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章:九君
黑袍殿帅轻叹一声,放下手中鱼饵,举目看着长廊小道尽头后,以影影绰绰的树海为背景的那位女子,她黑裙如夜,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殿帅抬手抚了抚唇,将唇角虚假的笑意抚得看起来真实了些许,他轻笑道:“幽笙姑娘能够这么快找上门来,倒还真是让我有些意外。”
幽笙眉目微动,直言道出她的真名,果然这个男人已经看出了她的身份。
凝眉看着在那个男人恐怖气机影响下,无声沸腾的碧湖犹如一个巨大的锅炉,其中焚煮而亡的红色锦鲤纷纷在碧色湖水之中炸开一团团血污。
而这个男人温和的眉眼之间,再也不见投食时对那群锦鲤的喜于言表之情。
幽笙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万人之上的一殿帅长,也会凌虐弱小鱼类?”
殿帅面上笑意更浓,目光毫无遮掩地放肆流连在幽笙神上,目光不见任何淫邪污秽,就仿佛在欣赏七界内最珍贵唯一的瑰宝。
更重要的是,他眼神之中**的占有之意,仿佛这唯一的瑰宝已经属于他一人。
幽笙十分恶心这种理所当然的目光。
他抬掌倾压,沸腾的湖水陡然平复,湖面之上漂浮着的血污在他挥手之间腾空飘起,随着暗风席卷而去,池水再度恢复清明碧色。
只是,湖中再无一条锦鲤。
他支着下巴看着黑暗之中那名美丽的女子,笑容温和无害,故作意外道:“幽笙姑娘贵为上位神族,神尊之女,视凡众如一渺,视生命为贱尘,竟然也会在意一些连灵智都未初开的游鱼?”
他双眸弯弯:“我可真是好奇,究竟是什么能够磨去一个神的棱角与冷酷,锋芒与无情。”
幽笙冷冷一笑:“既然知晓我为天神,你还敢再无面前造次?”
殿帅双掌一摊,理所当然般地说道:“为何不敢?如今你自降神格,不过才通元境,我压你整整两个大境,莫说在你面前造次……”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英俊的面容之上划过一丝玩味。
“即便本殿帅要与幽笙姑娘你在此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共行周公之礼,也是容不得你来拒绝的。”
幽笙生冷的面容上腾起一股戾煞之意,如黑宝石一般的美丽眼睛蕴满了肃杀迷雾,深不可测!
她毫不犹豫的解下黑玉指环,化作一张布满流光夜色的漆黑战弓,搭弓拉弦,一气呵成,宛若星辰淬炼凝聚的一把箭,蓄势待发!
她冷冷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一声侮辱意味十足的‘狗东西’三个字让殿帅神色一下子变得无比愉悦起来。
他眼风施施然地看了一眼她手中诛暗箭,不论是天地间的元力还是那轮瀚古渊镜内散发而出的纯净暗力,皆在她这一手张弓之下,尽数汇聚于那支箭锋出。
只需她手指微微一松,纵然他是神游境,也会魂飞魄散,万世不复!
“你若是放箭,诛暗弓便会自封,三日后暗渊殿大破,大轮明宫现世,届时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说出来的话却是说不出的缠绵幽怨:“你杀了我,谁来保护你啊。”
搭箭的手指微微一僵,幽笙眼皮一抽,心中掀起了巨浪:“三日后暗渊殿大破?这不可能!有殿主在,森冥怎能入侵?!
况且射幽台大获全胜,森冥部落的万数冥族再无黑暗冥力支撑,早已气竭,莫说三日后,近百年间,森冥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殿帅从容地翘起一个二郎腿,双臂摊开靠在栏杆上,笑道:“射幽台大胜,冥兽尽数陨落,这点的确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原以为那小子不过是你手中一颗有用的棋子,却不曾想你竟是连修罗道化都传给了他。
修罗道化是幽冥神尊自创功法,有着开天辟易之能,除了本家直系血脉者,不得修行,幽冥神尊曾经扬言,修罗道化一生只传独女一人,唯一破例一回,将此功法授予帝子无祁邪,那也不过是将他当女婿对待。”
看着面色逐渐有些苍白的幽笙,他的笑容也渐渐生冷下来:“那无祁邪心气儿比你还傲,万数星域之中的上位天神皆将你视为心中所爱,对你倾慕万年,唯有他,不屑一顾,甚至是有些瞧你不起。
也是,他为神帝之子,天道传奇,而你的父亲幽冥,却是出自九幽杀域,并非出自正统神族血脉,名声项来不佳。
堂堂帝子,未来七界共主,可掌万域生死轮回,自然不会让自己霸道高贵的血统染上任何一个污点。”
殿帅微笑的眼睛里闪烁这恶毒与嫉妒的光辉。
他磨了磨牙,面上仍自带着虚伪的假笑:“幽笙,你死心吧,你当不成帝后的。”
幽笙遍体寒凉,固执地紧咬下唇,用力之深,生生勒出一道鲜血红痕,血腥的气味在口中蔓延,苦涩辛酸。
殿帅字字诛心,语语烙魂,本以为该是致命的刀剑致命之语会将她的眼泪给逼出来。
可是幽笙没有哭,只是心里有些难受委屈,咬唇固执道:“我从未想过要当帝后。”
听了这话,殿帅眼底虚伪的光散去几分,多了几丝柔软,声音也不由变得缓和几分:“嗯?那你想要什么?”
我都能给你。
他眼底笑意虚虚实实。
“我想要的?”幽笙眼底茫然不过一瞬,随即很快化作坚铁般的意念,掷地有声:“我想要的——是杀死修罗王。”
殿帅面上笑意渐渐凝固,甚至就连假笑都快要崩不住了。
幽笙深吸一口气,目光深沉地看着这个男人:“你究竟是何人?!”
暗渊殿内的殿帅,可没办法知晓神族这么多的辛秘往事。
殿帅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袍,面容上的笑意敛得干干净净,漆黑的双眸流溢出一抹赤金色的光泽。
他看着幽笙手中箭锋,丝毫不担心那只箭会突然离弦而去,夺他性命。
他面色无不认真肃然,左脚向前一步,右手握拳贴于心口,做出一个神族特有的执心礼。
他漆黑的发丝在暗夜之下渡上一层神圣的金光,一身衣袍见的黑玄
之意逐渐褪色化作神圣的金白,此时的他周身洋溢着庄严和神秘的光辉。
“认识一下,吾名演左,第五暗星神域之主座下九夜少君,神女幽笙的婚姻者。”
幽笙眼瞳缓缓长大,心中震惊。
手中的弓箭都在紊乱极致的心绪下微微发颤,身体却是僵硬无比,无法言语。
心中恍惚费解!
为何?
那个彼端神国的荒帝之孙,第五暗夜星域的九夜少君,她的联姻对象——会出现在这个暗渊殿中?!
谁来给她解释一下!
殿帅,哦不,是九夜少君演左见她如遭雷击的恍惚模样,眼底流转出一抹冰冷的笑意,他眯起眼眸。
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原地。
黑暗长风荡开一汪湖水,寂静的暗渊世界里雨雾骤散,就连天空之上的镜光都在一拳轰出的磅礴气势之下,光芒尽散!
演左的拳,落在了幽笙的身体上。
这一拳,因为愤怒,快过了一切,快过了光阴,更快过了她手中的箭。
幽笙只觉腹部间传来一股剧痛,直击灵魂!
身体仿佛被九重天域以外的支天神柱轰中,身后空间层层尽爆,白皙绝美的容颜涌上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这一拳,轰中了她的身体,更是轰中了她的魂灵。
虽然演左如同幽笙一般,自降神格才放得入殿潜伏五十载。
可他身怀暗星神石,无需像幽笙这般压境界压得如此彻底绝对,修为只需压在神游初境。
这一拳,若非他刻意留手,幽笙早已暴毙如此。
即便如此,这一拳仍是生生将幽笙的魂魄直接轰离出体。
她喉间甚至都无法发出一丝痛苦闷哼之声,便看到了自己缓缓倒飞出去的身体。
身体与魂魄完全分开,唯有无数幽蓝光丝在身体与魂魄直接宛若藕断丝连一般千丝万缕的连接着。
魂魄离体轰飞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已经在百米之外。
而幽笙的身体却是漂浮在空中,以着缓慢的速度倒飞在层层破裂的空间里。
演左施施然收拳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自漫天凋零的空间里不断后坠而去的女子,眼底有沉痛,亦有无边的愤怒。
“杀死修罗王?你想要的是这个?不,不是,你想要的不过是撕了你我之间的那一纸婚约,幽笙,我堂堂九夜少君,便如此不招你的待见?!”
幽笙浑身气机甚至是生机,都在这一拳下大乱。
就连手中的诛暗弓都难以维持战弓形态,化作黑玉指环极具灵性地落在她的掌心之中。
兹啦一声,纤细的手臂间一缕衣衫炸裂,露出一抹雪玉一般的肌肤。
演左眉眼之间再也不见任何温和,只有无尽的严肃与阴冷。
他闲庭漫步一般缓缓朝着幽笙后坠的方向走去,声音却是诡异的柔和:“为什么要传给那小子修罗道化?你难道不知道整个七界内,唯有我才有资格成为你的丈夫修炼修罗道化吗?”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我不同人讲道理
幽笙无法回答,不论是身体还是魂魄只感觉到撕裂般的剧痛,滚滚的血泪自她眼角流出。
她心中愤怒,惊惧。
她清楚知晓,演左不会杀她,因为在那一纸婚书上刻下的,不仅仅是她们二人的名字,还有神域与荒域。
她曾千百次想要杀死自己这位婚约者,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
反之,演左此刻虽然杀她易如反掌,却也不能真的杀死她。
虽然知晓这一点,但是幽笙仍是愤怒,恐惧,灵魂惊颤。
因为她看到自己身上的那袭黑裙,正如水中棉花糖,自裙摆处化作黑色的星光,融去……
这一拳,竟是如此阴险,狠毒!
她眼前的情景在涣散模糊,光影交错中,她看着缓步而来,面色带着冷笑的男人抬起手掌,解开衣襟出的一颗纽扣。
一个简单的动作,其中恶毒的含义自是不言而喻。
幽笙战栗!
“知晓你出身高贵,平日里就喜欢胡闹,那好,你入暗渊,我便陪你入暗渊一起胡闹。
你想杀修罗王我也随你折腾,因为我知晓,自降神格的你穷尽一切手段都杀不了修罗王。
我不介意再次浪费五十年的时间陪你玩一张小游戏,但是啊,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够在狱法山找到你父亲的诛暗弓。”
演左解开自己衣襟上的第二颗纽扣,步伐始终不徐不缓,态度好似温水煮青蛙,他的眼神颇为无奈恼怒:“作为妻子,你如此不听话,我也实在是拿你没办法了,虽然强人所难这种事情我不屑为之,但你真的……”
黑金色的眼瞳流溢出诡异的光:“已经耗尽了我的耐心,修罗道化,你竟然传给一个弱妖小辈,今日不好好给你一个教训,你夫君我啊,真的是咽不下这口气了!”
后坠的身躯撞上虚幻的魂魄,二者终是再次合一,灵魂肉神的痛楚也尽数融合,爆发出可怕的摧毁醒拳意开始疯狂肆虐。
黑色的裙摆在拳意的侵蚀下撕裂成絮,每一缕衣絮又在瞬间里分化无数次,直至完全消失。
演左嘴角含笑,眼神饱含期待。
幽笙双眸大张,宛若星河一般的眸子竟是决绝,染红的双唇缓缓启合:“你——休——想!”
眉间星砂骤然大亮。
她要强行破开束缚神格的封印,时期未至,强行逆转神格,根本无法成功,但引发封印而爆发出来的那股力量,足以毁去她这副肉身。
演左嘴角僵硬,顿下脚步,眼神阴翳得可怕至极。
他死死咬牙,一字一句似乎都是从牙缝中磨出来的:“你宁可死,也不肯从我!”
幽笙后坠的身躯快要撞入树海中的一颗参天古树之上,她银牙死咬,带着入骨的固执与高傲:“幽冥之女,不曾有服从二字可言!”
纵然是她心中那人,她可以褪去自己的一声傲骨,放下自己神女的尊严,但不论是初遇,还是分别,她亦是从未臣服过那个人。
她是幽笙,生来便是云端上的神女,即便是打断骨头,咬碎牙齿,也绝不会跪入尘埃里,向他人臣服低头!
演左见她眉心星砂绽放到极致,显然是动真格了,他勃然大怒!
天地长风,卷起幽笙黑色残裙的衣摆,一袭宽大白袍拢在幽笙颓然无力的娇躯之上。
她终是没有撞在冰冷的古树树躯上,一个冰冷的胸膛带着夜晚晨露的气息,将她接住,裹入怀中。
一只骨骼分明修长的手掌覆在她的眼前,同时掌心也遮掩住了幽笙眉心那一颗即将崩塌的星砂。
演左一拳余威未散,前后叠在一起的两人直直轰上了一棵古树之上,三人合抱粗壮的古树拦腰劈折撞断。
幽笙却是没有遭受二次伤害,因为身后那人,温柔地将她护住,卸去了冲撞之力。
一声隐忍的咬牙闷哼,几滴温热的鲜血溢出,躺在幽笙的肩膀上,染湿白袍。
白袍之下,黑裙尽裂。
但终究,演左还是没有达到最终目的,甚至是连一饱眼福的机会都毁在了这及时雨一般的白袍之上。
但他无从计较这些,因为此刻的演左,如遭雷击,一身阴翳深沉到了可怕地步的气势席卷一空。
就仿佛看到了这世间最不可能看到的事物,他连连后退三步,双目战栗难休!
只见得幽笙身后的那个人抱着幽笙,缓缓从断树残叶之中站起身来,漆黑的目光凝视过来,暗如深渊。
他的嗓音却是如春雨一般温醇:“既然咽不下这口气,那我打得你咽气好不好?”
幽笙背脊瞬间僵直,不顾身体里沉重的伤势,开始不安奋力挣扎起来,抬手就去抓取覆在自己双眼前的那只冰冷手掌。
“老实一点。”屁股遭受身后那人用膝盖狠狠一顶,全然不顾她体内那撕裂般的沉重伤势,疼得幽笙双腿直颤,直接跌进身后那个人的怀中。
她果然老实下来,只是……覆在眼睛上的那只手掌心,湿了大片。
她哽咽着嗓子,吸了吸鼻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并非一片黑暗,因为天神的眼睛,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够清楚事物。
她睁着被泪水刺痛的双眼,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掌纹,她已经分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悲是喜,是忧是愁。
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那样翻搅著,灼烧著。
耳边温醇的声音仍在继续:“睡一会,醒来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的声音宛若魔音一般,纵然幽笙固执的想要保持清醒,可眼皮子终究是渐渐重若千钧,缓缓合上。
身体里的那一拳重势给她带来的沉重伤痛也终究是熬不过去,一度魂魄强行离体,意识也逐渐远去昏迷。
他抱着昏睡过去的幽笙,并没有像抱凤凰或者苏邪那般将她打横抱起。
而是像拖这一个大娃娃似的,拖在怀中,好在还算顾及她此刻赤着双足,地上尖锐木刺横生,他用力将幽笙的身体往上提了提,将她那双小巧雪白的赤足擦在自己的靴面上。
堂堂虚无神界第一神女,却是这副姿态被人拖抱在怀中,模样看着有些滑稽搞笑。
可是演左一点也笑不出来,不仅仅是因为那人怀中拖抱着的,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更重要的原因是……
“帝子?”
干涩的喉咙滚落出沙哑的两字。
他心中掀起惊涛,两字尾音震撼与惊疑长长拖曳。
幽笙身后那人比幽笙高了整整一个头,一只手掌仍自覆在她的眼睛前方,另一只手臂这是稳稳地圈揽着她纤细的腰身,一双深沉的眼眸无光无影,犹如万古漆渊,深不见底。
而那张脸,正是消失万年的帝子那张脸。
演左不会不知道帝子长得是何模样,所以他心中悚然。
据神界传言,帝子弑杀同族,犯下大罪,在堕入黄泉地狱间,幡然醒悟,痛定思痛,愿自承酷刑,甘受血婴万鬼啃食之苦。
那鬼婴是跳脱七界之外的诡秘生物,能够吃神炼化,沦为它们腹中食的,不论是神还是魔,皆再无翻身轮回之机。
有人说,帝子是承受不住那万世折磨的苦痛,但求一个解脱。
还有人说,帝子与血婴树下的盒子做了一个不为人知的交易,盒子许诺了他,他以神血喂养万千鬼婴。
但不论是那种传言与说法,能够得到的,也是唯一的结论。
那便是天界帝子,灵魂不复,永世陨落!
全则必缺,极则必反,盈则必亏。
帝子完美的诠释了这几句话。
九重天阙上,那颗最闪耀最年轻的星星,自天际滑落,便再也不可能重新散发光辉。
演左不可置信,他觉得眼前这人一定是假的,他厉喝一声:“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嗓音伴随着清风徐来,经过岁月的沉积,褪去了几分锋芒,多了一些内敛的温醇:“认识一下,吾名无祁邪,九重天帝子,万世轮回者。”
“这不可能……”演左面色惨白。
如果说,凭借着那纸婚约,他与幽笙之间还有着周旋的种种可能。
但如若是……帝子尚且长存于世,幽冥神尊根本就无需继续这场婚约。
而他未死,那个入骨执着的神女,更不可能倾心于他人了!
