也逐渐烦躁不安起来。

    她在极短的时间里,意识神念已经搜遍了整个暗渊殿的疆土,仍未搜寻到珠子的气息。

    体内的尸蛊也愈发肆虐疼痛,被神游境青狐的心头血以及逆轮万象淬炼过后的丧魂尸蟲蛊,即便是她,现在也隐隐压制不得。

    若是战争仍不结束,暗渊殿的感染者,都会死。

    永夜的苍穹暮色被圣骨一剑破开一角,灰白的曙色从被撕裂的铅云裂缝之中缓缓渗透而出,照亮陵天苏的眉眼与银发。

    天妄杀面色难看至极,没想到自己精明一世,竟然被一只小妖给算计逼退。

    身形一闪,化作一条紫色的闪电,划破长空,他瞬息来到陵天苏的头顶上方,手结印法,一种近乎狂暴的神通在他双掌翻转不断间信手拈来,恐怖的威能在虚致的空间里压缩成一道巨大的八蛇盘旋的妖鼎。

    观其妖鼎气息,竟然还是一件仙器。

    鼎内云雷交加,一尊囚蛇的冥神法相托鼎而出,无上的戾能朝着陵天苏当头镇压而下。

    陵天苏周身衣衫的烈焰未灭,烧得肌肤灼痛难当,新的攻击已然而至。

    妖鼎尚未完全落实,陵天苏**在残破衣衫外的肌肤就已经开始崩裂渗血,飙升出来的猩红鲜血之中泛着浓郁的尸气,显然丧魂尸蟲蛊已经在体内完全爆发。

    越是如此,天妄杀神情愈发凝重。

    在尸蛊的侵蚀之下,他无法现象一个长幽境,竟然能够将炼狱烘炉生生支起。

    “给我落!”天妄杀眼底一派厉然杀机!

    这样未来有着无限发展空间的敌手,决计不能留活!

    陵天苏毫不犹豫点燃了体内那一滴黑血:“修罗变!”

    绝对漆黑的戾气与绝对猩红的杀意糅合成庞大无匹的气场。

    陵天苏一身元力节节攀升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一只幽蓝的眼瞳瞬间化作一片血海之色,另一只瞳色不变,只是那幽蓝之色更为深邃,幽冥劫火在修罗道化的影响之下发挥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陵天苏体内涌出一个高达百米的修罗法相,手持着一把幽冥劫火化作的巨大魔剑,朝着妖鼎横斩而去!

    两股磅礴力量的交击,爆发出极为恐怖的空间爆炸波荡,天地骤然失声!

    天妄杀与陵天苏口中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立于天空之上的小冥主大人眼底惊骇:“圣阶功法,修罗道化!!!你与神界是何关系?!”

    陵天苏受伤不轻,可执剑于顶的手臂没有一丝颤抖,地狱烘炉内仍发出噗噗火浆流动的声音。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变故

    很快,天妄杀眼底的惊骇化作了火热的贪婪:“很好很好,反正你今日是要死在我手中的,待我搜魂取忆,修罗道化便可归我所有。”

    天妄杀愈发激动难耐,圣阶功法过于逆天,二者之间的修为境界可为是天地之差,可这小子却能够凭借修罗道化第一重,生抗下他一招,并且与他不分上下。

    当然,圣阶功法的确逆天强大,即便是冥主都垂涎不已,只可惜,这小子境界太低,元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圣阶功法多长时间。

    陵天苏体内燃爆的黑血仍自沸腾,他冷冷一笑,未语。

    自他周身分化出千般万般虚幻的血色光羽,光羽绕绕着木极之力,在天妄杀逐渐瞪大眼睛的神情下,一具分身自陵天苏体内分化而出。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具分身,不论是气息还是元力,丝毫不弱于其本体。

    本体执剑撑顶,分身开弓化箭。

    “这……这是什么妖赋?谁赠予你的?”在那箭锋所对的冰冷杀机下,天妄杀头皮发麻。

    陵天苏强力支撑着那座足以压塌一方小世界的地狱烘炉,身体崩裂的伤口犹如烈阳下经受暴晒的干旱大地,一道血口崩裂一道。

    他自然不会说,这道新淬的分身化象是依靠阿绾体内那滴羽衣血觉醒而成的。

    鲜血顺着他的头顶不断淌下,染红了他整张英俊无铸的脸。

    他启唇一笑,在鲜血的衬托之下牙齿异常洁白,如此绝境之下,眼神说不出的戏谑:“听小冥主大人这话的意思,你那偷天的妖赋,原来也是为人所赠啊?”

    看似一句无意的话却是如同一根毒针扎进天妄杀的心口之中,他面容顿时腾然出一道黑气,面上终于看不出半分伪装出来的温和笑影。

    “你!找!死!”

    陵天苏唇角笑意未散,丝毫不畏他会扑杀过来:“你应该知晓,我现在比起森冥部落时,实力今非昔比,不如你来猜猜,我这具分身,能够连射几箭。”

    经过几番战斗,陵天苏早已将天妄杀的性子摸透,正如当初天妄杀所言。

    他真的很讨厌受伤,更畏惧死亡。

    如此当真是好办了,一个心怀畏惧瞻前顾后之人,饶是他心思在缜密,陵天苏亦有办法将他牵制。

    果不其然,纵然天妄杀眼底杀机四伏,可再也不敢继续立在陵天苏的攻击范围以内。

    陵天苏眼神一诀,并未就此收回分身,不顾体内尸蛊蚕食之痛,他狠狠引燃体内被啃食惨败的雷种之力。

    脚下踏出一道巨大的雷池,雷池之中蕴满

    混沌雷霜,霹雳火光电光爆响,化作前进的冲力,撑着陵天苏的身体便朝着天空方向顶去。

    陵天苏目光决然地看着九重天。

    他决定将这地狱烘炉顶上九重天。

    九重天上有罡风,可灭一切邪冥万物,而白骨通天道乃为邪禁之术,一旦烘炉触及神界,必为天道所灭。

    原本面色极为难看的天妄杀此刻也不禁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烘炉之中不断有着厉鬼赤骨的哀嚎之声,似是不愿前往天道所灭,烘炉的重势在恐怖的怨气积压之下,竟是化作连绵万里的十重魔山,亘古盘旋在苍天之下,暗渊之上。

    那可怕的压迫魔怨气息,莫说是暗渊殿内的人,就连修罗冥鬼门都被压迫得喘息不得,仿佛那十重魔山坠下之际,便是此境崩殂之时。

    若非陵天苏此刻修罗变全开,光是站在那烘炉赤骨之下,就被其势灭杀!

    看到这一幕,暗渊殿内所有站在生死之线的战士们,艰难抬首,抹去面上血污,目光极亮地看着天空之上那个银发倾洒长剑的少年背影。

    他们心中升起一个希翼的念头:

    这个少年,当真能够解救这场危机,毁去那焚炉世间的恶火吗?

    一次又一次的绝境,让暗渊殿内所有人身心俱疲,冥族的战火实在是过于猛烈强大,而他们皆身中尸蛊重伤,节节败退之下,在坚强的士气也在死亡与恐惧之中节节落败。

    直至看到这一幕,他们眼中即将熄灭的战火,又再度被点燃。

    有人站在地狱之火的最前线,挡住了灭世之火的焚烧,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去战斗呢?

    手持巨镰的小猫儿黑裙狂舞,眼神无不倾慕地看着地狱火光之中那个少年的背影。

    但她很快收回视线,少女黑白分明眸子清稚不再,化作前所未有的坚毅,她高声怒喝,犹如夜下战鼓之音:“杀!”

    那个怕生怕疼,自幼失去母亲庇佑的少女,终是卸下稚嫩,露出兽牙与利爪,露出了属于她的锋芒!

    少女身后,无数身穿铠甲的暗渊战士,体内魔机未散,生机未歇,这群习惯苟且在黑暗之中度日,一颗心再难重现热血与光明的人,在少女这一声厉杀之下,心脏再度铿锵有力的跳动起来。

    一些难以再战,抱着同伴痛哭准备自刎绝命的人,眼底也逐渐化作铁血的坚毅。

    他们推开冰冷同伴的尸身,不再贪恋回望,随着少女巨镰所指,手中刀锋毅然所向,毫不胆怯退缩。

    一场原本即将结束的战争,又

    再度开启白热化。

    陵天苏不曾退,他们,亦是不曾退!

    这一战,无关天下安宁,无关黑暗光明。

    为的,只是活下去!

    陵天苏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被碾碎,丹田气海阵痛不断,双脚之下的雷池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将他推动,而那恐怖的力量也尽数化作了压力碾压在他的身体之中。

    再加上头顶烘炉化魔山的重势,他夹在两股力量的中间,每一寸筋骨都在他前进推动烘炉下裂炸!

    “真是一个疯子!”天妄杀用一种看愚蠢之辈的目光看着陵天苏。

    就算你成功将烘炉推进九重天上又如何,凭你这半妖之躯,在这种破坏力之下,你觉得你安能存活?

    天妄杀并未发现,陵天苏裂开妖骨血肉之中,正在缓缓修复重组。

    虽然修复的速度远远不及破坏的速度,但正是这一丝丝的修复力量,能够让他走到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那个高度。

    雷池不断上升,暗渊殿内人类这一方士气大振,而修罗王也已经挣脱开六根锁链。

    天妄杀并未闲着,他不敢招惹陵天苏,亦不敢正面与妖尊交锋,便不断干扰苍怜搜寻珠子的脚步。

    一时之间,森冥与暗渊的战局,竟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持平状态。

    要想快速决定战局的胜负,唯有一个人打破这种平衡。

    而往往,能够最快速,最有效打破这种平衡的,都是自己人。

    或许对陵天苏而言,那个一箭射穿他胸膛的人并非自己人,甚至可以说私怨颇深。

    但是在真正的战争面前,陵天苏觉得,生死胜负一向都是大过于天的。

    而且他从未将此人放在心上。

    所以,当胸口那撕裂的剧痛袭来之时,他对于这射出这黑晶符箭的主人仍是感到了意外。

    殿侍统领谷威收弓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从烘炉火光之下坠落的身影。

    “哈?”面上因为妖尊大人而挂彩的天妄杀露出了无不精彩的表情。

    他先是失笑,再是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讽刺意味:“哈哈哈!我看到了什么,原来你们暗渊殿内的人,也是会狗咬狗的吗?太精彩了,实在是太精彩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那个人射箭的人给我留着,我要亲手将他冥化收为麾下兵,不许给我杀了!”

    “是!谨遵大人尊令!”

    暗渊殿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有此一幕的发生,所有人都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声。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以我残躯,当奉后土

    暗帅怒吼道:“畜生!你做什么?!”

    谷威哈哈大笑,眼神癫狂:“我弟弟因此子而亡,你们却将他奉为英雄!想做英雄!我偏不让你如意!”

    看似癫狂的他,实则无比冷静。

    他清楚知晓,若是让这小子力挽狂澜,成就一切,待到战争结束,射幽台玄弓以及动了手脚的烟罗草一事,此子必然会找他秋后算账。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卖一个好给冥族那方。

    果不其然,小冥主大人都发话了,他将会是这场战争之中,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人类。

    雷池散去,陵天苏倒坠在万千雷丝之中,手掌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听到了苍怜撕心裂肺的声音:“小妖儿!!!!”

    所有人的希望都破灭了。

    可陵天苏眼中的光并未消散,他手中握住了一枚卷轴,侧首看着朝他飞驰赶来但明显赶之不及的苍怜。

    十重魔山的可怕怨重之势已经倾压到了面前,巍峨的地狱火光将少年的皑皑银发衬渡上了一层橘红之色。

    他面上并无多大波澜,染血的嘴唇微微阖动:“哭什么?我还未倒下。”

    正欲捏碎卷轴,只是如此一来,亿万年来不论是属于他的还是不属于他的记忆,都会在一瞬间里撑进他的身体之中。

    他不知晓,到那时他还是不是他。

    但是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必须收好苍怜,他必须带着凤凰前往登神殿。

    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手掌咔的一下用力,裂出一道痕迹,可那玉简还未彻底损毁,耳侧却是传来一阵衣带飘招的声音。

    下一刻,陵天苏的身体便被一只常年冰冷仿佛永远也慰不暖的手臂揽住。

    清冽微甜的暗香袭来。

    一个清凉微寒的身体便覆上了他的身前,以一个柔弱单薄的背躯对着地狱烘炉。

    陵天苏的视线被一角青衣所占据,他甚至来不及看清那青衣主人的面庞,只看到衣袂翻飞之下,那双明淡不一却始终温柔似水的青瞳。

    青瞳似是含笑,又似是含殇。

    那只揽住他身体的玉臂将他奋力一推,推出了烘炉镇压而下的范围。

    轰隆如雷的坠势似乎在这一瞬变得安静了许多。

    阿绾永远都是那么的不起眼,看起来离你永远都是不近不远的距离,叫你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可是往往,在某些时刻,她却是能够第一时间,蹒跚着、跌撞着赶至你的身边,将即将倒下的你轻柔接住,

    就像是给即将渴死的人给予最平凡也是最后的一口救命清水。

    只是,这个给予支撑的对象,从苍怜换做了他。

    苍天无言,山木萧瑟,长风凄厉,狼烟风沙在火光中滚滚而烧。

    陵天苏被苍怜接入怀中,眼睛睁得浑圆,面色栗然地看着天光烘炉之下,以纤细瘦弱的背脊抵着滚烫赤红的地狱烘炉的那名女子。

    苍怜亦是面色煞白,惊恐煌煌,身体颤抖得极其厉害。

    陵天苏甚至都听到她体内血液奔淌的声音,似是愤怒到了一种随时会勃发的地步:“阿绾!你这是在做什么?!!!”

