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四章:青蛇的正确使用方法
如今看着阿绾站在她面前,眉眼如初,岁月如故,她静静发笑:“师尊,徒儿不要你的妖骨,徒儿只要你好好的。”
嗡!!!!!!!
一时之间,暗渊剧颤。
此间每一座大殿,每一座楼宇,每一间修炼室,宛若被一股神奇的力量赋予了生命一般。
在这个灵界尽头,七界方外无边之地里,日月之光也无法照耀的废弃之地,竟是有着一抹灰白色的月光,不知从何方,何处,何域渗透了进来。
挥洒在漆黑的暴雨滂沱之中,宛若带着某种净化的力量,腾腾地黑暗之力自地底升腾而起,将整座暗渊殿内的黑雨净化成纯净的状态。
哀嚎痛苦之声渐渐变小。
滂沱大雨仍是滂沱大雨。
可是少了那逆轮万象气机的影响,这滂沱豆大一般的雨珠打在人身上,也不过是微微生疼罢了。
陵天苏悄然捏了捏拳头,他知晓,这是殿主服用冥烟果后,开始以身祭大地。
崩坏的黑暗结界在战争流失中逐渐修复。
而感受到这股莫大神奇力量的冥族们,也开始惶恐不安,十分害怕再一次被镇压回九幽之中,疯了一样地往灵界方向冲涌而去。
苍怜冷声道:“小妖儿,青狐在那镜像世界里,我去会一会她,保护好你自己”
嘴上说着是去会一会青狐,但陵天苏心理清楚知晓,今日一战,最棘手的便是那九幽镜像内的逆轮万象。
纵然她此刻有着无比强悍的神游境,可一人身陷其中,再怎么强大,自身气机也免不了要被其中逆轮万象之力疯狂夺取。
但,这一件事总要有人去做。
陵天苏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去可以,把我徒儿带上。”
苍怜对付九幽镜像,而陵天苏要对付的,则是修罗王!
苍怜道:“你徒儿太弱,进去送死?”
陵天苏道:“可别小看了小猫儿,她本体为吞元妖兽,可吞逆轮万象的气场,对你会有极大的帮助。”
隐司倾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手中玉笛遥遥知晓那艘战舰,语出惊死人:“那个东西,交给我。”
陵天苏与苍怜都狠狠噎滞了一下。
苍怜颇为无语道:“别托大啊,那战舰的气息太古怪了,其中所蕴含能量堪比一个星域,纵然是神游境巅峰也不一定能够将那艘战舰彻底击毁。”
隐司倾淡淡颔首:“我觉得我可以克制住那艘战舰。”
陵天苏深深盯着隐司倾看了良久,见她神色不似说谎托大,他只好道:“好,那一切小心行事,若是不敌,立马撤退,这些殿侍也带上,他们接应你。”
“不用。”隐司倾踏出一道火莲,身后幻化出一道道赤金片羽,最后凝出一对虚幻的光翼,衬得她好似九星之上的仙神。
她淡淡扔下一句让众殿侍苦笑不得的话,飞向那艘巨大怪物一般的战舰。
“他们拖后腿。”
留下一群哭笑不得的暗渊战士面面相觊。
虽说暗渊殿是与冥族交战的第一战场,可这里毕竟有着殿主坐镇其中。
暗渊殿主之命镇压九幽数十万年,冥族多少对这个名字与存在有着深深地忌惮与畏惧,一时之间虽然暗渊殿伤亡惨重,难抵冥族大军的欺压过境。
但冥族显然意不在暗渊,而是整个灵界。
在那艘战舰的领路之下,舰尾拖曳出一条长长的冥界暗河,身披黑甲,额生异角的冥族黑压压一片,大部分的冥界军团踏着暗河一路冲向了灵界。
而留在暗渊殿内厮杀战斗的,皆是冥族的分支部落,以及恶修罗。
陵天苏的目标,则是大轮明宫。
召出凤翼,在幽笙一剑射创之下,背骨仍自隐隐作痛。
正欲展翼,却见得阿绾忽然缓步拦在陵天苏的面前,她咬唇轻声道:“阿绾自知实力低微,但请叶陵公子,能够将阿绾带在身边。”
陵天苏有些不解,为何阿绾不跟随苍怜反倒要留在他的身边。
阿绾那双蕴含绝代温柔风韵的眸子透着一抹坚定不移的光。
她道:“叶陵公子对魔骨道所知多少?灵界曾有传言,修罗王乃是冥王一影化身所成,具有着不死不灭之体,修罗王早在万年以前便步入问渊境,是冥王万千分影化身之中最强大的且具有独立人格的影子。
冥王陷入沉睡之际,曾将体内最后一点魂力化作大咒言术将修罗王的身体化作恶钉,永世钉死在大轮明宫之上,即便是神也无法杀死。
大轮明宫与她命脉自成一体,有着大轮明宫的诅咒之力加持,修罗王大轮不灭,纵然是殿主也仅仅只能以自己的心脏以及本源之力耗尽修罗王的能量,而无法真正将修罗王杀死。但是——”
阿绾语气一顿,青色的竖瞳之中燃烧着坚定的光:“魔骨道可以破灭大轮明宫的诅咒之力,断绝修罗王与大轮明宫之间的气机关联,修罗王便不再是不死之身。”
陵天苏眉头皱得很深:“纵然修罗王被殿主镇压数十万年,体内能量被耗去七七八八,但不出意外的话,修罗王仍自有着虚命境的实力,你纵是修的魔骨道可你实力不过通元,去算计修罗王,又能有几成胜算?”
阿绾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一成不到。”
陵天苏气结:“一成都不到的把握你也有勇气去杀修罗王?”
阿绾嫣然一笑:“可是我这不是有叶陵公子你吗?”
说完也不等陵天苏的回答,摇身一变,化作一道青光钻进陵天苏的袖子里。
陵天苏手腕一凉,就被一条冷冷的事物缠绕上了,他挽起袖子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阿绾。
小青蛇阿绾盘旋在他的手腕上,模样看起来有些乖巧温顺,全然没有其他蛇类的那种冷血滑腻的森然感。
她嘶嘶吐着红信子,阿绾一身蛇鳞生得极是好看,湛青色的鳞片仿佛被九天星河的河水洗练过一番,看着非常干净清新。
似是感受到了陵天苏的目光,阿绾有些担心他伸手将她赶下来,就悠悠掉了一个头顺着陵天苏的手臂游去。
冰凉细腻的触感一下子从手臂蔓延至了心口。
那只温婉的小青蛇忽然就耍起了无奈的小性子,竟是蜷成一团握在陵天苏的心口处怎么也不肯出来。
陵天苏:“喂喂,你这样占我便宜,小心等苍怜回来,我告你一状。”
阿绾抖了抖,慢悠悠地从他衣襟中钻出一个脑袋。
青色的眼瞳蕴着水汪汪的可怜味道:“我保证不给您添乱,说不定还能在重要时候对您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陵天苏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说话就好好说话,尾巴不要到处乱动。”
阿绾总是有一个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小习惯,每次认真与人交谈,若是蛇身的时候,尾巴总是会无意识的扫动着,像是看见了肉骨头可劲摇尾巴的小狗崽。
好好一个姑娘家,堂堂蛇妖主,怎么能有如此不雅的小习惯,更何况现在还是窝在一名不是很相熟的男子怀中乱动尾巴。
阿绾那小青蛇脑袋微微一怔,好似反应过来自己尾巴碰到了什么,顿时低眸垂首,明亮湛青色的眼眸说不出的羞赧。
陵天苏将她脑袋塞回衣襟中:“跟着可以,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随便出手。”
若是阿绾在他这出了什么大乱子,苍怜那儿实在是不好交代。
陵天苏能够看出,苍怜是真心疼爱这只小青蛇的。
透着衣衫,阿绾的声音嗡嗡地响起,有些模糊不清:“叶陵公子你好温暖,身上的味道也好好闻啊。”
陵天苏此时已经朝着大轮明宫的方向飞去,怀中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话,令他眉峰微微一动:“我可以将你这句话理解为……是在轻薄我吗?”
胸口衣衫下的小青蛇从自己有感而发的大逆不道言语中惊醒过来。
嘶嘶吐着蛇信子,冰凉的气息如冷雾一般扑打在陵天苏的肌肤上。
她声音弱弱问道:“方才那句话,你可不可以当做没听见?”
要是师尊知晓她蛇胆包天,居然轻薄了师尊大人的男人,怕是拿她顿蛇羹都不过分吧?
陵天苏眸子沉暗不定,悠悠道:“不可以。”
苍怜说她在暗渊殿感应到了青狐的存在,此言果然非虚。
因为就在此刻,宛若魔墟一般悬浮于黑暗长空之中的大轮明宫宫殿之前,有着三名长幽境的妖主伫立于前。
三道腾腾气机交织出了一座巨山虚像,横立于陵天苏的头顶前方。
只要他再前进一步,那座由恐怖浩瀚妖力组成的巨山便会朝着他当头砸下。
鼠妖主目光怨毒地看着陵天苏,断尾之痛,历历在目!
羊妖主手中持着一个漆黑宛若羊角一样的法器,内部空间已经挖空,镶着一个造型独特的骨铃,在漆黑长风的吹舞之下,发出诡异飘忽的声音。
鹿妖主压剑而立,目光落在陵天苏胸口处,眼眸当即深深一凝,视线宛若利剑一般,恨不得将陵天苏的衣衫给刺穿!
陵天苏身影停下,看着这三人冷笑道:“给青狐做狗做不过瘾,现在开始改做三姓家狗了?”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爬绾绾的床(第四更)
鹿妖主冷喝道:“休要猖狂!如今妖尊不在你身边,我看谁还能护你小子!”
陵天苏扬眉,反唇相讥道:“大智那女人不在这里,我看谁还能够保住你三人性命!”
“找死!”鹿妖主抬头纹狰狞叠加,气机大放,头顶之上那座无形巨山朝着陵天苏当头镇压!
妖气化山势!
他们三人竟是想以绝对境界气场压制,直接将陵天苏震死在巨山之下!
无形的气场在虚空坠下时生生爆发出犹如实质巨山坠下的惊心动魄震撼之音。
漫溢在妖力巨山之下的黑暗生灵在山势爆发之下纷纷崩毁炸开,元神尽爆。
陵天苏立于三人气场妖山之下,左手压在离尘剑上,拇指轻顶。
鞘中的剑发出锃的戾鸣之声,宛若潜龙低吟!
剑锋出鞘半寸,并未完全出鞘,几缕星屑一般的尘埃光粒自剑鞘与剑锋的交界处迸发而出,星星点点好似弥散在永夜下的萤火。
比鸿毛还轻的剑芒星火朝着巨大的妖山气场弥散而去,一道强大而亘远的气息自黑暗中生出。
隆隆坠音忽然止歇,天地长风里,唯有陵天苏身后凤翼招展之声。
剑鞘掩离尘二字剑名,唯有金色一点,在剑鞘一寸外,流溢着金色的剑辉。
陵天苏的火翼仍在黑暗之中招展,可落在大轮明宫前三位妖主的眼中,他的火翼似是逐渐暗淡。
但三位妖主知晓,暗淡的并非是他身后的火翼,而是黑暗裂风之中那星星点点的剑辉在夺天地间的光明。
在那缈弱微光的剑尘之下,那对招摇的火翼,竟是黯然失色!
陵天苏抬起头,无比明亮的眼睛宛若一颗幽蓝色的星星,他拇指按住剑镗,将那一寸剑身慢慢重新压了回去。
倾压而来的巨山虚影宛若水中沙,海蜃影,像是被剑尘点亮的风轻轻吹散,又像是被无数把看不见的剑在一瞬间里削斩成无尽。
不仅如此,三名妖主各自闷哼一声,唇角溢血,面上带着痛苦之色。
他们纷纷惊骇地看着陵天苏,似是震惊费解,何以这少年与几个月前竟是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绾亦是感知到了外界发生的一切,蛇脑袋从他怀中钻了出来,淡青色的眼眸异彩连连:“叶陵公子你……当真只是通元境吗?”
陵天苏低头看着她,笑道:“繁星剑经第五式,斩念式,专斩神念攻击,怎么样,厉害吧?”
繁星剑经本为漫天星辰的演变简易式功法,若论品阶的话可入玄阶功法,是当年帝子醉酒无聊之际,随手寻了一根树枝比划出来一套剑法。
如今他体内辟出一道上古剑脉,繁星剑经一出,更为鲜明的展现出了这剑脉的逆天可怕,这道上古剑脉竟是能够辟易提升剑经品阶与威力。
这一剑施展出来,却是有着实打实天阶功法的威力。
阿绾眼中满是小星星,若不是此刻为蛇身,她简直就要拍手叫好了:“厉害厉害,叶陵公子厉害极了。”
“想学?”
“……可以吗?”
“想学我便教你。”反正都是自己的剑,未承师派,教人也无妨。
“叶陵公子,你人真好。”
鹿妖主拭去嘴角的鲜血,看着阿绾那只闪烁着光芒异彩的漂亮竖瞳,其内清晰倒映出的是少年人的脸庞,满是仰慕与尊敬。
他眼底深处,布满云翳。
纵然是青蛇状态,可她的眼眸依旧动人温柔,与当日在观龙山的大殿之上,受尽刑罚时那淡淡温柔而不屑轻嘲的眼神不一样。
阿绾天生就有着一副好皮囊与好本领,她分明有着不弱于妖尊大人的容貌与气质。
她美得淡雅不招摇,就像是无人深夜时分,静静安宁盛放的佛槿花,敛其瑞,收其锋,藏其芒。
一个人安静独自地将自己收藏得好好的,不叫任何人察觉她淡雅美丽下惊心动魄的绝景。
他知晓,阿绾这副温柔美丽的皮囊之下,裹着的却是一颗比常人甚至是极恶之人都还要冷凉的心。
这样一名叫人捉摸不透,求而不得的女子,曾几何时,竟然也会用这样的目光去看一个人。
熊熊的嫉妒之火焚烧煎熬着鹿妖主的心,他以愤怒与怨毒遮掩着自己的不堪与狼狈,暴怒道。
“你这个贱人!宁可自毁容颜与眼睛也不肯委身于我,宁可从观龙山断崖决然跳下也不肯多看我一眼!宁可点燃通体魔骨万劫不复也要进入暗渊!原来为的就是这个勾引师尊爬女人床榻贱杂种!”
他原本阴柔俊美的面容被怨毒扭曲得这般狰狞,他大笑恶嘲:“好好好!原来你是如此一个不要脸的贱货!枉费我对你多年痴心!怎么?难不成你还下贱地想着要同你师徒二人共侍一夫不成?!”
陵天苏眼眸暗了暗,低头对上阿绾那双青色眼眸。
他竟是不知,阿绾左瞳瞎盲,容颜毁去,竟然暗藏着这么多故事。
当他重新掀起眼眸的时候,眼底的暗色全然消失不见,幽蓝色的眼瞳深处甚至浮现出几抹玩味的笑意,嘴角弯起一个嘲弄的弧度:“不可以吗?”
鹿妖主怔住:“你……你说什么?”他身边两名妖主亦是大为怔住,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陵天苏。
“发这么大火做什么?”压在离尘剑上的手掌松开,反手入怀将阿绾给托捧至掌心里,举止轻柔得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阿绾亦是渐渐睁大双瞳,但眼底并无任何惊诧之色,聪慧如她,自是知晓陵天苏的真正意图。
可她却没料到陵天苏竟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胆大。
一根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她的蛇躯,陵天苏低头,在她那受伤不复的左瞳上轻轻落下一吻。
唇畔温热,与她冰凉的体温截然不同,带着极是好闻的少年气息。
阿绾宛若受惊一般缩了缩脑袋,在陵天苏掌心盘成一团,仿佛惊傻掉了。
耳侧似是传来鹿妖主咬碎牙齿的声音。
陵天苏似笑非笑地看着鹿妖主,眼神带着几分打趣意味:“你没去过人间,或许不知道我是谁,但是在人间有一个皇朝,那个皇朝不论是王孙权贵,还是市井百姓,都知晓我叶陵最爱干的事情是爬女人的床榻,我不仅喜欢爬你们妖尊陆阁主的床榻,将来我还要爬绾绾的床榻。”
这一声绾绾,喊得让阿绾差点从他手心里溜
出来。
师公他……果然是一个可怕的人物。
陵天苏将瑟瑟发抖的阿绾收入怀中放好,笑容和气甚是甜蜜:“所以说,不可以吗?”
陆妖主额前经络根根暴起,他气得浑身直颤,体内气机澎湃盛放!
咬牙切齿:“无耻鼠辈!岂——能——容——你——放——肆!”
一旁鼠妖主不愉蹙了蹙眉。
陵天苏哈哈大笑,笑容故作得意,眼底却是划过一丝冰冷:“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只会无端怨憎她的心不在你身上,这种行径与度量,可真像是帝王后宫里的那些愚昧妇人!”
话音刚落,凤陨招展而舞。
鹿妖主心中骇然大惊,便见天空之上在一瞬间拉出一道长长的火翼长线。
陵天苏瞬息而至,周身悬着百道天枢雪莲剑,浓烈的霜寒之意席卷着天地。
百道天枢雪莲剑在陵天苏的意念掌控之下,每一把冰剑都施展出繁星剑经,
第一式:引剑式!
第二式:真武式!
第三式:荡魔式!
第四式:摇光式!
第五式:斩念式!
第六式:断魂式!
第七式:七杀式!
第八式:乱甲式!
第九式:兵解式!
整个暗渊殿的顶都都开始燃烧出可怖的天地剑火。
剑火如天星而坠,极霜之剑却是散发着能够将人灵魂灼焦的恐怖力量。
羊妖主面色大变,手中骨铃风摇,无数隐在黑暗浪潮之中的幽鬼阴奴宛若受到极大的催生与刺激,双眸纷纷溢出幽蓝色的诡异鲜血,阴鬼之物们无实质的身体在黑暗中不分你我的迅速交融,如铁一般化作一道古暗的极大城墙,从天而降,护在鹿妖主前方。
陵天苏周身百剑飞舞,星光飞舞,剑光如屑!