嗖!
一道无形剑气穿破长空,划开他的脸颊,殷红的鲜血止不住的流淌,神族强大的体魄,体内自行流转的星辰之力,竟是无法将这一道小小的伤口愈合。
演左双眸颤抖,手指抚过面颊上的伤口,指尖残留着的剑意不过一抹,却是令人战栗,心跳如战鼓!
大碑剑气!
在这世间,可以有人模仿得了帝子的脸,却模仿不了帝子的剑!
眼前这个人!
他只能是无祁邪!
这位九夜少君心中恐惧之意在以着惊人的速度滋生着。
可他却是强打着精神,故作镇定道:“纵然你是帝子又如何,幽笙是我演左的未婚妻,难不成你还想管别人的家事不成!”
那个人眉目依然深沉似海,只是淡淡地道:“你何时见我跟人论过这些道理?”
演左神色一滞,脸色阴沉,当他目光流转间,捕捉到这位帝子身体里流露的气息,不由眉头又是一蹙,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试探说道:“如今你体内境界气息,何以只有神游?”
那人垂眸:“杀你,却很简单。”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姐姐动动脑子(第一更)
演左心中一寒,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他静了须臾,随即沉声道:“你是天界的罪人。”
他掀开眼眸,目光很平静:“谁给我定的罪?谁有这资格?”
理所当然的口吻,理所当然的语气,而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大罪自认,那是因为他自缚。
噬神?
这个罪名更是起得有些可笑了,在八大神尊手里头,哪一个不是沾染着万千神族鲜血才有这今天这般地位与权威。
天界的绝对掌权者,手中最少不了的,便是杀戮与血腥。
而帝子为天界做出的功勋与建业,足以压下他的杀戮与同族鲜血。
若非他自罚其身,何人敢定罪于他!
四方神兽,五曜星神,皆为他麾下之臣。
他亦是天地七界,四海蛮荒之中,唯一一个以幼神之名,战耀九方!君临神界的传奇!
小小年纪,羽翼丰满得却是可与神帝争辉!
如此人物,谁敢定他罪罚!
演左说不出话来,只是目光如锋,死死地盯着他怀中女子,目光极度不甘!
他神色极致悠然,但演左还是看出了那双漆黑眸子里的浅浅不耐。
演左脸色蓦然一沉:“你若杀我,会引起神界两域战争!”
黑暗寂静,风止影止,那个人脸上难得露出一个微笑,唇边的笑意竟是浓烈:“你似乎将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些。”
演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你究竟想怎么样?”
“碍眼。”他淡淡吐出两字。
“什么?”
“要么死,要么滚,这样便不会碍眼了,自己择选一个吧?”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落入演左的耳中却接近施舍。
黑金色的眼眸不再深邃,翻涌出的情绪宛若海上泡沫,再难遮掩:“七界之中,想要你性命的人很多,如今你只有神游境,就不怕我将你还活着的消息宣告七界。”
那人唇边的笑意微散,可看起来确实有些冷凉淡泊:“你大可一试,反正……”
覆在幽笙眼睛上的那只手掌松开,寸寸下滑,捏住她雪白削尖的下巴:“有人希望我死,有人希望我活,想我死的人太多,数不清楚,想我活的那个人,她的父亲当属第一。”
演左绝望了。
他说得不错。
在数万年以前,这位帝子与幽冥神尊私交甚好,更是有着八拜之交。
帝子结交之心十分纯粹单一,只是觉得幽冥值得一交。
可幽冥的心思,却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了。
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表面上与之称兄道弟,可暗地里却是好几次灌酒于帝子,将之灌醉打包带回府上扔到自家闺女的床榻上,任之享用。
索性神女幽笙还没荒唐到那种程度,一只并未成就好事。
后帝子自轮回中陨落,幽冥神尊遗憾之下,才不得不为自己的爱女另寻婚事。
如今这要是知晓无祁邪还活着,怕是第一时间便会掀起腥风血雨,将七界一众觊觎帝子性命之辈血洗炼世。
再趁着帝子境界未满,直接劈晕了,扔进闺女房中。
而如今,这也不能够保证,这位神女幽笙,在寂寞绝望了万年时光后,对这位心心念念,求而不得之人还能够一如
当初一般把持得住?
自然是不可能的。
到那时,他演左偷鸡不成蚀把米,倒真是得含恨而终了。
如此,唯一能够寄托的,便是三日之后,暗渊大乱,这位帝子最好是死在黑暗无人知之处。
神游境看似强大,但三日后那宛若灭世一般的灾难,即便是殿主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一个尚且轮回之中的堕神,又如何能够安然度过。
面上阴沉不定良久良久,紧握的拳头终于松散开来,他死死咬牙道:“无祁邪,希望在他日,我与神女幽笙的大婚之礼,能够请你喝上一杯喜酒。”
说完,身体化作一缕孤烟,飘至黑暗长空,就此遁去无声。
……
草木生萤辉,暗夜山坡有着细绒白花绽放。
秋末初冬树木改色,流水默默孤寂潺潺。
四周一片寂静,古境幽光铺满山坡,照亮树下沉睡女子纤细的眉,苍白的脸,以及眉目嫣然间那颗黯淡的星砂。
夜雾婆娑,寒枝露正浓。
女子身上一件宽大白衫,蜷缩成团昏睡的姿势虽然能够让那件白衫将她身子尽数遮掩,可山远林深间,总是避免不了沾染上一些山间的霜染寒润之气。
白衫渐渐起了一层湿气,泛着一层冷冷的透薄之意,贴着那雪色如玉的肌肤,反倒叫人觉得欲盖弥彰,半遮半掩。
她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的。
睫羽簌簌,掀开眼帘。
只觉周身裹着一片微寒,覆在身上的白衣没有半分暖意,她看到草木小石之上,一个背影沐浴着萤火微光的背影。
她大梦惊醒一般坐了起来,牵动了腹部的伤势,身子剧痛难当也强忍着,身上白衫自她肌肤间滑落至腰际也恍若未知。
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背影,好怕错过些什么,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嗓音如狂风掠过枯叶的颤:“我这是死了?还是说……”
语调微微一顿,双眸之中划过一丝最深的痛:“这又是一场梦。”
梦幻既泡影。
她不要泡影,更不愿沉渡在梦中无法醒来。
那个背影缓缓转过身来,满山萤火苍白了少年的面颊。
他看着她平静缓缓而道:“死?阿笙姑娘若是想死,那劳烦先将我的衣服还给我,暗渊殿的风,太冷了。”
阿笙?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明,泡影也在在波涛狂澜般的情绪拍打之下支离破碎。
那个人从来不会叫她阿笙姑娘。
只会冷冷直言唤她性命。
而萤火微光之中,那张脸庞,也非万年前那个人的模样。
她思绪有些混乱,半天搞不清楚状况,但胸口之下,却是狠狠一窒。
方才还感觉不到的伤势剧痛此刻如潮水般泛滥倾压而来,碾压至全身每一个角落,疼得脚指头都蜷缩起来。
幽笙面色苍白,神情惨淡:“为何会是你?”
坐在小石上的少年捏拳掩唇轻咳一声:“为何就不能是我?”
拳头放下,唇色是苍白的,不见一丝红意。
可幽笙却未发现,他不动声色收于袖中的拳头,却是湿红了大片。
他虽然成功逼退了那位九夜少君,但对方也不过是忌惮于帝子的身份以及神游境的气势威压。
方才种种,看似从容淡
定,处处领占上风,但其中艰险,唯有自知。
若是演左心神稍稍安定谨慎一分,稍加探测他的真实修为,便可知晓他不过才通元巅峰之境。
如今他底牌耗尽,都绝无可能是演左的对手,更别说在他身后,还有凤凰苍怜这些软肋。
几番简单的对话下来,谁也不曾知晓,他背后衣衫早已湿透,就是接住幽笙那一瞬,拳势余威爆散开来,都为他带来了极重的内伤。
命悬一线的生死交接。
拼的不是修为,而是底气与魄力。
若是底气稍有不足,演左必然看出破绽,必然将他就地诛杀!
幽笙怔怔出神了片刻:“不……不可能的,方才分明是那个人,他肯定还在暗渊殿!”
挣扎起身,她像是一个受惊彷徨的小鹿,阑珊跌撞。
陵天苏眼神无奈,起身走了过去,蹲在她的面前,双手托腮看着她,语气很是平静:“你走光了。”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让幽笙忍痛起身的努力全部白费。
顺着陵天苏戏谑的目光低头一看,白衣之下,黑裙不复,雪腻的肌肤几乎晃花了人的眼睛。
演左那一拳阴险歹毒,直接轰灭了她一身的衣衫,就连半片丝缕都不存。
“啊!!!!!”
她尖叫一身,脸上跟蘸了辣椒汁一样火辣辣地烧了起来,赤着莹白的脚尖蹲在地上,双手掩胸,肩头簌簌微颤。
陵天苏慢悠悠地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自己的外衫一角,无言将滑落的衣衫再度拉起覆在她的肩膀上,问道:“能站起来自己穿衣服吗?”
说完,还指了指事先在幽笙身侧整齐叠好的衣物与长靴。
幽笙缓缓抬起头来,那双高贵圣美的眸子也逐渐蕴满了湿润的雾气,眼梢红红,模样看着有些委屈地憋了大半响,才磨着牙齿狠狠道:“你看到了?”
陵天苏收回手掌,遮住自己的眼睛:“没看到。”
幽笙被他这敷衍的态度气得差点吐血,面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
陵天苏转过身去:“将衣服先穿好。”
幽笙咬着牙,捏着白衫衣襟,抓起衣物就躲到巨树后面去了。
办响,她才磨磨蹭蹭地走出来,右手时而捂着腹部痛处里,面色虽然苍白,却也没有了方才那般虚弱无力。
似乎是躲起来穿衣服的时候,服下了几颗效果显著的疗伤灵丹。
她将白衫外袍扔给陵天苏,面色臭臭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看到陵天苏接过白衫后毫无忌讳的就穿在自己身上,她眼皮微微一抽,突然有些后悔将衣服还给他了。
方才前不久,她还贴身穿着这件衣衫,他居然也不洗一下就自个儿穿上了。
陵天苏穿好衣衫,系着衣带,头也不抬的说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儿,我听暗侍说你去找殿帅麻烦吓了一大跳,姐姐,麻烦你行动前长长脑子好不好,你通元,他神游,你去找他麻烦?
你找死不要紧,但麻烦你找死之前能不能先把诛暗弓交给我,修罗王还未死,战功点都还未弄到手,我媳妇儿还等着冥烟果来治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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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三章:哥哥是爷爷(第2更)
幽笙眸光暗沉沉地看着他:“这么说……还是你救了我?”
陵天苏懒懒掀了掀眼皮子:“大恩不必言谢。”
“可是那是神游境的殿帅,他会怕你一个小妖?”
“他不怕我,但是得怕我手中的诛暗弓吧。”
幽笙面色生冷:“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值得令人信服的说辞。”
陵天苏抬首看了她办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双手举起做出一副投降状:“行吧,我实话实说,方才我威胁他了,他不得不收手认怂。”
幽笙面色冷笑之意更浓:“编,接着编,他可是彼端神国第五天的九夜少君,会受你胁迫?”
陵天苏又叹了一口气:“你非要听我解释,我可以同你解释,但是你得跟我保证,听完以后不许急眼。”
幽笙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手指紧张期待地绞着衣带,面上却是故作淡定:“你说,我不急眼。”
陵天苏抬起一只手掌,似是虚虚掌控着一团什么东西,目光大有深意:“那家伙轰完你一拳后就开始解衣服了,显然是对你起了非分之想,他眼底的占有执念很强,我接住你以后就开始威胁他啊,若是在靠近一步,我就摸遍你全身,他果然立马就黑了脸,一步也不敢靠近。”
幽笙面色顿时涨红起来:“胡言乱语!他堂堂九夜少君,怎么可能信你如此荒唐言语!”
陵天苏扬了扬眉,虚握的手掌合拢说道:“是啊,他是不信的,可看到我手伸进衣衫里的时候,他就不得不信了。”
说完还不怕死地补充了一句,面带嫌弃:“您好歹也是纵横神界几万年的神女人物,发育得却还不如我家凤凰的好,这点你该好好自省一下,不然以后嫁出去,会遭夫君嫌弃的。”
“你——给——我——去——死!”幽笙涨红的小脸气得煞白,提起一脚,衣摆飞扬间,狠狠踏在了陵天苏的胸膛之上。
陵天苏只觉得胸口被一记重石砸下,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倒飞而出,撞散漫山萤火,飞出去好远,滚了一身的脏泥,直至撞上一颗天然形成的巨石,才堪堪停下。
他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面色却是狠狠一白,扑通一下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捂着嘴巴。
“咳咳咳!!!”大量的猩红从他指缝间涌出,剐痛人眼。
他平日里并非一个轻浮之人,只是事到如今,他别无他法。
幽笙一脚踹出,再次牵动伤势,站立不稳,一手撑着树躯,一手捂着腹部喘息着,恨恨地看着陵天苏。
她真是太荒唐了,在方才有那么一瞬,她竟然起了一个无比天真可笑的想法。
演左说得对,那个人心气儿比谁都高,面色比谁都冷,可他却有着磊落的胸怀,君子的风度,厚德流光,两袖清风。
怎么可能会同这小子一般趁人之危,言辞轻浪!
定是自己念他成疾,魔怔了,才会在最危难,最无助的时候幻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她冷哼一声,绝美的面容肃杀冰冷,正欲放下一句附和自己神女身份的冷厉之言,类似于:你个无耻之徒!是自己动手抠出自己的眼珠子,斩去自己那只管不住的贼
手,还是要让我来云云之类的……
可目光如电触及而去,看到少年身下积成一滩小河的鲜血,她眼角狠狠一抽,面上震怒未消,可脚步却还是慢慢朝着陵天苏方向走去。
她站着,陵天苏蹲着。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吐血,蹙眉道:“方才那一脚我收了力道的,你怎么还吐成这样?”
陵天苏低咳两声,将手掌在青草地里擦了擦,背靠着巨石,懒懒地看着她道:“我当时听见那位殿帅同你说,三日后暗渊大破,你什么看法?”
幽笙眉目一沉,演左之言,不可不信,他是荒界的天神,没有必要说这种谎言来吓唬她。
“我觉得今年的暗渊殿,会出大乱子,毕竟……殿主已经闭关二十六年了,在这二十六年间,他从未现身入世。”
幽笙面容有些沉重:“甚至有传言,殿主——已亡!”
陵天苏慢慢张大嘴巴,心道若是殿主死了,那他该找谁去要那冥烟果。
而这偌大的暗渊殿,又要谁来镇压那冥族军团。
看着幽笙那沉重的神色,陵天苏心中也缓缓地压上了一颗巨石。
……
次日。
那位暗帅亲自找上门来了。
说是殿主有请。
陵天苏揉了揉自己因为认真思考一夜而熬出来的黑眼圈,默默捏紧了衣袖下的拳头。
幽笙之言,乱吾心曲,伤吾心神啊……
陵天苏跟随这暗帅的指引,一路朝着城中那座漆黑深殿方向走去。
万钧重的宽阔石门自行缓缓开启,轰轰的声音宛若深夜闷雷。
暗帅来到大殿门口,便不再入内,而是屈弯着腰,做出一副绝对虔诚的姿态。
陵天苏又朝着殿内不断深入,直至来到大殿尽头,殿内微有灯影,宛若无尽深幽的黑暗之中,这一豆灯火照亮了殿主的眉目。
殿主气势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威压,身上披着一个玄黑色绣着四翼白虎图的大氅。
他鬓角依稀可见苍白,双瞳之中有着老朽般的沧桑与浑濛,他看起来很垂苍,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年华于黑暗之中,眼梢眉间尽是苍苍疲怠。
可是殿主的面容却是不见一丝老态,反倒生得极为年轻,双眉如剑,雍容雄姿,风华正茂。
这么一眼看过去,倒像是一个年轻的皮囊下裹着一个苍暮危垂的灵魂。
殿主的嗓音和他的外表一样年轻,苍白的五指安静地搁放在台面上,他目光幽幽转来:“其实本座……一只都很想见一见你。”
殿内只有两人,但陵天苏知晓,这句话却并非是对他说的。
因为殿主在说话时,眼睛是看着他手腕间的铃铛。
在初次入殿之前,守殿暗侍曾说过,命猫出自暗渊。
陵天苏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右手负于身后,断去殿主那幽幽凝望的目光,问道:“不知殿主您与我那猫徒儿,有何渊源?”