    妖尊大人生平第一次,无助得像一个孩子。

    这种无助感,即便是在冰窟之中,也不曾拥有。

    地狱烘炉之下的女子微微歪了歪脑袋,带着与平日一样的温柔与天真静美。

    她仿佛感受不到血骨被焚噬的痛,在漫天火光之中轻笑的模样竟是美得叫人惊心动魄,亦是让人心痛的肝胆欲裂!

    阿绾轻笑的模样像风中的残花,眼泪从脸颊缓缓淌落,她声音缓缓轻轻,好似随时会随风散去:“师尊……我莫约,是要死了吧?”

    地狱烈焰从鼎口之中溢出,沿着巨大的烘炉淌至她的身上。

    很快,自瘦弱的背脊,开始血肉焚熔,裸露出森然地布满诅咒痕迹的白骨。

    饶是善于忍痛的阿绾,面上也不由露出难以强忍的痛苦之色

    她根本无法承受烘炉的重势,若烘炉坠入大地,万里山河终将化作一片火海赤地。

    烘炉焚世,这时,重伤身受蛊毒的师尊和他,又能够逃到哪里去?

    阿绾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她闭上眼眸,默念出了一个禁咒口诀:“后土司神,掌运幽冥,辟尸万里,北斗燃骨,四明破骸,以我残躯,当奉后土!”

    咔咔咔!

    赤地之下,一种足以与烘炉内的冲天怨气相抗衡的诅咒之力在复苏。

    无数漆黑的藤蔓轰然破土而出,藤蔓上的黑叶密布着密密麻麻令人心悸的诅咒魔文!

    那些藤蔓锐利如剑,千万道齐齐朝着念咒之人的那个方向轰去。

    “不要!”苍怜仿佛灵魂瞬间被抽空,发出了扭曲至极悲伤至极的嘶吼声。

    陵天苏亦是被眼前这一幕生生震撼,那带着诅咒之力的万千藤蔓轰在了烘炉之上,将烘炉生生顶回了天空之上。

    而阿绾,也被自己招来的诅咒之力,永远的钉死在了地狱烘炉之上。

    满溢出来的地狱之火甚至无法熔去诅咒藤蔓半分,阿绾身体被贯穿,四肢被贯穿

    ,脖子头颅皆被贯穿。

    她颤抖着,痉挛着,仿佛永远藏着江南烟雨的那双淡青色眼眸不见任何对死亡的恐惧,她似是想在最后一刻挤出一个笑容来。

    她声音沙哑破碎,好似即将燃尽的蜡烛,她说:“师……师尊……,我……有些……害怕,所以……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看着我……”

    苍怜遍体冰冷,血液仿佛都在绝望之中冻结成冰,再也无法流淌,而眼眶之中的泪水却是已经失控,潸然落下,她眉目都在绝望与疯狂中扭曲。

    眼前被贯穿,残破斑驳的那名女子,一时间,竟是与五百年前,那个妖湖之畔,被绑上火刑架的年幼少女记忆影子相重叠。

    那一年,她不知为何,会被那双绝望黯淡的双眸所触动,她大发善心,不顾触犯妖界规则与秩序,将那名少女救下。

    当时十二月冬雪正寒,正是蛇类冬眠的季节。

    被救下的枯瘦少女跪坐在满是碎石积雪的地上,冻得浑身青僵,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宛若被这个世界所遗弃在黑暗一角。

    少女双眸失神,喃喃:“谁要我……谁还能要我?”

    苍怜用手中御兽的鞭子手柄轻轻托起她瘦尖可怜的下巴,微俯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青色竖瞳。

    那双眼睛被她的父亲亲手刺瞎,所以其中倒映出来的景物包括她的脸都是朦晕一片。

    她一点也不可怜这只小青蛇,用一种漠然却认真的语气说道:“吃了本尊的恩惠,那以后就是本尊的人了,居然还问这么蠢的问题?”

    少女眼眶之中的泪水一下子就积满了,她仿佛不可置信,就似因为这么一句倨傲至极的话吃到了人生中最后的糖果,她唯恐惊走了面前这个妖娆又强大过分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发问:“你……愿意要我?”

    苍怜用那双极夜般美丽深邃的眼眸将她细细打量一番,露出了一个很是嫌弃的神色。

    少女阿绾看不见,却感觉到了什么,立马低下了头,诚惶诚恐。

    可妖尊大人却用一副嫌弃至极的话,说出了并不暖人的话:“听说你是蛇妖,会变蛇吗?变成一条蛇给本尊欣赏欣赏。”

    少女怕她离开,不要自己,乖乖听话变成一尾青蛇。

    妖尊大人面上怠倦不耐之色愈发浓重,她扔了手中鞭子,捡起了雪地之中那条冻僵的蛇,放入衣襟之中,贴着自己的心口上。

    肌肤贴着冰冷冻僵的蛇躯,对于那时的苍怜而言实在是不舒服极了,可阿绾,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柔软与温暖。

    她亦是天底下,第一个知晓妖界第一美人的傲然究竟有多么令人沉迷。

    真的好暖。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不要来生

    凄风正浓,万里肃杀。

    滚灼沸腾而出的岩浆弥漫着怨鬼凶戾的浊气,混杂着空气中浓烈似酒的腥甜味道,让整个暗渊殿愈发显得绝望沉重。

    血染衣襟,青裙湿透。

    被后土恶咒钉死的不仅仅是阿绾的身体,还有烘炉之中的赤骨怨气。

    那些被怨念魔化的万千赤骨仿佛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楚,痛苦的嘶嚎厉鬼之音几乎冲破云霄!

    看着阿绾这般凄惨模样,苍怜甚至都顾不得陵天苏了,不顾天道之眼能够发觉她体内的妖莲气息,不顾体内撕心裂肺的尸蛊侵蚀之中。

    须臾之间,掌心之中生出熊熊黑炎,此等黑炎与天妄杀的那轮黑日气息截然不同,苍怜掌心黑炎更加纯粹黑暗,散发着冻彻魂灵的冰冷气息。

    看到黑炎灼灼跳跃,本是九瓣黑色祸事妖莲,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生出第十瓣。

    紧接着。

    十一瓣。

    十二瓣。

    十三瓣……

    一瓣接生一瓣,好似永不凋零的子夜妖莲,在金戈盛世之中傲然绽放。

    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在黑炎现世盛放妖花的那一瞬,苍穹夜宇,所有的星星绽放出绚世的光辉。

    莲瓣破九而生,绚世的星辰在第十瓣莲叶生出那一瞬,开始陨落!

    正在挣脱最后一道锁链的修罗王,恶鬼面具之下的双眸,具是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阿绾看着苍怜素手轻托,已经盛放至第二十瓣的黑色妖莲,她眼中亦是露出了无比震惊复杂的神色。

    竟然……并非祸世妖莲!

    这是什么力量?

    竟然能够在一夜之间,令万星陨落!

    虽然现在暗渊殿内包括那位小冥主天妄杀,都无人能够到达那个领域,有幸一揽九重天上的神界星域是何等模样。

    但点燃本命星辰的修行者们,却也能够隐隐地感悟到,在这短暂的瞬间里,妖尊一怒,天界星域已经崩塌毁灭足有百数。

    阿绾那双虚弱得即将阖上的眼眸怔怔看着苍怜掌心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实在是过于强大。

    她不敢想象,如若是那朵妖花彻底盛放,莫说是暗渊殿,哪怕是人、妖、灵三界,皆会毁于一旦,三界皆是疮痍不复生灵。

    这股力量绝不是苍怜如今神游境的实力能够操控的。

    必遭反噬!

    “咳咳……”阿绾似是想要说话,咳出一口猩红,淡色的唇瓣被鲜血染出几

    分凄美的妖异,细长柔美的眸子垂死微阖,她这会儿其实已经有些看不大清眼前的世界。

    正如当年妖湖之畔的初见。

    被父亲用银针刺瞎的双眸看不见师尊。

    她如今亦是看不见她,却知晓,师尊就在那里。

    阿绾忽然笑了起来,笑容不复以往温和细若春雨,被鲜血沾湿的笑容说不出的灿烂青春,火光映亮的眸子似含着惊心动魄的光,炽烈而张扬。

    她说:“师尊,其实我知道的,从一开始,这便是死局。”

    陵天苏面色苍白至极,任由胸口出的鲜血纵横流淌,从苍怜身后将她抱住。

    苍怜身子抖得厉害,以至于掌心那朵妖异火莲摇曳轻颤,仿佛随时会从掌心震落。

    强行开启禁忌之花的力量本该尽数反馈在苍怜的本体之中,可在陵天苏抱住她的那一瞬,反噬之伤在二者肌肤相触间尽数冲进了陵天苏的身体之中。

    苍怜就像是一簇自地狱燃烧而来的魔焰,带着焚世的怒火与绝望。

    陵天苏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甘霖,浇熄了她手中的黑焰,只余一朵九瓣黑莲虚影生在掌心摇曳旋转。

    鲜血不断从他七窍之中涌出,一张清俊的脸很快鲜血狼藉。

    他知晓此刻苍怜的痛苦,但是他不能够让她在这个时候做没有意义的傻事。

    战场之上,人人面面相觊。

    实难理解,那位妖尊大人明显即将爆发毁天灭地的神通,何以那个少年轻轻一抱,掌心那朵恐怖足以令天地战栗的黑色火莲便熄灭了个彻底?

    似是感应到这方那股危险恐怖的气息消散而去,阿绾浅浅一笑:“谢谢叶陵公子。”

    陵天苏神色复杂,睁着一双被鲜血染红的眼睛抬首看着烘炉之下的青衣女子:“听闻在西方圣山,以垕土堪葬之灵,可不入轮回,塑骨重生。”

    简单的一袭话,让苍怜瞬间冷静下来,她咬了咬牙:“先救人。”

    阿绾此番境地自然以无活路,肉身已经被恶咒钉死在那地狱烘炉之中,但并未是完全的死局。

    陵天苏正欲点头,空间忽然剧烈颤动,漆黑的诅咒魔藤如沉眠巨龙,破开疮痍赤地,化作漆黑的藤碑结界,将陵天苏与苍怜二人阻拦在外。

    苍怜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战栗起来,这股怒意却是朝着阿绾爆发出去的。

    她面白如纸,眼眶赤红地看着距离大地越来越远的那道身影,声嘶力竭:“阿绾,你发什么疯!你不想活了吗?!”

    阿绾抿了抿唇,唇角皆是被烈焰焚干的血,她的面容格外沉

    静,全然不像一个奔赴死亡之旅的人。

    她说:“阿绾的后半生,因为遇见了师尊,所以变得十分精彩有趣,故而今生足矣。”

    “叶陵公子的好意阿绾心领了,只不过时至今日,实在无需垕土葬我魂灵,只因阿绾的前半生,太过于耻辱无趣,所以我不要来生了。”

    陵天苏:“……”

    “当初阿绾心系师尊,一时大意疏忽,如此浅显的阴谋竟是未曾察觉,什么彼岸阁死士入殿着,由始至终……”

    她凄凉一笑:“尸蛊的宿主只能是我,尸蛊寄宿的并非是肉身,而是魂魄,纵有天眼内视神通,也绝然无法发现。我若不死,今日死局难破,也是师尊的死境末路。”

    “虽然……今日与师尊一别,便是永离,可是阿绾还是想……用最初的心,陪着师尊走尽人生中最远的路。”

    烘炉之中,恶鬼赤骨骷髅纷纷用烈火之中爬出,骷髅腿骨犹如铁铸一般禁锢在了熔炉之中。

    它们的身体格外的长大,密密麻麻的赤骨如山朝着阿绾的身体抓去,捏碎她身上的魔藤,撕扯着她的头发,嘶吼着,咆哮着,想要将她带进地狱烘炉之中。

    赤骨骷髅死躯,身在无间地狱,见闻活人气息。

    自是想要拉着她,一同堕入地狱恶火之中,永世沉沦,万劫不复!

    对面这样的人间地狱,阿绾抿了抿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被诅咒魔藤贯穿的右手手臂奋力挣脱。

    鲜血飞溅之下,她一掌顶在了烘炉之上,不等被彻底拖入那岩浆炼狱之中,最后一丝力气化作的掌力尽是荡起烘炉之中的一片火浪,朝着她当头覆淋而下。

    “阿绾——”苍怜破碎哽咽到极致的嘶喊在天地长风中炸响!

    阿绾听到这身呼唤,似有着千山万水般的眉目被地狱的火光照亮,她在火光中回首,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个少年架住了师尊的双臂,紧紧将她抱住。

    他在抱住师尊的时候,目光却是朝着她看来。

    最后一刻,地狱岩浆将那具纤细窈窕的青影覆灭前一瞬,阿绾侧过那双杏花春雨的眸子朝着那个少年露出了一个与自己性子全然不符的狡黠笑容。

    染血的红唇弯起之间,蛇类特有的尖锐利牙之下,她咬着一颗殷红色的珠子,模样无不得意自豪。

    陵天苏头皮一时悚然,遍体寒凉,如坠冰窟。

    原来,她一开始就是抱着必死的心将他推开,原来苍怜一直找不到的修罗珠被她捡了去。

    原来,她早就算计好了,以修罗珠浇灭烘炉之火,以烘炉之火熔化修罗珠。

    如此,战争便结束在了最意想不到的她手中。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结束

    “叶陵公子也不用着急找珠子了,修罗王,阿绾替你杀了,还有……”透过重重幕风,陵天苏透过被血水滚烫的双眸,似是看到了阿绾浅浅低喃的唇语:师公。

    她似是还想对他再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

    事到如今,走到现下这般地步。

    还要再说些什么呢?