他左手稳压离尘,右手握拳轰出:“昊天伏魔拳!”
白皙的拳头之下,轰出一道金刚印。
调阴阳,灭万鬼。
轰!
巨大的阴鬼冥墙直接被震散而去。
羊妖主手中的骨铃应声而裂,他染血的手掌骇然颤抖。
这小子不过入殿数月,究竟是经历了什么,竟然实力进展的如此恐怖!
鼠妖主豆大的眼珠子不断扫视着陵天苏的身体,看着他恢复如初的手脚心中惊匪不已,试图不断从他身上找出破绽。
十指连动,毒虫自指内翻舞。
可当她看准破绽正欲出手的时候,天生野兽对于危险的感知力让她头皮悚然,背脊生寒!
就是这么一个犹豫的功夫,陵天苏的剑——已至!
鹿妖主双眸赤红,沉喝一声!
不退反进,一步踏出,在空间中踏出万道波纹,体内元力狂暴,滔天的巨浪从他奔腾元力之中拔涨起一条浩荡长河,如水色巨龙,将四面八方的黑暗凄风尽数卷入其中。
陵天苏剑指点出,百道天枢雪莲剑首尾相连,好似一条细长冰冷的银河,繁星剑经九式被他极为完美甚至突破完美的施展出来。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那年那叶(第五更)
天枢雪莲剑尽数没入长河巨龙之中,波澜不惊。
三位妖主同时松了一口气。
也是,这小子对于斩魂一术颇有研究,所以能够将他们打一个措手不及,可他毕竟只是一个通元境。
若是比拼元力修为,这小子自是难以撼动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三人无不自豪的持有着同样的想法。
咔咔咔……
冻结之音极尽讽刺的响起。
长河被百剑冻结,陵天苏身影未停,直直前进,将那足有百米宽的冰冻长河贯穿出一个大洞,他没有丝毫停顿或是受力,与鹿妖主撞在了一起。
鼠妖主,羊妖主愕然。
你一个通元境体内流着人族鲜血的半妖竟然与一名长幽境的大妖比拼肉身谁更强悍?
这不是找死吗?
“噗!!!”
鹿妖主口中狂喷鲜血,在另外两名同伴目瞪口呆的神色下,他们清楚可见几根森然的断骨从鹿妖主的背后破体而出。
只见这位鹿妖主大人以一个手脚齐齐向前的姿势轰地一声倒坠撞入大轮明宫出的一座巍峨陡峭的檐角上。
噗的一声,尖锐锋利的檐角将他胸膛贯穿,大轮明宫虽是一座宫殿,可给人一种它更像是一座蛰伏的怪物的异样感觉。
嗅到了新鲜妖类鲜血气味,那漆黑的檐角逐渐转为嗜血的暗红之色,鹿妖主双目瞪圆,口中发出“呃……呃……”的痛苦之声。
很快,他面颊深深凹陷出一个紧贴骷髅的形状,失去光泽的肌肤泛着死意的蜡黄色,看得另外两名妖主是毛骨悚然!
他悬挂在屋檐上,双腿无力的蹬了两下,手臂一垂,就没了生息。
整个身体宛若没有重量一般,在漆黑的冷风大吹之下,轻轻晃荡着。
当两位妖主回过神来的时候,被汗水打湿的衣衫已经寒透。
陵天苏低头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逗弄了一下呆滞掉的小青蛇:“如何,可曾解气?如果还不解气,另外两个的尸体我也给你都挂上去。”
平静的一席话听得两名妖主毛骨悚然。
小青蛇阿绾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色来,嘶嘶的蛇信子吐在陵天苏的指尖上:“其实我也没有多生气,真的。”
她本就是一个生不起气的性子,不是宽容大量,而是早已习惯这个世间对她带来的恶意与疼痛。
鹿妖主对她所做的一切,她不会原谅,也不会记挂在心,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记恨生气。
因为她有着足够的淡漠与从容,所以不会生气。
但是这并不能够否认,陵天苏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叫人觉得仿佛在七月盛夏天里饮下一汪甘甜的清泉。
“嗯。”陵天苏点了点头。
莫约一炷香功夫过去,在大轮明宫前,仍旧是挂上了两具妖主尸身,随风晃荡。
阿绾张大嘴巴,被霸气的师公大人给震撼到。
陵天苏低头睨着她:“既然你不生气,那我替你生气好了。”
天空之上巨大的战舰被一道剑光直接斩去船头,天空之上脚踏玄微妙步的白衣女子太虚古剑已经出鞘,剑锋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自她周身,三百六十五字经符迎风盘旋,每一次剑锋擦过一字经文,便会擦出山岳崩催般的剑势来。
一剑扫荡之下,万鬼难以进她之身。
她在不断削弱着战舰内的星辰晶。
陵天苏眼眸微凝,目光落在隐司倾周身的经文上。
凤凰体内的太古神诀,似乎……与他的有些不一样。
单纯的太古神诀不可能对星辰晶起到如此显著的压制力。
太古神诀配合凤凰体内的双星之力,似是在潜意识里,发生某种进阶性的变化。
正如陵天苏体内上古剑脉开辟出繁星剑经那般。
质的变化。
可纵是如此,那艘战舰过于巨大,朝夕之间,凤凰也没有实力将之完全摧毁,只能够以退为进,与之周旋。
很快,不论是天空上的白衣女子,还是那艘冥族战舰,都消失在了暗渊殿内,前往灵界。
陵天苏心中隐隐担忧,但身处于战场之上,绝不可有这种后顾之忧的软弱想法。
凤凰绝非寻常女子,正如她所说,她并非躲在他身后畏惧风雨之人,上了战场,她并不比他弱上半分。
至于苍怜那个女魔头,更不用他去瞎操心了。
恢复神游境的苍怜,终于将妖尊的霸气与强大展现得淋漓尽致,太古剑在手,每一道剑气都有着开天辟易之力,天空之上的镜像九幽,在她那强大的气场逼迫之下,竟是再无一丝黑雨坠下。
遥遥看见苍怜提剑而上,将那九幽搅乱得一团糟,似是想将青狐大智给逼迫出来。
那团黑雾人,也不知是畏惧妖尊大人的威武可怕还是另有想法,竟然不知不觉消失在了原地。
陵天苏抓紧时间,正欲进入大轮明宫。
虽然心中奇怪自开战以来,幽笙从第一次出现到现在始终不现身感到一丝奇怪,但微微揣摩思量一番后,心中也有所释怀。
手掌刚一贴上大轮明宫的宫门,天空之上飘零落下一枚碧色残叶,擦过他雪白的发丝坠下。
陵天苏瞬间有所感悟,眼瞳剧烈大张。
贴在他心口的阿绾明显听到他胸膛下的心跳声战如擂鼓!
陵天苏收回手掌,豁然转身!
握住那一枚残叶,没有丝毫犹豫,眼底甚至有着泪光闪烁,他双翼伸展,流风涌动,冲向天际。
无需思考,无需求证。
只需一抹气息,熟悉的气息,便容不得他去思考犹豫。
是子忧!
是子忧的木灵气息!
子忧在这里!
她在暗渊殿,她在九幽之中!
他脑袋停止思考,亦或者说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冲进九幽,找到她!
浊雨噬神,也无惧!
感应到陵天苏气息飞速驰来的苍怜目光一动,正欲回首说话。
就在宛若世间定格的那一瞬间里……
大轮明宫,无人推开的宫门,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打开了!
一截漆黑枯藤,带着贯穿光阴界域的恐怖气息,瞬间伸展千百里,嗤的一
声!
血光飞溅。
陵天苏的身体凝在半空之中。
身后一双凤翼被那漆黑枯藤搅碎,紧接着贯穿他的肩背,宛若黑暗中的噬人恶魔,将陵天苏的身体狠狠拉向大轮明宫之中。
枯藤入体的那一瞬,陵天苏宛若被剧毒侵入身体之中,浑身上下竟然调转不出半分元力。
“小妖儿!”
突如起来的变化让苍怜眼底杀意暴涨!
陵天苏知她救援不及,也根本没有想过要让他救援。
因为他心中已经出现四字:食骨灵盒!
在食骨灵盒面前,纵然是苍怜,也必然危机四伏,没必要让她身陷囫囵!
陵天苏屈指一弹,将指尖那枚残叶弹至苍怜那边,声音急促仓惶:“镜像九幽之中,有一名妖狐女子!苍怜!帮我找到她,带她出来!求你了!”
苍怜并未去接那枚绿叶,而是急急朝着陵天苏方向追去,但那枯藤的速度快得实在是惊人,她根本无从追赶,只能够眼睁睁看着陵天苏被生生拖入大轮明宫之中,宫门合拢。
小猫儿握着那枚残叶追赶上苍怜,小小声说道:“妖尊师娘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苍怜站在大轮明宫门前,她手掌贴在宫门之上,缓缓闭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在风中轻擦:“从来没有……”
小猫儿没听清,凑近问道:“什么?”
“从来没有过,小妖儿他也会求人,而且还求得如此……声嘶力竭。”
贴在宫门前的手掌缓缓握拳,当苍怜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底血丝已经退去,她嗓音微微有些沙哑:“去镜像九幽,我不想……看到我的小妖儿难过。”
古溪月看着妖尊大人,此刻明明您看起来更难过的样子啊。
那簌簌而来的枯藤弥散着黄泉死意,像是地狱之中恶鬼冰冷的手指,一根枯藤穿透陵天苏的肩胛骨,紧接着而来的,又有漫天无数的枯藤席卷而来,紧紧扼住他的脖子与身体,让他呼吸难以通畅。
在一股大力之下,陵天苏身体重重地撞在了一处冰冷的石块之上,那石块通体血红,宛若被鲜血浸泡千年,色泽浓郁好似大雨也无法冲刷洗褪,透着邪恶令人极不舒服的气息。
陵天苏被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枯藤一圈圈死死地束缚在那颗巨大的血石之上,后背抵着冰冷的血石,依稀能够听到石头下传来无数厉鬼嘶嚎,修罗鸣泣之音。
肩头沁出的鲜血将身上的枯藤染红,滋滋地冒着血色的浓雾,很快将那枯藤燃灼一片。
陵天苏并未挣脱这些枯藤,只是用那双深邃幽蓝的眸子,定定看着黑暗中那个背着盒子的老人。
老人眉目并不慈祥,极深的眼窝为他平添了七分阴戾,三分恐怖,皱纹横纵交错的脸颊,因为两腮凹陷下去,高高突起颧骨就像两块露出水面的石头。
他身材佝偻,瘦削不堪,肌肤黄中带黑透着一股子不祥的死气,生硬死板的面容仿佛是木刻似的,就连看向陵天苏的时候,眼眶之中的眼珠子都像是木偶人一样僵硬转动过来,瞳孔没有任何焦距。
第一千零五十章:羽衣血(第六章)
苍老的声音宛若被砂砾磨过一般,说不出的刺耳难听:“一年时间不见,便已经修出了小木灵仙体,你总是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老人的气息十分诡异危险,但陵天苏能够清楚感知到此刻这具苍老皮囊下的怪物,暂时并未对他起杀心。
陵天苏没有妄动胡乱挣扎,原以为这一次森冥部落之中,最棘手的会是修罗王,亦或者那位不知底细的神秘黑雾人,甚至是暂时被苍怜逼退的小冥主天妄杀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底牌与手段。
但是这些人,加起来的威胁,全都没有眼前这个老人来得可怕。
若是他有心要杀他,在这里,无人能够改变他必死的结局。
老人凝望着陵天苏那双幽蓝的眸子,见他不语,老人不由凝起双眉,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是让他体内死亡阴冷的气息愈发浓郁。
陵天苏十分不喜老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他微微侧开脑袋,将胸腔下那股一样的恶心感觉强行压了下去。
“我竟是不知,原来三途河的食骨灵盒也与冥族暗中有所往来。”陵天苏皱眉说道。
老人深深眯起的眼眸流露出一抹诡芒,身后的紧闭的盒子开启,一根漆黑枯藤从中浮现而出,枯藤尖端化作一根苍老枯瘦的漆黑手指,点在陵天苏的眉心之处。
就是这么轻轻一点,陵天苏心中生出一种里里外外皆被他探测干净的感觉。
须臾,枯藤缓缓收回老人身后盒子里,他垂眸,眼底一片云翳阴霾:“命魂已碎,为何独独,丧失那一份记忆……”
陵天苏微微一怔,他知晓自己记忆不全,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可是为何食骨灵盒看起来,竟是对他丧失的部分记忆,十分在乎的样子。
老人看着陵天苏,面无表情道:“你已经恢复当年记忆。”
陵天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老人又道:“我放任万千鬼婴食你骨血,你心中可曾有恨?”
陵天苏道:“既是约定,公平交易,何来含恨一说,只是……如今我年岁未满二十五,更为身死坠黄泉,你便出现在了这里,是不是未免显得有些太心急。”
身上缠着的枯藤骤然收紧,宛若要死死地勒紧他的血骨之中,将他碾碎!
而这名老人,也是自此刻起,溢出一抹森然杀机。
令人意外的是,他没有动手杀他,好似也在坚守约定,等待着他二十五岁那年的自然死亡。
老人淡淡道:“我并非是与冥族合作,我只是来履行约定的。”
“约定?”陵天苏目光一动,他与尸骨灵盒除了万年前那个约定,他并不记得还有过其他约定。
在这万年间,食骨灵盒也从未干扰过他的人生。
老人面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缓步来到陵天苏面前,蹲下佝偻的身子,近距离地看着陵天苏的眼睛,办响无言。
陵天苏被他这目光看得心底直发毛。
“罢了
……”老人一生幽叹,浑浊目光明晦不定:“既然记不起来,那便死在这里也挺好,莫在回人间去见她了。”
陵天苏看着老人,目光无惧:“我不会死,而且我一定会回到人间。”
老人眼底腾起一抹戾气,他缓缓伸出手掌,指锋正对准陵天苏的心口。
就在这时,一个青色的脑袋从陵天苏衣襟内探出,嘶嘶吐着猩红的蛇信子,青色竖瞳平静凝望着老人的眼睛。
老人手掌微微顿住,目光阴恻恻的眯起,刺耳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意外:“是你?”
陵天苏知晓阿绾修的是魔骨道,一身魔骨皆从食骨灵盒手中所得,这两人自是认识。
老人声音淡漠:“你是数十万年以来第一个敢将全部妖骨舍弃换魔骨的,我十分想看一看,被魔骨诅咒缠身者,能够为这世间带来怎样的故事与风景,所以你,死在这里……可惜了。”
阿绾脑袋微微一偏:“你不可以杀他。”
“此事由不得你做主。”
阿绾明亮的眼瞳似是含着某种光与火:“你若杀他,我便杀你,从此黄泉三途河,再无食骨灵盒。”
食骨灵盒是比修罗王还要久远强大的存在,纵然是阴界之主鬼王也要忌惮三分,当年幽冥神尊之女幽笙大闯黄泉三途河,一剑掀翻整座血婴树,最后被其父强行带离阴界。
所有人都以为幽冥神尊忌惮于鬼王,殊不知,纵然是那位九幽杀生成神的幽冥神尊,也不会轻易沾染上血婴树下的食骨灵盒。
所以此话由阿绾口中说出来显得十分荒诞,蜉蝣撼巨树,可笑不自量。
看似可笑自不量力的威吓言语,陵天苏却是知晓阿绾此刻认真的决心,因为他清楚感受到,阿绾冰冷的蛇躯逐渐变得无比滚烫,就仿佛怀中揣着烧旺的碳火灼人。
可是,下一刻……
食骨灵盒老人竟是收回了手掌,缓缓起身。
他眼底并无任何嘲笑意味,分明是佝偻的年迈身子,可俯瞰下来时的目光竟是那般居高临下:“纵然我不杀他,他也无法离开这里。”
陵天苏突然出声:“为何你这么不愿我去人间。”
食骨老人低低一笑,浑浊的目光诡谲且怪异:“因为在人间,会有一个毕生之敌在那里等你回去。”
陵天苏抬首看他,幽蓝宝石般的眸子散发着令人琢磨不清的深沉:“食骨灵盒居然在担心我?”
大轮明宫内风泣呜呜之声难止,三千血色灯笼没有任何牵引,悬浮与明宫之顶,默默散落一地绯红光影。
老人的身体在这片绯红的光影中逐渐沙化,缠绕在陵天苏身上的枯藤漆黑色泽愈发可怖深沉,如千百条漆黑毒蛇一般将他连同着身后血石包裹成球,直至完全将外界景物灯光遮掩杜绝。
在最后一抹光亮被枯藤掩断之际,他看到外界那个身体正在沙化的老人手中正拿着一枚银锁,枯瘦的指腹细细摩挲片刻,在身体完全沙化消失的之前,他将那银锁仍至了身后的木箱之中。
光线断绝。
黑暗之中,藤枝交错,身后紧贴着的血石宛若千年玄冰一般,寒冽刺骨!
狭小的空间里很快陷入寒冰地狱一般的严寒,陵天苏清楚感觉到与血石相触的背后肌肤凝结出一层血色的寒冰。
“这是血幽石,以无数幽鬼阴奴身前的怨血浇筑万年而成就此石,若是接触久了,会被此石吞噬同化成血冰。”阿绾虚弱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
此刻怀中那只小蛇身体不再散发着高温,身躯比冰石还冷,僵硬颤抖地蜷缩成团,好似随时会陷入休眠。
陵天苏眼窝之中窜起两道金色的火苗,体内火种之力徐徐运转而起,由龙炎道火淬成的金色火龙从他体内腾出,火光盘旋卷住陵天苏的身体,抵御身后血石侵蚀。
狭小空间中的寒冷稍有缓和,可背后那凝固冻结而来的血冰仍未停歇。
陵天苏心中一沉,随即说道:“阿绾,此鬼藤我无法完全挣开,但我可以破开一角,你先出去。”
阿绾没有说话,只是拼了命地将自己冰冷的身体贴紧陵天苏的心口,偷取着他的体温。
陵天苏语气严厉了几分:“蛇本畏寒,此石散发出来的寒气深藏阴煞之力,你若在此久留,必定长眠不复醒!”