如今大战将即,殿主自然不可能因为他射杀冥兽这种小事来招他入见。
或许在旁人眼中,射杀十只冥兽是一件极为了不起的事情,可
是对于殿主而言,微不足道。
从入殿的第一刻起,他便知道,这个看似年轻至极却又油尽灯枯的身体之下所掩藏的,可不仅仅是一个苍老的灵魂,还有难以言说的威势。
陵天苏相信,即便是灵界三尊盛首再次,也绝然撑不住殿主的一个眼神威压。
甚至是那位九夜少君,任凭他未降神格,在这位殿主面前,也不敢心生丝毫战意。
听到陵天苏的发问,殿主轻笑出声,他缓缓站起身来,似是想要朝着陵天苏这个方向走来。
陵天苏一步没动,甚至是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因为他看到,在殿主起身之际,一股绝对的凌驾与自然规则之上的力量禁锢着他的身体,抽取着他的生命。
那股力量来自一根铁索,铁索呈漆黑之色,乌光烁烁,宛若九幽魔铁之水浇铸而成,充满了震撼性的威压。
那铁索贯穿他的心口,烫烙出一个空洞的漆黑圆环,自他心口之中,早已无心!
陵天苏眼底看似平静,心中则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究竟是什么力量,竟然能够禁锢一位不死不灭,神道通达的问渊境!
那股力量禁锢着他的自由,让他无法继续向前。
他嘴角的笑意未散,只是多了几分苦涩的味道:“猫徒儿?这称呼倒是取得巧妙,若是溪月娘亲还在世的话,应该要唤我一声父亲,所以,你这只猫徒儿,得喊我一声爷爷。”
殿主身后黑袍无风鼓荡,袍面之上的白虎愈发鲜活逼人,四双银翼舒展之间,宛若可见风火水电,雷霆雨露在它翼下听其号令!
天地九行,皆可入腹为己用!
这便是……吞元兽。
陵天苏此刻完全愣住。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随手收的一只便宜徒儿猫,竟然与暗渊殿殿主有着这么大的瓜葛。
此刻自是不好再继续将她藏着捏着了。
轻抖铃铛,玄光闪烁。
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出现在大殿中央。
突如其来的召唤,让她那张又圆又大又毛茸茸的猫脸有些懵逼。
她今日刚吃完早饭,三只炸鱼干,舔舔爪子,就撑着自己的小拐杖,做饭后消食运动。
上一次镜渊魔自爆,也炸去了她半条小命。
陵天苏一年前的陨落,铃铛便处于了自封状态,如今他虽是苏醒,可外界危机重重,一劫接一劫,也未多加理会小猫儿。
如今时隔一年多的初见,小猫儿模样颇为搞笑。
猫脑袋上缠着重重绷带,一只猫爪撑着跟她身量等高的小拐杖。
另一只猫爪却是吊着一层绷带,猫肚子吃得圆滚滚的,模样娇憨,一拐一拐的姿态颇像是田园间里闲散的老大爷。
一出来,四只眼睛都看着她。
小猫儿紧张之下,打了一个饱嗝儿。
在自己最尊敬的师父面前发出如此不雅的声音,小猫儿甚是羞愧地低下脑袋,舔舔爪子,假装方才那个声音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殿主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色,但是他眼底流露出来的慈爱目光,却是做不得假的。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天启(第三更)
陵天苏走过去,将小猫儿抱了起来。
小猫儿顿时扔了小拐杖,趴在陵天苏的怀里嘤嘤哭泣起来。
声音奶萌奶萌,可劲儿撒娇:“师父,师父,铃铛都自封好久了,我一直都出不来,呜呜呜……灵器认主的,唯有主人陨落,灵器才会自我封印,师父溪月真是担心死你了,呜呜呜……”
陵天苏眼底笑意深浓,手指习惯性地骚挠着小猫儿毛茸且圆润的下巴:“担心?有多担心啊?”
小猫儿两眼泪汪汪,将猫的撒娇卖萌天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溪月担心师父担心的茶饭不思,日夜难免,人比黄瓜瘦……”
“停停停……”陵天苏伸手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皮:“是人比黄花瘦,你这肚子倒是圆的别致,没看出来哪一点像黄瓜了,腰身都看不到了,嗯,这茶饭不思得可真香啊。”
小猫儿脸上一红,还好有毛毛遮掩叫人瞧不出来,她扭了扭圆滚滚的腰子。
摇身一遍,化作窈窕少女,横卧在陵天苏的怀中,拉起他的手安放在自己盈盈一握的小纤腰上,仿佛在做最后的狡辩:“师父你摸摸徒儿的腰,还是很细的,肚子也很平,没有肉肉。”
“咳……”身为猫爷爷的殿主大人看不下去了。
自己孙女双眸噙满了清澈的纯净,明显便是情窍未开的懵懂之象,只知晓自己亲近哪个,就毫无忌惮的像那个人撒娇,倒是像极了薇儿小时候。
小猫儿身体微僵,这才想起来这会旁边还有着其他人。
她轻咳一声,从陵天苏怀中赶紧跳了出来,变成人形态的她有些怕生。
捏着陵天苏的衣袖,躲在他的身后,小声问道:“师父,这个大哥哥是谁啊?”
陵天苏朝着殿主大人看去,果不其然。
殿主大人的面色十分精彩。
他捏起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强忍着笑意道:“溪月,这是你爷爷。”
躲在他身后的小猫儿顿时五雷轰顶:“爷……爷?”
这他喵年轻的男人,会是她爷爷?
殿主将她仍自震惊,也并未过于着急与她这时候相认,而是看着陵天苏说道:“你可看到本座身后的那座古棺?”
陵天苏点了点头:“看到了。”
殿主身后的那座古棺,想不看到都难。
原因无他,只因为此棺过于巨大,足足有着百米之长,巨棺周身萦绕这漆黑的冷雾。
棺身之上的青铜锈迹以及模糊的古老图案无不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以及悠远的故事。
殿主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朝着陵天苏深深凝视过来:“你可有胆量入棺?”
陵天苏问道:“棺中有什么?”
殿主眼帘微垂:“一把剑。”
“什么剑?”
“一把圣人之骨淬成的剑。”
“圣人之骨淬成的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殿主缓缓闭上眼眸,他似是想要抬手轻抚心口。
可手掌刚一抬起,才察觉自己早已无心,又颓然放下,他嗓音之中仿佛浸着岑古的沉痛:“为的,便是两日后的
某一刻。”
陵天苏看了一眼殿主胸膛间的空洞,他不再多问,而是肯定又认真地说道:“我愿入棺。”
“师父……”小猫儿紧张地捏住陵天苏的衣角。
野兽天生的本能告诉她,那具古棺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光是一个眼神望过去,猫尾巴都藏不住的炸立起来。
因为吞元兽,可吞天地万物之灵,九幽阴冥罡风。
在这世间,不论是有形态的还是无形态的,她皆可一吞。
可看到那座青铜巨棺内散发出来的漆黑寒雾,如剑魂燃烧到了极致而盛放出来的气息。
就连殿主都因为陵天苏答应得如此爽快目光都不由发生了一丝变化,他压低视线,目光愈发诡测莫辨:“入棺,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陵天苏笑了笑,轻轻扯开衣袖上的那只小手,朝着古棺方向走去,目光无畏:“万劫不复这种事情,经历多了,就会叫人觉得不过如此。”
两日时光,太过于仓促短暂。
或许,他可以带着凤凰苍怜她们离开暗渊,甚至是离开灵界,但是如此一来,暗渊大破,灵界必然生灵涂炭。
当然,灵界是存是灭,陵天苏并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凤凰安好,还有冥族生灵……他绝不容许再度登临人间。
灵界一破,下一个目标究竟为何方,自然不言而喻。
跨过生冷的阶梯,古棺宛若千锤百炼,青铜棺椁横在漆黑的殿宇之中。
在陵天苏一步步靠近古棺的同时,巨棺之上的青铜古锈宛若被岁月之力簌簌震落,尘锈的气味瞬间蔓延开来。
锈迹剥落,露出了古棺之上犹如天人以神斧凿刻上去的古老图案与神文,神秘的波动化作幽冷的寒雾,朝着陵天苏的小腿缭绕颤来。
看似轻盈的雾缕,其中却是蕴含着无上剑意以及威压的气息。
陵天苏面上血色瞬间变得如纸苍白,他浑身肌肉绷紧,气海丹田内的元力澎湃释放,九十九道昊天气窍大开!
体内元力没有丝毫吝啬,肌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如龙吐息一般喷张出至纯磅礴的元力燃烧成肉眼可见的金色炎火,用以抵抗这巨棺威压。
饶是如此,他拼劲全力,也无法抵御那寒雾之中的可怖剑意侵蚀入体。
陵天苏难受到了极点,身子遥遥晃晃,看着随时都会倒下。
但是他没有倒下。
浑身骨骼发出铮铮之音,宛若剑锋泣鸣。
胸膛之上,原本的昊天自在印已不再,换做一根神柳仙骨散发着莹润的神辉。
一股力量从胸口那根仙骨之中灌注至四肢五骸。
他抬起沉重如山的腿,终于走至那座巨大古棺一侧。
古棺似是感受到了陵天苏的来意,厚重的棺盖发出隆隆巨响,竟是不等陵天苏伸手去推,自信缓缓开启。
古棺之下竟然并非一片漆黑,而是一派神圣庄严的金煌。
金煌之中,有一座山。
陵天苏嗓音干哑发涩,缓缓念出山名:“天启圣山。”
殿主缓
缓阖上那双悲伤的眸子。
一道金色的圣光,如大日将倾。
陵天苏被光辉扫中,消失在了古棺以外。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棺椁合上,一切回归静寂无声。
古溪月脑袋上还缠着重重绷带,漆黑的发丝在棺椁合上时席卷而出的纵横剑意下飞舞。
她扔了手中的小拐杖,紧张地捏起小拳头就朝着陵天苏消失的那个方向奔跑而去,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里蕴满了湿意。
在陵天苏成功入棺之后,烛火映照出殿主那修长挺拔的影子似乎也萧寂佝偻了几分。
他缓缓弯腰,就像年迈的老人一样,将手掌伸至古棺底部。
古棺底部处,雕刻着的一只荒古神兽,神兽身体构造皆与青铜古棺材质相一。
唯有一目,镶嵌着一颗漆黑玉石,而另一目空洞突兀,仿佛原本也镶嵌这一颗大小一致的玉石,可是不知为何,似是被人提前盗走。
殿主挖出这颗浑然天成漂亮的黑色玉石,又从衣袖间摸出一条细碎的银链,将玉石镶坠在银链上,做成一条吊坠。
他朝着少女招了招手,笑容温和:“溪月,你过来。”
古溪月本是忧心师父安危,可听到这么一声呼唤,她畏惧僵硬地止了脚步,怯怯地看着殿主。
虽然师父说这个长相年强过分的男人是她的爷爷,可是对于‘亲人’二字,她的第一反应并非是亲近,而是警惕。
因为她的‘亲人’在她的生命之中,给她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与恐怖的回忆。
她害怕,眼前这个殿主爷爷也会同她父亲哥哥一样。
小手下意识地握紧母亲留给她的遗物,破魔镜,湿润的目光饱含担忧看向古棺方向。
殿主见她眼神如受惊的猫儿一般警惕,散发着疏远陌生的光,他也没有生气,而是弯着腰回到桌案前,从旁推出一个食盒,一一取出食盒之中的糕点小吃。
鱼糕,小酥肉,黄鱼干,八宝鸭等等食物摆在桌面上,不禁为幽冷凄清的大殿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味。
这个强大到足以震慑四方的男人此刻却在做着摆弄吃食的平凡小事,动作有些僵硬生涩,可眉目之间却是温暖踌躇的。
他很担心自己的小孙女吃不惯这些东西,又担心自己身上不经意间释放出来的威压与煞气会吓到她。
他小心翼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平凡人家的长辈。
许久没有亲自下厨,技艺也不知有没有生疏。
“爷爷知晓你今日要来,提前准备了一些吃食,溪月来尝尝合不合口味,你的娘亲小时候最爱缠着我要鱼糕吃了。”昏黄灯火的光晕里,男人雕塑一般冷硬的五官渐渐柔和。
古溪月心中仿佛被着什么柔软的东西砸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看到这个男人萧瑟的笑容,她下意识地朝他迈出了一小步,小声问道:“您真的是我的爷爷吗?”
殿主将碗筷摆好,朝她温和一笑:“破魔镜正是我传给你母亲的,她没同你说过我与她之间的关系,但应该也同你讲过,吞元兽守护暗渊的责任吧?”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圣人浮屠(第四更)
古溪月眼底渐渐泛起湿雾,明亮漆黑的眼睛里,警惕之意终是散去了几分,她缓缓低下头,看着从自己黑裙衣摆处探出的一点鞋尖,有些难过地说道:“娘亲……娘亲她不在了。”
殿主安放在桌案上的手指瞬间苍白,他眼底平静:“嗯,爷爷知道。”
古溪月吸了吸鼻子,泪珠自两腮滑落,滴滴答答坠在地面上,她清灵悦耳的嗓音染着入骨的恨意:“爹爹还将娘亲的妖丹给挖出来吃下……”
殿主手背间的青筋暴突,血管里的血液流动的速度极为恐怖,恐怖到几米开外的古溪月都能够听到他身体里血液流淌的声音。
但是他没有说话。
如果可以,他会将那个骗取他女儿身心的那个男人撕成碎片,和成泥浆拿去喂狗!
让整个隐世宫上下皆为他女儿一人陪葬。
如今的他,画地为牢,自缚与天涯海角,难离方寸之地,暗渊殿主之名,威震古今,可谁又能知晓,他现在不过是一只羽翼斑秃的凶兽,垂危老矣。
终是辜负,曾经的年少轻狂。
古溪月清丽的容颜在烛火之中泛着泪光,她缓缓松开脖子间的破魔境,双手拈起自己的黑色裙摆,认真庄重的跪伏在地,朝着殿前那个男人重重嗑首:“不肖子孙古溪月,拜上爷爷。”
……
……
陵天苏看着眼前这一座万仞圣山,巍峨沉浑,气势磅礴,古木参天而立,奇石兀生,颇为壮丽。
这一座巍峨磅礴圣山并非生与后土地脉之中,而是在一股难以言喻、不可思量的神奇力量下悬浮与九空之上。
山体宛若天界神柱,无上威严,九头神圣白龙沐浴金辉环山而绕,龙吟之声映九天。
陵天苏看到一只参天白虎,背生四只玄白羽翼,凌空立于一处巨大剑骨之上,四翼卷动风云,张口吞天地玄黄,推动天地日月,沧海白龙,皆在它气息下战栗臣服。
可是陵天苏却感受不到白虎吞天兽体内席卷而出,横扫四海八荒,天地**的恐怖威压。
因为眼前这一幕,皆是过往,皆为光阴。
他胸有神魔光阴卷轴,日夜观摩参悟光阴之力,自是不会被此境光阴侵蚀。
可是他浑身气机乃至灵魂,却是被圣山之上,那座巍峨剑骨——渐渐同化!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飞向剑骨之中,血融于骨,魂融于山,魄融于剑!
此刻,他不再是陵天苏,而是圣山剑魂!
参天剑骨如碑,白虎守护。
山中有河,大河之水向天流,清澈的河水在一**日的光辉映射之下如同流金飞溅,说不出的庄圣美丽。
大河东流之畔,生着一棵扶桑古树,比圣山都要高出百仞来,耸入九重天穹宇宙之中,通体呈神秘淡金色,宛若有着无穷劫火在烈烈燃烧。
以扶桑古树为中心,周围百里的大地之土,皆为圣金之色。
传说中,天地初开的世界,并无七界之分。
天地之间,是永恒的黑暗。
弃神盗取火种,为天地间盗取了第一束光。
创世神开辟天地,造
化山川,创易四海,分异清浊。
女娲捏土造人,从此开创人族生命,人族诞生与泥尘凡土,未脱泥胎,灵壁难通,免不了生老病死,百年岁暮。
凡土经过女娲之手,可为人。
而扶桑神土经圣人之手,可为神。
天启圣山之上,最珍之物有三样。
一是那座屹立万古而不灭的剑骨,二是圣火永不熄灭的扶桑神术,三是延绵百里的扶桑圣土。
陵天苏发现自己双目渐渐失去作用,再也无法随心所欲的观物视物,心念也随之溃散,他的意识化作圣山领域,这里的每一粒沙,每一片风。
山中一点一滴,皆为他眼前之景,不论是他想看的还是不想看的,皆会一一呈现在他的心海之中。
陵天苏心中清楚知晓自己现在的状况有多危险,此棺之中,山是假的,树是假的,土是假的,水是假的。
唯一真实的,是那根剑骨。
剑骨覆着远古的意识,虽是并无任何恶意,但其中隐含着超凡天地万物的力量气息早已成了无主之物,既是无主,自是空灵成虚,自然的同化陵天苏的意识,将他与剑骨融为一体。
记忆在山中岁月里流逝,他进入棺内不过几息之间,便已经开始遗失自我。
东河之畔,扶桑树下。
借着天光,能够清晰看到树下倚着一名白衣乌发的女子,她身上的衣衫并非胜雪的白,而是散发着无上神圣的光辉,就仿佛天地间的光明编织出的一袭神袍。
她秀目澈似秋水明镜,娇靥白如凝脂,通身若有淡淡光华,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止于至善的风韵,浑身气息似是已与天地法则融为一体。
神圣白袍之下,溢出一缕金色的光辉,那光辉的色泽与她身下的圣土有些相似,但色泽更为浓烈神圣。
她是此山之中唯一的圣人,亦是圣山之魂。
女子胸前插着一把断刃,而白袍之下溢出的金色光辉则是她体内的圣血。
百里圣土在她圣血的灌溉之下,拓展为千里!