    就连阿绾她自己也不知道,若是说出心中想说却又不明的那句话。

    或许,她就没有勇气去继续从容赴死了吧。

    五百年前,逃过的那场火刑。

    今日,终究还是逃不过去了。

    吞下那颗修罗珠,沸滚的岩浆烈火将她半副残躯尽数吞灭,青色就连一抹残影都看不到半分。

    隔着千重罡风,所有人屏住呼吸,只看到那个纤细如弱柳的女子,顷刻之间化作了森白的骸骨,与那些怨气缠绕的赤骨截然不同。

    她的骸骨,那般纯白干净。

    但这一抹天地间极为干净的纯白,转瞬间,化作劫火中的余烬。

    修罗珠应声而碎。

    刚绷断最后一根束缚的修罗王发出凄厉极度不甘的撕心裂肺吼叫之声,鲜血从她的面具之下狂涌而出。

    那鲜血并非常人的赤红之色,而是猩红之中带着极为深刻明显的紫金极意。

    疯狂流逝之下,她的身体逐渐虚化,最后如梦幻泡影,砰然炸裂在这片天地之间。

    陵天苏丹田气海之中,疯狂成长侵蚀的尸蛊虫,也在阿绾陨落的那一个瞬间,消亡得无影无踪。

    他紧紧抱着一语不发、双眸黯淡无光的苍怜,她整个身子,都是冰冷的,毫无温度。

    天妄杀失魂落魄的僵立在修罗王陨落之地,不可置信战争结束得如此之快。

    多年的筹谋,竟然就败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女子手中?

    未等他彻底品味战争失败的不甘,大地之上,修罗战士在失去了修罗王的力量维持,他们亦是纷纷沙化,化作历史之中的尘埃。

    没有了恶鬼修罗这一强大的助力,战局瞬间扭转。

    阿绾的牺牲,激红了暗渊殿内战士们的双眼与斗志,没有了丧魂尸蟲蛊的束缚,他们的士气越战越猛。

    小猫儿黑裙淌血,俏容含着肃杀,手中巨镰挥舞而下,带着重如百山的漆暗冰冷罡风瞬息将地面撕裂出长达千米的深深沟壑。

    暗生圣镰的力量十分恐怖,又天生是冥族的克星,纵然是境界高她一重的通元境冥族,身体一旦触及镰风,身上的恶冥铠甲脆弱得如同豆腐一般连同着血骨一同被罡风撕裂!

    “该死!”天妄杀正欲拿下带领着暗渊军队的那个黑裙少女。

    谁知,身前黑雾一闪,男人拦截在他前方,温醇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回冥界。”

    简简单单的三字让天妄杀生不起一丝反抗的意图,甚至眼中不敢表示一丝不满的情绪,他只得压住心中不甘,发出撤退的命令。

    天妄杀看着男人衣袖之下,淌着猩红的血珠,血珠内含精纯的妖力,明显非他之血。

    神识扫视之下,竟是感应到袖袍之下,男子的手掌之中正握着一颗勃勃跳动的心脏。

    他心中一震,赶紧收回神识,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那艘战绩……”

    冥族那艘打造了千年也是唯一的一艘战舰仍在灵界,且战舰之上有着万数冥族与巨大的财富,这时候撤退,明显无法将战舰召回。

    男人淡淡说道:“弃了。”

    天妄杀急道:“可是……”

    男人抬手打断,风轻云淡:“星辰晶是我为你们带来的财富,这么多年来,你们依靠这艘战舰在冥界之中归一**,扫清四夷孽势,也是物有所用了,如今我要你舍,你便只能舍去。”

    天妄杀深知星辰晶的珍贵与妙用,自是深深不舍,他道:“可是在那艘战舰之上,还有我万数冥族!”

    男人轻声发笑:“有你万数冥族?你不过是一只舍弃血脉族腾妖,真以为自己成为了小冥主你便是冥族了?若真是这样,为何在方才战斗之际,所使用的神通手段,皆都是妖法?”

    天妄杀那张偏中性俊秀妖治的脸顿时涨红得十分难看,却偏偏不敢对此人发作。

    他强行咽下这一口恶气,甩袖带领这浩浩荡荡的冥族大军,正欲返回九幽冥界。

    可那个男人确实忽然出手,染着一颗妖异鲜红血珠的手指点在天妄杀的眉心之上,将他体内冥息尽数敛化,那滴妖血深入他的神魂之中,让他体内妖息更为浓烈可怕。

    一指道化,便将他这一身小冥主的传承气息尽数遮掩敛去,男人手段着实令人可怕。

    天妄杀浑身肌肉绷紧,冷汗沁沁,不知他究竟为何意。

    男人淡淡说道:“我化去你一身冥族气息,如今你有着神游境的修为,可自由穿梭三界,我要你等一个人。”

    天妄杀面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几分抗拒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惧意:“为何是我?”

    男人轻笑:“因为你可是那个人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由你护道,再合适不过。”

    根本不给天妄杀反抗的时间,男人伸手朝着虚空随意一撕,裂开的空间内,是山明水秀的另一方天地。

    他将天妄杀扔进空间之中后,男人的身体亦是发生玄奥的波动与扭曲,消失在了原地。

    这一次战争,爆发的快,结束的也是极其之快。

    覆盖着整个暗渊殿的黑暗如同退散的乌云,一路退回至了狱法山中。

    小猫儿悬空立于九空之上,手中暗生圣镰重新化作吊坠,她扯下胸前古朴小镜,咬破舌尖,一口猩红的妖血喷洒在镜面之上,默念口诀。

    一道巨大足有万里的半圆光罩从镜中爆发而出,朝着整座森冥部落笼罩而去,曾经一度破碎的黑暗结界也在破魔镜的归回下,巩固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定状态。

    只要小猫儿身在暗渊殿一日,黑暗的魔夜便再也难以侵蚀灵界。

    战争,结束了。

    阴郁的黑暗之中,不会因为战争的胜利而迎来黎明。

    暗渊殿,永远都是背弃黑暗的深渊。

    天空之中还飘散着丝絮般的火光,烘炉化作了余烬。

    地狱的劫火也在挣扎着发出随后不甘的亮光。

    苍怜强行召出妖莲禁忌,回馈至陵天苏体内的反噬之力彻底在他身体之中爆发。

    眼角不断有着鲜血淌落,顺着鼻梁两侧划下,头颅也在嗡嗡作响,好似随时都会炸裂开来,腹部丹田气海犹如被冥海万丈寒冰所冻结,每一次运气都需要用尽全力。

    而胸膛之上,被黑晶符箭贯穿的血洞在反噬之伤下,伤口竟然也不断在血洞边缘不断撕裂成灾。

    他咽下逆涌而上的鲜血,体内虚弱的感觉重重叠加,让人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异常疲惫难受。

    眼前事物都看不清明,此刻他真的很想倒在地上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他曾经对苍怜说过,他若倒下,身后有苍怜。

    可如今,先身心皆垮的,是苍怜。

    如此,即便是再伤,再痛,他也需得好好护住怀中的女人。

    ‘噗’的一声重响。

    暗帅将重伤的谷威仍在陵天苏面前的地上,溅起一蓬鲜血。

    暗帅面容无不难看愧疚,咬牙道:“方才那位姑娘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要杀要剐,你们来决定好了。”

    谷威四肢被折断,眼底深深绝望,他没有想到,这一场战争,竟然是暗渊殿胜了。

    苍怜一语不发,手臂环抱着膝盖,苍白的脸,漆黑的瞳,整个人没有一丝活气。

    陵天苏心中疲倦极了,只淡淡道:“绑起来,由暗渊殿动手吧,一人一刀,将他给我剐了,剐完了血肉白骨,在找一把专门剥魂的武器,一点一点给我将他灵魂给剥成碎片。”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他乡难容故灵

    想起烘炉火光之下,那双温润亮泽的青瞳,陵天苏面色不由更冷一分:“记住,是一刀一刀,我要让他知晓,有时候活着,会比死还痛苦。”

    谷威在地上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面无人色:“你这样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

    “好吵,拖下去吧,别让他提前死了。”

    暗帅托着叫骂声不断的谷威就往刑罚殿方向走去。

    “师父……”小猫儿背着一名昏迷的女子迎了过来:“师奶奶找到了,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一直在发狂,杀了好多人,后来力竭晕在了森冥入口处,现在气息很微弱。”

    陵天苏蹙起眉头:“森冥入口?”

    娘亲为什么,会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执意前往森冥,其中可是有着她心中的一笔执念?

    颅内的撕裂剧痛让陵天苏没有办法继续思考,他朝着小猫儿伸出右手,腕间铃铛轻晃,说道:“将娘亲先收至铃铛里来。”

    铃铛内的灵气充郁,且是世外方境之地,对于道心精神不稳的修行者而言,有着一定的帮助。

    将陵千音安置好了以后,古溪月一下子也变得无比安静,蹲在陵天苏面前用袖子给他擦了擦面上的血迹,轻声说道:“师父这是准备离开了吗?”

    陵天苏点了点头。

    古溪月神情有些黯淡:“师父待溪月很好,可是作为徒弟,溪月一日也不曾孝敬过师父,如今爷爷他……”

    说到这里,小猫儿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蕴满了水汽:“爷爷他即将身消道陨,溪月须得听娘亲的话,替爷爷守住暗渊黑暗结界,不让冥族侵扰世间,所以溪月……”

    陵天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毛茸茸的耳朵从他指间探出:“别想那么多了,既是使命,自然要好好完成。”

    小猫儿无不愧疚:“可是溪月一日也不曾做过弟子应当做的义务。”

    陵天苏道:“日后变强了,再做不迟。”

    “那就让弟子,行完该行之礼吧?”小猫儿瘪了瘪嘴,认真整理衣裙,跪伏在地,无不认真有礼的重重嗑首:“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背着一语不发的苍怜,陵天苏忍着浑身伤痛,刻不容缓地前覆灵界。

    暗镰破开结界,迎来灵界的曙光以及浓郁清灵的元力。

    晨风吹动陵天苏额前的刘海碎发,他一路循着那艘战舰留下的痕迹朝着灵界疆土深处走去。

    天光云影之下,是河清海晏的大好江山。

    这里的空气是暖的,风是甜的,看不到半分战争的影子。

    远山之外,仍有着凡尘烟火,炊烟渺渺的宁静画面。

    晨钟敲动几响,飘渺悠远,那是灵界山门宗派的晨课钟声。

    恐怕,灵界之中,不论是凡尘百姓,还是山中修行者,皆无法想象,在这片大好河山之下,爆发了一场无比惨烈的战争。

    陵天苏残破的衣襟内忽然钻进来一双冰冷的手,贴着他的心口感受着来自胸膛下那颗有力的心跳。

    陵天苏停下了脚步。

    苍怜微微沙哑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小妖儿,我有些冷,想暖暖手。”

    陵天苏静了片刻,面色复杂:“阿绾的事……我很抱歉。”

    苍怜在他身后摇首,纤长的睫毛在她眼睛上铺下一层晦暗的阴影,她道:“那日在修炼室内,我看到你为阿绾上药,你见过她的身子,应当知晓,在她腰间妖腾侧后方,有着一道烙疤。”

    陵天苏不知道苍怜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静静听着她诉说着往事。

    “我初遇阿绾的时候,她的眼睛是盲的,浑身上下都是伤,她本是妖界一只青蛇大妖之女,直至她出生那一年,青蛇大妖妖力被废,其父认为她是不祥的存在。”

    “她的出生并未收到族人们的祝福,妖界祭酒曾预言,说她天生祸瞳,若不诛杀,留在族内,迟早会为世族带来灭顶灾祸。”

    “阿绾的父亲本就因大妖产子而修为尽散一事对他心怀怨恨,预言一出,他更是不愿留她一命,青蛇大妖爱子心切,拼死相护,无奈之下他而求次,将她眼睛刺瞎才肯就此作罢。”

    漫漫青山古道,视野开阔。

    可陵天苏因体内沉重的伤势却是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只能依稀看到开春的野花在山间盛放,空气中飘溢阵阵花香,春风吹着袅娜的柳丝,草木柔软而细长。

    本该是一个极为宁静致远的画面。

    可陵天苏心中却是升起了丝丝寒凉。

    苍怜的声音随着轻风而变得有些遥远,紧紧贴在陵天苏胸膛上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青蛇一族皆是依靠那只大妖盛立于妖界,平日里结仇甚广,阿绾母亲修为尽失,消息外传之下,为妖王所弃,全族上下,皆在妖王尊令之下,沦为上古妖神犼的祭品。”

    “阿绾的亲人皆被妖界大能炼做妖酒,供宴会饮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绾的命运与青狐相差无几。只是……有些伤,不可说,不能说,亦不敢说。”

    陵天苏无法想象,本就是身含不幸的出声与命格,在族内遭逢此般劫难,阿绾又当如何自处?她的那些族人父亲们,又当如何看她?