怀中的青蛇微微动了动,她沿着他的肌肤不断游走向上,缠住陵天苏的脖颈,蛇躯立在他的面前,可见她那一身漂亮的鳞片在血色寒意的侵蚀下失去光泽,青色的眼瞳看着亦是有着几分萎靡。
阿绾幽幽说道:“我已经随你入了大轮明宫,即便出了这鬼藤空间,到了外界凭我一个人也是无法活下来的,如此,倒不如我们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
她将冰冷的脑袋在陵天苏鼻尖上轻轻一点,青色的眼睛似是含着一抹淡笑:“待出去以后,你保护我。”
陵天苏沉默了片刻,鼻尖隐隐萦绕着阿绾身上的清冽冷香,他看着阿绾的眼睛,忽然问道:“阿绾,你究竟是什么人?”
阿绾眼瞳内所包含的情绪没有丝毫变化,淡若春水:“叶陵公子是好奇我不过是一只小小蛇妖,竟然能够威胁道食骨灵盒的存在?”
陵天苏问道:“方才你想对他做什么?”
阿绾平静道:“字面上的意思,我会杀了他。”
陵天苏心中一凛,紧接着便又听见阿绾的声音响起:“叶陵公子可曾听闻过羽衣血?”
不知是不是陵天苏的错觉,当他听到她念出最后‘羽衣血’三字的时候,温柔平稳的声线有些颤抖。
陵天苏轻嗯一声:“神皇妖脉,万羽焚山河,伏仙魔!镇天地!”
阿绾眼底浮现出一丝苦笑:“牺牲百万同族轮回换来的神皇妖脉,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修行五百年,也不过才凝聚出一滴羽衣血来,虽是一滴,但这滴羽衣血乃妖脉本源根基,可噬灭他盒子里所有的魔骨,他不得不畏。”
陵天苏道:“你若用这滴妖脉本源血对付他,那便意味着舍弃这一条神皇妖脉。”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何为轻薄(第七更)
“拥有神皇妖脉又如何?我资质太差,根本没办法将这道妖脉开辟至辉煌,于我而言,有与没有都一样。”阿绾语气平静得令人有些不可思议,就仿佛现在她口中说着的并非是连天神帝尊都垂涎渴望的神皇妖脉,而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萝卜白菜。
“这条血脉在我体内沉眠了五百年,师尊为了替我压下这个秘密不知付出了多少力气,我不知如何运用这道妖脉,如同鸡肋不说,一旦暴露,反而还会给师尊带来极大的麻烦。”唯有提及苍怜的时候,阿绾那双平淡温和的眸子才会多出几分真意的苦涩来。
陵天苏缓缓吐了一口气,压下心中复杂情绪,说道:“不必害怕给苍怜添麻烦。”
阿绾发出一声轻笑:“师尊可是叶陵公子你的女人,激励阿绾这么坑她真的好吗?”
陵天苏无奈笑了笑:“不,我的意思是苍怜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麻烦。”
阿绾也跟着笑了起来。
过了片刻,陵天苏背后的血色寒冰逐渐蔓延身后,几乎将他半边身子都冻入血石之中。
陵天苏垂着眼帘,眼底并未见得任何惊慌失措的神色,好似在思考着逃离此处的办法。
这是食骨灵盒困住他的手段,虽然无法将他彻底困死其中,但若是真的与这块血石融为了一体,再想脱身怕也是千难万难。
陵天苏却有办法破开这些鬼藤困境,只是这方法一旦动用,必然会牵引万千星辰异象,这样一来,他的身份怕是就要瞒不下去了。
正值头疼之际……
此方本就狭小的空间忽然剑变得更加狭小拥挤。
鼻间萦绕着的淡淡清香似乎在这一瞬馥郁明显了几分,冰凉的发丝扫过他的面颊,痒痒的,胸膛被两个软绵绵用力拥挤着,他被抱了个满怀。
阿绾清凉的鼻息与他的下巴近在咫尺,一低头,便看到黑暗之中那双好看却又色泽身深浅不一的眸子。
她冰冷纤长的手臂被狭小的空间迫使揽住陵天苏的脖子,两人肌肤毫无缝隙地紧紧相贴。
幽蓝的眼眸倒映出她如画的容颜,烟眉纤细柔美,澄澈的眸子似乎闪动着某种微弱的光。
她抬首仰目地看着陵天苏,声音轻缓柔和:“若是叶陵公子在此破境,借助破境那一瞬爆发的天地灵威,必然能够解除血石鬼藤的束缚。”
说话间,陵天苏隐隐看到她舌尖含着一抹极致妖异的嫣红之色。
他深深凝眉,隐隐猜出她要做什么,下意识抵触地偏开脑袋。
用力抵压在他胸膛前的柔软在她踮起脚尖时,往上蹭去几寸,暧昧的肢体接触让阿绾那张秀而不媚的脸也生起了几分红意,她双手捧着陵天苏的脸颊,将他脑袋扳正回来。
及近距离,四目相对之下,阿绾淡色的唇轻开轻合,舌尖那一点藏血嫣红若隐若现:“叶陵公子方才说得不对。真正的轻薄……是这样子的。”
尾音落定而微颤,她缓缓闭上眼睛,纤长的睫羽因为紧张而簌簌颤抖,她将自己柔软的唇畔印在了陵天苏的唇上。
冰凉的气息带着一抹妖异的血腥
甘甜,自她柔软舌尖呈渡而来。
陵天苏深深垂眸,眼底晦暗不定,想要抬手推开阿绾,可他身体被鬼藤捆了个结结实实哪里能够抬起来。
虽有抵触,可在阿绾强势的进攻之下,她柔软舌尖上的那颗羽衣血还是滑落他的腹中。
唇分以后,阿绾面色变得像月光一般苍白薄透,淡薄得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化作一片青烟散去。
陵天苏不再说话,紧抿着唇,合上双眼,那一滴羽衣血犹如滚烫的岩浆一般自咽喉化成一线,落入腹中丹田。
丹田气海瞬间仿佛被点燃,发出阵阵轰鸣之声!
通元进长幽,之间有着一道薄透的阻碍灵壁。
看似薄透,却让有些人穷其一生可触而不可破。
陵天苏体内的元力波涛汹涌,四道浩瀚如海的昊天自在印也在瞬间激发引燃,昊天之力宛若大江澎湃,大浪裂天!
浑身经脉涨疼不已,浑身骨骼在剑脉的淬炼之下发出铮铮古剑傲鸣之音,所有的力量拧股成团,如江涛海浪,浪涛狂烈拍打着那道阻碍灵壁。
每一次汹涌剧烈撞击拍打,陵天苏体内便会爆发出腾龙巨响,剧烈冲撞带来的疼痛直入灵魂。
陵天苏咬牙死死坚持,催动昊天心经,逼发上古剑脉,也不去顾及自己体内那剧烈疼痛很有可能下一瞬就会撕裂他的灵魂识海,鼓荡压榨着体内所有的元力朝着那道长幽灵璧冲去——
轰!!!
支离破碎的灵璧碎光牵引着他体内浩浩荡荡的元力冲进灵璧另一方世界。
天地豁然长明。
如果说上一刻陵天苏体内的元力如同三月连绵润雨,现在,便是夏日暴雨!
粗大如雨珠的元力更为澎湃强大,狂暴地洒落在陵天苏的四肢五骸,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黑沉沉的天,广阔无垠,漫无边际,精纯磅礴爆发的元力甚至弥散在他的每一寸发肤间,因双生咒而失去光泽的雪白长发润上了一层皑皑银意光泽。
境界,已达长幽!
伴随着体内剧痛逐渐散去,陵天苏双眸猝然大睁,幽蓝眼瞳劫火沛然暴涨,破境之下高涨狂暴的元力纷纷化作烈焰赤羽。
离尘剑都未必能够劈斩而出一道痕迹的鬼藤被千百道烈焰赤羽一照,纷纷如同厉鬼见了阳光似的飞速溶解沙化。
陵天苏恢复自由,反手一掌狠狠拍在身后血石之上。
银发飞舞,妖血沸腾!
凝固成厚的血冰瓦解碎裂,甚至是那座屹立万年的血石,都在陵天苏这一掌之下,恐怖龟裂!
陵天苏扶住身子歪软下去的阿绾。
羽衣血在阿绾体内依存了五百年,早已与她的身体连为一体,同根同源。
如今强行剥离羽衣血,阿绾明显受创不轻,疲倦地半阖着眼眸,眼底却是含笑:“恭喜叶陵公子重获自由,突破长幽。”
陵天苏握住她的手腕,徐徐将元力渡入她的体内,稳固着她紊乱的气机:“你将羽衣血给了我,并不能让我开辟神
皇妖脉,反而还会让你用于与神皇妖脉失之交臂。”
阿绾神色很坦然,亦有释然:“失去的东西其实从未真正属于过我,何必惋惜。”
陵天苏道:“你方才说,神皇妖脉,是你百万族人为祭换来的……”
话音刚落,便感觉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掌微微一颤,可他看到的却是阿绾那张苍白如若轻风般的笑容。
“在妖界之中,弱肉强食这一秩序表现得更为现实铁血,青蛇一族,血脉资质皆为妖类中下品,后来我母亲妖力被废,青蛇一族无人庇佑,为妖王所弃,当做弃子被选为上古妖神‘犼’的食物。
我的亲人尸骨不复,沦为妖神腹中食,妖类魂魄不入轮回,死去的亲人们皆被强大的妖物以魂魄入酒,用以万妖圣宴为大妖所饮。
青蛇一族濒临灭绝,绝境之下,族人们决定破釜沉舟,将寄托全部安在我的身上,后百万人同献魂我一人,生生强行为我开辟出了一道神皇妖脉。”
说到这里,平日里万般温柔如春水的她终于裂开一缝,难以继续坚持伪装,淡淡烟眉痛苦般的蹙起,平静淡雅的外表之下,似是竭力隐忍着某种刻苦铭心的疼痛。
她的声音轻缓,被暗风吹裂得有些嘶哑:“可他们却不知,我受不住的……我只是一个先天不足的早产儿,我的天赋有限,前方道路一抬头便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顶端尽头在哪里,纵然是将这逆天过人的妖脉赐予我,而我……只是一个废物,没有办法回应百万沉重的生命。”
“这东西压在身上,真的太累了……”
阿绾细长明亮的眼眸殇起几分极淡的苦涩:“他们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对我很失望吧?”
陵天苏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灭族之痛,他亦是亲身有所经历。
但百万同族以生命祭献,保全她一人。
这份沉重与疼楚,旁人无法感同身受。
“失望与否,此事不好定夺,但你的族人们宁愿以身祭献成全你一人,这必然是他们皆认为在你身上有着常人所没有的过人之处,嗯……我得你一滴羽衣血,承你一份恩情,他日若你要去找妖神麻烦,算上我一个。”陵天苏渡完元力给她,见阿绾面色渐渐转好,才收回手掌。
大轮明宫内,天地间皆飘荡着诡秘的风,血红灯笼在凄冷之中招摇不定。
橘红色的光映在阿绾苍白的眉目间,她缓缓睁大眼睛,看着陵天苏:“叶陵公子可知晓自己在说什么?”
陵天苏目光流转,看向宫殿深处,血色的灯光也无法照清前路,前方一片漆黑混沌。
而这座大轮明宫的主人,修罗王。
便隐藏于那片混沌之中。
要想让这座大轮明宫重堕黑暗,唯有让那位主宰暗恶修罗域界之王,彻底阖上双眼才行。
他朝着阿绾迎头展袖一招,这位亭亭玉立的青衣女子便重新化作一尾青蛇,卷在了他的手腕间。
陵天苏道:“我脑子又没撞坏,自然知晓自己在说什么?”
(ps:问题又来了,怀里多了个小青蛇,憨憨妖尊的腹黑徒儿,怎么破?)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镇压九尾(第八更)
阿绾清凉地尾巴在他腕间滑动着,眼神复杂道:“那可是上古妖神,纵然是当代神尊也不得不畏惧三分的绝世凶物,它与日月同生,天地共寿,食以天地万灵精华,古老神圣的龙族也曾经沦为他口中精食,纵横妖界万载时光,就连妖王也拿他叶陵公子何以认为阿绾有如此勇气,敢去向妖神复仇,叶陵公子又何以来的勇气,承诺阿绾愿帮助阿绾复仇?”
她虽听到陵天苏这语气说得随意,但若是真到了某一天,她重踏妖界疆土,去寻那位上古妖神,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敢染妖神恶果的,世间绝无仅有。
陵天苏朝着这座巍峨宫殿的黑暗深处走去,银发在血夜凄风之中无不醒目,他抬手伸入袖子里压住阿绾的尾巴,似是要纠正她这一认真就胡乱摇尾巴的坏习惯,他道:“一个能够自残容貌眼睛,剔妖骨埋魔骨的姑娘,我不认为她是一个没有勇气的人,至于我……”
陵天苏笑了笑:“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阿绾先是怔楞良久,随后小小声地说道:“其实不算欠人情的,方才我轻薄了您,算是扯平了。”
陵天苏扬起眉角,这账竟是这么算的?
他扯了扯阿绾的尾巴,嘴边浮现出一抹笑意来:“轻薄是一回事,我可以将你吊起来抽鞭子教训,至于方才你助我逃离危困,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听到他居然还有要将自己吊起来抽的打算,也不知是真的还是故意吓唬自己,阿绾涩涩发抖道:“我又不是偷窥男子沐浴的女淫贼,吊起来抽鞭子是不是过分了些?”
陵天苏想了想,深以为意道:“也是,还不至于沦落至这一步。”
阿绾听他这话似是意有所指,不由大为好奇:“叶陵公子你莫不是被女淫贼窥视过?”
陵天苏不禁回想起了长生殿外,屋檐上那明亮火热的目光,他微叹道:“年少时的噩梦,不提也罢。”
阿绾声音犹带怜悯:“这人莫不是师尊吧?”
陵天苏噎滞了一下,无语道:“自然不是,苍怜可没有你说的这么无耻没节操。”
阿绾叹息:“也是,师尊性子霸道,她若看上的东西一般都是直接上手,那日破庙之中,叶陵公子便在师尊手—里—头吃了大亏,好可怜。”
她故意将‘手里头’那三字拉得长长的。
陵天苏顿时恼怒了:“你皮痒啊!”
……
……
黑压压的一大片乌云倾头压下,妖尊大人雪衣洁白不染尘埃,反手一剑斩出,涤荡出一道长如亘古的青冥剑气。
压城的乌云席卷而空,她一步踏入九幽旋涡之中。
小猫儿手持巨大的暗生圣镰,紧跟而上,体内气机节节攀登,纵然一身境界修为只有安魄,可她却能够得心应手地使用手中圣器,一时之间,天地万鬼幽畜,难进她身。
就连九幽之中,幽紫大阵内的逆轮气象,一入她周身三尺之围,尽数被撕裂成风。
恶术难对她造成半分影响。
苍怜为她荡清前路,她为苍怜斩去恶术气象。
两人一番合作下来,竟是极为轻松地便深入幽紫大阵中来。
阵眼处,幽冥夜晦,幽紫大阵散发着万道重重阵光,每一道阵光犹如天柱一般,都附着一股强大匪夷所思的磅礴力量,丝毫不弱于雷劫之威。
二人刚一踏足此地,阵光剧烈闪动,化作数道紫色雷蛇朝着二人轰杀而来。
苍怜手掐剑诀,腾腾黑炎缠绕上太古剑身,不等那堪比天地雷劫之威的紫电雷蛇近身,剑气高亢激昂,将阵光生生斩碎百道。
她目光骤然一凝,只因在阵光之中,有一血衣女子,气机萎靡趴伏在地,自她身下,荡出一片鲜血,阵光每一次闪烁,都会将那一片鲜血震起成漫天血雾,幽鬼沐浴在血雾之中,竟是渐渐凝出实质身体。
女子四肢皆被钉上一根亘长粗大的黑柱,黑柱上达镜像九幽,长得令人心惊看不到尽头。
她伏在地面之上,看不清是何模样,只见得她黑发零散,后生九尾。
苍怜心脏一震。
是妖狐。
还是九尾妖狐!
她便是小妖儿口中那位必须要救的女子么?
虽说此女看不清是何模样,浑身浴血趴伏在地,不过远远观望而去,也能够依稀可见其身姿玲珑妙曼,想来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倾世美人,不然……也不会让她的小妖儿这般激动心念不已。
想到这里,苍怜心中仿佛有个盛满酸涩液体的小罐子被打翻了,想她一代妖尊,盛名七界,竟然也会有一日,去救自己男人的女人。
这叫什么事!