她是圣人,亦是创神者。
古神血脉稀薄,星域亿万星辰无神主宰,从而导致域外天魔侵入,吞并星辰,神族无法难以镇压九幽冥渊,她捏圣土,创新神。
白虎为伴,剑骨为佑。
她不眠不休百年间,造出千万新神。
天地一脉,新神纵横星域,横扫八方,荡平冥寇,夺回神界三千星域。
此乃创世初事,天地一统,神宰万域。
耗尽心神的她本应沉眠恢复,功成身退。
可就是她亲手创下的新神,自域外斩来一剑,断去她的生命与生魂。
女子抬手缓缓拔出心口出的断刃,玉白的手掌轻抚微微隆起的腹部,原来是早以蕴养神胎。
像她这般初始天神繁衍子嗣,自是不同于凡人怀胎十月,需吸天地日月之灵,山河海川之华,玄牝百万年,方可诞下生灵。
可如今看来,很显然,胎中神息不足万年。
女子眼底掠起丝丝无奈,轻抚腹部的手掌微微颤抖,腹部渐渐平消,化作平坦柳细的腰肢。
而她掌心却是多了一枚金色的魂珠。
圣山荒无人迹,四只绕山盘旋的神圣白龙忽然齐齐悲吟,巨大的龙躯被九天星河之中降临的剑光扫中,化作无数肉块纷飞而去。
守护圣山神兽,终被圣山之主一手创造的新神所杀。
女子眼底不见悲意,只有一派祥和,她朝着远山之上,那只白虎巨兽招了招手,宛若呼唤今生恋人。
白虎展动金翼,速度比光阴还快,瞬息而至。
白虎身形巨大如山,虎躯间的洁白毛发掺夹着一道玄黑的光泽,宛若漆黑闪电加身。
它双瞳之中似有光芒流闪,但并无寻常妖兽那般择人而噬的凶光,而是沾染这无尽的霜雪哀伤。
女子将手中金色魂珠抛入它的口中,被它一口吞下。
她抬手轻抚白虎眉心,声音轻缓:“活的太久,都忘了如何为神平衡天道,为了抵御冥魔,我亲手解了天启神土封印,不敬天地,逆了乾坤,谋了生命,弃了阴阳……合该遭此一劫,今日我以身殉道,以魂祭奠山河剑骨,永世尘封天启圣山,可我们的孩子是无辜的,记得带她离开这里。”
天穹之上,破开一域。
感悟到天空之上,那道熟悉的身影,陵天苏心头划过四字。
往生神尊。
这一年的往生尚未登临神尊之位,甚至连体内圣土的遗脉气息都尚未涤净。
神光耀世的他……竟是圣土捏造出来的神!
而往生此刻手中神兵锋刃所指,却是那名圣人女子的头颅。
他冰冷漠视的目光却未看向那名创他之主,金色的神瞳倒映出连绵千里的圣土,双目之中终于充斥出一股火热之意。
他并未着急诛杀圣人,只五指一抓,一方星域位界在他掌心凝出浩瀚的空间星刃,破空而去!
斩下圣人左臂。
金色的血液宛若圣洁的神辉,喷洒而出。
千里圣土领域再度扩展。
他竟是要以圣人之血,灌溉圣土。
若是放干圣人血脉,千里圣土必然化作万里!
他掌万里圣土,可造化出亿万新神,烙下咒印,便可让这群新神永世死忠于他的膝下。
天地自生圣土,如此非凡超乎道理以外的力量,弃放至此处岂不浪费!
他知晓,一旦冥寇扫除,圣人便会将此间圣山封印于亿万里的地脉深处,隐世而居。
“天地之间有秩序。”断臂的圣人女子神色平静,她并不想与自己创下是新神交战,不是不忍,而是七界初生,新的世界体系似萌芽绽放,还很新嫩。
在这诸天万界里,有人,有妖,有神,有万灵。
圣人一怒起杀伐,初生七界必然凋零枯萎,生灵涂炭,天下愦愦。
但她亦不会让圣山后土,成为往生手中战争兵戈。
她并未出手,亦未让往生神尊出手。
一身圣血化作烈焰,吟唱出壮阔山河圣歌。
山城草木生,神火烧不尽!
往生愕然,随即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厉声说道:“圣血浮屠?你疯了,何至于做得这般地步!”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不如归去(第五更)
圣血浮屠为上古秘灵术,圣血化作浮屠神焰,此秘术的威力极为可怕。
莫说噬灭神灵,即便是这郎朗天地乾坤,只需她意念一开,大可焚天绝地,再度招来大混沌时代。
而施展此秘术的代价,自然也是让圣人都无法承担的。
金焰在她神袍之上溅落成了华光璀璨,千般流影。
血骨在消融,圣人在步入灭亡。
看到这一幕,往生与诸神血骨凉透,心中万分不解!
圣人不死不灭,纵然是放干神血,喂养后土,其魂不灭,其躯可再生造化,天地创神,她亦可成为凌驾众生的虺蜮主宰。
为何会选择一个如此愚蠢的方式,自取灭亡!
她站在活里,烈焰将她眼瞳映成一片赤金之色。
她一步步朝着如山剑骨放下走去,身后紧随着白虎吞天圣兽,隔着光阴与岁月,她走到陵天苏的面前。
陵天苏眼睁睁看着圣人血骨化烈火,潋滟着流光,神袍之下身躯化白骨,流火蔓延至她的肩颈。
她倾身,张开双臂,胸揽乾坤,抱住巨大剑骨,声音郎朗无愧天地洪荒:“但令身未死,随力报乾坤。”
声音落定,烈焰欺天!
天地长风是她巍峨的号角,神血烈焰是她忠诚的雄兵,悲壮圣歌是她击鼓的士气!
圣火知晓她意,山中一草一木一花石,皆燃金火而不灭。
冲天而起的圣火光辉将天穹十亿万里如墓云层皆焚烧归湮,往生神尊见火光袭来,虽未迎面触碰,可躯壳之下灵魂却是沸腾争休!
心中有着千般万般的不甘,看着看着圣山终年圣火不灭,难近一步,他死死咬牙,只能够放弃夺取后土计划。
天地寂静,剑骨之前堆白骨。
陵天苏的意识本该早已涣散,魂归天地光阴,可是他依然安好。
他看到那只白虎化作年轻的男人,心口处贴放着金色魂珠。
他没有听圣人的话,带着女儿离开天启圣山。
沐浴着金色火光,他俯身抱着那一具圣人白骨许久许久,一言不发。
光阴之中的故事并未完结,却就此定格破碎。
圣山之火,长存不熄。
画面之中,那座四翼白虎跪在剑碑之下,沧海化桑田,高山化深谷。
陵天苏神念识海巨疼,如潮如海一般的侵蚀之力正在剥斩他的神魂,他如历史红尘滚滚中的一颗沙,天地圣人剑骨之锋上的一粒锈。
烽烟铁骑在东溟,金戈铿锵入九幽。
不如归去……
他落在一片浩瀚无垠,灰蒙蒙的世界里,一把金色古剑燃燃上升,突破穹顶,然后穿透九天星河破开一抹剑锋,继续上升,脱离浩瀚寰宇的神域云层,剑气扶摇十万里,一直投入无尽星海虚空。
陵天苏被那股无形古朴的剑气牵引着,跟着这把金色古剑飞入云霄,远离皇天后土。
一只素手破开重重黄金剑气,自天外而来,握住了陵天苏的右手。
“不如归去……”
剑气长鸣,女子轻灵之音始于洪荒。
陵天苏眼睛蒙上一层混沌之色,唯有眉心灵台,闪烁开裂。
“不去。”他回答。
被古剑之意牵引的身体微微一顿,但也仅仅之是微顿一瞬,便又被带动继续上升。
以他如今的修为,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圣人之威。
他抬首相望,看到层层金煌剑气之下,有着一双无法形容的神圣眼睛。
那双眼睛璀璨如星辰,宛若承载这万古光阴的匡世经纬,瞳孔深处隐藏着难以言说的智慧,宛如看透世人灵魂。
他听到那名女子缓声说道:“妄想灭,众生灭,当归涅槃妙心。”
陵天苏垂下头,额前漆黑碎发在流风之中飞舞,双眼前铺洒着一片阴影,看不清眉目,宛若乖顺臣服。
声音缓缓,宛若颂唱:
“不如归去……”
剑气拨开云层,一张神圣皇座立于九天之上,她握着他的手,牵引着他归去当时岁月,握住属于他的,权柄!
“好伟大。”陵天苏缓声说出三字。
牵着他手腕的那只女子玉手微微一顿,比天地还要宏伟的那双眼睛闪烁着诸天星辰之光。
这一次,他没有低头。
他扬首,拒绝以圣人之手加冕而来的王冠。
手掌压在腰间凛冬之上,微微颤抖似有紧张,眼神却不动摇。
他看着那双眼睛,没有陷入圣人双眼蕴含的大道气运里,只是看着那双眼瞳内倒映出来的皆般万象,以:“您很伟大,以身殉道。可是,您为什么会死呢?”
那双眼睛静驻了一会儿,而陵天苏依然被那只手掌拉进虚空之中,踏向王座。
女子声音再度悠悠响起,震撼天地万物: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绝圣弃智,大盗乃止。”
陵天苏看着自己手腕间的那只玉手,皱了皱眉:“在您现在所看到的,大盗真的止歇了吗?万古之今,山河所染之血,您可曾细数?”
说道这里,他语气稍顿,而后继续说道:“况且我方才问的,是您,而非圣人。”
陵天苏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您自裁于圣山之上,血肉化焰,神骨化剑,守护圣山千万年而不败,可您真正守护住的,也仅仅只是那一座圣山罢了。
天地人间仍是烘炉,九幽之中仍有鬼泣,天界之上仍有伪神作乱,圣人死,屠怒仍未止!就连你腹中幼子,亦是遭人所炼所食,夫君万载幽禁,不出沧海尽头。这,便是圣人口中的大道乃止。”
虚空陷入一片安静,久久女子声音才再度响起:“你待如何?”
陵天苏毫不犹豫说道:“不如何!护心中净土,守身边之人,我!不归去!”
“天界有你的使命。”
“使命在我身,而非我随使命去。”
“你生来的命格,便是称帝与九天之上,建功于皇天后土,忘情于红尘三千道,何必贪恋。”
陵天苏缓缓睁开双眼,幽蓝之瞳有劫火焚烧:“我本人间,家非在此!”
什么称帝与九天之上,建功与皇天后土,说是妄想灭,殊不知这些便是最大的妄想!
“吾渡你去彼岸。”圣人的声音依旧缓缓,毫无动摇。
陵天苏哈哈一笑,反手朝着人间大地狠狠虚抓,天地山河,四海大势皆在他这一握之
下轰然一震,山河大势纷纷涌至他的体内。
一人即人间!
不断朝着虚空神座升去的身影也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何须渡我去彼岸,我的彼岸在神国,神国之彼岸在我脚下人间!人间山河,何处不为彼岸!又何苦在星河之中苦做舟渡。”
陵天苏五指利如钩锋,山河之意化作煌煌天地剑意。
一把无形之剑凝聚如手掌之中,他挥剑自斩,右手齐臂而断,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圣人的手背。
双足踏出闪电,陵天苏借力奋力一跃,单手握住自大地屹立而上,贯穿人间九州,天界九重天的那把黄金古剑。
手掌方一触碰剑锋,古剑爆发的剑意让他血肉瞬间如花瓣凋零散去。
不顾手掌间侵蚀而来的无匹剑意,陵天苏沉吼一声,小仙木灵体催生到极致,一只金色的妖狐虚影崛地而去,托起圣山之上的巨大古剑。
体内九十九道昊天气窍轰然暴涨,气机如滔滔江河,奔泻不停。
九州颤动,日月颠倒!
重重迷雾之上,圣人那双饱含智慧的眼睛看着陵天苏:“无用之举,纵然你拔剑成功,又能如何?”
“不如何。”陵天苏炯炯的目光遥视天道之上的那张神位王座,目光无悲无喜:“鲲鹏自有天池蓄,谁谓太狂须束!区区一个神族王座就想缚束于我,好天真。”
比起天地君帝之道,他更愿意走纵横之道。
天生人间任我游,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话音落,心口之间那道回梦而来不属于他又属于他的那道剑意如龙出深渊!
一笔剑意横生,苍劲有力!大气磅礴!
终于,那把古剑被他生生拔起,心口间的剑意一生二,而生三,三生万剑为本剑。
而这一剑,也终将成为他的剑!
古剑剑锋不再笔直冲入寰宇虚空,在陵天苏单手掌握之下,天倾塌,地覆灭,圣人剑骨带着无以轮比的磅礴力量斜劈而下。
万古星辰逆行而上,神位王座寸寸崩毁,化作金色的星光,凋零。
不如归去的细语颂唱之音终是消散,圣人的眼睛缓缓阖上,便是永恒。
陵天苏飞坠入人间。
他看到了天空之上,展臂翱翔的凤凰。
他看到了幽谷之中,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
他看到了稚女裹尸而行,暴雨滂沱,忘却悲喜。
他看到了四尾招摇,朝露映暖阳。
南风有一曲,来自人间乐,曲终人未散,送我归家园。
古剑崩塌,碎片化作万千金色剑雨,陵天苏沐浴着万千剑雨,双眸合闭,眉心金色竖痕裂开一缝,剑雨纷纷落至灵台之中,识海以圣人一剑,开天辟易,辟易出一道圣人剑脉。
万般寂静无声。
陵天苏合衣躺在巨大的古棺之中,沉睡。
耳侧似是听到棺外细语之声,陵天苏意识自亘古拉回了现实,离尘剑不知何时出鞘,来到他的怀中。
陵天苏缓缓坐起身。
举剑,横放于胸前。
指腹轻轻划过冰冷的剑身,‘离尘’二字溢出一缕转瞬即逝的金光。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夜毒爆发(第六更)
摊开手掌,纵横交错如命盘一般的掌纹之中,多了一道金色的纹络,那是他体内开辟出了一道上古剑脉的证明。
离尘剑为他的本命剑,与他异体同心。
在他开辟出一道剑脉的同时,离尘剑的品阶也扶摇之上,生生自魂器升至仙器之列。
更令人意外的是,在陵天苏指腹轻抚剑身之时,一道若有若无的意识自离尘剑中传递而来,剑意萦绕指尖,亲昵。
竟是凝聚出了剑魂。
果然不愧为圣人剑骨,为他开辟出一道上古剑脉,可谓是生生补足了陵天苏天生血脉资质不足上的缺憾。
一路走来,他的修为进展速度绝对不慢,可他的本体为九尾天狐,对于开辟妖尾一途来,可谓是困难重重,子忧与他年纪相当,却是早已开辟出了四尾。
如今,借助这一剑辟脉,陵天苏的血脉之力可谓是得到了质的提升,直接生出两道实尾。
两道虚尾,虽然境界没有得到一丝提升,可他心口间的那一道帝子一剑,不再仅仅只是一剑。
念生万剑,意随心发。
而且这万道剑意,不再隔着沧海桑田的光阴,而是真正属于他的剑。
如今他所修剑念已是大成,就连繁星剑经也是在一念之间,融会贯通。
他自信,若是独战长幽境,他剑念一出,可瞬息杀之。
若是独战长幽巅峰,他可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他下一步精深领悟剑脉,炼出剑心,独自面对神游境,亦可有着一战之力!
暗渊殿殿主这一造化人情,当真是给的有些重如山了。
但陵天苏相信,此番造化人情绝不是白给的。
苏醒来的第一时间,陵天苏并未急着推棺而出。
而是盘膝坐于巨棺之中,丹田浮现出金色的光辉。
他想试一试,这上古剑脉能够给他带来何等的惊艳天赋。
运转昊天心经。
然,默念心法甚至都未来得及默念完毕,体内蹭的一下窜生出一道新的昊天气窍。
百道昊天气窍融合,化作一道昊天自在印。
以剑脉收尾开创出来的昊天自在印内含新神通,陵天苏困与棺中,并未去尝试开启这道新神通。
饱含期待的继续运转心法口诀。
昊天气窍以着春生草木的疯涨速度,开启了逆天的现象。
十道!
二十道!
五十道!
嗡!
百道!