    纵然她的出生并无对错,可这世间的对错根本就不是道理可以说得通的。

    “后来,青蛇一族近乎灭族,阿绾为大妖嫡系亲女,血脉至纯至阴,家族的人不得不将最后的传承与希望寄托在她的一人身上。”

    “万众亲人祭献她一人,强行为她开辟出了一道神皇妖脉,她是一个早产儿,天生妖脉脆弱,当时以外力强行为她开脉辟易,究竟有多痛,你我皆无法感同身受。”

    “终究……是万数族人血亲牺牲了性命,他们的恩赐也成为了劫,因为那一道开辟出来的妖脉,让她连死都是一种奢望,与她而言,那不是机缘,更不是所有妖类梦寐以求的神皇妖脉……”

    “那是由她亲人的鲜血,白骨,魂魄化成的使命重山,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她喘息不得,她颠沛流离,她孑然独行。”

    说到这里,苍怜的嗓音愈发沉痛喑哑,仿佛她才是那个喘息不得的人。

    陵天苏察觉到苍怜的肩膀在簌簌颤抖,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即便是当时在冰窟绝望之境内,看到的那只虚弱小狐,眼中流露出来的目光是不屈的,散发出来的气质是睥睨的。

    “她为了活下去,秉承亲人的遗志,不得不放下尊严投靠昔日仇敌妖界之主,妖王见她开创出了神皇妖脉,起了占有之心,当时妖后专横独裁,只手遮天,与妖主分庭抗礼,另执权柄,妖主的废后之心并非朝夕,故欲培养阿绾成为自己新一代的妖后。”

    “只是她那时候未达成年,元阴尚未饱满,强行采补只会令双方一损俱损,妖王忧她心中含怨,为了掌控她,便将妖王权印给她,让她自己亲手在本族妖族图腾旁印下屈辱性的他族印记。”

    “再后来妖王与妖后提前爆发了一场夺权之战,妖王大败,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帝王之位,将祸水全部引在阿绾一人身上,国家生死大事,尽数怪在了一句红颜祸水之上。妖王为表对妖后真心,将她架上火刑架,焚亡妖河之畔。”

    “也是那一年冬天,我与她初相遇,顺手将她救下带回了观龙山,那时候山上所有的妖都欺她眼盲,欺她一具妖身却落两个妖腾印记,她当时什么也不说,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她就是世上最厉害的骗子,心中明明在意得要死却也不愿要我知晓为她出头,就在当夜,她一个人躲在厨房,灶炉之中是一根烧红的烙铁,她用一把刀将自己腰间印有妖界皇室印记的皮肉割了下来,鲜血淋漓的伤口再烙上烧红的铁,她就是以这么决然的方式剥去了对于妖界而言那道至高无上的图腾印记。”

    “阿绾这一声过得何其苦,苦得甚至都忘记了如何去哭泣,你所看到的温柔微笑,不过是她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微笑背后是咬紧牙关的伤痛,面具她戴得太久了,便长到了脸上,若非伤筋扒骨,是无法揭下来的。”

    “所以我有时候宁愿看到她满身伤痕的痛哭一场,也不愿看到她将一身疮痍藏得干干净净,露出那张好看却令人难受至极的笑容来。”

    绕过陵天苏双肩的纤臂忽然紧了紧,苍怜的声音沙哑哽咽,亦是有着因为无法挽回绝望现世的悔恨。

    “可是方才,我见她哭了,眼中有泪,最后一刻,地狱之火欺身时,果然……还是很痛的吧?可我……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妖儿,你说,世上当真有垕土造人这个传说吗?”

    “小妖儿,你说,陨落在地狱烘炉之中的灵魂,可还有轮回,可还能够重生?”

    “暗渊是一座遗弃之地,他乡难容下她的灵魂,没有故土安置她的肉身,小妖儿,你说阿绾她会不会冷,还找得到回家的路吗?”

    感受着体内那颗滚烫的羽衣血流淌轨迹,陵天苏嗓子一时涩然,体内沉疴的伤势让他喉咙间皆是腥甜的意味。

    但他知晓,自己此刻胸口火灼一般的难受,绝不是因为伤势。

    他轻蠕了一下嘴唇,终是涩然开口:“会的,她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

    若是你想让她归家,我愿为你放手一搏。

    (ps:感谢“意大利炮的三营长”以及“多彩冰封”的巨额捧场,同时也感谢诸多书友一直以来的支持与订阅,如今的北北马上就要跨国三百均这个门槛了,开心。阿绾这个身世坑也算是在苍怜的回忆中小填了一把。)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野女人

    听出了陵天苏话语中的坚定与认真,分明知晓这是一件决计不可能完成的事,可苍怜那颗摇摆无助的心,还是在这一刻安定了下来。

    贴在他胸口肌肤上的手掌指尖,也逐渐回温。

    她将脸颊埋入陵天苏的肩颈,喃喃轻语:“果然,在这世上,只有小妖儿你,才是我的灵丹妙药。”

    “苍怜。”他轻声唤道。

    “嗯。”

    “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在自己男人面前哭泣丢人的不是你,而是那个让你哭泣而无用的我,所以你不必学习阿绾那般,在我面前是可以哭泣任性的,以后,我会努力让你天天开心的,信我。”

    亘长的青山深幽静谧,依着天空云卷疏狂,宛若这条路走不到尽头,苍怜先是缓缓抬首,目光惘然地看了一眼前方的道路。

    极夜般的眸子宛若虚空黑夜,盛满了盛世与枯荣。

    终于,她重新将头埋进他的肩膀里,抽噎失神大哭。

    “我有时候是真的看不明白你们男人的内心,前几日还与那位凤陨宫的女弟子恩恩爱爱,耳鬓厮磨,日夜颠鸾 倒凤好不快活。”

    “为了她甚至不惜给自己下双生咒,与她生命共享,我倒是还好生感慨了一番这天底下难得多出了一位有情郎,如今你这才与她分别多久,一日都不到吧?竟然就换了一个女人说情话,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一道突兀的嗓音响起在空气之中。

    陵天苏目光平静地朝着山林一处看去,一棵亭亭如盖的古树横干上,幽笙背贴着树躯傲然而立。

    她身上的黑裙不再朴实无华,暗金色的镶边彰显着她高贵不可侵犯的身份,肩上裹着一件绣有赤金仙鹤图腾的披风,以一根黑色丝带束腰,使得她本该纤软盈盈一握的腰肢多了几分劲瘦之美。

    她生来高傲漠然的目光幽幽在陵天苏身上打了一个转,看到他七窍涌血,浑身衣衫皆是焦黑烧痕的狼藉模样,一双秀眉微不可查的轻轻蹙起。

    对上陵天苏那双染血而平静的双眸,她微微颔首,下巴扬起一个高贵优雅的弧度:“怎么?看到我你居然一点也不意外?”

    陵天苏淡淡道:“你搬救兵的时机掌控得不错,暗渊殿内的冥族已经尽数撤退。”

    幽笙微怔:“你竟然知晓我去了登神殿?”

    “冥界破开九幽结界,姑娘身为神界一员,自是不可能坐视不理,你心心念念想要杀死的修罗王都能暂且一搁,很显然,比起退婚,神女的责任更重要。”

    陵天苏睁着灼痛难当的眼,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

    她如今身穿的服饰,正是神界特制的神服,很显然,她的神格封印已解,彻底回归了神位。

    幽笙目光灼灼地看着陵天苏,漆黑的双瞳熠熠闪烁着飞扬的神采:“修罗王死了?”

    陵天苏心系凤凰,不愿与她多加纠缠,绕开那棵古树,继续前行。

    不曾想才走出两步,前方空间甚至并未产生一丝波动,幽笙的身影便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神色不愉:“你知不知道是谁在同你说话?

    竟敢无视我?!”

    陵天苏尚未说话,身后的苍怜面色骤然冷了下来:“有意思,当初弱小之时,为了杀死修罗王舔着脸上门求合作,心比天高的神女大人甚至不惜蹲在门外听他人一晚上的房事,当初求人的时候不见一丝架子,如今回归神位了,倒是端起了一副臭架子这是准备给谁看?”

    陵天苏震惊得虎躯一震,憨批妖尊大人曾几何时嘴巴也如此犀利毒人了。

    果不其然,幽笙面色狠狠一滞,甩袖说道:“可笑,他很厉害不成?本神女才不屑听区区一介半妖的房事。”

    许是因阿绾一事,苍怜本就处于一个极为危险的边缘状态,言辞不说犀利,怕是已经到了一针见血毒死人的地步。

    “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对我家小妖儿厉不厉害这个问题十分感兴趣,竟是想要以贵躯深浅,丈量一下小妖儿的长短,来一较上下不成?”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厉不厉害关我何事?”

    幽笙心思单纯,除了单恋某个求而不得的那个人多年,其余男女之事也从未多加涉及,更听不出苍怜话中含话,让苍怜十分遗憾。

    陵天苏轻咳两声:“苍怜儿,丈量就有些夸张了。”

    方才还气焰逼人的妖尊大人周身气场顿时冷了下来,陵天苏胸膛一紧,被妖尊大人细嫩的指尖掐住一点。

    她轻嗯?一声,声音凉凉的:“听你这话的意思,还真想试一试她的深~浅?”

    陵天苏轻嘶一声,被她手指捏得有些疼,这憨憨伤心难过之余倒也不忘吃醋,不过当真是醋得好没道理。

    但不得不承认,幽笙的出现,恰到好处地将苍怜悲伤的情绪冲淡了几分。

    陵天苏心头微缓,但很快又板起脸来。

    “胡说八道什么?妖尊大人请正经一点。”

    他此刻背着苍怜,双手正托着她的双 臀,腾不开手,只能够仍由她胡乱施为。

    陵天苏一身衣衫早就在战斗之中烧得褴褛不堪,苍怜那一双手在衣襟下做着怎样生气而暧昧的事情幽笙自是看得一清二楚。

    虽不知晓方才苍怜那一席话究竟为何意,但也隐隐猜出了这定然不是一些正经的好话。

    她那一张高贵清傲的俏脸顿时有些涨红,呸了一声:“灵界妖尊原来是好不要脸的女人,勾引有家室的男人当真是无耻!”

    苍怜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幽笙,冷冷道:“有家室?他便是我的家室,需要你在这里多嘴多舌?”

    幽笙目光犹带怜悯:“神游妖尊尚未虚命,肉眼凡胎自是无法看出修行者的结缘因果之线,这小子命中姻线已连,分明是成家之相,可如今在我看来,那根线却并非连在你身上,你当他是家室,可你……未必就是他的妻子。”

    苍怜宛若被一盆凉水当头淋下,手掌立马从陵天苏衣襟里抽出,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她捧起他的脸转向自己,并用衣袖擦了擦他面色的血迹,沉着脸道:“你成亲了?何时成亲的?同谁成亲的?”

    陵天苏神情也有些懵,扭头怒视幽笙:“你在那胡说八道什么

    ?我何时成亲的我为何自己都不知晓?!”

    幽笙呵呵冷笑:“你以为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我何须骗你一个小妖,敢做不敢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陵天苏转念一想,幽笙的确没有这么恶趣味的性子,她说看到了那必然是看到了。

    可是他分明没有……

    等等,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啊……”在苍怜双眸圆瞪之下,陵天苏露出了一个恍然的神色:“我想起来了。”

    苍怜眼底的水汽一下子就晕了上来,极夜的眸子盛怒之中又含着几分可怜。

    陵天苏赶紧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同你说过的,我来自人界,因为一场劫难差点灰飞烟灭,不知因何故来到了灵界雪山之中被凤凰捡到,我家里人并不知晓我还活着,便替我举办了一场冥婚。”

    苍怜泫然欲泣的泪水说收就收,她蹙起淡入新月般的眉,仍多少有些不爽:“你家里人可真喜欢瞎折腾,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野女人,哪里配的上你。”

    在她心目中,小妖儿便是全天下最好的郎君,这个连模样都不知道的女人肯定是配不上被妖尊大人睡过的小妖儿。

    陵天苏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轻衣不是野女人。”

    “轻衣?”妖尊大人立马像个小豹子似的,眼神凶了起来。

    “叫得好生亲昵啊,是极是极,小妖儿你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便是世家出生,家里人肯定不会随便给你找一个女人冥婚,这个叫劳什子轻衣的女人定是与你发生过什么亲密的关系,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陵天苏被她摇得脑子有些发晕,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愈发无奈:“没有没有,当真没有。她是我下属,只是我爷爷比较疼她,一直希望她能够成为我的妻子,我与她从未有过越轨的行为。”

    苍怜一脸狐疑:“当真?”

    “当真。”

    苍怜唉声叹气了一阵子,松开他的衣襟,说道:“本还想着带你回观龙山就成婚娶了你的,如今你既然婚约有成,自是不可再行成婚之礼,看来的陪你回一趟人间,与那女子先行和离了才成。”

    这是什么彪悍荒唐的发言。

    幽笙嘴角抽了抽。

    陵天苏眼皮跳了跳:“嗯……和离书该写,不过妖尊大人娶了我这件事还需得好好斟酌斟酌,先去找凤凰吧?这些闲事,日后再说。”

    幽笙却是拦住陵天苏苍怜二人面前,寸步不让:“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陵天苏眼底不耐之色渐起,但也知晓如今幽笙的实力已经恢复,自己若是逆着她的性子怕是更加难以脱身。

    “修罗王已死,恭喜神女大人退婚成功,今日起,便是自由之身,你现在高兴了,可以让开了吗?”

    幽笙怒道:“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说话火气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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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八章:太苍古龙

    陵天苏垂下眼眸,解了手中的黑玉指环扔给她,毫不留恋:“不敢,只是幽笙大人那一箭实在是威力无穷,在下实不敢继续待在大人身边,如今约定已经完成,你我之间再无瓜葛,大人又何必继续为难。”

    “为难?”幽笙双眸渐渐眯起,弥散出冷冷的目光:“你觉得你是什么人,也值得我来为难你?”

    陵天苏耐心终于被她磨得一干二净,抬起头来看着她,冷冷说道:“那就让开!”

    幽笙忽然笑了,笑容说不出的冰冷危险:“看在你替我杀了修罗王的份上,我今日就不追究你顶撞本神女的罪责,但是你身边这名女子,本神女需要带回神女宫好好审视一番!”

    陵天苏心中一沉,暗道一声果然!