虽然心中百般不愿,甚至因为不愉快的情绪,绝美的面容间甚至都腾起了一股阴郁的戾气。
但她仍是一剑破开重重阵光,去解救阵中女子。
恢复神游境的她纵然实力强横无匹,可这里毕竟是九幽镜像之地,逆轮万象乃是大轮明宫所出的上古吞噬恶咒,纵然有小猫儿护法,禁咒力量难近她身,可这万道阵光亦不是吃素如此好破的。
苍怜心中挂念阵眼中的女子久经厮耗下去,命不久矣,攻击也不由急促激狂了起来。
如此一来,周身元力尽数投注与攻击之上,自身防御力自然是大为衰减。
有好几次,阵光化雷,七绕八绕宛若被一只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长眼睛一般,绕开苍怜手中攻击,撞在她的肩头之上,直径劈开一道焦黑的痕迹,劈开肉绽之下,鲜血浸红雪衣。
苍怜咬了咬牙,漆黑入夜的眸子闪现出几抹凶光,感应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她抬首看向天空。
灰袍猎猎,风帽之下,是一张陌生的女子脸。
可那泛着青色恶毒光芒的眼睛,却是叫人再熟悉不过了。
“青狐。”她那饱满诱人的红唇中,漠然吐出两字。
青狐背倚着九尾狐女子身上一根亘长黑柱,眼神冰冷含怨死死盯着阵光之中那位风姿卓然的妖尊大人。
见她容颜如故,身姿傲然临夜,一代容华妖尊之姿,纵然青狐披着她的身份五百载,骗过了世人与鱼生,在这一刻,时隔五百年
重见妖尊真容风采。
她便是知晓,她幻得了她的脸,却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妖尊。
画皮难画骨,画骨难画心。
东施效颦,说的大抵便是她了。
一股没由来的焚天怒火在青狐胸口中烈烈燃烧,烧的她五官扭曲,双眸狰狞:“我便知晓,你没那么容易死!也好,也好,死在我手里头,才是最好的!”
时隔今日,苍怜再见青狐,见她这副姿态模样,不知何为,心中竟是再难升起半分恨意。
她心中想着,此刻青狐变得这般丑陋扭曲地步,说到底,皆是因为爱,爱而不得将她逼做了这般叛逆的模样,实难让人再生恨意,只是叫人觉得无力得可怜。
就在方才,她见到九尾妖狐女子的那一瞬,她忽然发现其实她有些理解青狐了。
原来,天下女人皆是一样的。
修炼室结界之中,她无声观摩小妖儿与旁的女人耳鬓厮磨,欢愉低喘,看到小妖儿为别的女人撕心裂肺,苦苦哀求。
她想,自己的心其实是痛的,是酸的,是涨的。
只是痛归痛,酸归酸,涨归涨,她不会变得像青狐这般,可怜堕落,无人问津。
她是太古妖尊苍怜,是彼岸阁阁主陆姬晨。
她天生而来便是霸道的,强大的,上了手的小妖儿,那便就是她的。
小妖儿上了手的女人,也只能由她来欺负!
所以,当她看到青狐倚在那名九尾狐女子身上黑柱时,漆黑的眼眸已经冷成一片夜色。
她缓缓抬首间,却是宛若瞰望众生渺小:“滚下来!”
淡淡三字落定,天地滚滚震撼,妖尊气场蔓延千万里,饱含雷霆一怒,似呈万古极夜的漆暗眸子大睁之际,令人战栗的庞大威压横扫开来,将九幽一片幽冥暗鬼震灭!
青狐面色骤然苍白,身体一震,唇角缓缓淌下一道鲜血,已然负伤。
灰袍招展落下,她拭去唇角的血迹,惊于苍怜的强大。
虽然观得苍怜体内妖骨已尽复,但妖魂仍是受损大半,并未补足回来。
故而此刻苍怜虽是实力恢复至神游境,却并非巅峰,而是初境。
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们二人同为初境,竟然会被对方的气场压制得如此绝对。
青狐双眸戾然:“该死!若非阿绾那个贱人陷害于我,我那具得来不易的肉身又岂会损烂!”
为了重复肉身,她境界由巅峰生生跌境至了初境。
若是巅峰状态,没有妖魂的妖尊大人又岂能在她面前放肆!
“你还有脸提阿绾。”青狐脖颈骤然一痛,苍怜瞬息而至,扼住她的脖颈带起她的身体直径撞入一道阵光之中。
嘭的一声巨响,紫色的阵光炸出闷雷之声,青狐背后衣衫血肉炸裂,喷溅的鲜血立马又被阵光撕裂成雾。
她痛苦地抽动嘴皮,双手齐用用力抓住苍怜的手腕,面色很快憋得涨红,可青狐嘴角却是在扭曲地张扬笑着,声音嘶哑。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疯魔(第九更)
“你恼了?你恼了对不对,这么多弟子中,唯有阿绾待你最纯粹,鱼生虽然敬你,却也私下偷偷爱慕于你,说来说去,心中还是对你抱有龌龊的想法,这么多人反你,唯有……咳咳……唯有阿绾,她是唯一一个不带任何目的性留在你身边的乖徒儿被我折磨成这样,你可是恼了?”
她嘴角的血沫子越涌越多,可笑声越是越来越放肆。
苍怜眼神愈发阴郁,就仿佛积压着什么可怕的**:“你恨我是因为鱼生,可是阿绾待你一向亲和,当年我将奄奄一息的你捡回彼岸阁。日夜床榻喂药给你的,也是阿绾,你心中竟然没有半分感激。”
“感激?我为何要感激她?”青狐气焰极其嚣张,嘴角仍自含着扭曲疯狂的笑:“你们救我?说得好听是施恩于我,说难听一点,无非就是那点子高高在上的同情心作祟,施恩施恩,施舍给我的恩,那是你们一厢情愿给我的!怎么!还想我跪着舔着感恩涕零不成!”
“妖尊大人,你说我恨你是因为鱼生,对,这点我承认,其中的确有鱼生的缘故,但是你肯定不知道,在你捡到重伤的我的那一刻起,我无时无刻没有不想亲手杀了你!”
最后三字说得咬牙切齿!恨意极深!
苍怜渐渐眯起眼睛:“我竟不知,你对本尊的恨意,竟是这么早便有了。”
青狐哈哈大笑,唇齿间皆是刺目鲜血:“你堂堂万妖之主,太古妖尊,又岂会知晓弱妖的艰辛与绝望,我幻风狐一族,天生妖脉脆薄稀松,寻常妖类寿元漫长,千年便可化形成人,踏上坦途修道路,而我等弱妖,五百年便是止境之路,众生化形无望!”
说到这里,她眼底泪光闪烁:“弱者生来便是错误的吗?合该被众生遗弃,沦为大妖的食物?妖尊大人,在你纵横两界的时候,你可曾想象过,我幻风狐一族,被人做成佳肴妖酒,端上宴席任人品尝,席后遭人评头道足肉质如何鲜美,哪个部位最为肥嫩 爽快……我恨!我好恨!凭什么你们这种人生来就如玉如珠,端得是一副纵横风光命,凭什么我们就该被人当成家畜宠物一样养着!”
青狐情绪愈发疯魔,而苍怜却是愈发平静,她手掌一松,青狐身子便从阵光里滑落。
她手臂垂于袖中,指尖似要握拳,但最终还是松弛开来,淡淡说道:“我从未将你当成家畜宠物看待。”
青狐伏在地上,眼底怨毒的光一刻也不曾消散,她轻嗤一声,满满不屑:“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苍怜轻呵一声,漆黑的眸子无波无澜,她立于九幽暗夜之中,未绾的漆黑墨发在夜风中轻舞,秀致绝伦的眉目间染着千霜冷情,俯瞰着地上的青狐:“说完了。”
青狐面容一怔,万是没有想到平日里最痛恨背叛的妖尊大人在听闻她全盘托出的事实真相后,竟然还能够如此平静。
平静得,似乎并未将这场足以至她于死地背叛放在心间。
苍怜轻笑出声,笑容竟是说不出的释怀:“我这一生,孑然独行,不怕鬼域绝境,不怕九幽魔渊,更不怕天劫轰顶,独独不喜的便是‘背叛’二字,如今听闻你一席话,原来……”
她嫣然一笑,明媚了黑暗:“原来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朋友,从未真正的站在我这一边,如此说来,这便算不得背叛了。”
青狐怔怔看着心境产生莫大变化的苍怜,一时嘴巴苦涩。
本想一席激烈言辞,即便伤不了她,也可坏坏她的道心,不曾想,竟是发展成了这般地步。
如果说,在进入九幽镜像之前,苍怜心中对青狐尚且有恨,如今怕是半分影子不留于心,便好似生命之中的匆匆过客。
而她妖尊之路,仍自强大前行,不见任何心魔阴影。
苍怜这人一向公平得很,旁人若是拿三分真心待她,她自然便以十分回报以之。
伤她叛她之痛,只因曾有这三分真心的缘故。
可若是一开始便是敌人,半分真心也无,苍怜自是也丝毫不会同她客气,心中那点伤痛,也是尽数抚平,伤过不留痕。
你若咬我一口,我必然也……十倍奉还!
她抬起手掌,掌心蓄出一轮黑色雷团。
青狐眼瞳骤然急缩:“灭日雷!”
腰间毒龙首骨鞭暴然而起,掀起一阵可怖腥风恶浪,骨眼深处焚烧出恶毒的火焰!
苍怜反手一拍,附灵的毒龙首骨鞭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之音,骨身寸寸尽断还不够,苍怜感应到骨鞭之上那只毒蛟龙的龙角之上,染着几分阿绾的鲜血气机,她勃然大怒,朝着骨鞭万千碎片之中五指成锋虚虚一抓。
“吼!!!”
一道正欲逃回青狐眉心的蛟龙龙魂被她生生抓出,仅仅扣在掌心之中,任凭它横冲直撞,怒吼连连,苍怜的手掌仍是纹丝不动。
她低头冷笑一声,掌心腾起一道黑焰。
嘶吼惨叫之声戛然而止,强大的蛟龙魂魄就在她手中灰飞烟灭。
而她另一只手掌的黑色雷团,也早已凝聚成型,汇聚出恐怖的威力。
即便是青狐,不由也嗅到了毁灭性的死亡气息。
她遍体浑凉,怒吼一声,不等苍怜掌心雷落下,她一拳头朝着虚空轰出。
重重爆音在虚空之中爆出百响,一重重气浪肉眼清晰可见,在虚无的空间里,荡出层层空间涟漪。
青狐的拳意在虚空中不断上升,紧接着——飞快燃烧了起来。
那股燃烧的力量并非源自于她的拳意,而是她的拳意被另一股隐藏于九幽天空之上的某种恐怖能量所点燃。
轰的一声巨响!!!
宛若天地烘炉被一拳打翻,泼天的火浪席卷包裹着九幽黑暗,霎时间,这一片空间骤然陷入了极为恐怖的高温。
天空之上,不再落下漆黑的雨,整个暗渊世界宛若扔入烈火地狱一般,被一片赤红所点亮。
一颗颗直径足足有着十米的火球宛若陨星坠落,从天空火浪深处轰坠而下。
苍怜双眸大睁,掌心雷不得不调转方向,将天空之上十几道火球尽数轰散。
青狐得意猖狂大笑:“今夜,你们都要死!”
伴随着死音落下,漫天四野的哀嚎鬼泣声震天动地,万鬼同哭,怨气似海,噬魂夺魄!
一座巨大的烘炉,从九幽之中砸下!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大地之中的生灵受到烘炉之中的怨气所影响,竟也似开始躁动狂暴,纷纷双眸猩红狰狞起来。
一种浓郁的残杀气息,席卷着整个空间。
烘炉业火之中,一名背负金蛇长剑的紫袍青年,手托森然头骨,面上带着阴郁的微笑,碧绿色的双瞳被赤红流光业火染出了一片诡异的颜色。
他取出一把暗红匕首,朝着自己的心口深深捅去,拔出之时,喷薄而出的鲜血量简直匪夷所思。
鲜血将森白的头骨染得赤红一片,头骨眉心出的那抹神圣光辉宛若大海中一叶扁舟上最后一豆残火,瞬间被浇熄凉透,深深空洞的眼眶之中,溢出诡异邪恶的黑雾。
青年胸膛涌出的鲜血落至烘炉之中,无数被融去血肉的骨架子从烘炉之中痛苦爬出,赤红色的森然手骨染着业火,朝着那些鲜血虚虚抓去。
奈何,他们的下半身皆焚融于流浆业火之中,宛若泥足深陷,生了根一般,任凭他们嘶吼抓狂,也无法完全离开烘炉的禁锢。
那些距离天妄杀近的,被鲜血浇淋,空洞的骨架身子里,就会发出无比舒畅又诡邪之际的呻吟。
宛若入魔上瘾。
苍怜征战蛮荒已有几千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邪术,纵然听闻过白骨通天道,可如今亲眼验证这一幕,仍是震撼得不轻。
小猫儿挥舞着巨镰,将九尾女子身上的四根黑柱尽数斩断,清稚的面容薄汗大起,显然长久一战来,对她体力以及元气亦是消耗得极为不轻。
纵然她一口吞吐之间,能够吸纳极为恐怖的元力。
可是那烘炉炼狱一出,天地间不论是元力还是黑暗之力,迅速变得极为稀薄。
她渐渐有些不支。
青狐急于脱身,眼珠子转动间,也不与苍怜缠斗,她转手划出一道青雷长枪,朝着地上那名九尾女子激射而去。
苍怜眉目一变,飞速遁至九尾女子身前,伸手一劈,将那长枪劈成一片散火。
她沉着眉目,看着持镰气喘的小猫儿,蹲下身子就去搀扶地上女子说道:“此境危险,你先将小妖儿的女人带离去安全之地,这里交由我来处理。”
手掌刚一触碰到女子的身体,谁知异变突生。
凄风吹开散乱的漆黑长发,露出一张清冷绝色却又苍白至极的容颜,她似是感受到旁人即将触碰她的身体,紧闭的双眸骤然大睁。
诡异的是,她的双瞳竟然漆黑一片,不分眼瞳与眼白,好似魔瞳双目,显然已无理智。
她喉咙深处发出危险至极的低吟之声,闪电般出手,犹如受惊的野兽,纤长的五指间,锋利如刀的指甲暴涨而起,反手就捅入苍怜的心口之中,将她心脏生生挖了出来,捣碎!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罪过,罪过(十更)
裂心的剧痛让苍怜面色瞬间苍白。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要救的女子,竟然反手就给她如此沉重一击。
看到这一幕的青狐,发出了无不通畅的尖锐笑声。
那笑声落入到了苍怜的耳中,无比刺耳嘲讽,她本就对着女子心存不满,来此救她也绝非本心。
被人如此暗算重创,她勃然大怒,煞气大生!
“你——找——死——”
她用力扼制住插入自己胸膛的那只纤细手臂,狠狠一拧,咔嚓一声,对方手骨尽断,脆弱得令人心惊。
然而对方感觉不到痛似的,清美绝俗的面容早已被癫魔疯狂所代替,她欺身而上,宛若野兽孤狼进食一般将苍怜狠狠压在身下。
犬齿从她染血妖异的红唇之中探展而出,就要朝着苍怜咽喉咬去!
就在这时,一阵叶竹笛声,呜呜响起,清越动听,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高山流水之意,宁静而致远,笛音似含这一股莫名的神奇力量,凝神养心,竟是让癫狂的女子神色逐渐平静下来。
苍怜没有注意到身上那名女子漆黑的眼睛珠子整整逐渐褪色,放大了无数被的瞳孔也在缓缓缩回正常模样。
心口剧痛之下,一时失了分寸,竟叫对方压制在下,如今感受到对方力道逐渐减轻,想也没想,屈起一腿犹如沉重山岳崛起,气势磅礴地撞在了女子的腹部。
女子狠狠倾飞出去,跌落在了黑暗之中。
“妖尊师娘大人,您没事吧?”小猫儿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连忙扶起苍怜,面色惊慌。
苍怜咳出一口鲜血,俏面含煞之余心中又有些委屈难受。
自己扒心扒肝地来救小妖儿的相好,这反手一刀捅得当认识心肝儿巨疼啊……
心中正委屈着呢,可在小辈面前又倔强地不肯显露半分来,只得打落了牙齿活血吞,面上一派深沉地高深莫测,尽显妖尊威仪:“我没事。”
小猫儿怔楞住,心中无不佩服万千。
妖尊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这心脏都给人掏碎了居然气息还如此平稳。
苍怜几个呼吸吐纳,心口之下血气涌动,妖力翻滚,一张薄透的血膜蔓延出无数血色的脉络与丝线,丝线连接这四肢百骸,最后重生出一颗新的心脏。
随着苍怜手掌一抹,心口前的血液尽数倒流入身体之中,血洞也随之消失,化作一片细腻白皙的肌肤。
见状,小猫儿立马脱下自己的黑色小披风,披在苍怜身上,掩好一抹肌肤。
她耳尖的听到,妖尊师娘大人胸膛下的心跳声,十分微弱疲倦。
果然,重塑出来的心脏,仍是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疲倦期吧。
天妄杀手掌一松,将那颗血红头骨投掷在烘炉业火之中。
噗的一声轻响,业火竟是在一瞬间冷却下去,而那无数赤红骷髅骨架,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也陷入诡异的安静。
它们仍自做着挣扎伸手的姿态,只是动作皆被紧致。
咕噜噜的火浆冒泡翻滚之声浅浅响起,血骨化作一片尘埃青灰,却未就此散去,宛若云雾搭桥一般,从天的这一边,
缓缓蔓延出一道白骨虚影的巨桥。
天妄杀伸出手掌去触碰,手掌却是从虚影中穿过,极目望去,之间巨大的骨桥通天道路,仍有着一段极长的距离需要蔓延。
他摇了摇首:“还不够,须得将心怀绝望怨念的九尾妖狐也扔掷其中,以妖骨补桥,方可化作实体载人。”
“不过……”碧绿色的眸子划过高深莫测的诡芒,冰冷滑腻的目光扫视虚空,他拂唇轻笑道:“这叶竹笛声是从何而来?竟然能够安抚那只妖狐的情绪,好几次都将她崩散至边缘的意识生生拉了回来,更有趣的是,在这九幽镜像之中,我竟是感应不到半分外来者的气息。”
青狐冷冷说道:“现在重点不是那个外来者,你若是能够杀了妖尊,将她投入烘炉业火之中,再将隐世宫宫主,凤陨宫宫主两名神游至尊,活捉而来,同祭天地,白骨之道,必然通天!”