又是一道新的昊天自在印。
陵天苏双眸之中爆发出欣喜的神色。
这剑脉给他带来的天赋,竟是比跟苍怜那个万古大妖双修还要来的逆天恐怖。
心法不停,昊天之意仍自周身运转不熄
陵天苏生生再度开辟出两道昊天自在印,才渐渐开始吃力。
没有过多的急于求成,陵天苏今日收获极大。
他自信,在底牌用尽的情况下,哪怕是遇上那位森罗部落之中的小冥主,他都有着绝对自保的力量。
双掌抱元合一,敛去功法。
自修炼状态下他做出最后一口认真吐纳,才退出修炼状态。
推棺而出。
他看到他的小猫徒儿正和殿主同座一案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再无半点陌生与生疏,脖子上除了挂着破魔镜,还挂了一颗黑石的吊坠。
黑石之中,内嵌着一把黑镰的轮廓。
那浩瀚至上的制裁之力,即便是隔着这般远都能够清晰感悟得到。
以陵天苏如今的眼力,自然一眼能够看出这黑石吊坠的不凡。
至少有着仙器之列的资格。
甚至隐隐的,品阶似乎还在陵天苏的离尘剑之上。
殿主看着小猫儿的眼神慈祥又宠溺,而小猫儿也不知与自己的爷爷发生了怎样的交流,稚嫩而精致的小脸竟是难得地沉重严肃。
当然,若是忽略掉她两颊边小猫胡须须上的鱼干屑屑,这严肃的小表情就更加完美了。
似是感受到陵天苏苏醒过来的气息,殿主眉峰一动,似是意外于他苏醒得这般快,回身转望间,神色无不震惊复杂:“你成功吸收了圣人剑骨?”
“师父。”小猫儿严肃的小表情看到陵天苏那一刻终于绷不住了。
欢呼雀跃一声,便提着小裙摆跑到陵天苏的面前,行了一个毕恭毕敬的跪拜师礼,也不急着爬起来,双臂环抱着陵天苏的小腿,脸颊蹭着陵天苏的大腿。
看到这一幕的殿主颇为头疼。
这两日以来跟乖孙女讲的男女大防之事,当真是讲到了狗肚子了去。
陵天苏蹲下身子,笑眯着眼睛,伸出手指勾刮着小猫儿洁白光滑的小下巴。
小猫儿喉咙中顿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可爱声音,眼睛眯成一条小小的缝隙,模样享受极了。
殿主眼角抽得更厉害了。
这是教徒弟?
分明是当宠物来养了吧?
他轻咳一声,打断了这场‘师徒情深’的场面。
陵天苏笑了笑,手指从小猫儿的下巴上收了回来,看着殿主说道:“殿主所赋造化之情,叶陵铭记于心。”
殿主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小猫儿忽然笑道:“溪月,爷爷的地瓜粥煮好了吗?你帮我去膳房看看?”
小猫儿没有动,看着殿主眼睛眨啊眨。
陵天苏却是一扬手,将小猫儿收进了铃铛里:“师父我饿了,想吃桃子,去给为师摘两个来。”
说着让她摘桃,却是将铃铛设下禁制,暂且不让她出来。
“殿主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跟在下说了吧?”
殿主眸光幽深,办响,他才开口缓缓道:“你睡了两日,今日便是大轮明宫现世之日。”
陵天苏心中一沉。
他竟是睡了两日。
有些担心凤凰。
“殿主是想让我守护暗渊殿?”
谁知,殿主却是摇了摇首,道:“比起暗渊殿,我更希望你能够替我保护好溪月。”
陵天苏道:“溪月是我的徒儿,叶陵自会护她无恙,只不过,叶陵入暗渊殿,只为一物来。”
殿主看着他,露出一个遗憾的目光:“很抱歉,冥烟果我不能给你。”
陵天苏心中一沉:“为何?若是需要战功点,叶陵愿为殿主杀死修罗王!”
殿主缓缓起身,指了指脚下大地,说道:“你可知暗渊殿的由来。”
陵天苏脚步有些急切
地迎了上去:“我对暗渊殿的一切不感兴趣,我只要冥烟果,殿主若是觉得杀死修罗王还不够,大可提任何条件,叶陵倾尽一切,也愿为殿主达成心愿,所以还望……”
殿主却是伸手打断陵天苏急切焦急的言语,他淡淡道:“于我而言,那名来自凤陨宫女子的性命,微不足道。”
微不足道?
陵天苏面上先是一茫然,然后眉心顿时涌起一抹戾气,衬得他那张俊美的脸杀机四伏:“你视若轻尘的那个女子,于我,重要如生命!”
“可是在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凌驾于生命之上的。”
殿主眉宇很淡然,显得有些无情:“此暗渊,乃是我剜心所化,整座暗渊殿的黑暗之力,起源皆来自吾心。”
他目光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位眉心含怒的少年,继续说道:“你炼化剑骨,想必也看到了当年之事,她让我带着薇儿离开天启圣山,我没有做到,我动用了不敬天地的力量,为她重新捏魂造体,最终酿下大祸,导致圣山脉火渐熄,后土遭人所盗,冥寇以后土染浊息,创下无数伪神,后百万年间,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的覆世之战,七界大乱,其罪祸来自于我。”
“我认罪,我伏诛,我画地为牢,剜心赎罪,在此立下暗渊殿,永镇冥族九幽,可是,如今大轮明宫先是,我心脏已衰,需以冥烟果补心,身祭大地后土,才能永固黑暗封印结界。”
陵天苏手掌开始颤抖,肌肉用力绷紧,嘴唇被牙齿勒出一道血印,心像是被突如其来的一把刀捅裂开。
鲜血流淌着不安,事情在朝着他无法掌控的失控局面走去。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绝无可能再在殿主手中获得这枚冥烟果了。
可是,这样一来。
他的凤凰该怎么办。
现在及时调头,去登神殿?
可黑暗结界随时大破,他们随时都可能陷入危亡战乱之中,身陷囫囵,岂是如此容易脱身的。
陵天苏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他不管这么多!
哪怕身陷流沙沼泽,前方后路皆是完结不复,他就是背,就是爬,他也绝对要带着她,活下去!
殿主没有阻拦陵天苏无礼离去的举动,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双瞳之中有着看透生命的无穷冷漠:“一入暗渊者,永世不见光明!”
“你离不开!”语气笃定自信到让陵天苏遍体生寒,不安之心让他面上血色尽褪。
愤怒让他撞开万钧殿门,巨大的块垒炸飞而出,陵天苏脚步不停,就要冲进黑暗,可下一刻,一只冰冷的手掌却是急急拉住陵天苏青筋暴起的手臂。
紧接着,阿绾焦急的声音响起:“叶陵公子!大事不好了!隐姑娘她夜雨之毒彻底爆发了,危在旦夕!命悬一线!”
夜雨之毒爆发?!
危在旦夕?
谁危在旦夕了?
陵天苏双眸登时赤红,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一把无法控制的怒火,燃烧着他的理智。
一股剧痛朝着他的五脏六腑倾压而来,压得他手足无措,暴怒转身!
双手死死扣在阿绾瘦弱的双肩之上,将她用力撞在冰冷的墙面:“不可能!你骗我!凤凰她一直都有在服用烟罗草,即便没有冥烟果她也不可能这么快爆发夜雨之毒!”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双生咒(第七更)
阿绾被他这一下撞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
她眉头忍痛紧蹙,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正是烟罗草出了问题,阿笙姑娘买回来的烟罗草被人做了手脚,被人事先在冥土里移栽了三日,隐姑娘这几日夜雨之毒连连爆发,几乎稳抑不住,所以烟罗草一直都未停过的大量服用。
正是两日前公子你刚走不久,她连连呕血不止,昏迷过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阿笙姑娘正在为她施针抗毒,可那道黑线已经侵入心口间,怕是……怕是……”
说到最后,阿绾咬住了嘴唇,没敢再说下去。
陵天苏知道她为什么没敢再说下去,因为在那只青色的竖瞳里,他看到了自己森然如魔的一张脸。
扭曲,疯狂,慢慢地变得可怖——
推开修炼室的石门。
他便看到幽笙掌中夹着一根银针,拍至隐司倾的心口之间。
凤凰那张昏迷惨白的脸似是被这一针逼得强行醒了过来,一口鲜红的血自她天生好看又单薄的唇中喷涌而出,鲜血渐到幽笙黑裙上,留下暗色的痕迹。
幽笙收回手掌,神色复杂地看着陵天苏:“我方才听到你的脚步声了,这一针能够使她醒来,让你们……做最后的重逢。”
陵天苏被‘最后’二字深深刺痛心脏,他用力捂住心脏,低唔一声,唇角溢出丝丝血痕。
隐司倾以手臂艰难地撑着身体目光平静地看着陵天苏朝她跌跌撞撞走过来,面上瞧不见一丝一毫的痛苦之色。
但……怎么可能不痛!
灵台黑暗一片,魔雨浊息侵蚀的是魂灵,腐蚀的是五脏六腑,只是她一向习惯忍痛,不溢于言表,更不愿让陵天苏瞧见她不堪的模样。
陵天苏走到床榻旁,目光落在她大敞的衣襟下,看到那根黑线已经完全侵入心脏之中,以他的耳力,甚至都听不到凤凰胸膛下该有的心跳声。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面色惨白,身体狠狠一晃。
隐司倾面色微变,无力地伸手似是要将他搀扶。
幽笙眼疾手快地撑住陵天苏的背脊,却被他反应极大的一把推开:“滚开!!!”
幽笙被他推得猝不及防,摔在了地上,她瞪大双眸,不可思议,白皙的面颊旁还有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咬了咬牙,嗓音低沉:“你怪我?你觉得是我害了你的女人?”
陵天苏没有说话,翻身上榻抱着隐司倾,一言不发。
凤凰的身体已经冷得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他害怕地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隐司倾抬起手掌,安抚着他簌簌发抖的背脊,声音轻缓道:“别这样,不是她的错。”
幽笙从地上站起来,眼底也起了怒意:“是!那烟罗草是我给你的不错!可我哪里知道知道会有人在草里下毒,说到底也是你们自己得罪了人!有人要算计你们,哪怕是你自己去买那草,依旧也是毒草!冲我发什么火!你若真有本事,便去抢殿主手中的那枚冥烟果啊!抢来了她便能活!”
陵天苏一动不动,只是紧紧抱着隐司倾,仿佛害怕一松手她便会飞入远方不见,他沙哑地吐出一个字:“滚!”
幽笙面色一窒,胸口低下翻涌出来的不知是何情绪,难受得胀人!
她生来就没受过这种冤枉气,哪里忍受的了两字叫人让她滚的。
起身就戾气腾腾地离开了。
两人拥抱的影子在地面上被镜光斜斜拉长,隐司倾眼底一派深沉又温柔的黑。
她手掌不断轻拍陵天苏的背脊,感受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以及身躯之下暴怒的戾气。
她轻声说道:“没有什么不好的。”
陵天苏身体微微一颤,没有说话。
她缓缓道:“其实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世上有谁,会这么喜欢我,爱护我……狐狸,你别这样,我害怕。”
这是凤凰第一次在陵天苏说出害怕两个字。
陵天苏声音沙哑又急切,害怕她来不及听到似的,慌乱无措:“嗯,凤凰……你在撑一下好不好,我带你去登神殿,现在就去!”
她轻轻埋首入他肩,似是做最后的贪婪般轻嗅着他身上的气息,自从那场雨境里,他们第一次相拥,她便已经喜欢上了他身上的味道,很喜欢。
“不去了,这一路走过来,大家都很累了,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凤凰……”
“狐狸,你知道吗?我其实还是很喜欢听你唤我隐姐姐的,就是……有一点点羞耻。”
陵天苏:“……”
她声音轻缓,听不出一丝疲惫的意思,与平日里的沉默寡言完全不同,此刻她的话仿佛停不下来。
“阿绾两日前哭过了,说是将你借给她玩的拨浪鼓摔坏了,她很害怕,你莫恼她,那拨浪鼓其实我不是很喜欢。”
她手中握着陵天苏送给她的灯笼,火石散发着温暖的光,却照不暖她冷白的手指,手指间的肌肤反而愈发透明虚化。
陵天苏感觉到了什么,肩膀狠狠一颤。
隐司倾侧首在他颈间落下一个冰凉的吻:“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狐狸,我心悦你,还有……对不起,不能同你去人间了。”
语音落下,冰冷的唇无力地自他肌肤间滑落。
即将阖眼之际,那双狭长温柔的凤凰被一抹白给刺痛到,缓缓睁大。
她让陵天苏陪她说会话,可陵天苏的话很少。
不是不愿同她说话,而是他有着更为重要,狠绝的事情要做。
耳畔传来轻细的低吟之声,那是念咒的声音。
陵天苏在念咒。
声音很小,因为他怕凤凰听到。
隐司倾听不清他念的是何咒语,但是她知晓那是什么咒语。
因为她看到陵天苏的头发在一寸寸变白。
“双生咒!”她惊呼一声,正要阻止,陵天苏却忽然将她松开,捧住她的脸颊,在她惊乱的眼神下吻住她的唇。
口中一片猩气。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下一刻,隐司倾舌尖亦是一痛,被他咬破。
两人的舌尖血在纠缠中融合,咒法成立。
胸口间的黑线被逼退一寸,隐司倾冰冷如尸体的身子也渐渐回温。
陵天苏手指摸到她的心口间,将那根银针抽出。
心脏恢复跳动。
但是陵天苏没有松开她,唇还压在她的唇上,一双幽蓝的瞳孔深沉似海,他将她压在床榻上,
加深这一吻。
“呜呜呜……”隐司倾拍打着他的肩膀,凤眸焦急。
陵天苏终是将她松开,双臂撑在她的两颊边,唇角还沾染着二人不知谁的鲜血,眨眼的白发自他肩头滑落,扫在隐司倾雪白的脸颊上,将她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不定。
“你疯了!”
竟然用双生咒。
双生咒是神界秘术,她不知晓陵天苏从哪习得。
但她清楚知晓,双生咒解不了她体内的夜雨之毒,不过是二人生命共享,等价交换。
以他的命来补她的命。
而换来的,不过是将魔线逼退一寸。
最多十日光景,那魔线仍是会侵入心脏之中。
届时,一损具损,死的可不仅仅就是隐司倾一人。
双生咒的另一位宿主,亦是会一同死亡。
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
隐司倾睫毛一下子就湿润了,一双凤眸仿佛蕴满了一碰就碎的无边悲伤水色。
她扬起一巴掌,气得正欲给他一巴掌。
可目光一触及陵天苏那双幽蓝色的眼瞳,她手指一颤,怎么也落不下去。
陵天苏眼底翻涌着无边的怒火与温柔,那怒火有对殿主的,有对幽笙的,有对自己的,亦有对凤凰的。
但是眼底的温柔,却是尽数都给了身下的女子。
他俯身,侧听她胸膛下的心跳声,直至听到那有力的声音不是幻觉,他咬了咬牙,起身翻过身下女子的身子让她趴在自己的腿间,手掌就用力的甩在了她的屁股上,啪的一声脆响。
他怒火冲天,面上却带着深深地后怕:“方才你那一席话什么意思?!想两眼一闭,走人了事?!”
趴在他腿间的隐司倾面上有些懵。
她这是被人翻了一个面,按在腿上打屁股???
他怎么可以???
清冷平静的俏脸顿时涨红起来,她挣扎就要起身。
陵天苏手臂一弯,就将她稳稳压在腿上,手掌啪啪啪又是三巴掌,饱含怒火的力道丝毫不轻:“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拿了小爷我的第一次解毒不说,拍拍屁股走人不负责任也就算了。
那会儿小爷我尚未动心,还不晓得心痛为何,如今你吃完一口又一口,撩完我一遍又一遍,又想走!我看你能走到哪里去!再闭眼一个给我瞧瞧!看我不把你屁股给打烂!”
陵天苏是真的生气了,因为在方才最后一刻,他在凤凰的眼睛里看到了解脱与不舍。
这算什么?