    灵界当世高层之人只知晓她体内那朵妖花为祸世妖莲,莲生九瓣。

    殊不知,此莲为七界不容之禁花,至于此花真正来历,恐怕是无神知晓。

    若非当年黑龙托孤与他时,他也不曾知晓,原来在神界还隐藏了如此不堪丑陋的过往秘事。

    苍怜方才亲眼看到阿绾陨落,妖莲一时失控,本该被当年太苍祖龙亲手封印的二十七瓣莲花叶竟是一时破开,泄了气机。

    虽然很快陵天苏帮助她重新将妖莲气机压下,但当时在整个灵界,还有幽笙这么一位神明,她不可能感应不到。

    自幽笙现身的那一刻起,陵天苏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苍怜面色亦是变得无比冰冷,极夜的眸子酝酿出了杀机。

    她并不怕暴露,天上天下,她一莲在手,大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更不要说区区一个神女了,只是她身体里的那个秘密一旦暴露,小妖儿必然承担不起这个可怕的后果,更别说二人多次双修,小妖儿体内早已经沾染了她的气机与妖莲的因果。

    一旦神族知晓,小妖儿必死无疑!

    她未必能够保得住他。

    所以,眼前这个女子,必须死!

    苍怜一双极夜的眼眸变得深不可测,晨曦的微光洒落至她的那双眼睛里,却无法倒映出任何的色彩,双眸之中,只有一派深沉的黑。

    不过转瞬之间,苍怜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哪里还有方才拽着陵天苏衣襟,愤怒委屈含泪质问的女儿姿态。

    妖尊之名,从来都不是人人传道出来的。

    她的双瞳没有倒映出幽笙的身影,可幽笙却生出了一种自己被深渊凝视的冰寒之感。

    分明境界她压这名妖尊一个大境,可在这一刻,她竟是嗅到了冰冷黄泉的气息。

    幽笙面色逐渐沉重,但是她并不慌乱,只是抬首看了一眼黎明的苍穹,方才空气之中还飘散着旧山泥尘的气息,可现在,她却嗅到了虚无归湮的危机。

    她神情十分平淡,甚至并未将苍怜放入眼中,只淡淡道:“你既然动了杀心,那便证明我的猜测没有错,灵界妖尊,重不以现出本体,当世之人皆猜测你本体为杀伐戾道之中自生诞灵的一朵妖莲,可如今恰恰证实了,你果然是太苍古

    龙!”

    幽笙一双黑瞳定定地看着苍怜,眼神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冷意:“你,便是当年那个背叛帝子的罪奴后裔!你罪!当诛!”

    两人的杀伐之气在空气中对撞,两侧青山在她们磅礴的威压之下无声化作了尘碾。

    陵天苏向前一步,周身不带任何元力防护走到两人气场中央。

    苍怜自是不用说,面色一变,毫不犹豫的撤回了气机威压。

    幽笙眼底浅生波澜,散去气机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必苍怜慢,连她自己都不由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紧张而感受到怪异。

    该死!

    她为什么会担心一个错手杀了这个少年?

    区区一只凡妖而已,死就死了,自己紧张做什么?!

    压下心中的恼怒烦郁,美眸瞪着陵天苏:“找死滚一边去!”

    陵天苏从怀中取出玉简,眉目间沉凝似水:“苍怜并非罪奴,而太苍古龙也从未背叛过帝子,是帝子放任她离去的。”

    幽笙冷笑道:“这绝无可能!太苍古龙为龙族大罪,神帝判她永生永世不得回归故土,他不可能违背自己父亲坐下的决定,更不可能将大罪放任回归,为祸苍生!”

    苍怜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冷笑连连:“我便是就为祸苍生的女魔头了,你待如何!”

    “苍怜。”陵天苏侧首微斥。

    苍怜神色一滞,被他训斥还是第一回。

    她心中慌乱,咬着唇道:“你当真信她?”

    陵天苏眼中斥责之意未散反而愈发浓重,一字一句极为认真道:“你不是为祸苍生的女魔头。”

    真奇怪,方才还难以安定的内心一下子充斥着无不暖人的热流,苍怜咬着舌头结结巴巴:“我杀过很多人,也杀过很多妖。”

    陵天苏朝她笑了笑,眼神沉重之余又带着几分宠溺:“杀人杀妖很了不起吗?这些我也会。如果非要说妖尊大人这一生祸祸了谁,那不正是倒霉的在下吗?四天四夜,我可是好几天都下不来床。”

    苍怜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便又听到他缓缓说道:“你的确是个祸害人的女魔头,但是你能够祸害的只有我,所以,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记住了吗?”

    苍怜点了点头,模样有些乖:“记住了。”

    看着言语火热的两人,不知为何,幽笙心情愈发烦闷躁乱,使得她面色也越来越臭。

    陵天苏朝她递出那枚玉简,说道:“其中记载了当年真相,而苍怜也并非你口中说的太苍古龙,神女大人在拿人之前,是不是可以先查一查事情的真相。”

    幽笙目光警惕地看着陵天苏手中玉简,她认出这是一卷尚未认主的神魔光阴卷轴,其中记载这亿万年的光阴大小事。

    她虽为神族,但也不敢毫无防备地直接触碰这枚玉简,因为修行者的岁月越久,便越容易产生心魔,迷失在古境光阴之中。

    她并非圣人,做不到心如明镜,自然畏惧这神魔光阴卷轴。

    见她不接,陵天苏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在光阴卷轴中见过

    一封便阀,是帝子无祁邪写得便阀。”

    幽笙目光先是一亮,随即很快又黯淡下去:“便阀之上,定是写得海棠。”

    陵天苏缓缓摇首:“是梨花酿。”

    淡淡四个字,极为普通寻常,却像是一颗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开。

    她忍不住冲上前两步,一把扼紧陵天苏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此话当真!是一个怎样的便阀!他在上面说了什么?”

    陵天苏唇角微勾:“他说……”

    手腕用力一抖,便将神魔光阴卷轴往幽笙怀中一抛:“说什么不如你自己看好了?”

    幽笙有些手足无措慌忙接过,带着一丝紧张却不犹豫地将卷轴打开。

    白光拂面,幽笙那双漆黑如宝石的眼眸瞬间失去神采,她的面色愈发苍白,身体摇摇欲坠,捏着玉简的手指不断颤抖用力扣紧。

    陵天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双瞳被一抹白光旋涡逐渐占据,几乎要迷失在万古光阴之中。

    但她还有一丝意识,那一丝意识足以让她能够合上卷轴,及时抽身。

    可她却倔强着,抿着唇,不甘心地看遍上古春秋,只为找到那一张写着关于梨花酿的便阀。

    陵天苏眉头越皱越深。

    这个蠢女人。

    “啪”的一下,他终归是心软了,夺回神魔光阴卷轴。

    幽笙眼瞳中的白光旋涡散去,娇躯一软,无力地倒在地上。

    她伏在地上,眼眶之中蓄满了泪水,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咆哮:“你骗我!根本没有什么便阀!”

    陵天苏好气又好笑地蹲下身子,捏住她的下巴,端详着她失去神辉庇佑的双眸。

    “你不要命了,差点就沦陷在了光阴之中还死不撒手,是想神堕其中不成?”

    幽笙涣散的目光逐渐恢复光彩,眼神几欲杀人一般狠狠看着陵天苏。

    只可惜,她终究还是着了陵天苏的道,她并非神魔光阴卷轴之主,强行开启卷轴,其中亿万年的光阴之力会将她神力吞噬殆尽。

    此刻的幽笙,在短暂时间里,怕是与凡人无异。

    陵天苏光是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便可让这位出生高贵的神女殿下浑身上下不得动弹。

    她眼眶逐渐通红,有落入贼子之手的耻辱,以及被骗的愤怒,咬牙说道:“你说的梨花酿,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便阀究竟有没有?”

    陵天苏眯起眼眸,却是不答,只幽幽说道:“现在重点不是梨花酿,重点是我应该怎样对付你。”

    幽笙先是一怔,随即冷声道:“你这个疯子,果然是要包庇罪祸,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七界生灵涂……”

    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陵天苏一个暴栗捶在幽笙光洁的额头上。

    “别一口一个罪祸,这罪是谁定的?神帝?你父亲?还是你?这世上何时多出了生来便是原罪的道理?你这样盛气凌人不问原由的就要拿人,知不知道这样会无意识的将无辜之人推倒万劫不复的地步。”他幽蓝色的眼眸有些明晦难定。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抽一顿就听话了

    幽笙吃痛不服输地仰起头用那双傲然如凰的灿眸瞪着陵天苏:“我若非要拿她,你又能奈我何?难不成你还敢弑神!”

    陵天苏双瞳无影无光,他松开幽笙的下巴,回首看着双臂抱胸一副看好戏模样的苍怜,他失笑道:“你怎么看此事?”

    苍怜可从来不是什么善辈,她伸出一根大拇指,往自己纤细的秀颈处横横一拉,其杀伐之意,不言而喻。

    陵天苏无语,在幽笙看不见的角度里,对苍怜做了一个口型道:故人之女,杀之不妥。

    苍怜眼神一下子变得高深莫测了。

    她嗅到了一丝猫腻的味道。

    这小妖儿怎么走到哪哪都跟漂亮的姑娘都是熟人。

    反射弧极长的苍怜并未反应过来这‘故人之女’的故人究竟是谁,只是觉得眼前这位神女大人莫名有了一种威胁感。

    一般能够让小妖儿心软的女子大抵都是逃脱不了他的魅力,虽然现在这个女人对他怨气满满,但保不齐日后来个峰回路转又爱得死去活来。

    苍怜敏锐地捕捉到了方才幽笙及时撤去气场唯恐伤了小妖儿,这一行为……

    嗯……

    不妙啊……

    苍怜自认为她如今潜在的敌人非常多,且不说那个平日里一看就是个孤家寡人命的冰块脸,实则已经将他小妖儿吃干抹净了好几回,着实是个强有力的对手。

    还有跟冰块脸有着总角之交的那什么合欢宗宗主苏邪,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分明都知晓了小妖儿是她宠幸过的人,竟然丝毫不将她放入眼中甚至多次挑衅,当着她的面口口喂食。

    有时候苍怜甚至都怀疑,若是小妖儿身边没有她与冰块脸的看护,这妖女铁定臭不要脸地将他当成上佳的鼎炉给办了。

    还有那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什么轻衣,小妖儿有名无实的正牌妻子,感觉威胁也不小的样子。

    如今再来一个天上神女,饶是她妖尊大人风华绝代,智慧超凡,也多少有些吃不消。

    愁啊……

    妖尊大人威严绝伦的双眸肃然一诀!

    不成,一定得将这好感给扼杀在摇篮里。

    “嗯……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毕竟是心怀苍生的神女殿下,那就随便教训教训一下好了。”

    苍怜一脸大度悲悯,纤细柔美的掌心之下,恐怖的冰寒之气急速压缩凝结。

    眨眼的功夫凝作出一个两人高,壮汉腰粗的巨大寒冰狼牙棒,棒棒上的尖刺还噗噗燃烧着令人头破发麻的黑炎。

    她将寒冰狼牙棒递给陵天苏,说道:“喏,用这个抽一顿,保管听话。”

    幽笙看着那块头比她人还要大的狼牙棒,棒上的尖刺足足有她半只胳膊长,那灼灼跳跃的黑炎一看就知晓绝非泛泛之火。

    幽笙俏脸苍白,心中犯憷,从小到大,父亲对她疼爱有加,莫说责打,就连一句苛责重罚都未曾有过。

    除了在那个人手中吃过一些自找的苦头,便再也没有人敢对她如此无礼。

    她奋力挣扎着就要起身

    逃走。

    陵天苏眼尖地将她摁在地上,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手中巨大的狼牙棒:“你这也太……咳,她如今神力尽失,与普通人无异,你这一棒子下去,跟杀她也没多大差别。”

    幽笙被迫趴在地上,身上高贵干净的神衣沾满尘土,她磨牙道:“要杀就杀!何必羞辱于我,若我活着,定要将她身份公布于神界,届时,诸神降世讨伐!四海八荒!人间阴界!你们又能够逃到哪里去!”

    陵天苏掌纹裂出金煌闪电,噼里啪啦化成一道缚束雷绳,将地上那个嚣张至极的神女大人捆了个结结实实,悬吊在半空之中。

    另一只握着狼牙棒的手劲气横生,将黑炎冰刺飞快削斩,削成一个寒冰戒尺的模样,他抖去寒冰戒尺上的黑炎,一个甩手干净利落地甩在了幽笙的翘挺屁股蛋上。

    “啊!!!”

    因阿绾一事,陵天苏心中本来就积压了不少的怨气怒火,别看他现在面色平静,实则内心积压的愤怒火焰就连苍怜也不曾知晓。

    而他又心系于凤凰安危,她一次又一次的跳出来阻拦闹事,再好的脾气也给她磨得一干二净了。

    大小姐的臭性子,也是时候好好的收一收了。

    这一出手,可是毫不含糊,虽未动用元力,但力道极为不轻。

    可陵天苏也低估了手中这棒棒的威力,妖尊大人随手化出来的冰,其威力可比他的天枢雪莲剑厉害多了。

    这一下可厉害了,幽笙那般倔强不服输的性子都直接败下阵来,没有元力护体的她脆弱不堪,当时就痛得尖叫出声。

    许是被自己不争气的声音给气到,幽笙眼睛一下子就湿红起来。

    又不愿意在陵天苏面前露出软弱的模样,于是就咬着唇,含着泪,不甘示弱地瞪着他,瞪死他!

    但愤怒之余,更多的是不可置信这少年胆大包天:“你竟敢打我的屁股?!你这是亵渎神明!”

    只不过,这触感,这手法,何以竟是有些熟悉。

    熟悉到让人禁不住心头涨疼,怀念。

    不等她品味这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陵天苏见她不知悔改还在那瞪圆了眼珠子,又是一尺落下,甩在原处,分毫不差。

    “亵渎?话别说得这么难听,你这小丫头有什么可值得亵渎的。”

    阵痛还未消散,又是一尺毫不留情落来,像极了凡间教书先生教训不听话的泥猴小子,好死不死的那戒尺还是元力化冰做成的。

    “啊!!!痛……”幽笙眼泪差点涌了出来。

    好痛……

    与臀部相触之下,先是瞬间冰寒刺骨,激得幽笙浑身寒毛根根炸起,紧接着剧痛侵袭,刺骨的冰寒被火辣辣的疼痛所覆盖。

    第二记冰尺带来的伤害可谓是成翻成倍,幽笙痛呼掺夹着叫骂声:“你个小畜生!你敢打我!待我恢复神力,定要将你这一身狐狸毛给剥下来给山下的农妇老太太当裹脚布!”