“有道理。”天妄杀颔首轻笑,展袖一拂。
烘炉之中的流浆业火,焚烧烈烈卷成一团深深的旋涡。
与此同时,苍怜小猫儿以及九尾女子身下一片黑暗之中,亦是分化出一道浩瀚火海的镜像空间。
火海之中卷出一团巨大的深色旋涡,带着无穷的吸力,将三人尽数吸入其中。
青狐眸光深沉,看着三人消失的方向,眯眼说道:“可有把握杀死妖尊。”
天妄杀微笑道:“杀一个重伤丧魂的妖尊,自是手到擒来。”
……
……
“这下麻烦了。”苍怜不动声色的拭去唇角的血迹,面色沉重。
小猫儿肩抗黑暗巨镰,撑起一片暗风结界,不让那烈焰业火焚烧噬体。
不过看她额前密布的汗珠,便知晓她撑起结界,绝不轻松。
萎靡在地的那名女子身体轻轻一动,似要挣扎起身。
苍怜目光大警,摊手招来太古剑,厉指她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子……忧……”女子抬起那双绝美的容颜,眼瞳内的漆黑一片早已淡去,化作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美丽眸子,她此刻意识明显有些涣散无措,轻轻念出一个名字后,一枚青色落叶不知从何而来,飘入她的掌心。
她宛若看到什么希望,手捧青叶,贴于脸颊,双瞳也在逐渐陷入清明。
见她这般古怪模样,苍怜神色愈发复杂,她目光在这名女子身上打了一个转,不由出声问道:“你名唤子忧?”
那名女子听到苍怜发问,缓缓抬起一张唇角染血的苍白绝美容颜来,她定定地看着她:“方才我心智紊乱,并非有意伤你,抱歉。”
冷静下来的苍怜自然能够看出这名女子心智意识出了问题,方才她眼瞳漆黑可怖,明显是入魔的征兆,如今神色恢复清明,更为她本就绝俗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凄楚冷美。
她心中酸溜溜的想着。
小妖儿尽是喜欢这种气质冷冰冰的小美人。
看着女子那绝美的容颜,以及天生自带高冷之意却又不失妩媚狭长的狐狸眼眸。
哼……
这是跟着厮混了多少年,居然都生出了夫妻相。
这一眼看去过,竟然还有些像女版的小妖儿。
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以后本尊也在他面前摆摆架子,定然能够将他美得五迷三道的。
见这女子温顺下来,苍怜这才想起前不久自己那一脚出力慎重,怕是将这女子踢出内伤来,不由又有些担心将她给踹坏了。
苍怜这性格,有时候心肠硬起来那是真的硬,可若是软起来,那也是真的软。
虽然心中对这名女子有着百般意见与不爽,可一迎上她那伤苍白之下与小妖儿有着五分相似的面容,心中未免又有些下意识地担心她的伤势。
所以她小步慢蹭地蹭了上去,面上带着无不矜傲的神色,用一副大姐头看小老妹的眼神睥睨着她,哼哼道:“我是来救你的,你得听我的话。”
九尾女子面上一怔,旋即带着一丝恭敬见礼道:“多谢妖尊大人慷慨解救。”
这回轮到苍怜愣住了:“你居然认得我?”
九尾女子点了点头:“六百年前,妖界举行万妖盛典,我代表我族参加过妖界盛典,曾有幸远远见过妖尊大人风采。”
六百年,好家伙,又是一个老牛吃嫩草。
苍怜见她字里行间都带着几分对自己的崇敬与敬仰,心中得意之余不免对她又心生了几分好感,旋即一想,自己何不借此机会,拉拢拉拢这位小狐妖入自己的阵营之中。
如今小妖儿与那个冰块脸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她素来与那冰块脸不对头,若是再收下这么一个小老妹入自己麾下阵营之中。
自己这正宫之位,可不就得端得方方正正,稳如老狗了吗?
“咳咳……”苍怜双手负后,一本正经道:“你我一见如故,不必如此见外,妖尊大人不过世人对我的一介尊称,虚名而已。”
九尾女子觉得这妖尊大人好生慷慨大气,怎么就一见如故了呢?
分明是一见挖心才对啊。
听闻太古妖尊大人脾气甚差,意动杀伐之心,如今看来,言过其实,分明就是一个千年难遇的好脾气嘛。
“那个,尊卑有序,晚辈尊称您一声妖尊大人,乃是本分。”
苍怜摆了摆手:“你若是真的本分,便唤我一声姐姐吧?”
九尾女子睁大眼睛,甚是吃惊。
这话题转的,着实是……让人无话可说啊。
她心中一阵悚然,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个……晚辈觉得此称呼,甚是不妥。”
苍怜耐心似乎也快要走到了尽头,她蹲下身子一脸不爽地看着她:“怎么,你难不成还想我喊你一声姐姐?”
九尾女子觉得这位妖尊大人当真是难缠极了,两人磨了几个回合,终究还是她败下阵来,胆战心惊地对着这位祖宗辈的妖尊大人喊了一声姐姐。
心中却是默念罪过,罪过。
殊不知,更大的罪过,她的儿子早已做得干干净净,分毫余地都不留了。
(ps:苍怜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一声姐姐,叫得好不好听。霸气的妖尊大人开始作大死。)
第一千五十二章:相亲相爱一家人
苍怜一脸宽慰地拍了拍女子的肩膀:“如今你唤本尊一声姐姐,咱们便是一家人了,本尊自当倾力救你于苦难之中。”
九尾女子面上有些懵逼。
一家人?
这妖尊大人一向都如此自来熟的吗?
可为何你嘴上说着一家人,满脸却是写满了不甘心,恨不得将她撕了吃下腹中的可怕模样又是闹哪样?
妖尊大人不可能如此精分。
苍怜盘膝坐地,仰目看着漫天流火,冷冷一笑:“凭借区区烘炉业火便想焚化本尊,青狐啊青狐,真不知该说你是愚蠢还是天真。”
空气之中,忽然飘起了些许冰屑。
这些冰屑附含着浓浓的历史尘埃之意,自苍怜周身弥漫而出。
她眉心勾勒出一道黑色妖治的莲花纹路,莲生九瓣,莲心如夜漆黑妖娆,莲瓣脱尘温莹。
冰晶银屑围绕苍怜而舞,掀卷起一阵寒风,霜意骤浓,漫天流火在苍怜平稳的呼吸声里,竟是覆上一片冻霜。
天地业火被冰封,冰寒封火两极天。
一时间,这片空间呈现出了一种极为神奇又不可思议的景色
小猫儿只觉周身烈火压力骤然一减,也不再坚持,收起暗生圣镰持地喘息,双臂早已酸疼难当。
此刻,苍怜的双瞳变得极为深邃瞧不见底,宛若万古冥夜,寒冷而纯净。
这片空间里,不再泛着恐怖的野火高温,反而透着一种夏日炎炎忽临冰窟的清凉爽透之感。
“此境终究是白骨飞天道的方外化境,要想彻底寻出破境之法,还需要些许时间。”苍怜嗓音带着一丝倦怠,眉心的妖异黑莲更是衬得她此刻面色苍白无以复加。
自修复妖骨苏醒过来,她先是震退小冥主天妄杀,再是破黑雨气场,入九幽镜像震灭幽紫大阵,后又被九尾女子所伤,即便她为妖尊,走到如今这一步,仍自有些吃不消了。
她以高妙莫测的道术冻结业火,接下来并未急着继续破困离开,而是捏诀调息,平稳体内气机。
九尾女子低头怔怔看了一眼手中绿叶,神思复杂。
……
……
陵天苏知晓,大轮明宫为七界第一魔宫,就连神界宗卷也不曾记载大轮明宫何年而创,又是如何诞生于这个世间。
光是论神秘与遥远大轮明宫,丝毫不弱于天道宫阙上的那座伟大神殿。
宫门有禁,一旦他踏入大轮明宫境土之中,若无修罗王的许可,他终身无望离开此境。
如今再想离开,那便只有一个办法。
就是杀死修罗王。
陵天苏颇为头疼地转动了一下指间黑玉环。
结果绕来绕去,杀修罗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吗。
他穿过丛丛石阵迷林,肩头染着丝丝殷红,也不知是在闯阵之时何时负的伤,不断前行,奇怪的是,在进入大轮明宫之后,此境虽然黑暗气场极为强大压迫人心,可一路行来,竟是未见一名修罗战士,更不见任何卫侍守护此宫。
最终,他成功抵达明宫中心,然后看到了一扇巨大宏伟的石门,他站在石门下方,从下往上看去,竟是极目望不到顶。
石门之上让人感受不到任何阵法符文的气息,就像是一座威严古老的城墙,屹立于这片黑暗天地之中。
这一扇巨大的石门看不到任何缝隙或者开关的痕迹,陵天苏一面思考着如何将这扇石门开启,一面将手掌贴在了石门之上。
嗡的一声沉闷巨响。
陵天苏掌纹泛起一阵灼热。
石门正中央部位裂开一道缝隙,宛若被一把笔直的剑劈开一道亘长的剑痕,无数积压宛若千年之久的尘灰自缝隙中蓬渐出来。
伴随着古老悠远的气息扑鼻而来。
这扇大门,宛若等待他的到来,缓缓开启。
皓雪般的银发被厚重的门风吹舞飘荡,陵天苏眸光带着几分晦暗的情绪将视线投入门后空间之中。
他没有犹豫,抬步走了进去。
……
……
他曾经在观龙山内,见过青狐亲手布置创建而出的五曜神殿,殿内阵法精湛浩渺,十分强大。
可现在,他站在这片巨大的空间宫殿之中,抬首之间,触目之下,宫阙殿宇之上,却是一片浩瀚无垠的宇宙星空。
他站在星空之下,渺小的身躯与这片宫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五曜神殿承载着的,是模拟出来的五曜星辰之力。
而这片空间之中,竟是将整个虚空浩瀚宇宙都呈现倒映出来。
两者相论,五曜神殿怕是连大轮明宫万分之一都远远不及吧。
陵天苏震惊无语之际,心中更是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在宇宙之中,有着一张星空王座横亘与浩瀚虚空之中,星辰流转的痕迹规律清晰而明确,运转着时间空间的真意道化。
天地星辰间,亘古悬立着充满庄严神秘感的万千石柱,而这片星空瀚宇,便是由这万千神秘石柱支撑而起的。
每一根石柱都无比巨大壮观,陵天苏站在石柱下方,渺小得宛若柱体之上勾勒出万千图腾的随意一笔,毫不起眼,似是扔进尘埃之中,再也难寻。
在那遥远星空的王座之上,坐着一名沉睡的女子,女子面上带着恶鬼修罗面具。
那名女子肉身早已灭度于历史的洪流之中,她身下的王座巨大雄伟,王座之上的女子亦非实体身躯,而是由恐怖妙法能量凝聚出来的一道巨**相。
毕竟,追溯根源。
修罗王,也不过是九幽冥界之主的一道影子罢了。
可就是这么一道影子,却是给陵天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心悸。
王座上的女人缓缓睁开双眸,猩红如恶魔的竖瞳闪烁出诡秘的光。
陵天苏再也承受不住这睁眼之威,唇角溢出一缕鲜血,他不动声色的将腕间青蛇收拢至心口处。
心脏处的凤凰灵魂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将阿绾青蛇身躯温柔包裹,不让其受其威势的影响。
“叶陵公子……”阿绾发出担忧的声音,那修罗王给他们带来的气势过于震撼,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么一个恐怖的存在,他要如何将她打败。
陵天苏没
有被这股磅礴强大的气势所逼退,他抬首毫无惧畏,凛然直视修罗王的双瞳。
那双眼瞳,强大而漠然,好似俯瞰蝼蚁。
陵天苏继续前进,漫无目的地前进。
在这片浩瀚无垠的大殿之中,有着十万天体支柱,陵天苏认得这些支柱。
曾经,在诸神诞生的岁月里,荒帝与神帝共掌九重天。
而支撑九重天阙与浩瀚宇宙的那股强大力量,便是这十万天体支柱。
帝子自虚无神界诞生,度过了悠久的历史与岁月,可是他从未见证过这十万天体支柱的奇迹。
只因在百万年前,域外天魔入侵,生生将这十万天体支柱盗走。
天塌地陷,并非夸张妄言。
那一年,整整陨落了百万神灵,神帝荒帝联手,请出圣山之魂,作为天地间唯一的支柱,后又合以众神尊共撑天地,方得继续维持七界秩序。
如若不然,纵然当年荒帝与神帝分歧,有着十万天体支柱维持天道秩序,他也断然不可能以一己之力裂天割域,另创彼端神域。
当年域外天魔侵入神国,对于帝子而言,亦是一段极为久远古老的传说。
他未曾想过,传言被域外天魔所盗的十万天体支柱,竟然出现在了大轮明宫!
看着眼前这片无垠看不到尽头的十万天体支柱,每一根天柱屹立于星空浩瀚之中,原本应当支撑起九重天的,如今却是撑起了这座大轮明宫。
传说中的——诅咒之地。
陵天苏眼眸愈发冰冷深邃。
王座上的女人已经完全睁开眼睛,血红的赤瞳深深俯瞰之间,无形的威压犹如大潮过境,压得人不由自主想要低头跪拜。
陵天苏自然不肯跪拜,他手掌贴在一根天柱之上,一道道金色的细线宛若天神脉络被点燃一般,自他掌下蔓延四散成千万道。
她俯瞰,魔念如海:“汝为何人?”
他抬首,凌傲众生:“杀你之人!”
修罗王额前双角赤红如炎,自遥远的星空里,传来震撼的锁链碰撞之音。
那锁链一端连接着万古星河,另一端则是束缚着修罗王的四肢以及脖颈。
她的王座之下,堆积着无数的尸骇与灵怨。
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禁锢在了王座之上。
同时,她也是被那股强大的、来自锁链彼端的那股力量,维持着她难以长久的生命。
陵天苏取下指环,召出诛暗弓,拉动古老沉重的弓弦,星光汇聚于箭簇尖端,星河之中的星辰将他手中黑色圣弓符文尽数点亮,遥遥望去,宛若一颗颗璀璨的星火在绽放出生命之中极盛的光华。
他将箭锋对准修罗王的眉心,目光极冷。
杀了她,虽然结束不了这一切。
但是他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大轮明宫。
修罗王眸光冷漠,俯瞰着地面之上那个自不量力的蝼蚁,她那张猩红的唇畔残忍掀起:“汝将锋刃指于吾,修罗业火会承吾之怒,焚汝魂灵。”
“叶陵公子?”感受到陵天苏体内黑血沸腾变化的阿绾,从他衣襟之中探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侧脸。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小妖儿,疼
陵天苏亦是侧目看她,唇畔抿成一个锋冷的弧度,他道:“我想证明一件事。”
阿绾没有问他想要想要证明何事,清澹的眉眼间皆含坚定信任的神色,她提醒说道:“叶陵公子,那锁链有问题。”
陵天苏目光闪动,他自是知晓,有那无根巨大漆黑的锁链禁锢修罗王的身体,她无法主动朝他发起攻击。
看似禁锢的力量,实则却是借用了星空宇宙大势,维持着自己的生命。
修罗王沉寂于大轮明宫已经有着万载时光,已逾万年不曾现世于众人眼前。
原是重创垂危至此,不人不鬼地苟延残喘活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座之上。
三日前,陵天苏亦是见过星空宇宙,见过掌控万世权柄的王座力量。
他想,若是当时自己坐上那张王座,怕是此刻与这位修罗王,毫无差别吧。
如今要想杀死修罗王的唯一办法,唯有击断那星空铁索,断了修罗王的生机来源。
有了阿绾一言提醒,陵天苏不再犹豫,调转箭头,轰然一声,长箭化作巨大的星光流失,笔直向上,齐齐轰断两根漆黑铁索。
效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惊人有效,如今他已经正式迈入长幽境,再次发箭的威能比起从前,自然是一个天,一个地。
“啊啊啊!!!!!”
王座上的女人爆发出无比凄厉的惨叫之声,几乎撕破长空星夜,陵天苏周身百里天柱尽数在她的尖叫之下齐齐颤动。
修罗王的巨大的法相身体在淡化,如阳光下的冰雪消融。
她的半边身子,化作赤骨,腾起的滔天魔意在她身后化出一道道气场恐怖的修罗战场。
在她尖锐的惨叫声里,那修罗战场崩溃,再现,崩溃,再现……
周而复始。
再现的每一个修罗战场,都非同一个修罗战场。
修罗王手中杀伐无数,掌中鲜血生灵足足化作了成千上万的修罗战场。
只要待得她修罗战场尽数湮灭,便再无复活之日!
“诛暗弓!竟是诛暗弓!!!你一介半妖,何以拉动得了幽冥老儿的诛暗弓!”
修罗王崩溃凄厉大吼,因为她发现,这个小辈,当真有着威胁她生命的力量。
陵天苏眼眸深眯,纵然此刻体内唯一一滴黑血消耗在了那一箭中,他眼底也不过略显疲惫。
长幽化境,可拟神通道法,修罗道化与他气机生生相息,再一次开弓搭弦,这一次,他没有借住体内的黑血力量,仅凭一身浩瀚似海的元力,再度射出一箭。
两根铁索应声而断,修罗王身躯已经全部化作赤骨,唯有头颅,仍自保持着女子的相貌:“吾竟要被你一介小辈!诛杀与此!吾不甘心!泰逢!若无你万年前的化神劫咒杀!吾岂能自锢万年!吾不甘!!!”
泰逢神……
陵天苏目光微动,眉头不由自主深深压低。
原来修罗王伤重至此,是那位泰逢神所为的吗?