越想越气,陵天苏下手啪啪啪,越发敞亮清脆。
站在门口的阿绾目瞪口呆,瑟瑟发抖。
师公动怒的模样,好……吓人。
隐司倾性子一向清冷傲绝,自然从未被人打过屁股,她可以在床榻之欢上偷偷地百般纵容狐狸欺负她,那是闺房之乐,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羞羞几回倒也习惯。
可这般像个孩子一样被一个年岁比她还小的少年翻个面楱屁股来教训还是生平头一回,门外还站着一个阿绾看着,羞耻心瞬间爆棚。
更要命的是,这家伙下手丝毫没有手软,十几个巴掌落下了,又痛又麻,感觉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大战将临(第八更)
当然,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羞耻折磨。
“叶陵——”这是她第一次对陵天苏直呼其名,显然是气得不轻。
双手撑在床榻上奋力挣脱,奈何夜雨之毒爆发后遗症太过于强烈。
纵然此刻有双生咒为她续命,此刻身体也是十分乏力,根本挣脱不过陵天苏手腕的力度,反而在竭力挣扎的时候,难免会有几分暧昧蹭触。
挣扎得越狠,触感便愈发明显。
又是一巴掌落下,但这一次,他的手掌没有收回。
隐司倾身体蓦然僵住,感受到了陵天苏身体的变化。
灯影朦胧下,她看着床榻前散落的灯笼,她不再乱动,微红的凤眸之中仿佛蕴满冷池荡漾的光晕。
她首看着陵天苏的模样委屈且隐忍,一缕青丝墨发似是不经意沾濡霜雪侧靥为她清冷的气质平添了几分可怜的味道。
她抿唇小声道:“放……放开我。”
她身材本就生得玲珑有致,此刻趴在他腿间,双眼红红像个小白兔。
回首凝望分明委屈极了却还要故作冷傲清孤强撑镇定。
隐司倾根本不会知道她如今这副姿态做出这副模样究竟有多勾人。
陵天苏深深眯起眼眸,没有说话。
隐司倾差点被她气哭,索性背过身子,将脸颊深埋不去理他,也不敢有丝毫乱动。
阿绾轻咳一声,走近修炼室,目光尽量不去看床榻上的两人,心道师尊若是醒过来看到她养的狐狸相公啪啪啪地打别的女人屁股不知是何感想。
默默同情之余又有点小兴奋。
不行不行,这样太坏了,那可是师尊。
怎么可以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师尊的痛苦之上。
罪过罪过……
阿绾表示尊师重道的自己一点也不想看师尊酸哭的模样。
“咳咳,那个……叶陵公子,你的头发……”阿绾目光流转,看到陵天苏少年白头,心中不由又是一阵喟叹。
世人都说,感情这种东西都是用来错付的。
有时候,你将你自己的生命珍而重之的诚恳交到对方手中,换来的却是弃之如履,践踏轻视。
自古以来,薄情之人总是只多不少。
世间很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可这个少年在念颂起双生咒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狠绝得让人动容。
只见陵天苏面色淡淡,眼底没有畏惧只有庆幸,庆幸念咒及时,唤回了怀中的人。
“无妨,冥烟果无论如何我都要拿到手,不论是凤凰还是我自己,都不会死。”
看到阿绾走近,陵天苏也没有继续教训隐司倾了,箍着她手掌的力道松了几分。
隐司倾听了这话,身体微微一颤,眼眶更红了,不过索性还知晓这个姿势过于羞人,起身便要离开。
陵天苏默默看了阿绾一眼,只见阿绾流转着那只尚且完好的青色竖瞳,目光澄澈得朝他往来。
他轻咳一声,将刚起身理着凌乱衣衫的凤凰又拉入怀中。
隐司倾轻呼一声,疼痛的屁股一下子坐在他腿上,被他抵得生疼,她扭头瞪他,眼神恼怒。
陵天苏抱着她的腰,小声在她耳旁说道:“阿绾在这,先别起来。”
她气得直磨牙。
你还知道害羞?方才打她屁股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考虑阿绾还旁看着!
心中虽然百般不爽,可终究还是没有起身。
阿绾睁大眼睛看着黏黏糊糊的两人,心中无语。
有必要这么亲热腻歪吗?这里还有一个单身五百多年的小青蛇好不好,你们这么秀恩爱小心我告状师尊收拾你们两个哦。
“暗渊殿现在什么情况?”陵天苏问道。
演左曾说,三日后暗渊殿必然打破,他想必是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事。
而且那个小冥主天妄杀实在是叫人不安,森冥部落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未知之数,陵天苏也吃不准大轮明宫究竟有着多少底牌,又有着多少强大的暗敌。
如今暗渊殿内还潜伏了不少彼岸阁的人,丧魂尸蟲蛊也是一个极大的隐患,而且对于这个来自隐患,陵天苏暂时也是无可奈何。
内忧外患之下,陵天苏不认为这场暗渊之战殿主会有着多大的胜算。
虽说暗渊殿主是小猫儿的爷爷,但他不会因为这一层关系就无脑地为暗渊殿卖命。
阿绾经过这两日的修养,蛇尾已经化出了双腿,体内伤势也大有好转,果然此处以殿主心脏为源泉力量的黑暗之力对于妖兽而言,有着更为显著的疗伤功效。
她面上气色看着不错,只是左瞳依旧黯淡无神,忧心忡忡道:“黑暗结界在昨日就告破,暗渊殿的形式很不好,三日前殿帅无故失踪,殿侍群龙无首,如今以黑炎军之首韦殿首暂居殿帅之位,守护暗渊殿城,黑暗冥主势力并未急着发兵攻打暗渊,不知在等待着什么?不过……”
说到这里,阿绾面色十分难看:“暗渊殿的丧魂尸蟲蛊已经开始爆发,一夜之间依旧有着短短千余人被蛊毒所感染,模样极为凄惨。
虽说蛊虫还未彻底成长,但这千余人已经被折磨得完全没有了人样,而且丧魂尸蟲蛊以人体血肉为食,幼卵极其细微,肉眼完全无法探查,可以通过空间传播。
哪怕是人体肌肤触碰一只幼卵,丧魂尸蟲蛊都可以通过肌肤钻入人体之中吸食人体精血成长,在极短的时间里便能够正常产卵,将人体的内脏精血尽数吃尽。”
这样下去,莫说等到与冥族开战,暗渊殿在这丧魂尸蟲蛊侵蚀之下就自行死伤大半了。
如今唯一的解蛊之法,就是尽快找出彼岸阁的死士,尽数诛杀,灭去主蛊,其余丧魂尸蟲蛊便会自然死亡。
但是陵天苏没有这个时间。
他起身将化作黑蛋的苍怜收入铃铛世界中,沉声道:“我们去登神殿。”
如今暗渊殿与九幽冥族尚未完全开战,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呜————————”
一声意味警报的长鸣之声,响彻天地黑暗。
而陵天苏的一张脸,也在这长鸣之声以及紧接而来
的战鼓声声中,变得无比难看。
……
……
惊天动地,战鼓声急!
铁血冥兽之蹄踏破夜夜镜光流影,旌旗被高高拉起在城头,绘有四翼白虎图腾的战旗飘扬猎猎!
黑暗之中的战士披上战甲,金戈骤起震九幽!
陵天苏携领着隐司倾和阿绾走出修炼室,遥望西南。
能够看见自西南远方的无边黑暗里压上来一只巨大的铁舰,无数幽蓝色的火团自铁舰底端的两侧百道风口之中喷出,所有的火光气浪交织在一起爆发出震撼眼球的万重火山巨浪。
铁舰通体漆黑,宛若铁水浇铸而成,乌体冰冷,闪烁着神秘的金属质感,舰体表层隐隐流溢着无数古老邪恶的九幽魔文,一眼望过去,充满了震撼性的力感!
九名黑血修罗立于舰头,他们带着青鬼面具,血红的竖瞳冰冷地睥睨暗渊大地。
伴随着这宛若自远古苏醒怪物一般的巨大战舰轰鸣之声,风口之中喷涌出的火光将天空之上千余暗渊殿哨兵尽数席卷焚烧,惨叫之声哀嚎遍野。
战舰极其巨大,自九幽之中飞升冲出,无数冥界暗河犹如九天因何一般逆天而起,万千密密麻麻的冥族战士,修罗战士以及氏族魔类冥邪皆顺着九道天柱直流一般的暗河冲入天空之上。
战舰前端的巨大黑角是由冥古巨龙的魔角打造而成,巨大的角锋如山,轰然撞上天空之上照亮万古黑暗的古镜。
咔咔咔……
长存万年不灭的古老神镜,在这艘战舰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整座暗渊殿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
唯一的光明,是战舰风洞处,不断喷涌而出的巨大幽蓝火光,将整个暗渊世界照亮如幽冥地狱一般冰冷可怕。
陵天苏眼底亦是震撼,在他的记忆之中,万年之前,九幽冥族之内,并无此等恐怖的战舰。
究竟是怎样的力量与动力能源,竟然能够支撑如此可怕的庞然大物,让这艘战舰一举冲破九幽封印!
他不敢想象,若是冥族成批锻造出这样的战舰,人间神界,当真有抗衡之力吗?
镜光打碎,暗渊殿不仅仅是陷入了失昼的黑暗,曾经在森冥部落来自狱法山的纯粹黑暗冥潮再度如山海崩塌一般碾压而来。
将整座暗渊殿尽数淹没其中。
在双眼被黑暗覆没的那一瞬,陵天苏的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他下意识地握紧隐司倾冰冷的手,低声说道:“注意跟在我身边。”
隐司倾嗯了一声,用力反握住他的手掌,眼见玉笛化玉剑,她脚下大地,一半是红莲火海,一半是冷冽寒川。
陵天苏想了想,又扭头看着阿绾,朝她递出一只手掌:“阿绾你也莫要离我太远。”
阿绾怔怔看着那双朝她递过来的手掌,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去接,她犹豫了片刻,缓缓抬手,终是没有触碰陵天苏的手掌,而是捏住他宽大的袖子。
陵天苏也没有过多的在意,他召出凤翼,带着两人正欲冲破黑暗,离开暗渊。
第一千零四十章:战舰(第九更)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箭羽裂空之声传来,将陵天苏刚召唤出来的一双羽翼贯穿涣散。
那对凤翼虽然并非他生来便有之物,可这么多年过去,早已彻底炼化入骨,凤翼连接着筋骨,这一箭直接重创贯穿,仍是让陵天苏背骨巨痛。
若非他修炼成了小仙木灵体,这一箭便可让他大半个月无法召唤出凤翼。
陵天苏眼神凌厉望去,便见幽笙一袭黑裙在暗夜流彩之中曳舞,身姿柔桡轻曼,妩媚纤弱,云袖轻摆招蝶舞,她一手执弓,弓弦尚且嗡颤。
黑夜中的纤弱黑裙少女,身下却是骑着一只双眸含着凶光的暗兽。
她眸光冷冽地看着陵天苏,目光并未在陵天苏的白发间停留,青丝飞扬,声音沉的有些可怕:“你,要去哪里?”
陵天苏眯起狭长的狐狸眼:“离开这里,去登神殿。”
幽笙道:“大轮明宫马上就要出来了,你答应过我的。”
陵天苏没有说话,亦或者说,来不及说话,被幽笙这么干扰的一个功夫,他短时间内无法召出凤翼,而那艘恐怖的战舰一路碾压过境,带起的狂风掀卷着众人的长发与衣摆。
一根漆黑有着成年人手臂粗壮的巨大长箭以着黑虹贯日之势冲了上来,但凡是暗渊殿内有人身子挨着或是蹭着箭簇一点边缘,皆会被箭风流转出来的气旋绞杀撕裂成一团。
长箭卷动着无数人的残肢断臂,一路横扫而来。
最后,还是一位黑焰军的殿侍怒吼一声,双臂架十,臂前凝聚出一个蓝色的光影大盾,试图将这恐怖一箭拦截下来。
因为在他身后,有着百名同袍。
嘭的一声巨响,那光阴大盾碎裂成影,他的双臂直接被贯穿搅碎,胸膛被破穿一个大洞。
以他长幽境的实力,本是完全可以接此一箭,只是他体内身中丧魂尸蟲蛊,体内元力早在一夜直接被吞噬半数。
此刻他是拖着重伤之身披甲上阵,疲倦的身子根本无法抗下这一箭!
“白殿侍大人!”身后有同袍急急痛呼出声,跨步就要走来接住他的身体。
这名殿侍扛不住巨箭的冲势,感受道箭身流窜的力量足以将身后百名同袍下属爆灭,他死死咬牙,知晓自己不能再退。
他双臂已残,再无战斗之力,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双腿朝着大地骤然一沉,一股恐怖的气浪从他体内席扫开来,将身后百名同袍尽数震退。
而他体内气机爆炸,生生将那一根巨箭震断在自己的胸膛之中。
如山挺拔的身躯,倒塌!
百名黑焰军齐齐痛苦出声,殿侍的战死让他们眼眶冻结出悲切的猩红,战意——更浓!
这一箭开弓着并非舰头上的那九名黑血修罗任何一位张弓。
在战舰之上,有着一把符石巨弓,弓身足足有着十丈之长,竖立与舰台前方。
弓身连接着战舰,从远方看去,可见战舰之中仿佛有着似海一般深渊可怕的雄厚能源在不断的灌注在巨弓之中。
又有冥族肩上扛着一把巨箭,搭弓上弦。
杀!!!”曾经的千夫长穆云锦,身下骑着一只血色巨雕,手中提着银蛮长枪,首当其冲,冲上了舰台之上。
战舰之上的冥族,也纷纷落雨一般自上跃下,落入暗渊城池之中,开始血洗扫荡。
陵天苏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戾气深浓。
隐司倾挣开他的手掌,目光无惧:“无法离开了,战场的已经开启,我们皆是局中人。”
她玉指轻抚心口,感受着那道黑线的流动,心中竟是难得平静,她轻轻一笑,抬手抚上陵天苏的少年白发,眼底有着怜惜与疼痛。
她替他结了一缕极细的小辫,垂于右肩一侧,然后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陵天苏的脑袋:“不用怕,还有十日,你同我都不会死,信我。”
陵天苏眼神无奈,捏了捏她的鼻子:“说了要同我去人间的,不许食言。”
“好。”
一道指环凌空飞出。
陵天苏反手握住那枚冰冷的指环,他抬首看着幽笙。
幽笙将手中星辰战弓垂于身侧,一手执着御兽缰绳,一句话也没有说,骑着暗兽,冲向狱法山方向。
陵天苏看到一轮巨大浴血的宫阙影影绰绰自远山重重浮现而出。
而幽笙离去的方向,正是那一方。
战舰之上,九名黑血修罗,各自手提修罗戟跃下,坠至暗渊殿内,宛若黑暗中的饿狼冲进了绵羊群里,徒手抓起一人就大力撕啃起来。
而冥族等等黑暗生物,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已经遍布整个暗渊殿,甚至,陵天苏还看到有冥将冲破暗渊前往人间的结界,带领着冥族大军,杀进了灵界。
陵天苏将指环套在指尖,飞速朝着内阁方向狂奔而去,此刻暗渊殿一片大乱,内阁早已无人看管,他在内阁大库之中取了一张黑玄战弓,跟两袋箭囊,斜跨在腰间寻了一处登高殿。
他此刻体内的修罗黑血只有一滴,可无损状态下开弓射出诛暗一箭,但诛暗弓是他此刻最强底牌之一不可轻易动用。
以最快的速度寻了一处登高点,找到遮掩物将自己身体掩住大半,搭弓上弦,一气呵成。
体内黑血之力滚滚运转起来,尚未到达沸腾的状态,只需丝缕血气的力量,便让这把黑玄战弓产生共鸣,符石节点一颗颗大量起来。
根本无需刻意对准,天空之上的那艘战舰过于庞大,几乎占据了陵天苏的全部视野。
手指一松,黑晶箭呼啸而去,在黑血气机的加持之下,这一箭的威力竟是丝毫不必那战舰巨弓爆发出来的弱上多少。
黑晶箭在空气之中飞速旋转前进,擦出金色的风火,无边的气浪,轰得一声正中战舰巨身一角。
然而如此威力一箭,竟是只将战舰轰开一洞,一块幽紫色的晶石似是被这一箭撞碎,迸发破裂了一块自战舰之中飞溅而出。
而破裂的那一角,魔文黯淡开始缺失无光。
陵天苏掌力一吸,将那幽晶吸入掌心之中,不过是低头看了一眼,双目顿时锋利如刀!
果然!
那战舰的力量强大得离谱,其中雄厚如
海的能源更是透着无边的古怪。
原来是在以星辰晶最为能源动力。
星辰晶源自于虚无神界的位界星域,不论是锻造神宫天阙,还是仙器圣器,星辰晶绝对都是必不可失的重要材料。
星辰晶之中所蕴含着绝伦的星辰之力,可谓是一个星系的能源载体。
星辰晶不论是在人间还是灵界,都极为罕见难寻,而灵石之中所蕴含的灵力可提炼出一丝星辰之力来,但极其稀少,下品灵石以及中品灵石基本无望提炼出一丝一缕的星辰晶来。
纵然是珍贵如极品灵石,唯有道级炼器师方能从中提取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星辰晶。
而陵天苏手中就这么破损一小块的星辰晶,若是交付在灵界秋雨大师的手中,怕是可以打破她三十年来的炼器瓶颈,一举炼制出灵界第一把仙器。
可就是如此珍贵的星辰晶,唯有神界星域才有的珍惜炼器材料,竟是出现在了冥族人的手中,而且数量庞大到让人窒息,造就出了如此巨大的一艘战舰根本能源。
天上人间能够动用星辰晶权限的天神,除了那八位神尊,再无旁人。
纵然是万年以前,那位经验岁月的神界新秀帝子,都无权限掌管星辰晶配发大小事务。
任凭冥族本事滔天,七界之中无孔不入,也无法将魔掌伸向星辰晶这个掌管领域。
如此……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八大神尊之中,有人叛逆神界,暗中与冥族有着不为人知的往来与联系。
更让陵天苏遍体生寒的是,在这万年之间,冥族看似镇压万年,可今日一看冥族的整体实力,竟然更甚当年巅峰!
陵天苏一箭击穿战舰引来了九位黑血修罗的注意。
他们九人纷纷停止了撕啃人群,青鬼面具之下的一双猩红眼瞳不断搜寻扫视。
九名黑血修罗其中八名有着通元巅峰大圆满的境界,其中一名为长幽境。
虽说光论境界而言,暗渊殿内不少的暗将或者殿将皆与他们有着相同的境界,甚至隐隐压他们一线。
可修罗天生而来的强悍体魄以及黑暗元力的加持,让他们如虎添翼,同等境界之下,暗渊殿的殿将全然不是对手。
九道强横的气息宛若实质,朝着陵天苏直逼而来。
陵天苏压弓收箭。
幻杀术起。
脚下踏出无声风息,陵天苏身姿轻盈地好似一片落叶,灵敏躲过九名黑血修罗的气息探测。
轰!