    陵天苏冷笑连连:“你可就被担心山下农妇老太太没东西裹脚了,你先担心担心神女大人的尊臀吧,我瞧着你这衣衫制作得颇为紧实,要不了多久屁股肿大了起来,包不住可就丢人了。”

    “你无耻!”

    丝毫不顾幽笙那张涨红的俏脸,陵天苏瞧准了一个地方便是偏爱有加,绝不再去宠爱其他的地方。

    落尺如急骤暴雨,尺尺丝毫不差的抽在同一个地方。

    可怜万年从未再尝过教尺厉害的幽笙这一回可是将这苦头吃了个干干净净。

    一尺落下,刺骨冰寒。

    一尺抬起,**疼痛。

    可偏偏陵天苏抽人的手速惊人的厉害,这一冰一火折磨得她苦不堪言。

    火辣的剧痛尚未缓和一下,继而又被冰尺寒意袭击,痛苦难当的肌肤之中,冰火交加的强烈刺激简直可以把人刺激地想要发疯抓狂。

    更让人窒息的是。

    本该是令人难言的痛苦与折磨,可这会儿幽笙更加羞耻的感觉到了一种轻若鸿羽,细若丝线的微妙快感。

    那快感并不强烈,但因为莫名遥远而熟悉的感觉,那一阵阵剧痛裹挟着余韵的轻微快感竟是极为绵长。

    心中一面想着他赶紧停手放下下来,可另一面却是让人绝不想承认地希望他下手能够更为猛烈激促一些。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呆了,震撼极了,心道自己怎会又如此可怕变态的想法。

    她承认在过去的岁月里,她在长生殿内十分依恋那个人的无情冷厉教训。

    这是旁人无法给她带来的异样感觉与刺激。

    但这般想法不应该早随着那人的陨落而扼杀了吗?

    她本高贵无双,尊贵非凡,何以如今却在这里受一个陌生少年的戒尺从而去怀念那个人的棍棒教育?

    她怎么可以在这异样古怪的疼痛中,贪恋地、可怜地、去找寻当初的甘甜疼痛。

    **的疼痛与心灵上的羞耻交织出了令人崩溃的折磨。

    身娇肉贵的神女大人哪里受得了这刺激,悬荡着的纤长笔直双腿在半空中激烈挣扎晃荡。

    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是没能忍住犹如,不中用地淌花了整张脸蛋,她哽咽呜呜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狼崽子,分明痛得不行了,还要龇牙咧嘴地露出凶光。

    有趣的是她用身体行动证明着抗拒不要,嘴巴却很诚实,泣不成声:“呜呜……好痛,真的好痛,别打了……饶了我吧……”

    对于这一点,陵天苏再熟悉不过了。

    这家伙,最是受不得教尺疼痛,每次一挨教训,认错服软的态度快得惊人,可心中却是暗自记恨着呢?

    若是旁人见她服软,怕是早就收手。

    陵天苏止了动作,却未收手,只是将冰尺一面贴在她的伤痛之地,用力压放着,那袭人的冰寒贴在伤口处的滋味可极不好受。

    他神色不动,看着她难忍折磨地扭动着身体,哭花的眼睛潮红一片,青色乱发沾濡在唇畔之上,看着狼狈的姿态竟是有着几分凌乱的诱人风姿。

    只可惜,陵天苏见惯了她凌乱的诱人风姿,万年前不为所动,今日自然也只会是不为所动。

    他淡淡道:“你若起劫誓,我便放你自由。”

第一千零七十章:神女,眷属

    本该是盛气凌人的一双眼睛在沾晕了泪水以后竟是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伤痛之地肿得不像样,柔软紧致的黑裙本应是包着纤肿得当,此刻箍得死紧疼得难受。

    她知道自己这会儿屁股肯定像个桃子一样难看,念及至此,心中对这小子的恨意更是深急如滔滔江河。

    所谓劫誓,是专门针对神族的一众诺言大誓。

    神明之语自染神通道法,一旦起劫誓,天道秩序则会降下法则。

    若是违背誓言,劫誓被破,便会受到十万天雷劫火的刑罚霹雳,足以将一个神明劈灭轮回。

    若是当真起誓,苍怜是太苍古龙的秘密,当真是无法传达天听。

    幽笙虽然平日性子任性自我,一旦涉及七界大事,却是极度固执,半步都不肯退让。

    吊在半空的纤长双腿激烈挣扎不断,那枚冰尺虽是隔着一层衣衫,可贴在伤痛处久了,那股蚀骨锥麻的奇怪痛楚十分难忍。

    虽说陵天苏并未直接触碰她的身体,但以尺压贴的行为对她而言已是不可容忍。

    “呸!你直接杀了我吧!休想我起劫誓包庇你们!”幽笙气得面色铁青,眼神恨不得将陵天苏给生吞活剥了!

    陵天苏蹙了蹙眉:“说话底气倒是挺中气十足的,不过看你这模样分明是打定主意知晓我不会杀你才敢说这话,硬气什么,这么快就忘了方才是谁在喊疼求饶。”

    他施施然地起了起冰尺,轻轻地拍了两下,力道一点也不重,反而带着几分难以明说的侵略意味。

    陵天苏轻笑出声,幽蓝色的眼睛似有暗流涌动:“不过,你觉得我是真的拿你没办法了吗?硬骨头的神女殿下?”

    他对幽笙多番容忍,全因当年梨花树下的相遇之情,说到底,幽冥是他故人,而她又何尝不是。

    但是她不该。

    不该动苍怜的念头。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一次。

    就够了。

    如果苍怜,因她缘故如当年窗棂殿前的那株红花一般,与世皆敌,锋镝一生。

    那么他不介意……给她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幽笙感受到了来自陵天苏体内散发出来气息,虽然并不盛气逼人,可她身子却是不受控住地簌簌颤抖起来。

    心中莫名慌恐,她羞愤自己现下这个状态,竟然被一个灵界小妖威慑至了这般地步。

    苍怜双臂抱胸走来,目光不愉的落到陵天苏手中的冰尺上:“你就不能换一个地方揍吗?”

    陵天苏眼底暗潮微微平复,他侧首看着苍怜笑了笑:“肉多的地方好下手,而且也打不坏。”

    见他回首分心,幽笙含着泪晕双眸闪过一丝狠芒,积压已久的怨念让她毫不犹豫一记腿鞭如影,狠踹至陵天苏的下身部位。

    陵天苏眉头一皱,啪的一声脆响,左手迅速格挡,反应极快的架住她的攻击,幽笙这一下来的又狠又快,陵天苏体内伤势本就不轻,手臂被撞得生疼发麻。

    看到幽笙那只小巧漂亮绣鞋针对的方向,苍怜拳头紧握,一双美

    眸之中戾气横生!

    好家伙,这女人真是好歹毒的心思,这一脚是想废掉妖尊大人与小妖儿一日二十次的美好约定啊。

    陵天苏甩开幽笙那只纤细的小腿,朝着苍怜说道:“借你那黑炎一用。”

    苍怜不解其意,但还是掌托黑色火莲,递了过去:“这火很凶的,小妖儿你小心点完。”

    陵天苏以冰尺相接,透明冰寒的尺身裹挟着烈烈黑炎,他意味深长一笑:“无妨,幽笙殿下乃为神体,定能承受得住黑炎侵蚀,只不过我听闻太苍古龙之龙火,一旦灼伤肌肤,便会留下黑玄火焰的印记。”

    说着,陵天苏掌心妖力流转,锁骨下方的黑狐图腾散发出玄奥的信仰之力。

    尺身上的黑炎与陵天苏的狐族特殊妖力交织缠绕,龙息与妖息并存的气息,自会让生性高傲自大的神族极为排斥抵触。

    神族向来认为自己是七界之中至高无上的主宰圣灵,为天地自生上清神灵。

    既是无浊无尘,不染三千俗埃的天神,这种妖族的气息与她而言,一旦沾染其身,便是一身都洗刷不净的污。

    幽笙那双高贵不可亲近的眼睛露出了厌恶恐惧的情绪,她栗然道:“你想干什么?!你若敢对我做不敬之事!我的父亲……啊!”

    不等她将威胁之语说完,陵天苏再度落尺甩在她身上,黑炎隔着衣衫侵入肌肤之中,剧烈的痛楚此刻都可暂且遗忘了,让她真正无法接受的是,那股妖息之力正在她肌肤之上浅浅成印。

    她花容失色,不敢想象如果自己那身上当真落下了妖炎印记,回归神界,她还能够是那位尊贵无双,无瑕无疵的云端神女吗?

    “别……住手!”这会儿声音都起了一丝哭腔的哀求之意。

    陵天苏并未收回冰尺,冷冷说道:“起誓!”

    幽笙贝齿在唇畔上勒出一道鲜红的血痕,眼底深处隐藏着不甘与杀意,墨黑色的弯弯睫毛垂敛之间,这些情绪皆是消失不见,化成了妥协与顺从。

    那处的疼痛让她下意识的扭了扭身体,哑着嗓音道:“好,我起劫誓,幽冥神尊之女再次立下劫誓……”

    轰隆隆!

    神明立誓,天地变色。

    五方神雷,会聚与苍穹之顶。

    陵天苏与苍怜皆下意识地抬首看向天空。

    幽笙美眸闪过一丝精光冷芒。

    从失去神力那一刻便一直藏于袖中的黑玉指环在此刻爆发出圣器的威芒,震灭身上的雷缚。

    重获自由,她在半空之中扭转诛暗之弓,锋利的银色弓弦朝着陵天苏脖颈无情切割而去。

    圣器之威,纵然她此刻并未任何神力,却也能够轻易割下陵天苏的头颅。

    盛怒之下,她已然动了杀心。

    陵天苏目光一寒,尚且压在她屁股上的冰尺骤然用力下沉,试图将她身体压稳制服。

    一个拖着重伤之躯,一个灵力尽散。

    两人都没有其他华丽的攻击或者防御手段,幽笙多年潜伏于森冥部落之中,有着绝然不弱的近战经验。

    巨大势沉的暗弓前端弓弦几乎触及陵天苏的咽喉肌肤,割出一道血线,而陵天苏手掌吐力的那一瞬,她提前察觉,弓角用力支起撞在他手中的冰尺之上。

    可她却不知,此刻陵天苏体内的反噬之伤极为严重,体内调动的元力有限,与她纠缠了这么久,元力更是不支,故而那冰尺并未有元力加持,揍人尚可还行,可与圣器对撞之下,无意是脆得更豆腐一般。

    陵天苏并未悲剧,她还有苍怜。

    苍怜屈指一弹,气劲便震开暗弓。

    而碎成两半的冰尺自是不再受到陵天苏的控制,两股力势碰撞之下,黑炎裹着寒冰一下子滑了进去。

    黑裙灼出一个大洞,幽笙重重坠地,却是顾不得摔疼。

    她宛若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口中发出一声刺破人耳膜的尖叫,伏在地上像是一只即将渴死的鱼儿,急剧地抽搐了两下。

    陵天苏唯恐她又发疯,连退两步,视线朝她看去。

    恰好看到正有一枚坚冰一边融化成水一边慢慢滑落消失,雪白肌肤无声绽放出一朵黑炎印记,印记宛若富有生命的活物一般,不断游走成丝,最后定型成为一只黑炎妖狐的族腾。

    他看着幽笙双眸噙满羞耻泪珠,紧紧绷着身子,纤细的十指皆尽数抠入了泥土之中,那张高傲骄奢的绝美容颜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坚持不到片刻,整个人泄气一般的松软下来。

    哪里还看得出来方才的锋芒与嚣张,软绵绵的趴在地上,似是感受到印记已经定型,那双黑玉宝石的眸子逐渐失去神采,黯淡无光。

    怎么看都像是一副被玩坏的模样。

    苍怜目瞪口呆:“小妖儿你竟真下得去手?这可是幽冥神尊的爱女,天神贵胄。你竟然落下了自己的族腾,你不怕到时候幽冥神尊知晓了此事,掀翻整个人间啊。”

    陵天苏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冰尺,无奈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不信?”

    他就是想吓唬吓唬他,陵天苏一向知晓神族是个怎样的高贵臭脾气,命脉拿捏得非常好。

    但是他哪里想得到,失了神力的幽笙竟然能够召唤出诛安弓来。

    若非她自己作死,哪里会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其实,并不想与幽笙有太多的瓜葛,可族腾一旦刻印上,这便意味着自此时此刻起,这位神女殿下便归为他的眷属了。

    幽笙失神的眸子尚未恢复光彩,但语气极为冰冷:“你当真是罪该万死!”

    陵天苏蹲下身体,也是一脸郁闷,因为他此刻已经感受到了与幽笙之间有着一缕看不见若有若无的细线。

    他咬破手指,以鲜血为线,凌空划出一道解咒符。

    幽笙是个不小的麻烦,不可有过深的瓜葛,赶紧解了解了。

    而这一举动却是让幽笙误会了,以为他又是想到了什么变态的法子来对付自己,她吓得俏脸苍白,终是妥协了。

    甚至不等陵天苏催促,她飞快起了劫誓,双手掩着屁股,眼眸含着屈辱的泪花:“你想要的我都给了,莫要太过分了!”