在他的记忆之中,泰逢神的确是自万年前便陨落,这点在人间亦有流传。
只是陵天
苏窥得神魔光阴卷轴有限,他的记忆之中,对于这位泰逢神所知也并非十分详细。
可不知为何,他隐隐地……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一点极为重要的东西。
最后一根锁链,陵天苏体内四道昊天自在印骤然大亮,这第三箭,便是他的极限。
臂骨开始崩裂,鲜血从他手臂之间迸发成雾,强行动用与他境界不符的圣器反噬之力也开始在体内爆发。
陵天苏唇齿溢血,毅然将弓弦拉至满月。
箭出!
链断!
修罗陨!
天上星河瞬间黯淡无光,在整个世界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陵天苏看到王座在崩塌,修罗王头上的旒冕珠玑失去宝石的光辉,尸骨被黑暗吞噬。
王座上的那个女人,万古红颜化赤骨,气息亦是随着黑暗的来临,沉寂在了亘古之中。
陵天苏体力被抽空,接踵而来的便是重若千钧的可怕疲倦感袭来,他眼前一黑,就要倒下。
昏迷之际,他被一个柔软的身子抱紧怀中,听到阿绾那柔美动人的声线在黑暗中焦急飘忽不定:“叶陵公子,叶陵公子,师公!”
最后,焦急的飘忽嗓音化作毅然的坚定:“我带你离开这里!”
当陵天苏自沉睡中醒来,耳侧有着呼啸的风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妖尊大人那张充满担忧的脸。
“这里是……”陵天苏揉了揉头疼欲裂的脑袋,就要起身。
苍怜连忙来扶,她面色带着几分虚弱的苍白:“修罗王已死,阿绾将你从陨落的大轮明宫废墟之中生生拖回了暗渊殿,受伤不轻,这里是暗渊殿的战营,修炼室已经尽数毁了,临时搭建的帐篷。”
陵天苏神色有些恍然,亦有些不可置信。
修罗王乃是冥王的一道分身化影,修炼已经有了数十万年的光载,在万年以前便已经有了问渊之境,纵然受到泰逢神化神劫咒的重创,实力降于虚命,但未免也消亡得,过于简单了些。
所以他小心问道:“修罗王,当真死了吗?”
苍怜眼底的震撼似乎也未消散,她点了点头:“不错,我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修罗王的气息存在,就连大轮明宫,都化作了一片残骸,大轮明宫诅咒之力已解,修罗王不可能还活着。”
陵天苏问:“我睡了多久?”
苍怜道:“不久,不过半日。”
陵天苏忽然想起一个极为重要的事情,他着急发问:“我记得你入了九幽镜像空间。”
苍怜先是一怔,旋即心情微苦。
果然,那名九尾妖狐女子对她极为重要吧,重伤醒来,还是要先过问她的下落才是。
苍怜挪了挪唇,正欲开口说话,手腕却是一热,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搭在腕间,一道温流的元力顺着手臂涌入身体之中。
她怔住。
看着陵天苏抿唇,眼神肃然之中又带着几分明显的自责关切:“可曾有受伤?”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苍怜心中扩散,她没有想到,小妖儿第一时间关心的,竟然是她有没有受伤。
她盛名已久,早
已经习惯一个人的强大,自舔伤势。
她几乎已经忘了,距离上一次有人关切发问她可曾受伤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见她不语,陵天苏又道:“抱歉,我明知九幽镜像之地极其危险,却仍是要求你去帮忙救人,但是……当时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苍怜眼底荡出一抹光晕,她撑起身子抬手摸了摸陵天苏的脑袋,笑道:“小妖儿觉得我帮你救人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吗?”
陵天苏轻咳一声:“她可曾安好?”
苍怜笑容酸酸:“自是安好。”
陵天苏心中一颗大石总算安定放下,虽然此刻十分想念子忧,迫切地想要见到她,可若是此刻扔下苍怜不管,折身便去匆匆见自己的初恋情人,似乎对这位妖尊大人极不尊重。
“小妖儿~”正细心探测苍怜身体情况之际,却听到妖尊大人声音忽然就变得娇媚起来,柔柔呼唤。
搭在她腕间的两根手指被她用手握住,她抓着陵天苏的手掌,朝着自己的心口贴去,沉静的黑眸带着丝丝委屈:“这里好痛。”
虽然平日里苍怜在陵天苏面前,经常忘记自己其实是一个活了万年的妖尊大人,顶着一张十二岁的可爱模样,扯着他的手无节操的可劲儿撒娇。
陵天苏虽是认定她是自己的女人,可在她撒娇的大多时候,更多的还是将她下意识地当做了一个憨憨的妹妹看待。
可今日要命的地方却是这位妖尊大人可是恢复了成年的模样。
美丽的脸庞,玲珑有致的勾人身材,眉眼之间还含着身为妖尊与生俱来的霸道与骄傲。
一身高贵无双的气质还未褪下,却又做出这副浑然天成,对他做了千百次的撒娇姿态。
饶是见惯风雨的陵天苏,也不由耳根红红,难得露出一副少年羞赧之色。
他偏开脑袋,准备抽回手掌。
他所见苍怜真正的妖尊模样次数其实并不多。
一般都是在欢好之际,才会让她恢复本身。
当时意乱情迷之下,对这具身子更多的是欲念与沉沦。
像今日这般,无关风月双修,仅仅只是正常交谈言论,猝不及防的**调调,还真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见他竟是害羞偏开眼睛,苍怜大感神奇,握住他的手掌又贴紧了几分,她用一种软软的调调去勾他的魂:“小妖儿~心口是真的疼。”
陵天苏目光重新转了回来,这一次,他眼底的羞赧与不自然尽数褪去,化作了一派深沉之色,他皱眉沉声道:“怎么回事?心脏怎会如此衰竭无力。”
苍怜没有告状说是那个九尾女人伤了他,不想让他为难所以将黑锅全盖在了大智的头上。
“在九幽镜像中又被青狐给欺负了,她欺负我妖魂没有补足,好难过。”
其实才不是,霸气无双的妖尊大人,纵然在没有妖魂的状态之下,依旧是以碾压式的方式完虐青狐大智。
虽说那位小冥主天妄杀要难对付许多,布下的业火大阵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可事后待她调息完毕,亦是十分帅气的找回了场子,将整个九幽镜像搅了一个天翻地覆,将她女魔头这个称号再度坐实三分。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妖尊大人言重了
陵天苏目光悠悠下移,撇了一眼白雪与酥红,他笑道:“更过分的事我都有胆子对妖尊大人做得干干净净了,区区真心之言,自是不敢吝啬。”
苍怜面上红晕未散,裹着毯被痴痴发笑,哪里还有半分妖尊风范。
她漆黑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妖异的光,她忽然撅起身子将他搂住,素色的毯被自她肩头滑落,本就穿得半松半垮的单薄白色亵衣尚未束带,也随着一同褪至了细聊纤腰处。
她搂着陵天苏的腰身,不再是十二岁略带婴儿肥的清瘦脸颊轻轻蹭着陵天苏的脸庞。
她肌肤柔滑如水,呵气如兰如麝,夜色的墨眸划过一丝奸计得逞的坏笑:“将本尊吃得干干净净,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哦,小妖儿~”
与平日全然不同的嗓音调调让陵天苏心咯噔一下,忽感不妙。
他冷汗沁沁地看着苍怜,喉结滚动:“你……这话什么意思?”
妖尊大人捏着他垂于右肩处的那一小揪辫辫,他身上仍自残留着她的体温与残香。
她笑容缠人:“你让我救的那个女人我给你救出来了,我瞧着你这般担忧她的安危,自是对你极为重要,所以啊,我便让她在外头一直候着,等你醒来。”
我的娘啊!!!!
陵天苏头皮顿时一炸,像是有无数只小蚂蚁在啃着他的脑袋。
半个时辰……子忧一直在帐篷外头?
他一连三射诛暗箭,一身元力早已消耗殆尽,神念根本无法感应到帐篷以外还站着一个人。
这这这……
方才苍怜肆无忌惮的声音比起平日还要勾人放肆,感情是故意叫给帐篷门外人听的,在宣告主权扬威呢!
看着缩在他怀中,笑得像只小狐狸似的妖尊大人,陵天苏脑门上的冷汗越冒越多。
呔,狗贼!
哪个说你憨,鬼精着呢!
论他精明一世,哪里想得到妖尊大人争宠的功夫这般厉害。
陵天苏不敢想象此刻子忧站在帐篷外是何脸色,如果说苍怜争宠天下第一,子忧吃醋的本领可排七界第一了。
那小醋坛子若是打翻了,可是能酸出人命的!
陵天苏火烧屁股地就要跳起来。
苍怜嘻嘻笑着,手劲儿贼大地箍着他的腰身不让他挣脱,咕哝不依道:“吃干抹净穿上裤子就要走人吗?小妖儿你变坏了,太坏了。”
陵天苏伸手欲推搡,可转念一想,方才确实又是将这个憨憨从里到外吃了个干净,现在避洪水猛兽一般地奋力推她又好像显得很混账。
苍怜暗中使坏,屈指一弹,指风成刃,嗤地一声轻响将帐篷门帘齐根割裂。
烈烈浓风飞速将断裂的门帘卷入长空。
门外,白衣女子绰约翩翩迎风立。
墨色长发未绾轻舞,女子绝俗的面容早已是绯红一片,额前碎发轻扫,难以遮掩那双美丽眸子的震惊之色。
好家伙,她九条尾巴都给眼前这一幕惊吓了出来,她实难想象,这位名声赫赫,威震天下的妖尊大人方才将她叫至帐篷以外等候良久,
竟就是为了让她听墙角?!!!
这也太欺负狐了吧?
这是闹哪样?
虽说自打一见面起,她就隐隐感觉到妖尊大人对她怨气不浅,可你怨气再大,也不至于做到这般地步吧?
怎么?
莫不是要跟我炫耀你低吟浅唱的歌喉动人软糯?
还是得意炫耀你养的小男人腰子勇猛无双?
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女子目光古怪的看着妖尊大人搂抱着的那个少年,由于此刻陵天苏面向床榻,一时之间倒也未能看清其面容。
只看到妖尊大人衣衫不整,眼儿含媚,雪白的藕臂勾缠着少年的腰身,一副黏人得意状。
“小妖儿,虽说你同她大有夫妻相,但是我不难过,只要我将你抢回来,打晕拖到我的尊榻上,日日夜夜这般瞧着看着,咱们定然更有夫妻相。”
夫妻相?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女子头有点晕。
谁跟谁?!!
她跟这少年吗?
开什么玩笑!
她虽说未正式嫁于人妇,但也曾与心爱之人私定终身,结下鸳盟,后又为人母。
纵然如今夫君不在,幼子托孤,也算是孑然一身,但再怎么样,也断然不可能跟一个骨龄不过十几载的小辈有那什么什么相!
您妖尊大人养着一个小白脸老牛吃嫩草吃得理所当然,相得益彰那是您的事,为何要拉她下水,坏她名声!
女子面色青黑一片,怒极之下,甩袖就要离开。
陵天苏鼻子抽抽,轻咦一声,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是子忧的味道啊。”
莫不是苍怜救错了人?
可身后那本族狐妖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子忧二字,甩袖到一半的帅气动作蓦然一僵,女子面色古怪震惊至极,她张了张唇,哑然道:“子……忧……,你这少年郎同子忧是何关系?”
陵天苏浑身肌肉下意识崩得死紧!
这个遥远而又熟悉的声音,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纵然当时年幼,可那双世上最温柔明亮的眼眸,以及慈爱不舍的嗓音,多少个午夜梦回里,陵天苏都不曾忘却。
陵天苏觉得这一切发生的是这么突然,仿佛是在做梦一样。
他抱着苍怜,身子在抖,剧烈的抖动着。
“小妖儿?你怎么了?”苍怜见他抖得如此厉害,心中一跳,莫不是将他给吓惨了,赶紧抬首望去,便看到陵天苏眼眶红红,脸颊湿了一片,滚烫的泪珠子一颗颗沿着他的下巴的落在她面颊上。
妖尊大人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动心狠狠掐了一下。
一看到他哭,心疼得不信,双臂赶紧松开他的腰身,轻拍他的背脊忙柔声安慰道:“小妖儿不哭不哭,我再也不整你了,你莫要害怕,待会儿我便同那女人说道说道,并非是你对她不住,是我,皆是我强迫你的。”
陵天苏只觉得自己蠢极了,小怜儿亦是傻极了,他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扯过雪色衣袍拢在她的身上,捏捏她的鼻子,噗嗤一笑:“真是一个小傻子。”
妖尊大人捏着衣衫,愣愣地看着他下了床榻
,僵硬紧张转过了身。
然后门口处的那个女人掩住了唇,眼眶里的热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而妖尊大人的小妖儿则是无不认真地将自己的衣袍整理得一丝不苟,整理衣袍的双手因为紧张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他定定看着那个女人,紧抿着唇,泪如雨下,然后直直跪了下去,笔挺青松苍竹的背脊深深弯低,叩首敬拜。
妖尊大人有些坐立不安了。
等等,等等!
事情发展得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儿的样子……
她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紧接着,陵天苏一句话将她砸得晕头转向,彻底找不到北(北北滑稽笑)了:“不肖子天苏,见过娘亲!”
妖尊大人泪流满面,想要一头撞死在床上。
纵然分别十七载,纵然在母亲怀中日子不足一月,可陵天苏仍旧是听出了她的声音,认出了她的容貌。
陵千音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犹如洪水决堤,簌簌落下,她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手掌颤抖地覆上陵天苏的脸颊,小心翼翼宛若碰碎他一般。
她嘴唇在颤抖,声音几乎都是破碎的:“我儿……是……当真是我儿。”
陵天苏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期盼情绪,不等她手掌触碰到自己,他便已经扑到了母亲的怀中,将她死死抱住,生怕她再度匆匆离开,独留他一个苍白的背影。
陵千音将头高昂,似是想要将泪水从眼眶中逼回去。
十六年暗无天日的镇压岁月光景之中,恶钉入魂,抽血镇心,受尽百般折磨痛苦也不曾落泪。
还以为,泪水早在十六年前便已经流干流尽。
她低头看着双肩簌簌发抖的儿子。
空间不大的帐篷内仍自残留着古怪的气息,而儿子身上亦是散发着挥之不去的女子体香,她忽然意识到一个极为严重的。
陵千音目光幽幽地朝着床榻上那位曾经趾高气扬鼻孔看人,如今裹着小被子满脸尴尬瑟瑟发抖的妖尊大人。
娘亲大人也有些晕。
虽说她是活过千年岁月的九尾妖狐,一族之长,但比起那位活在众妖心中传说里的妖尊大人,她仍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晚辈。
本当是应为大妖祖宗当成祖奶奶好生供着的妖尊大人,此刻却躺在自己儿子的床上咿咿呀呀叫了半个时辰,还要她在门外守着听着……
这……怕是说出去,连狐狸祖宗都不可置信吧?
再听得方才二人之间种种情话,饶是见过无数大阵仗的陵千音也不由狠狠抖了一抖。
我家儿子……睡了一名远古大妖,这祖坟怕是早已冒青烟了吧。
她嘴角抽了抽,无语至极:“妖尊大人方才当真是言重了,小苏是妾身的儿子,自然长得有几分像妾身,至于夫妻之相一言,实在是过于荒诞了。”
妖尊大人差点从小榻上滚下来。
本是应当很滑稽搞笑的一幕,可陵天苏却是一点也笑不起来,他有些着急道:“等等!等等!苍怜进入九幽镜像救出来的人是娘亲你,那子忧呢?!我分明感应到了子忧的气息!”
(ps:苍怜:其实吧,当时就挺突然的……)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一切都是你
该死,子忧不会还留在里面吧。
陵千音眼神颇为怨怪,伸出手指在陵天苏的脑门上点了点。
“你这孩子,虽不是叫我一手带大的,可看护你的香儿月儿都是老实本分的姑娘,怎地将你养成了这副三心二意的性子,方……方才怎么不想着子忧,如今倒是念叨起她来了。”
陵天苏一听这话,大觉不对劲,怎么听娘亲的话,似乎与子忧分外熟悉亲昵。
他着急问道:“娘亲你果真见过子忧?!”
陵千音目光露出几分同情怜悯看着儿子,轻抚他的脑袋:“子忧是个好姑娘,你断不可负她,我身陷九幽困境,子忧以回梦方式来寻我下落,娘亲好几次差点迷失自己沦为毫无心智的妖兽,她以灵魄状态吹奏一叶清心咒于我听,几度将我从绝境的道路之中拉回现实,这一年间,皆是她伴我左右。”
陵天苏失魂落魄:“回梦?怎么会是回梦?回梦万年难遇一次,她怎么可能好巧不巧的这个时候回梦?”
心中那种那抹不安在无限放大,他面色惶恐起来:“子忧……她……她现在。”
未等陵千音答话,陵天苏便已经急得不行,元力枯竭的他疯狂压榨着自己体内的潜能,强行逼开天眼。
金光扫视之下,他眼瞳狠狠一颤,却是在他身前三步开外,看到了一个从灵状态的绝美少女。
她朝露般的眼眸噙满泪花,两行清泪打湿灵秀的脸。
她眼中尽是委屈与悲伤,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心揪疼难受。
陵天苏向前生跨两步,便听到她低喝一声,素手揪着心口,仿佛疼极了:“你不要过来!”