方才他所停留之地,直接被那九股交织的意念气息轰炸开。
为首的那名黑血修罗轻咦一声,似是有些意外,面具下的猩红竖瞳燃烧着炽热的凶光。
他一步踏出千重虚影,朝着陵天苏方向紧追而去,看向是想贴身近战搏斗。
而他身后八名黑血修罗亦是紧跟而上。
赤红竖瞳之中很快将黑夜之中的白发少年身影锁定,他双足鼓荡出厉风,速度暴涨百倍,瞬息来到陵天苏的面前,宛若铁铸的森长利爪手掌朝着陵天苏的脖颈方向狠狠拧去。
第一千四十一章:魔骨道(十更)
他感应到对方只有通元巅峰境,一旦近身被他黏上,这少年必然死路一条!
谁曾想,手掌刚一触及少年脖颈,对方的身体就如冰雪消融一般,化作斑驳的星光碎影,飘然散去。
他尚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心悸。
处于对危险的明锐感知,他怒吼一声,手中修罗戟向后钉出!
呼啸而来的箭风直接穿透他身后八名黑血修罗的身躯,戟尖精准无比的迎上箭簇,可那根黑晶箭杆之上大亮的符文缭绕着白色气流与风息疯狂流窜,赤红竖瞳清晰倒映出那丝缕如絮的风息气流瞬间暴涨如龙。
黑晶箭以着一个精妙的角度偏转箭簇,与修罗戟擦出一条激烈的火花,手臂被黑晶箭上传来的巨力震得生疼。
无法躲避,只能扭转身体避过心脏要害,符箭贯穿他的肩头,去势仍自不停,将这名黑血修罗的魁梧身躯直至撞入百米之外,生生轰塌十间修炼室,最后钉在墙面之上。
修罗惊怒交加,抬手便要拔出符箭,可他忽然间一阵眩晕无力,肩头处的伤口痛得让他差点昏厥。
低头一看,自己肩头上的伤口泊泊涌出黑臭的乌血,肌肤血肉也在极快的腐烂发黑,原本只有三指粗的箭洞此刻已经有了碗口的大小,有一种莫名熟悉有诡异的力量在不断摧毁着他体内的生机。
脚步声踏踏响起,修罗睁着惊骇的眼瞳,看着满城风沙中徒步走来的少年。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自己。
直至那少年在十米开外停下脚步,他彻底绝望。
陵天苏慢条斯理地从箭囊中再度抽出一根黑晶箭,箭簇对准修罗的眉心,他冷笑:“逆轮万象术?果然不愧出自大轮明宫的恶修罗,夺他人造化拟自身气场,十米范围,是你如今最大的夺取范围了吧?”
暗渊殿内的暗将们,并非实力不敌,而是在此邪术的加持之下,自身气机犹如滔滔江河流泻而出,不知不觉地补足给敌方。
这一场战争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
在灵界之中,隐世宫的弟子身藏大轮明宫残片,所施展的正是不完整版的逆轮万象术。
所以,凤陨宫的弟子会一而再三的惨败而归。
那名修罗双眸绝望之中带着深深不解:“为何你一个人类,体内会流转有我族黑血修罗的气息?”
在修罗一族之中,分别分为五个血脉氏族,分别为金,紫,黑,赤,青。
他在修罗一族之中,血脉等级绝然不低,可是这少年的一缕修罗血气之力与他有着绝对的等级压制,竟是稳压修罗紫血一筹!
这绝非寻常黑血之力!
陵天苏当然不会蠢到与他们打贴身持久战,更没多说什么废话跟他解释那么多,直接射爆这名修罗的脑袋。
几番交战下来,陵天苏对弓箭之术也远不及当初那般生涩,渐渐抓住诀窍。
果然,唯有真正的战争,才能够最快的成长。
在极短的时间里
解决九名黑血修罗,陵天苏转换战场。
原本失去队伍首领的殿侍与暗侍们在这九名修罗恐惧支配下本是看不到一丝光明与希望,而这横空出现的少年,让他们惊喜过望,纷纷向他投诚靠拢。
陵天苏没有拒绝他们,这批殿侍与暗侍皆有着通元境的不凡实力,只是自身气机万象被剥夺得离开,战场之中无法发挥出自己的真实实力。
他们有着强烈的求生**,若是加以利用,认可成为手中的一柄利器。
冥族大军压境,陵天苏虽然强大,但他始终只有一人。
陵天苏抛出大量的灵石与回元丹给他们,并大声道:“不要与他们近战!收起你们的长剑与枪,拿起战弓,远程射击!寻找登高点!”
一番死战下来,他们哪里不知这一场战争的古怪,那群冥族以及修罗皆爆发出了与自身境界不符的战力,他们看到了陵天苏精彩瞬杀九名黑血修罗的画面,自是不疑有他。
各自整顿,回补元力,跟紧陵天苏的步伐,进入战斗状态。
时隔万年,他身临战场,亦是身为人间叶陵的第一次指挥军队,他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战术领导能力,带领着百人队伍,第一战便灭掉了五百人冥族队伍。
在战斗过程之中,他将小猫儿也给放出,并分派十名通元巅峰大圆满为她护道。
小猫儿并未歼敌,而是负责吞噬周遭的恶术气场,并未让大轮明宫的逆轮万象继续影响他这一支队伍。
小猫儿虽说境界只有安魄境,可她身入黑暗之中,脚踏凄风冷暗,扯下颈间黑石吊坠,黑石化作一柄大的夸张的漆黑镰刀,小猫儿手持黑镰,宛若弯月一般的镰刀刀身比她整个身体还要大,锋冷的刀面之上流溢着黑暗之力的符文。
从被召唤出来的那一刻,小猫儿漆黑的双瞳之中倒映出黑暗战场,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静与坚毅,全然不复当初的娇憨与胆小。
甚至无需陵天苏同她解释当下情况,她便已经进入战斗状态。
倒持镰柄的稚嫩玉手轻轻一动,森冷如暗月的刀锋爆发出磅礴的圣暗气息,众人心中凛然,面对这股气息他们下意识的弯膝想要跪拜。
陵天苏亦是心中一凛,这柄黑暗镰刀,竟然是一件名副其实的圣器,虽然品阶比之诛暗弓稍有不及,但也绝对是七界之中罕稀圣器。
而小妖儿也将她吞元兽的逆天能力展现得淋漓尽致,她不过才安魄之境,舞动起黑暗圣镰来竟是没有丝毫反噬不妥,不论是此方黑暗之力,还是黑暗之力中的无实体的阴灵鬼物,皆在她镰风席卷之下,冻结成漆黑的暗冰,乱力一绞,碎得烟消云散。
“瞧瞧我看见了什么,竟然是暗生圣镰?”乍听温和如春风实则隐含九幽冷风的嗓子悠悠响起。
黑暗迷雾之中,缓缓行来一袭淡紫色身影,那个青年五官清晰而立体,微微细长的眼角间隐见黛色为他平添了几分妖意,一双青蓝色的眼眸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他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意,漫步于腥风血雨之中,与他气质不符的是,他
的掌中却是托着一颗森白的头骨,他看着陵天苏笑道:“几日不见,你又变强了。”
不知是错觉还是巧妙,小冥主天妄杀的现身,让陵天苏身后的一众殿侍有大半之人体内丧魂尸蟲蛊开始肆意爆发。
就连陵天苏的腹部间,都隐隐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疯狂钻动着,似要破体而出。
他冷哼一声,体内黑血运转,点燃体内妖血沸腾,不知何时潜入体内的蛊虫稳稳镇压。
暗自心惊不已,修罗道化之黑血竟然都无法将那蛊虫完全镇死,而仅仅只是压制,这丧魂尸蟲蛊当真是棘手难办!
青狐心思够歹毒!
余光悄然地看了一眼凤凰,她面上也并无任何异样,太古神诀为至阳灵法,对于镇压这种尸蛊阴物自有一套。
阿绾目光落定在天妄杀手中森白头骨处,眼眸深凝,面色隐隐有些难看,她轻轻扯了扯陵天苏的衣角:“叶陵公子,那头骨……”
陵天苏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沉声道:“是白骨通天道。”
而且他以看出,这颗头骨眉心灵台藏五蕴神胎,生生不息,虽其主灭亡,可骨灵却是气机一丝未散,绝非人类或是妖类能够所有!
这是——神的头骨!
阿绾眼底似有不安:“青狐大智早些年便与大轮明宫有着密切来往,她痴忠于白骨通天道,这具头骨,很明显是她带来的。”
言下之意很简单,青狐也入了暗渊殿!
重重杀机犹如一把又一把的致命钢刀,悬浮于顶。
天妄杀的出现,让四周大片黑暗生物以及冥族并未冲上来厮杀,在长街一角,陷入一时诡异的安宁与和谐。
他目光悠悠流转,穿过陵天苏,竟是落在最不起眼的阿绾身上,他轻咦一声:“魔骨道?你竟然修的是魔骨道?”
他轻笑摸着下巴,眼底趣意大起。
魔骨道又为死境道,修的是阴死之力,而且观其气息,竟然还有所小成。
真是没有想到,当今世上,竟然还有人敢修炼魔骨道,要知晓,千万年以来无一人敢触碰此境门道,魔骨道,须得剔除一身本源骨脉,再以魔骨入体,其忍受之痛楚,即便是神魔也会生生痛亡无轮回!
这名看似娇弱的女子,竟然修炼这么狠的功法。
不过……
魔骨道难寻,若是熔她血肉,取出魔骨用以搭建升天之路,比生屠万人还要有用。
天妄杀还是生平头一次见到魔骨道,开始打起了阿绾的主意。
阿绾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春雨温和的眸子看似和风细雨,可在那绵绵春雨之下,深藏冷意。
陵天苏身体微晃,拦在阿绾身前将天妄杀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尽数拦截遮掩,他平静却似威胁一般缓缓转动手中黑玉指环,冷冷说道:“想死?”
天妄杀哈哈大笑:“放心,斯文人我不会同你动粗,如今蛊虫加身,即便我不出手,你们这群人类又能支撑到几时?我不过是有些想念你,来陪你看一场好戏罢了?”
来聊一聊群里的一些相关说明
昨天北北一口气十更了,大家是不是看得很爽?嘿嘿,不过昨天在全订群也发生了一些不是很愉快的事情。
半妖这本书的成绩一直都很不好,从一开始的单机更新,但群里的几十人至几百人到现在一千人,可以说是在不断突破,让北北惊喜交加。
北北十分热爱网文这个行业,当一个全职作家写自己喜欢的文是我这一生的梦想与奋斗,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变得很急切,也曾经断更过一段时间,后来渐渐的也想通了。
如今的半妖虽然扑街,三百均定都不到的烂成绩,扔进网文圈里都是激不起一点水花的那种,可即便如此,我还是热爱半妖更热爱看半妖的每一位读者。
尽管我扑街,可我还是喜欢写,日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一直会坚持下去。
很早以前我就说过,不管是看盗版还是正版的读者都是北北心中的小可爱,半妖群永远都欢迎。
不过身为半妖的作者,说是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有一个好成绩那是假的。
半妖现在也有三百万字了,全部订阅绝对是一个不菲的钱,而且百度小说也能同步免费看半妖,所以对于能够订阅打赏支持正版的读者,北北由衷感谢。
而半妖也因为有你们,而茁壮成长,所以对于全订读者,北北特意创建了一个全订群,并且定期在群中发放福利,没错,就是提前发存稿。不同于正文的同步更新,一般存稿字数是很多的,一次基本发放十万字左右甚至更多,累积到现在差不多也有二十万了。
北北有存稿的习惯,一
般能够一天存个半章或者一章,放假在家基本都是足不出户,一码字就是一整天到凌晨,存稿数量是相当可观,也没有吝啬,全都发到了群里。
我知道,这种行为很蠢,极少会有作者这么干,但北北想给自己读者最好的福利。
群里会有人经常催更,北北速度不算慢的,可大家也知道,我是兼职,大小周的放假,甚至设计师不是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有时候还要加班到七八点,码字时间十分有限。
很多人期待下面剧情,就会存稿,北北也会极力回应,这几日爆肝码字,基本都是凌晨三四点睡的,有多辛苦大家也知道。
不要说半妖水,说实话,半妖成绩很烂,而且是分成,去水文毫无意义甚至是浪费自己的时间,北北喜欢挖坑埋线,我比任何人都想快点进入**,然后完美的写完半妖。
更喜欢和诸君们聊天谈剧情,但是北北真的真的真的没有想到,全订群发的存稿福利居然会流到小网站里面去。
被读者提醒知道的那一刻,脑子一蒙,存稿都是给未经过正文发布的,不受网站保护的,流泻 出去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不用北北说,大家也清楚。
北北不喜欢猜忌,对于全订群的各位也是保持着信任的一颗心,但这次事情让我意识到了严重性。
半妖更新两年多,全订群才九十多个人,可是挂上小网站不过数日,阅读量就九十多,下载量五十多,评论整整六页。
当时看着心里挺难受的,现在本来就盗版网站猖獗,就连存稿福利都跑到小网站上去了,当场就
有点怀疑人生。
所以北北要在这里郑重说明一点,全订群发布的一切都是全订群的福利,读者小可爱你来,北北热烈欢迎,你走北北惋惜难过,但是请诸君一定一定不要将北北发给你们的存稿发到别的网站去,我发存稿就是对各位一种信任的表现,看到了真的特别难过。
也怪我,当初发文的时候,没有发群通告提醒各位,才酿成了今天的事件。
好在事后,那位读者也私聊了北北,表示了歉意,但是昨天这种事情真的最好不要在发生了,北北亦是感谢这位读者的订阅支持,甚至在小网站还看到这位读者发书时,还在不断说着半妖的优点,看得出来这次失误是无心的,也是真的喜欢半妖这本书,谢谢你。
后来得知结果群里的读者也纷纷松了一口气,表示果然半妖这个家族是没有内鬼的,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真好。
北北在这里很感谢群里的小可爱们对北北不离不弃,今天私聊北北安慰北北的人好多好多,信息感觉都要回不过来了,心中暖暖的,有你们,真的很好。
尤其是狗头,平日里最会搞事扎刀的搅屎棍居然在紧要关头最可靠,直接把小网站给黑了删 帖阿哈哈哈哈,从前看起来辣么猥琐的狗头现在怎么看,怎么可爱,想r……咳……
最后,真心感谢各位的支持,北北这一辈子,没干过什么了不起的成就,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写了半妖这本书,没有放弃,认识到了这么一大帮子的小可爱。
有你们,真好。
(半妖群号:876441971)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掌心种花(第一更)
“好戏?”陵天苏眉头微蹙,脸颊忽然一凉,宛若冰冷的雨滴。
可是暗渊殿内不在七界之中,无根之水难入此方,怎会有雨?
摊开手掌,几滴黑雨溅落掌心,那黑雨弥散着诡异的气息,那气息宛若长了无数个嘴巴,一口一口地咬住陵天苏体内的元力气息,吞噬消失。
他缓缓睁开双眼,仰望黑暗长空。
绵绵小雨化作大雨,顷刻之间暴雨倾盆而急骤。
九幽好似呈现一个巨大的镜像,悬立与天空之上,比战舰还要遥远,直接破开暗渊殿的入殿结界,升入外界之中,宛若天裂九幽。
倾盆的漆黑暴雨,在转瞬之间,便已经覆盖至整个灵界。
天妄杀笑容诡异到了极点:“这才是真正的逆轮万象,以魔雨覆灵界,夺舍天地造化万象!”
话音落,冥界万将士,纷纷有人瞬间破境。
曾经被陵天苏一箭诛灭的十三冥将,亦有着冥界之中的新生血液,在破境补足冥将之位。
暗渊殿,已成败军之势。
天妄杀沐浴着黑雨,神情愉悦。
陵天苏拂去面上雨水,脸色阴沉,但是他没有看天妄杀,而是看向了天空九幽景象之中。
重重叠叠的幽冥夜晦下,有着一团黑雾缭绕出一个人形形态,凌空而立。
他手中把玩着一根漆黑长针,悠悠在手中一转,甩臂而出,长针飞入九幽万重幽紫大阵内。
不多时,一只模样畸形狰狞怪异的幽鬼口中衔着一口舍不得吞下的鲜血,自九幽镜像中跳跃而出。
紧接着,那人又悠悠摸出十根长针,弹指射入大阵之中。
十只幽鬼跃下,其实力竟是丝毫不弱于陵天苏方才打死的黑血修罗。
可是幽鬼,分明就是九幽黑暗生物之中最低等恶劣的生灵,它们没有思想,没有血脉,只知互相蚕食来壮大自身。
何时……竟然强大到可以与恶修罗匹敌了。
不知是不是陵天苏的错觉,被黑雾所弥散包裹着的那个神秘人,在迷障之下,似有视线大有深意地朝他看来,看不到目光与眼睛,却给人一种莫名玩味的感觉。
就仿佛自己,是他掌心下的一个弱小玩物。
陵天苏心中那抹不安,愈发急躁。
他平日里并非易嗔易怒之人,这些年生死种种,早已为他磨砺出了一个平稳的性子,虽是少年人,却有着喜怒不形于色的淡定与城府。
再加下光阴在心中,看尽人间沧桑百态,观得生死种种,他的心性愈发沉凝如渊,不动如山。
可不知为何,此时心脏跳动之声竟是如此不安。
看出了陵天苏的心绪不宁,天妄杀眼眸自暗夜中闪熠大亮,宛若暗夜毒蛇,碧绿色的瞳仁之中跳跃出碧色的幽火,火焰呈映出千重眼瞳,尽数倒映出陵天苏仰天长望的模样。
一股恐怖的无形之势朝着陵天苏碾压而去,宛若要将这一道眼神,印入陵天苏的灵魂之中。
瞳术,镇魂幽瞳!