    陵天苏手指僵在半空之中,无奈道:“给你解了那族腾法咒,屁股挪过来!”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神国来使

    幽笙脸涨的通红:“无耻小儿!你竟然还妄想摸本神之躯!做梦!”

    陵天苏满头黑线,这是无法沟通了。

    她不会是真想屁股蛋顶着一个妖族的印记会她的神女宫吧,这日后要是给她未来的夫君瞧见多不好。

    “叶陵,今日屈辱,来日,我幽笙必当百倍奉还!”

    跪坐在地的姿势让她伤处一碰到腿后跟就一阵火热刺疼,这疼痛无不在提示她方才经受了怎样的抽打。

    更让她委屈至极的是,抽打她的并非是她心中欢喜那人。

    幽笙恨极了眼前这少年。

    “好心当成驴肝肺。”陵天苏甩手起身,懒得再去管她:“苍怜我们去找凤凰。”

    面上虽是无情神色,但他还是兹啦一声,撕开自己破烂不堪的衣衫,扔给了幽笙。

    “遮一遮吧,堂堂神女殿下光屁股回归神界,想想都丢人。”

    幽笙差点把鼻子给气歪了:“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干的好事!”

    摆脱了幽笙这个大麻烦以后,苍怜也总算在阿绾一事中恢复了情绪,虽然她眼睛中偶时划过一丝沉痛的悲伤,但也不会像方才那般失魂落魄了。

    当二人沿着战舰飞行的痕迹一路疾驰,发现战舰去往的方向竟然不是别处,而是凤陨宫。

    陵天苏心中暗自皱眉。

    若是凤凰追随这战舰返回凤陨宫……怕是又要免不了一些关于正与邪的纠葛麻烦。

    而且那艘战舰,为何会极有目的性的前往凤陨宫。

    在凤陨宫中,可是又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两人赶至九齐山下之时,却眼前震撼一幕所惊到了。

    九座主脉山峰已经被一股强大的破坏力摧毁了整整五座,空气之中弥散着战争的烽火,凤陨弟子尸横无数,场面极为凄惨。

    但让陵天苏吃惊的并非是此地死伤严重,有着星辰晶作为能源动力的战舰威力必然到达了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恐怖地步。

    纵然是枫瑟想要正面摧毁那艘战舰,怕也是极为不易。

    可如今,满地残骸的不仅仅是雪衣裹尸骨,还有一地拳头大小的碎片星辰晶。

    而那艘宛若远古怪物一般的冥族战舰,此刻残破不堪的陷进了山脉之中,宛若铁铸一般舰身上的符文,也失去了能源的光辉。

    战舰上足足有着万数冥族,可如今却是一个冥族的身影也没看到,并非是掩藏了起来,而是确确实实,半分冥族气息都未流散在空气之中。

    能够将万数冥族的肉身,灵魂,乃至气息灭杀得如此干净的,唯有神灵。

    转念一想,幽笙去往了登神殿,若有荒神降临,也并非没有可能。

    心念至此,一道飘忽不定带着无上道意的声音从远山方向传来。

    “等你很久了。”

    陵天苏举目望去,只见在那遥远的离瑶峰方向看到一抹白影,那道白影纤细窈窕,分明立于此山之中,却给人一种她其实并不属于这世间的莫名之感。

    前一刻,远在它山。

    下一刻,飘至山脚。

    她是一名生得极为貌美的女子,近而望之,皎若太阳出朝霞,在她身后,悬浮着一轮赤阳光晕,她竟是将自己的本命星辰化作一门神通,随身携带在侧。

    而且观其眉心星砂,觉醒的本命星辰竟是两枚。

    再等陵天苏看到这名陌生女子衣衫上那枚造型古异特殊的金色纹路神徽,心中便已经确定,此女便是出自荒神之界。

    陵天苏锋眉低压,眼底不见虔诚敬畏,幽蓝双瞳平静似海,倒映出女子的身影,他道:“等我,何事?”

    女子眼眸微动,对于这名少年异于常人的平静感到有些意外。

    但凡只要是修行者,皆能够感应到她体内流露出的气息究竟是如何古朴而强大,灵界信奉神明,而她此刻体内流露出的气息正是荒神一脉。

    正如此宫,上至长老峰主,下至外门弟子。

    在第一时间见到她,无比虔诚下跪叩首,献上自己的信仰之力。

    那名女子将下巴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眼中矜傲之色是神族特有的神色,她平静却不失傲然的启唇说道:“我名为裳鸪,荒界第九天护道者,前来接少君主回归荒神圣域。”

    陵天苏皱了皱眉:“你认错人了。”

    他即便轮回过千百次,也断不可能与荒界有关系,更不可能是荒界第九天少君主。

    不过他此刻面上看着十分平静,可心中却是暗自动容。

    在荒神领域,是以荒帝预言术捏叠空间,造化出来的三十三层天建立而成的彼端神国。

    而这三十三层天,每一层天皆由一名荒帝亲手择选出来的荒主主掌大权。

    而这三十三层天,越往上走,地位就越崇高。

    第九天护道者,这名头已经足够碾压四界了。

    陵天苏心中暗道幽笙这面子够大的啊,荒界与神界素来不睦,若是寻常神界之人进入登神殿怕是得碰一鼻子灰,更别说请神下凡了。

    可她不仅请了,还将第九天护道者给请了下来。

    要知道幽笙那位婚约者对象,荒帝之孙,作为众多子嗣之中最为出色,天子最高的一名荒神,虽是破格提拔成为荒主,却也不过是掌控第三十三天罢了。

    第九天内的荒神大人物,怕是让她父亲出面还差不多。

    在陵天苏的认知里,幽笙与演左的一纸婚约,应该起不到如此大的影响力才是。

    若说他为第九天少主……那更是无稽之谈。

    裳鸪神色清冷,烟眉淡淡,一身气质不染凡尘俗埃,就连启唇说话间吐出的玉碎冷音也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幽笙神女昨夜前覆登神殿向殿主索要冥烟果,冥烟果乃为殿中至宝,纵然幽笙殿下与演左殿下有着一纸婚盟之约,但擅闯登神宝殿,盛气凌人索要灵果,自是违反了两界天规。

    殿主未许,幽笙殿下仍自纠缠不清,烦不胜烦之下一时错手震伤了幽笙殿下,暗常理言,幽笙殿下尚今修为已达虚命神境,断不可能被殿主威压轻易所伤,后来才知晓幽笙殿她自降神格,一入灵界暗渊五十载。”

    陵天苏不由自主地凝

    起了眉轩,倒是没有想到那个矜傲骄贵的幽笙前往登神殿竟然并非独独求援帮助,而是心中念着凤凰体内难清严重的夜雨之毒。

    虽然那家伙嘴上说得硬气无礼,将烟罗草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但就从她前往暗渊殿内去寻冥烟果一事上看来,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愧意,只是迫于她那天生高高在上不知服错的身份,让她嘴上不说罢了。

    这死性子,真是叫陵天苏头都大了,方才逼她起劫誓的时候,对于取果一事,她死倔死倔,止口不提。

    若早知真相如此,方才应该下手轻一些的。

    如今屁股都被打肿了,裙子也烧了一个洞,怕是走路都漏风,现在指不定躲在哪个地方偷偷一个人抹眼泪呢。

    陵天苏揉了揉额角,看着眼前这位仿佛沐浴在神辉之中的高贵女子,说道:“阁下到底想说什么?”

    裳鸪居高临下地看着陵天苏,神瞳之中宛若倒映出万物世界,慢慢地,那双毫无情感的眸子浮现出几抹不屑与蔑视。

    陵天苏被这样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便听得她继续说道:“殿主察觉幽笙殿行为有异,便开设星盘演算,步步推演,得知了冥族大破暗渊,入侵灵界的消息,但这些都不是最为重要的,殿主通过推演,获得了一个意外之喜。”

    “什么意外之喜。”

    裳鸪唇畔轻碰:“凤陨宫弃徒,隐司倾,为我彼端神国第九天,荒主之女!”

    跪伏在地的众弟子以及诸多主峰长老们,皆是身体狠狠一震,如遭雷劈。

    这淡淡一言,宛若惊天悍雷,直劈灵台,劈得她们多年道心,摇摇欲坠,几欲崩塌!

    心中万般苦涩无奈,这位曾经被她们万里追杀,逼至绝路,百般言语羞辱的隐小师姐,原来不是恶神后裔吗?

    怎么今日摇身一变,却是成了彼端神国的九天荒主之女。

    要知晓,在彼端神国上九天的荒域之中,即便是一个扫地看门的神卫,修为至少都已突破神游之境,堪比神界三尊。

    那般不可望更不可及的神端云国,只能是她们心中每一个人的梦,更是宫主大人万年来殚精竭虑,创下一代清明山河盛世也要向往之地,可谓是她一生痴缠之念。

    曾经被她们狠绝抛弃,逼之与世为敌的隐小师姐,原来……一直距离神国不过是一步之遥吗?!

    她们有些不敢相信,觉得这其中一定是存在着什么误会。

    一名主峰长老压制住体内翻腾的情绪,涩声道:“大人是不是有所误会,隐司倾为凤陨之徒,曾受神灵天雨的洗礼,并未通过考验,反而激引出一身魔戾之气,灵界妖尊陆姬晨有言,她是为万年以前的祸神后裔,绝不可能出自于彼端神国。”

    裳鸪淡淡斜了那名长老一眼,目光如电,正欲说话,却听得前方那名少年先她一步冷冷开口:

    “若你当真极力认定这一点,又为何说她是你凤陨之徒?数月之前,我可是亲耳听到归宫上下,将她逐出师门,不再承认她为凤陨之人,一口一个叛逆大罪,邪魔外道!怎么今日倒又成了凤陨门人?

    (ps: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北北第一个白银萌“小望妹妹”诞生了,好听的话北北不会说,但是真心激动了一整天,超开心。)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心魔?诶嘿嘿

    陵天苏冷笑连连:“这位不知何名的长老大人,你莫不是心中还存了一些其他不为人知的小心思,觉得司倾她也该同你这般,认为自己是凤陨门人?曾经不留余地亲手毁了这一切,如今再来想着攀关系,是不是有些无耻?”

    那名长老脸色顿时涨红成猪肝色。

    裳鸪轻瞥陵天苏,目光如刀:“小子好胆!少主名讳岂容你这般亲昵直呼!你说此人欲攀关系,你又存的何等心思莫以为旁人不知!”

    陵天苏心道自己喊司倾都是见外了,这便受不住了,更亲昵的称呼我都喊过,你若是听了岂不是该崩溃?

    不过他没有刻意炫耀与凤凰之间的关系。

    凤凰于他而言,不论是云端上的翱翔神凰,还是跌进泥埃里的雏鸟,她都是她。

    若是非要论有何变化,那便是由饲主彻底变成了他的人。

    “阁下千里迢迢,不惜降临凡世,想必不仅仅是为了送一枚冥烟果吧?”

    裳鸪微微蹙眉,似是不喜他这过于平淡的态度,如果此刻幽笙在旁,一定十分理解她的心情。

    她视线淡收,朝着离瑶峰方向遥望而去:“我奉荒主之命,带少主回归神国。”

    陵天苏轻轻摇首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讥讽刺人。

    他不再与这位世人敬仰供奉的神明继续对话,而是走至那位沾舟峰峰主面前。

    看到田七长老即便是跪在地上,嗑首神明,姿态也是十分的不走心,敷衍了事,倒是附和极了她的性子。

    陵天苏双手将她扶起,态度颇为客气地笑道:“司倾她回来了?”

    田七长老目光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以她的修为,看到陵天苏满头银发皑皑,自是不难猜出双生咒的因果。

    平日里那双轻浮的眼睛也是难得起了几分钦佩之意,她笑了笑,道:“不错,昨夜子时,那艘冥族战舰入侵九齐山脉,我门下弟子伤亡惨重,是隐小……”

    本想说隐小师侄,但话到了嘴边,未免有着攀龙附凤的嫌疑,及时转口道:“是隐小道友竭力维持战局,救下了不少年轻弟子。”

    陵天苏微微眯起眼眸,折射出几许冷意。

    田七长老见他目光神色,又叹了一口气,道:“直到今时今日,我田七才知晓,什么斩情绝欲的圣宗宫门,原来我凤陨宫也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之徒的汇集之地,不过是占了一处好山好水罢了,人家不计前嫌解救,她们倒好。

    待到平安以后,又化作了一副义正言辞的正派模样,口口声声说着要替天行道,我那辕一侄儿更是带头闹事,冥族外敌未除,宫门尚岌岌可危,他却不管不顾,非说隐小道友体内魔煞冲天,与那冥族为贼鼠一窝,反手就去攻击于她。

    那股子狠劲,我瞧着就算是对付冥族之人,也未曾有过这般勇猛。若非后来神使降临,九齐山,怕是早在那艘战舰之下,被夷为平地了。”

    陵天苏轻笑出声,笑容有些冷厉:“田七长老同我说这些,可是将自己门下弟子给卖了个干干净净啊。”

    田七长老无奈地摊了摊手:“没辙啊,那嘴脸我看着想杀人,可我毕竟是他们的长辈,身份约束,实在是不好下手,告知了你,便简单许多,你小子手段狠,做事儿解气。”

    陵天苏眼帘低垂,睫羽下铺洒出来的阴影有些晦暗:“枫瑟那个老女人呢?宫里头出了这么大乱子,她怎么倒是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嗨,别说了,我那枫瑟师姐最近心魔缠身,几乎要了她的性命,不得不闭生死大关。”

    “心魔?生死大关?这么严重?”