脚步顿止。
陵天苏展出去的双臂僵在半空之中,竟是不敢再靠近她。
“你知道的……”牧子忧眼眶红红,原是犹如朝露一般好看动人的眼眸也蓄满了朦胧水雾。
她后退一步,不断抬手擦拭着不争气的眼泪:“你知道的,我心眼一直都比针尖还小。好奇怪,我曾经分明同你说过的,不介意你娶其他的女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声音支离破碎而呜咽,像是一只受尽委屈浑身被雨水湿透的弃兽:“可是为什么我看到你睡在其她女子身边的时候,这里还是好痛好痛。”
手指无措地点着自己的心口,她的声音有凄楚,又哀怨,却偏生没有责怪。
满满的心伤都包裹在了眼泪之中,越蓄越多。
陵天苏惭愧至极,内疚至极,他不再停下脚步,上前将她抱入怀中,牧子忧此刻是回梦从灵的无实状态。
按照常理来说,陵天苏断然无法真正揽她入怀。
牧子忧是木灵之体,而陵天苏已然修出小木灵仙体,体内木种之力勃勃生机,元力渗出体外化作郁郁纷纷的灵叶涌入牧子忧的身体之中。
陵天苏不惜拼着仙体受创的代价,硬生生让她短暂的拥有了实质的身体。
只为揽她入怀。
裹着小被子的苍怜目瞪口呆,心道自己小手段虽然用歪了几分,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还是达到了最终效果。
不过为何……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眼风瞅啊瞅,便瞧见她这位美人准婆婆以袖揩拭着眼角的
泪水,眼底慢慢的欣慰与感动。
大!大!不!妙!啊!
这小眼神,分明是看儿媳妇的眼神。
万年来,难得耍了一次小心眼,结果貌似……把自己的婆婆给得罪死了。
听闻方才一袭话,那个小狐狸精居然还陪在美人婆婆身边一年时间。
胜利的天平开始慢慢压向那个小狐狸精了。
苍怜很是忧郁。
这可如何是好?
缩在陵天苏怀中的牧子忧倒也没有奋力大闹,哭过一场后吸吸鼻子,说道:“你何必浪费元力,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陵天苏身体微微一颤,轻嗯一声,也起了一丝鼻音。
回梦时间大多都是一日或是一夜,像牧子忧这般回梦整整一年,从灵离开躯壳这般长的时日,陵天苏简直不敢想象如今牧子忧的肉身究竟是何情况。
嘴上说着要离开,她却是没有任何动作,脑袋靠在陵天苏的胸膛上,声音酸酸苦苦就像是树上的青梅果子:“可恶,你身上全都是其她女人的味道。”
苍怜撇了撇嘴,表示我忍。
陵天苏苦涩一笑。
“你真是个混蛋。”
“……”
“可是……就算你是混蛋,我也拿你这个小混蛋一点办法也没有,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陵天苏没有注意到,牧子忧轻声缓缓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手掌无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腹部,朝露般的眸子当初一轮柔和的光晕。
陵天苏将她箍紧了一些:“子忧,乖乖在永安城等我回来,哪也不许乱跑,回来以后,要打要骂还是拔狐狸毛都随你。”
并非是不想将她留在身边,而是子忧从灵状态实在过于危险,有太多的未知性。
她微微撑开陵天苏的身体,抬首凝望间,眼角水晶泪光仍自闪烁:“谁要拔你的臭狐狸毛。”
说着,她眸光微动偏头看了一眼妖尊大人,回眸之际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轻轻落上一吻,纤细的食指轻轻摩挲着陵天苏的唇畔,她眉眼间皆是嗔恼:“有人刻意要向我宣示主权,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
苍怜眉头一跳,哟呵,这小狐狸精,本尊不当你是泥捏的,信不信本尊把你捏成泥!
牧子忧就这般直直地盯着他,神色肃凝。
陵天苏被她看得有些紧张,心道她该不会是挑在这个时候问他心中跟爱谁这种送命题吧。
不曾想,她却是忽然俯下脑袋,额头抵着他的胸膛,柔美的嗓音轻缓却是异常坚定:“青梅竹马是你,情窦初开是你,波澜迭起是你,愿今后细水长流是你,余生共白首也是你。”
一切一切皆是你,她不敢说他完完全全的属于她一个人,但若论宣示主权,她又怎能低旁人一线。
陵天苏心弦颤动,喉头哽凝,难以说话。
她轻轻将他推开,挣开他的怀抱:“走了,陵前辈可否能够送我一程?”
陵天苏忙道:“我送你。”
牧子忧缓缓摇首,只是侧目看着陵千音。
结束回梦,离开回梦之境只需解灵归体即可,离去自然无需踏上
遥远的归程。
说是相送,不过是有话要同陵千音私下讲罢了。
出了帐篷,陵千音很快就拉住牧子忧的手掌,清美的双眸里尽是疼惜与慈爱。
她问:“子忧,方才为何你不与小苏说你有了身孕的事情?”
牧子忧缓缓摇首:“陵前辈,我唤您出来也正是因为此事,希望您能够暂且帮我保密此事。”
“为何?”陵千音着急起来,这傻孩子莫不是想不开要一个人离开自己将孩子抚养长大。
这可如何使得!
牧子忧摇首道:“他还有着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若知晓我怀有身孕,定会失了分寸,如今暗渊殿大战将即,我无法帮助他排除万难,作为他的女人,至少……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
他的女人,四字平淡且缓,却给人一种字字深重的情意在里面。
一年前她与他临别之际陵天苏尚且还是少年乌发,如今牧子忧在他身上嗅到了双生咒的气息,再观得他一头皓雪白发,心中隐隐猜出了什么。
白日里,她潜在那位昏迷不醒的陵天苏身边的时候,听到守在他身边的苍怜愤愤自言自语。
知晓了原来在他身边,还有一名极为重要的女子,性命危在旦夕。
为了救她,他不惜动用秘术与她生命共享。
既是危在旦夕,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告知他自己饮下千年醉,腹中胎儿长醉这种消息给他平添烦恼。
反正,她能够等来的那个人,一定永远都会是他。
这样,足以。
陵千音神色复杂,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傻的姑娘。
她抬手轻拢她的发丝,柔声说道:“方才你们分离得有些着急,我看你们两个分明都快哭出来了却还要强忍着。”
牧子忧轻轻一笑:“若是此番分别不果断一些,我担心继续待在他身边就舍不得走了啊。”
对于她这份坦荡,陵千音自认为远远不如,她叹息一声,道:“可有什么话想让我带给那个混蛋臭小子?”
“嗯……还真有,陵前辈,有些话我不好说出口,因为说了我必然会难过得哭出来,由您代劳,自是再合适不过了。”
陵千音大为好奇,究竟是什么话由她亲口说出来会难过哭泣。
贝齿轻咬嘴唇,她起了几分难过的鼻音:“您帮我同他说,解决了这边的麻烦事尽快回到永安城内,他欠一个叫骆轻衣的姑娘一场婚礼……一场完整有新人同拜天地的婚礼,他若是愿意娶她,我日后便不同他闹小性子了,他若是想将今日床上那个女人带回家我也准他。可若是他不愿,从今日起,以后也别想着上我的床榻了。”
她吸了吸鼻子,又揉了揉眼睛:“我牧子忧,伺候不了这种薄情寡义的臭混蛋。”
这骆轻衣又是谁啊喂!!!
儿子啊儿子,你这是在外头招惹了多少桃花债啊?!
九尾妖狐大人此刻面色别提有多精彩了,若是说方才种种难过吃醋伤心的模样都是在正常女人的范畴以内,可现下这一番话可就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了。
(ps:子忧刷了一波存在感,嘤嘤嘤,有为子忧打卡投票的吗?北北下周爆更哦,摸摸头发,嗯还挺多,可以继续肝。)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背棺妖(求订阅)
你这般喜爱我的儿子,肚子里狐狸崽子都有了,竟然求一场婚礼还是为她人所求。
被封印十七年,莫不是这世道变得让她跟不上步伐了。
现在的年轻小姑娘都是这般慷慨的吗?
“呃……这……这番话我一定带给小苏,不过那位妖尊大人,着实是让人头疼啊。”
“妖尊大人?”牧子忧微怔,旋即理解过来今日榻上女子原来是传说中的妖尊大人。
她静了片刻,说道:“我对这位妖尊大人的了解不过一鳞半爪,但今日一见,美丽强大之中又带着几分憨傻的味道,看着还挺好玩的。”
一想到那位大人耀武扬威,准备给她一个下马威,却是给错了对象,还酸陵天苏和他娘亲有夫妻相,她就觉得十分逗乐。
“陵前辈此番回去可莫要吓着妖尊大人了。”
“呃……妖尊大人也会被吓到?”
“嗯,你唤她一声姐姐,她必然吓得魂不附体。”牧子忧笑容腹黑。
“噗……”陵千音亦是想起了九幽镜像内她缠着她非要让她喊她姐姐的荒诞事,没忍住,笑出了声。
牧子忧眼瞳中的波光逐渐收敛,身体也在暗夜下淡化成光影,她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陵天苏所在的帐篷方向,轻笑道:“原是还挺生那个女人气的,不过看在她是真心喜爱他的份上,我可以生气生得少一点点。”
陵千音奇道:“子忧你是如何看出她真心喜爱小苏的?”
牧子忧无奈道:“若非如此,惊才艳艳可与岁月争锋的万古妖尊大人,又岂能心甘情愿被他骑在身下发出那么羞羞的声音。”
听了这话,陵千音面色也是不由一红,羞羞的声音,她听得同样万分真切。
默默地捏了捏拳头:“这混小子,太大胆荒唐了些。”
真的是什么可怕的女人都还胡乱骑!
……
另一方。
陵天苏看着缩成鸵鸟躲在被子里死也不肯出来穿衣服,在那嘤嘤哭泣的妖尊大人。
他无语地伸手戳了戳她:“你这是闹哪样?”
妖尊大人闷闷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想死,想撞墙,想挖坑把自己埋起来,太丢人了。”
“该!”陵天苏恨恨道:“看你以后还作不作了。”
见他不但不安慰自己,居然还落井下石,苍怜顿时炸毛了,直接掀了被子,也不顾自己春光大泄,扑到陵天苏面前小拳拳锤他小胸口。
她简直要委屈死了:“呜呜呜,你当我乐意去救你的情窦初开啊,还不是怕你伤心难过,谁曾想救了一个妈出来,这下好了,我节操都碎一地了,你赔我赔我赔我赔我!!!”
这怪只能怪她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些,谁能够想到九尾妖狐的血脉本就稀少。
在那九幽魔地之中居然一下出现两位,其中一个还处于隐身窥视状态。
她不弄错才有鬼!
陵天苏捏住她的拳头:“行了行了,别闹了,我还是得好好感谢你呢,我自幼便与我的娘亲分离,却是不曾想她原是被困入到了九幽之中,苍怜儿,谢谢你。”
虽说憨憨妖尊作了点,整出这么一记乌
龙,时隔十七年的再相见,竟是这般尴尬的重逢。
事后,即便是陵天苏也觉得十分尴尬,不愿再提,莫说是她了。
“哼,你若真想谢我,待会帮我在你娘亲面前说说好话挽回挽回我的颜面就比什么都好。”苍怜扯过衣衫就胡乱往身上套着。
陵天苏一脸惊奇:“说好话?”他噗嗤发笑:“虽然你皮了点,嘚瑟了点,但是娘亲她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迁怒于你的,放心啦。”
苍怜扭扭捏捏地搅 弄着衣摆:“那个……我们之间有点误会,初次相见的时候,我也不晓得她是你娘亲,踹了她一脚。”
陵天苏面色一抽,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帐篷外传来一个声音:“我像是那么记仇的人吗?再说了,是我先伤的妖尊大人您,您反击也是情理之中,真正产生误会的,怕是关于姐姐妹妹这个问题了。”
陵天苏忽然叫道:“苍怜儿你干嘛往地上钻?”
苍怜羞愧欲死:“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没脸见人了。”
……
……
大轮明宫覆灭,九幽镜像已毁,修罗王陨落。
看似战争已经走向了终端。
陵天苏立在黑山断崖处,遥望苍穹。
风雨崔巍,黑云压境欲摧城。
四下遍野的厮杀之声尤未停歇,纵然立于高山断崖之上,空气之中依旧泛着浓烈似酒的血腥肃杀之意。
“师父……”小猫儿已经化作了少女形态,随在陵天苏身后。
胸前吊坠镶叩的黑石在夜色里闪烁出熠熠锋利的光,漆黑的长风吹动少女的墨发,黑裙在风中纷乱狂舞,纤细笔直的小腿在裙摆处若隐若现,于昏暗之中,少女精致秀美的容颜令人有些难以看清。
陵天苏转身看她,抬手摸了摸她脑袋上的黑发,清凉的发丝缠绕指尖,带着几分夜色微寒的气息。
他笑了笑:“小猫儿想说什么?”
古溪月低头看着黑山石缝间被魔意侵蚀而枯败的杂草,神色复杂道:“师父,我想留在暗渊殿,帮助爷爷。”
她知晓,师父不会在暗渊殿内久留,而且这场战争于师父而言,他本就是局外之人。
可是她不一样,吞元兽生来便身负守护暗渊殿的枷锁,纵然她尚且弱小,但弱小并非是她逃避的理由。
读懂了小猫儿眼底的决心,陵天苏失笑道:“平日里最是胆小怕疼的小猫儿如今面临如此绝境战场竟然毫不畏怯,当真是长大了。”
古溪月吸了吸鼻子,说道:“并非毫无畏怯,其实心里怕得要死,可是爷爷同我说过,面临战争,可以害怕与恐惧,可若是手中拿起了武器,责任必须凌驾在一切恐惧之上,这样便不会害怕了。”
陵天苏心中十分清楚,殿主以着葬心的代价创建出偌大的暗渊殿,如今暗渊大破,唯一阻止战争的办法,便是他以己躯身祭山河,镇压九幽。
暗渊殿的疆土之上,纯澈的黑暗之力比起当初入殿之时浓郁了百倍不止,甚至连虚空之上,那座天地烘炉炼狱的怨念之火,也在暗黑之力下被压制得逐渐黯淡失光。
破碎
的黑暗结界逐渐恢复稳固,不需一日之功,便可修补完全。
但是,在结界彻底恢复的那一瞬,也是殿主归寂之时。
在三日前,殿主将暗生圣镰交付给小猫儿时,意图便已经十分明显,自是希望小猫儿能够接替他的使命,继续守护暗渊,镇压九幽。
如今修罗王已死,大轮明宫已破,黑暗种族之中的恶修罗们也随着大轮明宫的寂灭而化作烟尘,消失在这片天地之间。
恶修罗是冥族旁支势力之中十分强大的种族。
万数恶鬼修罗的消散,无疑是断掉了黑暗种族的两只臂膀。
对于接下来的战争,暗渊殿也较为轻松不少。
虽说小冥主天妄杀以及青狐大智在九幽镜像内无故消失这一点让人捉摸不透,就连那白骨飞天道的道术也凝与虚空之中,并未继续舔火加骨。
只余一道乱剑大阵缭绕烘炉之鼎,让旁人难以近身。
陵天苏看到的乱剑,皆是漆黑之剑,正如半日前,那个神秘黑雾人手中击穿母亲身体,取九尾心头血的漆黑古针所化,染着无上诡秘邪恶的气息。
他甚至难以保证,自己灭杀修罗王的诛暗一箭,是否能够破坏这乱剑大阵。
暗渊殿的危机尚未度过,但陵天苏并不打算继续逗留在此。
“若是换做平时,作为师长,我会在此助你度过难关,只不过很抱歉,如今我时间有限,必须先去登神殿一趟,小猫儿,你若有本事撑过七日,我必回来接你。”
小猫儿重重点头,清稚的小脸上也并无任何失望或者抱怨神色,最为师父的徒儿,这几年来她可谓是一只活在他的庇佑之下。
但是她,终究并非一只寻常的宠物猫儿。
她骨子里,仍是留有上古凶兽的霸道之血,吞元兽,本就是应该在绝境的死战之中吞噬战场上的一切而强大自身。
而不是躲在他人衣袖之中,酣睡玩耍。
“师父,您大可放心去吧,溪月有暗生圣镰以及破魔镜在手,能够好好保护自己的。”
这倒不是虚话,有这两件神物护体,再加上她那吞元兽的变态体质,在这场战争中保全自己倒真不是什么难事。
陵天苏视线落在她胸前的暗生圣镰上,目光微动:“我记得暗渊殿内有圣器,名为双生圣镰,一血镰,一暗镰,双生合一,便可化为中品圣器,何以如今只见暗镰不见血镰?”
小猫儿道:“爷爷同我说过,在五百年前,暗渊殿起了一场好大的妖风,然后暗渊殿来了一只背着万人棺的妖,那只妖以暗渊冻土大地,为那万人棺立了无名无碑的妖冢,后来,那只妖将万人棺留在了暗渊殿,盗走了血生圣镰,自此以后,暗渊殿不再有双生镰。”
陵天苏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有殿主守护,这是何等妖物,竟然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盗走暗渊圣物?”
小猫儿摇了摇首:“此事我也不知,爷爷没有多说。”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弑神者
暗渊殿这种古老传说之地,不为人知的辛秘总是层出不穷的,听听就好。
陵天苏笑了笑,召出诛暗弓,冰冷的手掌搭在弓弦之上。
满弓。
星辰之光淬灵化箭。
箭出!
群山皆颤,箭矢化作一道巨大白芒,将天空之中的黑暗生生撕裂出一个箭芒星光通道。
这通道连接着灵界极尽之地的登神殿。
幽蓝的眸子倒影出星白的箭辉,狭长的眸子微眯之间,带着几分锋利的弧度。
这一次,他要去登神殿取果。
若是神明无法渡她成活,那么便让他来一剑掀了那神殿!
这一次,若再敢阻!
他不介意自上枷锁,握住天上王剑,要这七界知晓。
谁主沉浮,为我独帆!
如果真的走到沧海绝境已无路的地步,也唯有动用登神殿内,那个不想动用的底牌了。
一步踏上星光里,有着诛暗圣箭开道,此刻万鬼幽冥皆难抵挡他前进的步伐。
而暗渊殿最强大的殿主大人,陵天苏亦是感知到他此刻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一身气机本源抽空倾泻,化作山河大势融入黑暗结界之中,这会怕是再也难以阻拦。
此刻正是离去的最佳时机。
“呜!!!!!!!”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嗡沉厚重的号角之音,原本已经止歇的黑雨在天空乌云翻滚之间,粗大的雨点,狂暴地撒落坠下,黑沉沉的世界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雷鸣电闪,狂风骤雨,仿佛要吞没整个宇宙。
空中层云如盖,陵天苏本就锋冷的面容在这突如其来的仗势下变得愈发冰冷,像极了九寒天里隆冬下的冷铁。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逆轮万象之术再度开启,可当那拳头大的黑雨砸在身上的时候,触及肌肤内蕴含的元力,那黑雨就宛若地狱里滚裂的热油,触之瞬燃!