他围绕在他身侧的大片阴奴们,眼底纷纷露出恐惧畏怕的表情,哆嗦成团惶恐逃至远方。
生怕被这位小冥主大人的余光扫中。
那将是永世万劫不复,想死都难了!
陵天苏体内元力在他一眼望来的同时瞬间紊乱得毫无章法,气机大乱!
瞳术,唯有神游境方可掌控的一众灵法秘术,虽无实质性的攻击,却有着极为恐怖的精神攻击。
一些胆大妄为的殿侍率先攻击,竟是极为拥护陵天苏,暗晶符箭连珠一般飞射而去。
对此,天妄杀不过是微微歪着脑袋轻轻一笑。
那些声势骇人的黑晶箭凌空悬浮,再难逼近半寸,箭杆上的符文瞬间失去光辉。
在他瞳术精神力的侵蚀之下,那数十根符箭纷纷化作漆黑的湮尘,化成一地乱灰。
天妄杀余光并未转动,似乎陵天苏身后那几个小喽啰他并不感兴趣,晦暗如海的磅礴精神力瞬间侵入陵天苏的眉心处。
陵天苏眸光冷冽如刀,视线从天空之上那个黑雾人身上收回,眉心一抹黑意腾然而起。
他已经最好了负伤的准备。
神游境的小冥主过于强大,再加上瞳术攻击又是偷袭,分明前不久这家伙还口口声声说着没有动手的打算,下一刻趁着陵天苏分神竟全然不顾二者之间的身份实力悬殊,卑鄙偷袭。
天妄杀眼眶碧火幽幽,嘴角吮着冰冷微笑,他的目标,是夺回那个让他感受道生命威胁的圣器诛暗弓。
虽然小猫儿手中的暗生圣镰亦为圣器,但是他并不畏惧这柄圣镰。
诛暗弓为中品圣器,暗生圣镰为下品圣器,且执镰者不过是一个安魄境的小姑娘,不足为惧。
足以摧毁一名神游中境的精神力在他精湛浩瀚的瞳术掌控之下,精准命中目标!
可是陵天苏依然站在原地,一缕发丝都未惊起,更别说身负一点伤势了。
他眉目沉凝,将黑玄战弓背在肩上,默默取下黑玉指环,召唤出诛暗弓。
天妄杀眼睛缓缓睁大,碧绿幽火因为震惊与不安而灼灼跳动。
他竟然毫发无损!
怎么可能!
运筹帷幄的自信瞬间崩塌,素来玩转得开的瞳术生平头一次玩脱得不明不白。
这小子身体里面莫不是藏了一个怪物!
陵天苏身体里自然不可能藏着怪物。
只是他有一个铃铛,铃铛里,安放着一名无双披靡的妖尊大人。
下一刻,天妄杀眼底碧绿幽火尽散,并非他本意驱使散去,而是忽如其来剧痛的识海让他无法继续维持瞳术。
冰冷隐藏骇意的眼瞳倒映出一只纤细又毫无杂质的玉手,宛若世间绝美的艺术品。
那只玉手穿过陵天苏的鬓发,洁白无瑕的掌心种着一朵九瓣黑莲。
看到那朵黑莲徐徐绽放,花蕊伸展之间伸展出的漆黑花叶,蕴藏着黑暗与圣洁,死亡与新生,根本不似人间灵界之物。
其花诡异妖治程度,丝毫不弱于黄泉两岸三百里盛放永不败落的红花。
天地之间,撕裂耳膜的风声怒吼,一下子变得极其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深深被这朵黑莲所吸引。
那只纤纤玉手的无名指微微一翘,指腹轻点花蕊,一叶黑莲花瓣摇曳翩舞,在无边黑暗里飘忽不
定,最后消失。
天妄杀额角坠下一滴汗水,碧绿色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那朵莲花。
他甚至都不知晓那一叶花瓣是如何消失在女子掌心的时候,下一刻,那一抹妖治的黑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眉心前方。
天妄杀面部已经被如雨大汗所打湿,整个人像是刚从瀑布里打捞出来。
他轻唔一声,嘴角溢出一缕殷红的鲜血,淡紫色的身影在黑暗中拉出一条长长的虚影。
百米长的虚影在空中连连发出十声爆响,每一声爆响的出现,众人在看不到天妄杀身影的情况下,都会飞溅出一蓬鲜血。
而天妄杀最后停留在了百米开外,紫色衣袍却是被鲜血湿透,而那一叶黑莲花瓣,也终是被他不知用何种手段生生扛了下来。
陵天苏多少有些意外。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天幽妖莲的恐怖。
七界之中有禁花两朵。
皆为上古传说之物。
这两个久远的传说以至于当今世人甚至是诸神,都不曾记得这两朵禁花来历。
他知晓,其中一朵为三生三恶,因自开天辟地以来,此花仅现世过一次。
三色之花如盛世绽放,三皇齐灭,圣王俱陨!天地冥晦,冰河冻九天银河,烈火焚九幽冥域。
那一年,不论是神还是冥,几乎都在那一朵花盛放之际凋零灭种。
无人知晓三生三恶花是何种模样,因为知晓的,皆归灭于洪荒乱始之中。
唯一记载此花的,是天界神卷篇内的只言片语。
而另一朵禁花,因为一场远古秘事,就连花名都不曾记载。
巧妙的是,神卷记载着的三生三恶花陵天苏并不熟知得缘一见,但另一朵不知是何名的禁花,他却再熟悉不过。
天妄杀单膝跪地,大口大口的喘息不断,眼神森毒:“祸世之莲,妖尊陆姬晨!”
自陵天苏身后,缓缓飘出一名雪纱织梢的白衣女子。
她掌心黑莲散去,美眸含煞逼人,衣衫迎着漆黑发丝舞荡,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眸若极夜银河,绝美不可方物。
陵天苏侧首看她,苍怜此刻不再是十二岁模样,她亦是眼眸流转,极夜漆黑的眸子细细朝他凝望过来,眼底划过一丝异样,恢复了成年模样的她浑身上下无比透露着致命性的妖媚。
她素手轻抬,细长的指尖拈起陵天苏垂于右肩处那缕精致小辫,绝美的眼睛深处似是淬着危险的夜色,饱满诱人的唇瓣缓缓启伏:“小妖儿……”
分明染着森冷的杀意的嗓音,在这一声小妖儿里竟是生生唤得有些缠绵清魅的味道:“一月不见,小妖儿可真是舍得给自己下血本啊,把自己头发都给弄白了,跟本尊说说,近日以来可有人欺负小妖儿你。”
妖尊大人的冷笑在暗夜之中无比邪异危险,犹如古异妖刀上残留的一抹血痕,七分怜惜,三分阴冷:“本尊可以让他们,不得好死!”
隐司倾手指颤搅着玉笛穗子,微微偏开脑袋,神色不明。
(ps:又是熟悉的标题,爆更果然均定飞快掉,好难受。感谢:书友58360467,道一声空的巨额捧场,也感谢群里众多的小可爱众筹支持,北北跪谢)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师尊真好(第二更)
天地间似有风云暗涌,漫天黑雨在妖尊大人现世的那一瞬,竟是无一滴雨水沾至他身。
果真不愧为妖尊大人,一入暗渊,如龙入深海,曾经毁得千般彻底的妖骨,竟是在短短一个月的光景里尽数恢复。
气场大开的妖尊大人给旁人自带一种可怕的压迫感,可是独独给陵天苏一种无比安心安全的感觉。
陵天苏有些哭笑不得地推开她的手指:“知道现在是何状况吗?需不需要我为你说明一二。”
见陵天苏拍开她的手指,苍怜眼眸微眯,显得有几分阴郁。
但很快,这几分阴郁又化作了意味不明的幽怨:“真当我成了一个蛋,两耳不闻窗外事,炼骨之时,我的神识是外放的,虽然神识范围不大,但是修炼室内所发生种种,本尊可是听得明白,看得清楚。”
陵天苏清楚地看到她袖子下的一个小拳头捏得崩崩紧,他不明就里。
为何她突然闹气了小脾气?
咔嚓的一声裂响。
从隐司倾的靴下传来。
陵天苏望了过去,她那雪色白靴下的黑石地,如蛛网开裂。
苍怜发出凉凉的呵呵声。
陵天苏惊讶地看着隐司倾那一双凤眸逐渐睁大,面上神色说不出的精彩复杂,她面容清冷似霜,可那双生得好看的眼睛却是游离不定,在苍怜斜斜的视线睨过去的时候。
她嗖地一声,像个兔子似的躲到了阿绾的身后去。
所有人:“???”
苍怜冰冷如刀的目光紧随而上。
这下顶着苍怜那莫大压力的目光就落到了阿绾身上。
阿绾害怕得抖啊抖,好不容易收起来的蛇尾巴滋溜一下又给吓了出来。
纵然是苍白着一张小脸,但还是十分讲义气的护在了隐司倾的面前。
妖尊大人用力瞪了一眼这个‘逆徒’!
逆徒阿绾吓得快要化出了原身,两眼泪汪汪,怪可怜见的。
不是她不让,而是身后那姑娘正用剑尖着她的后腰,她实在是不敢动啊。
两位神仙大佬,你们斗你们的法,我只是一个可怜可爱又无助的小青蛇。
能不能不要把她夹在中间,她好怕……
陵天苏二丈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苍怜轻咳一声,在所有人无不古怪的目光下。
她理了理嗓子,皮笑肉不笑,声音清寒无起伏,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口吻:“你别动,交给我就好。”
“什么交给你?”陵天苏听得一头雾水。
自阿绾身后,慢慢探出半张面无表情的精致玉容,与苍怜无声对视。
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在这两名女子对视的空间里,似乎有着滋啦啦的电芒在交锋。
苍怜丝毫不惧来自冰块脸那威胁的目光,兀自冷笑着,眉心黑莲印记熠熠闪烁着永夜的气息,妖异绝伦。
她慢悠悠地又换了一个腔调:“凤凰,我教你怎样才不会痛。”嗓音暗昧且勾人,可任谁都看出了这位妖尊大人眼底的愤恨与不甘。
咔嚓一声轻响,陵天苏脚下的大地也龟裂了。
他睁大眼睛,呆滞傻眼。
隐司倾雪白如昙花的面颊开始变红,她磨牙切切,一
生气就连名带姓的喊他:“叶陵,管好你的女人。”
陵天苏终于理解了苍怜那句话的含义。
他汗!
他大汗!
感情那夜重伤从森冥部落回来,凤凰羞羞狐狸,全给这女魔头瞧见了。
想想还真是可怕。
如果说子忧最会吃醋,这位妖尊大人就是最擅长争宠了。
简直不敢想象,被一颗大蛋困住的妖尊大人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还眼睁睁地看着外界……咳咳……
这幽怨的怒火可以理解。
可是凤凰脸皮薄,若是苍怜继续发出这种意义不明的凉凉笑声,他丝毫不怀疑下一刻她真的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
陵天苏扯了扯苍怜。
苍怜冷哼一声,甩开。
继续毫不留情地对视,继续用那磨死人不偿命的语调:“凤凰,可以坐下来些。”
阿绾仰天长望,决定将这一切充耳不闻。
好家伙,隐姑娘居然真的跟师公他……
这这这……也太刺激了吧!
“苍怜,你够了!”隐司倾眼梢泛红,凶的是妖尊大人,可劲儿瞪的却是陵天苏。
苍怜继续:“凤凰,你还有力……唔唔唔……小妖儿你干嘛捂住我的嘴巴?”
隐司倾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双手撑在耳朵两侧,蹲在地上掩耳盗铃。
太欺负人了!
当初在天一净池看到狐狸和苍怜,她心中不高兴。
如今被苍怜看到她与狐狸,她心中更不高兴。
真的是……烦死人了!
苍怜心中本就幽怨难受,本妖尊大人叱咤风云万载岁月时光,好不容易铁树开花一回了。
结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重伤娇弱的小妖儿无力且无情的被别的女人给推倒。
对!一定是这样。
苍怜自动忽略了当时陵天苏一点也没有反抗甚至很爽的表情。
自欺欺人的脑补出另一幅丧心病狂的冰块脸欺负凌辱小妖儿的人间凄惨画面,心中总算是有了一点点的安慰。
不是她的小妖儿不忠贞,是这个女人太有心机手段了。
头上长草了?
没事没事?
趁着只有一根小嫩芽,还没长大早些连根掐断就好,这样就再也长不出来了,不见一点绿意盎然。
真好。
“行了,先不说这些了,冥族入侵灵界,虽说灵界生死存亡与我们无关,但现在必须想办法突破重围,阻止战争。”
陵天苏伸手拍了拍苍怜的脑袋,眼角却是不断扫视阿绾,示意让她赶紧把凤凰给扶起来。
苍怜也深知此刻陵天苏体内被下丧魂尸蟲蛊,且在双生咒下,生命亦是岌岌可危。
一想到双生咒,苍怜心中一片黯淡。
她可以自欺欺人一时,但是她知晓,冰块脸对小妖儿是真的很重要,甚至不惜与她共享生命。
或许,在小妖儿心中,冰块脸比她更为重要。
只是不知……在小妖儿念下双生咒,将自己余生性命交付给冰块脸的时候,可有一瞬,念及过她?
苍怜不敢往深里想,压下
心中这些连七八糟的念头,她沉声道:“我感应到了青狐的气息,她在森冥之中。”
语气很笃定,青狐曾经日夜服用她的妖血,对于青狐的气息,她再敏感不过。
而此刻她妖骨已复,纵然妖魂尚未补足,但实力境界也已经恢复到了神游中境,以青狐的手段,感应不到她。
小冥主天妄杀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虽说他境界与苍怜相当,但看其模样十分忌惮于苍怜的妖莲之威。
陵天苏心道一声果然。
战斗仍在持续,他目光幽幽,遥望长空,逆轮万象的气场已经愈发强大。
更可怕的是,暗渊殿内,身染丧魂尸蟲蛊的入殿者在淋了黑雨之后,体内原本能够依靠元力压制的尸蛊彻底爆发泛滥。
一只只白色的肉 虫在他们肌肤下乱钻蠕动,拱起一个拳头大小的肉包,噗嗤一声,破开身体的声音响起。
哀嚎痛苦之音遍野都是,足足有着成人手臂粗大的尸蛊直接破开人体钻出,然后飞速埋入大地之中继续产卵传播。
画面一度血腥残忍。
陵天苏、隐司倾体内尸蛊仍自稳稳压制,苍怜忧心阿绾,见她面色苍白而痛苦,朝她招了招手,取下她腰间一柄弯刀匕首,刺破自己的心口,刀尖承载着她的一颗心头血。
这是万古妖尊大人的心头血,自是有着灭杀尸蛊之效,她将这滴心头血喂于了阿绾,自己面色也隐隐透着一股苍白。
妖类心头血极为稀珍,若无其他外力灵物的帮助下,五十年才能够补回一滴精纯的心头血。
阿绾是她三名徒儿中最不起的一个,但是对于自己的人,苍怜从来不会吝啬。
她将弯刀匕首归鞘,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阿绾的左眼睫毛,眸光微冷之中又带着几许无奈:
“你先忍耐片刻,待本尊解决这些闲碎琐事,便去北冥海域跑一趟,将云海碧生阁的阁主给你抓过来看眼睛。”
“师尊……”阿绾眼睛眨啊眨,弯弯长长的睫毛挂着一颗湿润好看的水珠。
妖尊大人的语气很霸道,同时也很暖心。
面对这个实力弱小甚至在这场战争之中很有可能给她拖后腿的小徒弟,她却是展现出了絮絮叨叨的一面。
“魔骨道就不要修了,此术甚邪,你好好的一个温柔姑娘家,不必执于此道,小妖儿赠了你一根妖骨你且好生收着,待战事一了,师尊这新炼的一身妖骨再分你一半,定叫你未来成就比青狐还高。”
世人都说,彼岸阁妖尊大人君威天下,杀震四方。
殊不知,她亦有温柔,只是无处展现,无人可知罢了。
平日里,在她辉煌风光之时,阿绾总是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安安静静,乖巧不去打扰,独自一人和风细雨地认真完成她交代的每一个任务。
天资不惊艳,实力不超群,但是在她每一次回首不经意间,总是能够看到那抹淡青色的姽婳身姿。
谁又能够想到,在她众叛亲离,遭受自己最信任的人捅入心口最深一刀,遍体鳞伤,跌入尘埃之际。
她以为,她孤身一人,身处黑暗。
却是不知,自己最习惯她存在的那个小徒儿,竟是为了等她归来,将自己的一生,身体里里外外,都算计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