    心魔并非朝夕爆发的隐患,而是长久以来日夜积累而得,枫瑟那个老女人走得是斩情道,在陵天苏的记忆之中,她的灵台清明,不染尘埃,按理而言,不该如此。

    “啧啧,这事儿说起来也属实是报应不爽,两个多月前,若非枫瑟师姐势必要赶尽杀绝也不必落得如此境地。”

    “两个月前?”陵天苏不解蹙眉。

    “还别说,你小子究竟对我师姐做了什么?竟把她气成那样。”

    田七长老露出了无不佩服的目光,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仿佛现在受苦受难,面临心魔死境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的师姐一般。

    “两个月前师姐不是为了追杀隐小道友而三启虚合镜吗?那可是宫门至宝,历古以来从未出现过意外,可就在第三次,师姐她盛怒滔天,竟是一掌震碎了虚合镜,当日你是没看到她那戾气腾腾的模样,我险些还以为她入魔了呢?小子,你倒是给说说,你那会究竟在镜中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该不会是逮住了一只远古凤凰,给一剑捅死了吧?”

    呃……

    两个月前?

    虚合镜?

    心魔?

    就这……就这……

    陵天苏冷笑的神情瞬间化作了尴尬,摸了摸鼻子,实在不知如何解释。

    可他越是如此,田七长老越是催问得紧,无奈之下只好勉强解释道:“你猜对了,你们宫主实在是逼得紧了,万般无奈才捅了凤凰,所以你们宫主才会如此生气,只是我没想到她如此不济。”

    是真的不济啊,当初枫瑟那老女人观他与苍怜的活春宫也不曾如此吧?

    直接给引发了心魔,呃……如此,算不算省去一番功夫去教育那个老女人了。

    田七长老没想到自己随后一说居然还给说中了,她啧啧两声:“你可得悠着点,灵界内的神兽凤凰早已濒临绝种,既然有缘碰到一只不该如此粗暴对待,应该耐心周旋,多加哄骗哄骗,努力收服为身下坐骑,那才是人生中一大畅事。”

    怎么感觉跟这厮聊天……话题越来越污了。

    陵天苏无语地解释了一句:“凤凰不是坐骑。”

    田七长老一副理解的模样:“明白,当初事急从权,必须将神兽凤凰给捅得死透透,上气不接下去的模样,才能够气得师姐震碎虚合镜,如此天地灵物,给一剑捅了的确是可惜。

    无妨,我看你这小子顺眼得很,我近日以来,驯服了一只成年的雪灵妖狐,可以变身跟狼一样大,可炫酷了,你若是喜欢,送你骑了。”她一副很大方的样子,

    全然没有注意一旁面色铁青的妖尊大人。

    陵天苏赶紧打住这个话题,忙问道:“苏邪现在人在何处,为何我没看到她?”

    田七长老那张正说得洋洋得意的脸顿时一僵,有些心虚道:“你晓得的,自从隐小道友出了神灵天雨那档子事后,宫主师姐便将全部希望寄托于苏邪小宗主身上,你或许不知,隐小道友幼年时被师姐关入天一池内的锁情箱中,而苏邪自然也是……”

    陵天苏栗然,一股子腾然戾气一下子蹿上了眉心,眼瞳深处有着幽蓝劫火一闪而逝,他语气森然:“枫瑟她——这是在自寻死路啊!”

    苏邪与凤凰性格截然相反,若是枫瑟将苏邪也变作了凤凰曾经那般薄情寡冷的模样,陵天苏光是想想,都唇齿发寒!

    “苍怜,跟上。”

    他气得浑身发抖,朝着离瑶峰方向飞快遁去。

    苍怜小声咕哝:“好大的火气,小妖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那妖女了?”

    田七长老听到这一声小声咕哝,面色骇然苍白,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她:“陆阁主?您老人家怎么大驾光临了?”

    这一路追杀竟都亲自追到山门口来了?

    可是为何……陆大阁主此刻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小跟屁虫一样地跟在那少年背后?

    田七长老有些傻眼。

    下一刻,陵天苏朝着离瑶峰凌空飞遁而去的身形狠狠一滞,看起来像是某种反噬的伤势作祟爆发,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晃晃,状态极为不好。

    田七长老面色微变,正要上前去搭把手。

    却见妖尊陆姬晨身形瞬晃而至,闪到少年身后,动作极为潇洒霸气的将他圈进怀中。

    然后用一种略带不爽的语调说道:“不过是去见一个冰块脸,至于这么急吼吼的吗?近日来事情太多,但你与她之间那点子猫腻可别想蒙混过去。”

    一众弟子大眼瞪小眼,一副大白天活见鬼的模样。

    田七长老手中酒葫芦都掉在地上了。

    裳鸪暗暗皱眉,不语。

    离瑶峰。

    晨光浅浅,不见初阳,虽说已至春分时节,可山间仍有一缕冬寒岁末的冷意。

    满院梧桐,风吹树摇,梧桐繁叶随着山风轻抚,发出沙沙声响,薄雾的晨光透过古静的窗棂,风铃摇曳伶仃,隐司倾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纤长瘦削的身姿带着苍松青竹般的遥远禅意。

    晨光中,她一身宽大的雪白衣袍,广袖拖垂于地,玉簪束发,天人的容颜,仅有的绝色,一双清寒凤眸形状优雅完美,她纤长冷白的指尖轻执一只白玉狼毫,案台上的雪白宣纸上落下的墨痕一笔一划构建出一个繁杂古朴的图案。

    眉目间似是沉思,听到窗外急飞而来的动静。

    她凤眸微微流转,视线落定,那双清寒似墨玉的眸子微微闪烁,玉笔狼毫在洗笔池中晕开一滩墨色。

    苍怜抱着陵天苏落至窗棂长廊。

    干净白皙的手掌将半掩的窗户推开了几分,她静静地看着陵天苏。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我要的人间烟火,是你

    陵天苏赶紧从苍怜怀中跳出,张口正欲说话,眉心却被一根冰冷的指尖轻轻点住。

    一抹极寒至纯的元力涌沿着指尖散发出的一抹光晕,平和的涌至陵天苏的身体之中,将他体内那难堪重负的妖莲反噬之伤平复几分。

    她收回手指,本就清寒的面色此刻更显苍白,她缓缓说道:“你有枫瑟宫主的玉牌,天一净池并不难入,但锁情箱乃是上古天界遗留下来的神物,强行借助外来破箱救人会给箱中人带来无法挽回的伤害,唯有解析箱内古阵结构,以逆阵之法方可破解箱锁。”

    陵天苏目光落到案前宣纸图案上。

    隐司倾注意到他的目光,道:“放心,苏邪心智坚定,成功斩情绝非一日之功,逆阵之法我尚在研究,再给我三日时间,便能推演出完整的逆阵图。”

    听到她这么说,陵天苏心中便安定不少。

    当年,凤凰幼年被迫强行斩情,一入玉箱三载,方才彻底斩断七情六欲。

    而苏邪如今已成年,经历之事却非当初年幼如白纸一般的凤凰能比,即便被枫瑟关进玉箱之中,朝暮之间,想来是无法成功。

    三日之间,倒也不长。

    “方才,我在九齐山下,遇见了一个叫裳鸪的荒神。”陵天苏看着她说道。

    广袖之中指尖微蜷,她一贯平淡的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转身回屋,道:“我泡了茶,进来说吧?”

    三人落座,茶雾邈邈,弥散缕缕清香。

    “怎么不见阿绾姑娘?”隐司倾轻抚宽大广袖,素手执捏银勺,往茶炉之中舔了几枚火炭,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大方。

    苍怜捧着杯茶,云雾般的茶邈将她眸色晕的湿深了几分,她安静了片刻,然后声音难得清浅:“阿绾她,死了……烘炉之中,尸骨无存。”

    简单几字,道尽了心伤。

    陵天苏黯然垂首。

    隐司倾缓缓张唇,一时无言。

    办响,她支起身子微微前倾,雪白的衣袖中藏着玉色的皓臂,她轻轻摸了摸苍怜地脑袋。

    许是不善安慰人的缘故,动作莫名有些笨拙生疏。

    这时,窗外晨风渐起,万叶婆娑,带着几分春涩之意的风卷入室内,吹起她的白衣,广袖拂动苍怜黑发,宛若暗夜之中翻涌的流雪皎洁,纤软睫毛下的一双凤眸里藏着几分清浅的安慰之色。

    宁静的苑室里,只听她清清冷冷的嗓音。

    “苍怜儿,不哭。”

    苍怜抹了一把眼角的湿润,抬首用力瞪她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她红红的眼眶没有半分威慑性,配上她那张分外妖娆

    的绝色脸庞,看起来果然是楚楚可怜极了。

    嘴上虽然说着抵触的话,可她终究还是没有推开放在她脑袋上的那只玉手,任由她白袖拂过面颊,眼角泪痕沾湿她的衣袖。

    许是被隐司倾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苍怜低头假装喝茶,语气不满道:“还有……谁……谁许你叫我苍怜儿了,只有小妖儿才可以这么叫,莫……莫以为你把我的小妖儿给睡了,就可以同他一样放……放肆,我还没同你好好算那笔账呢?”

    苍怜个死傲娇,明明就被摸得很爽。

    隐司倾收回手掌,坐回案前,端起一杯香茗轻抿一口,面上一派波澜不惊,可那双墨色凤眸却是浅浅噙起几分似笑非笑:“别傻了。”

    苍怜面色立马板了起来,怎么从这淡淡一言中,她听出了几分不屑的意味,是她的错觉吗?

    这冰块脸……是在嘲讽她?

    苍怜立马不甘示弱道:“冰块脸你就是个黑心肠,表面上看起来正儿八经的,却喜欢抢别人的男人。”

    隐司倾不动声色,从容添茶倒水:“这话说得好冤枉。”

    方才安慰人时,那双凤眸下的温柔碎影好似海市蜃影,再也不存半分,她微微眯起眼眸,看向陵天苏:“叶公子以为呢?”

    陵天苏捧着茶杯瑟瑟发抖,被这‘叶公子’三字悚得不轻。

    他分明是来询问凤凰荒界之事的,怎么突然好想一下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战场。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凛冬霜叶,暗道自己也没错把香儿的修罗刀给配来啊。

    “咳咳……那个苍怜啊,其实早在两年前我与凤凰就认识了。”

    陵天苏一本正经地竖起四根手指,认真道:“你四天。”

    摊开手掌:“她,五天。”

    “其实比你早,还比你多一天,所以应该是凤凰找你算账,而不是你找她。”

    到了两难的抉择,陵天苏决定当一个正直的人,以事实来说话。

    盛着茶水的瓷杯一下从苍怜指尖滑落,妖尊大人如遭雷击,整个人宛若在逐渐褪色,一副受到巨大打击的模样。

    “咳咳咳!!!”隐司倾被茶水呛到,白玉似的面容一下子通红起来。

    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只臭狐狸竟然如此厚颜无耻,本想吓吓他,却不想他竟然真的敢将当年荒唐一事说出来。

    “我需要静一静。”苍怜眼神仿佛已经死掉了。

    她失魂落魄起身,一晃一晃地走到屋外,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在长廊上,变成小小一坨。

    陵天苏一脸无辜地看着隐司倾:“瞪我做什么?”

    隐司倾收回目光,低头看着碧色茶水中立起来的尖尖茶叶,道:“你见到了裳鸪,已经也知晓了我的身世吧?”

    陵天苏起身拾起蒲团软垫,拖到她身旁一侧,黏黏糊糊地要同她并排坐在一块。

    他趴在桌子上看着隐司倾的完美侧颜,轻笑道:“方才凤陨宫那群人的脸色可有趣了,原来我家凤凰根本不是魔,而是九天之上的神裔啊,她们这会儿,怕是毁得肠子也青了吧?”

    隐司倾放下茶杯,道:“是神是魔,早在雨境你为我撑伞那一刻起,便不重要了。”

    陵天苏看到她玉颈脖间那道黑线并未散去,蹙了蹙眉:“裳鸪未将冥烟果给你吗?”

    隐司倾从袖中摸出一个黑色的果实,放在桌案上:“给了。”

    “为何不服?”

    她静了一会,然后也学着陵天苏的动作,趴在桌案上。

    双臂间的广袖如流水一般陈铺在桌案上,青丝长发散在雪白的衣袖间,她与他四目相对,面对着面,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一块。

    “她让我同她回彼端神国。”

    陵天苏早以猜到,他静了一会儿,道:“你是何想法?”

    隐司倾道:“曾几何时,悟道修行,问道飞升,是我毕生之愿,可现在……”

    那张冰冷玉颜不见一丝情绪,只见她淡色的唇畔轻合微启:“我这一生,囚于这片方寸之地,并未见过什么大世面,司倾曾经所求,不过是宫主所愿,而非己愿。今时今日,才有幸知晓,司倾真正所贪慕的,是红尘暮色,人间烟火,而这些,不偏不倚皆是你。”

    陵天苏眼底升起一抹笑意:“将云端上的仙子拉入红尘,我可真是罪孽深重啊。不过……”

    他抬手,轻抚她冰凉发丝:“这世间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在暗渊殿中,殿主不肯许我冥烟果,那一刻我更为知晓,有些事情是无法随心所欲的,还是得乖乖吃果果活下去才可以啊。”

    隐司倾挑起烟眉,声音显得有些冷淡:“你要同我说的就是这些?”

    陵天苏手指一僵,心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不成。

    “呃……”

    隐司倾凤眸深眯:“你难道听不出来,我方才是在同你告白?”

    陵天苏脑子有些不够用,坑坑巴巴道:“不……不是……再讨论果子的事吗?”

    隐司倾眼中的不高兴终于藏不住了,她蹙眉:“果子的事,很重要?”

    (ps:六月份了,北北因为换工作,打算休息一个月试试,这一个月时间用来全职码字,看看成绩如何,这一个月,北北会保持每天双更,偶尔爆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嗯,在这里祝“黑丝裤衩狗子”生日快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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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以半妖之身,踏上凌驾众神之路。我是半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半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半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