并非是雨,而是尸焰。
腹下传来一阵钻心烧骨的痛,那是丧魂尸蟲蛊在爆发,触及这尸焰的瞬间,他竟是无法压制体内的尸蟲蛊。
低头一看,自己的腹部间那疯狂隆起的事物肉眼可见,竟是在瞬间催生成长!
陵天苏的面色愈发的难看。
真正的死棋,原来是在这里!
体内的元力伴随着生命力在疯狂流逝,苍穹而坠的黑雨化作万千丝缕尸焰,纷纷涌入身体之中,化作催生的养分,使得丧魂尸蟲蛊在一瞬间里得意疯狂生长。
陵天苏只觉得身体快要被撕裂开来,一阵阵噬筋剜骨的剧痛从身体深处袭来,竟是叫人无从招架。
因为紊乱至极的元力,让他身后一对火翼都开始照耀不定,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散。
心脏处的凤凰灵体以及幽冥劫火竟是都生生受到那丧魂尸蟲蛊的影响,凄厉痛苦的叫嚣着,释放着恐怖的灼热能量。
竟是狂暴失控到几乎反噬主人。
陵天苏浑身鲜血沸腾,清秀的脸庞
此刻已经开始攀爬出森然血红的血线,尸蟲在肌肤下涌动如筋鼓脉络,不断流窜!
他死死咬牙,胸膛一道昊天自在印大亮!
昊天伏魔拳!
辟邪除尸极道之拳。
只不过这一拳他却是生生轰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圣金色的拳意如泼焰一般自他胸膛满溢到了四肢百骸,体内传出沉闷的霹雳爆响。
陵天苏面色煞时一白,口中喷出一口猩红鲜血,鲜血离体急速便黑,化作浓烈的尸蛊气息。
一拳换重伤,随着这一口鲜血喷出,他面上的血线朝着脖子不断退下。
可腹部间深深驻扎在丹田气海之中的尸蛊却仍是犹如跗骨之蛆,疯钻狂啃,在气海之中翻腾不休,贪婪的吞噬着其中元力,甚至飞快游走之间,来到那株雷种旁,开始盘踞啃咬。
雷种早已与陵天苏是神魂融为一体,这种在身体深处直接啃咬雷种的疼楚甚至是撕裂**的百倍千倍。
“该死!”他低声咒骂一声。
这尸焰竟是深藏大咒,让体内尸蛊产生可怕的变异,就连昊天伏魔拳都难以完全压制尸蛊的爆发。
就在这时,一团黑雾用虚空中渡涌而来,自那团黑雾之中,伸出一只极度苍白诡异的手掌。
那是一个男人的手掌,他朝着某个方位探去,分明是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却给人一种手摘星辰的乾坤大气磅礴感。
陵天苏眼瞳剧烈一缩,前方箭矢道路豁然失去光明,那人手掌之中,多出了一只星光淬炼出来的箭。
诛暗箭!
圣器一箭,竟是叫他轻描淡写,从容不迫的握在了手中!!!
修罗王都畏惧忌惮的箭,他徒手轻易握住!!!
与此同时,暗渊主殿内,传出一道声如洪钟的怒吼之音,一只巨大参天的四翼白虎,撑破殿宇冲天而起。
小猫儿急急呼唤一声:“爷爷!”
白虎身后的四只金翼疯狂渗血,在天空之上挥洒成殷红的雨,看着竟是别样触目惊心。
分明已经快要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白虎却仍自不断在空中盘旋飞行,他的眼耳口鼻,皆在溢血,虎躯洁白的毛发间,升腾起玄黑古老的图腾纹路。
殷红的血珠在天空之中与黑雨发生激烈的碰撞,短短几息的功夫,天空之上的黑雨竟是以如此沉重的代价化去大半。
殿主化作白虎之躯,不知为何,对着那名黑雾人有着滔天巨浪般的怒火,一双灯笼大小的虎目含着愤怒的凶光。
陵天苏只觉面颊大片滚烫浇淋,殿主的鲜血自他四翼之中喷溅了一脸,前一瞬还遥望足有千里的巨大白虎,此刻却是带出了一道残影,一口咬中前方那团黑雾人影,从他面前飞速掠过!
下一刻。
一只冰凉的手掌带着一丝古老的气息,搭在陵天苏的肩膀之上,就像是寻常老友打招呼一般。
微带笑意的醇厚男子嗓音极近距离的从耳侧传来,让陵天苏浑身寒毛根根倒立炸起:“如今好戏才刚刚登场,何必急着离开。”
陵天苏没有回头,因为他根本无法回头,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掌传递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气息,让他体内不论是昊天之力,元力,还是尸蛊都在一
瞬间归于死寂。
此刻他就如同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让他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森冥部落之中,竟然还藏着比修罗王还要可怕的人物!
陵天苏甚至无需去怀疑,只要这个人想,覆灭暗渊殿完全不过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事。
可既然如此,为何此人却要如此大费周章,挑起魔夜战争。
耳侧的呼吸声分明轻微似羽,可莫名让人觉得倒更像是一只深海巨兽在长长的吐息。
一个绵长而恐怖的呼吸。
陵天苏死死咬牙,眼底翻涌着不知名的戾气:“我的母亲,是你抓的?”
男人发出低沉愉悦的笑声:“不错,我不仅抓了她,还将她投入幽紫大阵中,每日放养心头血,九尾狐的心头血可是有着很多的妙用。”
陵天苏压抑着心中翻腾的愤怒,声音竟是诡异的平静:“不知阁下——是天上哪一位神尊大人?”
轻轻搭在肩膀上的手掌骤然一紧,一种蓄势待发的可怕力量在他掌心聚集,只需他轻轻用力一捏,陵天苏的身体变化瞬间化为归无。
而与此同时,也恰恰证明了,天上天下,唯有神尊亦或是冥主,方有此等可怕令人心悸的力量。
但如若真是冥主,陵天苏不认为,他会这般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貌示人。
而那艘战舰的星辰晶,以及大轮明宫的十万天体神柱,更能够贴切证明陵天苏的猜想。
男人低沉的笑声依旧从容不迫:“好聪明,可一般聪明的人,往往都活不长。”
陵天苏忽然想起与食骨灵盒之间的约定,心中并无多大情绪波动,他淡淡道:“我不会死,至少,不是现在。”
如果此人有心杀他,一早便可以动手。
真是杀人者,是没有闲心功夫费这么多话。
虽然对于此人身份以及目的有着团团迷雾未解,但陵天苏却是隐隐看出来了,现下的魔夜战争,他只能当一个推波助澜的局外人,根本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执棋者。
究竟是什么,限制了他?
而此人,似乎对他极有兴趣,如果不是他执意要离开暗渊殿,陵天苏甚至怀疑,此人根本不会现身出手。
“不错,至少不是现在,你还有用,我居然在你身上嗅到了圣人剑骨的气息,这可真是一个神奇的缘分。”
“我还有用?”陵天苏冷冷笑道:“我不过是一介半妖,于神 尊 大 人 您能有何用处?”
他可以将那四字咬音极重,嘲讽意味十足。
男人真的很喜欢发笑,那温醇的笑声与他周身冰冷残酷的气质全然不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与他对话的那个人是陵天苏的缘故,他的嗓音总是透着一股悠长的耐心。
“你应该为你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感到自豪,这场魔夜盛宴,可是我精心为‘弑神者’而准备的。”
陵天苏眯起眼睛,狭长的狐狸眼眸深处带着几分莫名的冷意:“这还真是一个令人厌倦的称呼啊。”
他对这三字,谈不上有着刻骨的恨意,但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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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八章:诛心
原以为有些往事可以被历史的尘埃所掩埋,却不知,微风轻拂,被卷起的尘沙之下,那些深刻的痕迹依旧醒目。
看似平静的神情下,早已起了万丈波澜。
男人手掌却已经离开了他的肩膀,体内的尸蛊没有了他的压制又开始疯狂蠕动起来,他的声音在流风之中回旋:
“今夜的战争尚未结束,修罗之主的命格尚在,你是暗渊殿内最锋利夺淬的一把刀,可不能就此离去啊。”
陵天苏转身,目光冰冷地看着那团黑雾弥散不知何踪。
果然。
修罗王没有那么容易死。
真相宛若一颗颗零碎的珠子,在这一刻串联出一个完整的圆。
四野八方,暗渊殿的战士体内尸蛊尽数爆发,实力低微者,直接被开膛破肚,血红色的虫子从体内钻出,继续啃食其骨其肉。
甚至是连一些早已战亡的人,遗体也在急速枯萎血气疯狂流逝。
连绵起伏的群山泛起浓郁的赤红魔意,血水蔓延,万里皆是赤地。
这一刻,深至脚踝的血水之中,尸蛊宛若游蛇一般纷纷朝着那座巨大无边的残骸宫殿飞速游去。
在尸蛊的带动之下,万里血水宛若活了过来一般,逆流之上,四面八方的汇聚进入残破宫殿,将殿前印有‘大轮明宫’四个古老肃杀的大字衬得愈发猩红狰狞。
一个巨大的修罗法相,自大地肺腑之中苏醒过来,那宛若沉淀了十万年的修罗戾气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
陵天苏开始冲向营地。
那里早已是血光一片,残骸遍地。
他刚一赶到那里,便见到苍怜身体倒飞轰出,撞进远方一座巨山之中,紧随其上的,是一灰一紫,两个身影。
青狐。
天妄杀。
陵天苏目光寒戾锋锐:“找死!”
离尘夺声出鞘!
四周百余里的空间荡出无数金色的丝缕,那丝缕宛若莲藕断裂时的丝连,林木摧折倒伏,暗色长风似乎都在这一瞬凝滞下来。
每一缕丝线,皆是一笔足以斩碎万物的剑意。
朝着苍怜方向追出的两名神游境大能,背脊皆是同时一僵,一种极为古怪的念头在心中油然而生。
仿佛有着一把神圣的巨剑,包含着圣人之怒,悬在他们的后颈之处。
苍怜抹去唇角滴滴答答落下的鲜血。
这一次,倒是真叫这两人偷袭了个彻底。
她满目阴沉低头看着自己手臂间的血线,若非尸蛊爆发得突然,她又怎会如此狼狈。
但是,偷袭成功,也仅仅只有这一次。
“小妖儿,先去找你母亲!这两人交给本尊即可!”
她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听了这话,陵天苏心中猛然一惊:“娘亲她怎么了!”
苍怜咬了咬牙:“剥魂术!我也是方才才察觉到的,她的记忆被人篡改过,而且精神情绪一直都处于一种濒临崩溃失控的状态,一开始那个小狐狸精的叶笛尚且能够拉回她的理智,如今——不知是何故,她的一道分魂被人炼化,已经彻底失控成为傀儡,这满地的人类尸体,都是她一人所杀!”
苍怜一字一句,都让陵天苏心头泣血!
他双眸赤红一片。
极度愤怒之下,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在愤怒沸腾之中烧出了绝对的理智。
一双幽蓝的眸子化作了冰一般的冷静。
深邃莫测的目光望向了那个巨大的修罗法相,眼底有着杀意浮动。
弑神命格,弑神命格!
他眼瞳缩着,一种天生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一股浓烈的寒意从背心瞬间密密麻麻地密布至了后脑。
陵天苏缓缓闭上眼瞳,厉声喊道:“离尘,应招!”
冰冷如镜的剑身,离尘二字发出烫金神圣的光辉,自陵天苏身后,一把金色巨剑的法相。
“兵解式。”繁星剑经,第九式,也是最强一式。
巨剑法相剑气崩裂成万千剑丝,金色的剑丝宛若贯穿两界的一把把锋利长剑,咻咻咻直冲云霄,位列星宿天星方位,汇聚出了日月星辰阵法,将整个暗渊世界点亮了金色的星空浩海。
繁星点点,星光化剑,每一道剑,皆蕴含这帝子一剑之真谛。
他踏上一道剑光,白袍招展,不顾脊骨剧痛,令风翼解体,体内那颗羽衣血融入凤翼之中,化作千千万万的赤金圣羽。
以陵天苏手中离尘剑为首,流星剑芒以及千万赤金圣羽,将修罗王那具巨大的法相直接贯穿!
苍怜太古剑挑开天妄杀的金蛇长剑,剑气狂吐之下,她一剑招来域外天火,将之逼退。
可她面色却是大急:“小妖儿!回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小妖儿竟然不去寻母,而是意图诛杀修罗王。
腹部剧痛阵阵,身体的血线开始皲裂。
被一剑逼退的天妄杀面色阴沉之际,他自认为自己得到小冥主传承,本该实力通达的他,现实竟然却是连一个丧失妖魂的妖尊都无法压制。
一轮黑日自他眉心绽放,悬与头顶。
他正待继续发起新的一轮攻击,却是被青狐阻拦:“等等。”
天妄杀满眼皆是戾气:“你干什么!”
青狐道:“杀人不如诛心,妖尊有多强大,你不懂,我懂!那个女人有多狠我更是深有体会,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重伤后的你,是想成为修罗王的养料吗?”
他们二人与修罗王,真正算起来,可并非同一路子的。
听到修罗王三字,天妄杀彻底冷静下来,眼底燃烧的熊熊战意也随之熄灭。
“诛心?青狐你这打算是继续用你的阳谋来算计我?不过很可惜,我并不打算给你这个机会。”
自苍怜脚下,蔓延出冻结万丈大地的恐怖寒意,漆黑的大地瞬间化作一片霜白,如夜的眼瞳也在逐渐变细变窄,一抹金意从眼瞳深处扩散晕染开来。
金色的瞳仁给她带来了几分远古的凶怨之意。
青狐眯起眼眸:“尸蛊爆发还如此精神,真不愧为妖尊大人,可是……你那小男人,他在这蛊毒之下,又能支撑多久呢?”
仿佛戳中什么死穴,寒意陡然凝滞。
而天妄杀也露出了一丝睿智的微笑,金蛇长剑自动归鞘,他施施然的怀抱双臂,不再说话。
青狐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听说,在入殿以来,曾经有一次,
你那小男人在查入殿人员的名单?真是可怕,这是想杀人不成?”
苍怜眼瞳暴射出寒芒。
青狐眼底愈发阴郁薄凉,甚至因为预知未来,仿佛看到妖尊大人因为痛苦难以抉择的挣扎神情。
她瞳色愈发深沉似渊,面容也逐渐扭曲:“想知道蛊主下在了谁的身上何必这么麻烦,为了报答妖尊大人的知遇之恩,我自当知不无言。”
她阴恻恻一笑,笑容扭曲之下深藏快感:“我十分好奇,一个是能够在床榻之上哄你开心的男人,一个是为了自己最爱的师尊而忍辱负重三百年的徒儿,两者之间,你!会!保!谁!”
凄锐成魔的嗓音如同雷霆震心,在天边火光的映照之下,苍怜的面容骤然失去全部血色!
刚从大地之中复苏的修罗法相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之声,而后天崩地裂一般,巨大的法相如魔山崩塌,寸寸瓦解。
陵天苏手中离尘剑脱手而出,与散成无数星光的剑意一同化作成了滚滚磅礴的灵流剑潮。
他一手点在自己心口间,漠然吐出二字:“剑起!”
霎时间,一柄宛若足以贯穿天地的巨剑拔地而起,犹如亘古历史之中复苏的一把圣剑。
强烈的剑气与磅礴的修罗戾气发出激烈的撞击。
陵天苏唇中涌出血沫,眼底却是一派冷厉,冰冷的目光微动,生死须臾自己也不知是朝着那个青影方向一扫而过,眼神莫名。
离尘剑贯穿修罗法相,带出一枚殷红色的珠子,在激烈的强流碰撞之下,破体而出。
陵天苏身形闪动,正欲抓住那枚珠子。
他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是修罗珠。
破碎的法相陡然逆流回旋,凝聚出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影。
女子身影与常人一般无差,修罗竖瞳在幽空之中拉出一条长长的猩红长线,法相被破的修罗王竟是不见丝毫动怒,反而发出无不畅意的大笑之声。
她握拳轰出,连绵的风雷之声炸起,虚空的空间被一拳震碎成万千锋利的气机,朝着陵天苏疾射而其余,锋利成万千笔直的气线的拳意与陵天苏繁星剑经第九式兵解式的星光剑意在虚空中相遇。
星光大灭,气机消散。
可是修罗王的拳头仍在继续前行,拳头前进的声音依然如雷。
这一拳太过于可怕,陵天苏无奈,只好放弃去取修罗珠,心念一动,在虚空中疾驰的离尘剑消失不见。
下一刻,掌心金色的光斑凝聚,重新化作离尘剑稳稳握在掌心之中。
陵天苏炼化圣人剑骨,一举一动,皆可化剑,每一寸肌肤,亦可藏剑。
而离尘为他本命道兵,自可随时随地以意念招来。
举剑架于手臂,格挡。
那一拳轰然而至。
陵天苏周身荡出万千飘飘落叶,他自落叶中轰然坠入大地。
大地凹陷,形成一个人形大坑。
未等他翻身爬出,修罗王已经闪到陵天苏的面前,未着鞋袜的白皙玉足带着不可阻挡的力势踏在陵天苏的胸膛之上。
无声无息。
但是在旁人眼中,却是看到以修罗王身体为中心,荡开一圈横扫千里的恐怖环形气浪。
众人不敢想象,她足下的那个少年会成为怎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