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七章:拼酒
苏邪面上挂着迷人热情的笑意,眉眼弯弯。
隐司倾安静坐在幽幽烛火之下,昏黄的光将她冰雪般的面容映得有些朦胧诗意。
她低着脑袋,专心玩转着手中玉笛。
苍怜看清窗棂下的那名白衣少女,瞪大眼珠子,一下从陵天苏身上跳了下来:“怎么是你这个家伙!!”
这货难不成三天都在离瑶峰上?
苏邪眉眼含笑,烟雨江南般的朦朦桃花眸却是掺着几分冷意嘲讽:
“我也不想跟你这个粗暴的豆芽仔一起过除夕啊,辛辛苦苦包的饺子还得分一份在你的肚子里,可奈何,我这小鼎炉并非穿上裤子不认人的薄情郎,非要喊你一块,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分明是一副冷嘲热讽地调调,可此话从苏邪口中悠扬飘出,却是说不出的惹人怜爱,甚至是让人心生愧意。
苍怜恍惚了一阵,眼底的凶光豁然散去。
忽然觉得自己当真是够无耻的,怎么可以过来破坏别人的除夕之夜呢。
在那双琉璃色魅惑人心的桃瓣眼眸下,她莫名心生退去之意。
苏邪噗嗤一笑,却也没有过多为难,施施然地朝着小厨房走去。
与陵天苏擦身而过的时候还不忘朝他眨了一记媚眼:“看在你现在傻傻不解风情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那么多了,去端饺子咯~”
“不过……”苏邪嘿嘿一笑。
眼神轻瞥灯火中静坐着的那位修竹般清美女子:“倾倾可没那么好哄哦~”
一阵香风飘过,苏邪双手负在身后,一蹦一跳的往小厨房蹦跶去。
她口中还哼着一段古怪的小曲儿:“一只狐狸啊,快到碗里来~鼎炉相公啊,快到榻上来~怜你,疼你,爱你哟~”
直至苏邪背影完全消失,苍怜这才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
极夜漆黑的眼瞳里,涣散逐渐清明,清明化作愤怒。
俏丽的小脸渐渐涨红,小脚在地上直跺,小凶兽又炸毛了:“这个女人!太过分了,居然对我施展魅术!可恶!可恶!”
耻辱啊!居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用魅术给摄住了心魂……
陵天苏也跟着往小厨房方向去端菜,瞅了一眼怒气冲冲的苍怜。
“吃白饭的就不要又这么多要求了,过来帮忙端菜。”
“哼,居然敢指使老娘,把老娘当什么人了。”
“有猪肉饺子,鸡肉饺子,酱汁猪蹄,爆炒牛舌牛腰子,清炒脆笋五花肉片,油炸小酥肉,叫花鸡……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你确定不来吗?”陵天苏反正是已经小跑跟过去了。
“来了来了,等等我。”苍怜听着这一长串的菜名,心中暗道一声真香,提着雪纱衣裙屁颠屁颠地就跟了上来。
三人一起端菜,很快菜已上齐。
中间是一锅腾腾的羊杂汤,冒着热气,将清冷的苑所蒸得多了几分暖暖的色调。
陵天苏抱起一个小坐垫,习惯性地就往隐司倾方向凑。
而苍怜个没有眼力见的,可劲儿往陵天苏身边凑。
她手中端着一盘鸡肉馅的饺子,许是受了这副妖狐身躯的影响,那满满的鸡汁浓郁在味蕾中爆发出惊人的美味。
那暖暖的食物咽下肚子里,甚是暖胃暖心。
她举着盘子,另一只小手扯着陵天苏的衣角,如长夜一般的漆黑眼
眸此刻盛满了亮晶晶的兴奋小星星。
她咬着饺子含糊不清道:“小妖儿,小妖儿,这个饺子,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食物了,呜呜呜……”
吃着吃着,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淌了下来。
滴滴哒哒地渐在雪衣里,嘴巴塞得鼓鼓的,模样真是可怜又可爱。
苏邪原是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饿死鬼似的豆芽仔。
渐渐的,宛若桃花云海的妩媚含情眸子蓦然收起瞳中春雨,变得安静宁沉。
她静静地看着哭花脸的苍怜,嘴上轻嗤一声,嫌弃道:“你哭起来的样子可真难看。”
手中却是不动声色地将面前一叠调好的酱醋推向苍怜的方向:“哪有你这么牛嚼牡丹的,饺子呢要蘸醋才好吃。”
苍怜含着饺子的嘴巴鼓鼓囊囊像个仓鼠,抽了抽鼻子,呆呆地看着苏邪。
苏邪面色嫌弃之色更深,低头自己吃饺子,不再去看她。
苍怜咽下口中饺子,端起那一叠醋,认真地淋在饺子上面,却没着急着继续吃饺子。
办响之后,她才小小声道:“谢谢……”
陵天苏见这女魔头难得乖巧下来不闹腾,也乐得轻松,一个劲儿地往隐司倾碗里夹菜夹饺子。
隐司倾手中捏着筷子却不动筷,面色淡淡的与往常一样。
苏邪忽然抬首朝着隐司倾眨了眨眼:“不吃饭,老是看我做什么?”
隐司倾眉头低蹙,似是在隐忍什么。
苏邪明知她在纠结什么,却偏偏不点穿,唇角微翘道:“哎呀呀,别这样嘛~今夜倾倾你都还没开始吃饺子蘸醋,怎么就这么酸了,陵陵不过是背了豆芽仔一路,你怎么就闹别扭不开心呢。”
隐司倾淡淡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邪目光勾人:“那你在闹什么别扭呢?”
隐司倾静了一会儿,凤眸微微偏移开苏邪的视线:“他……”
苏邪嗯哼一声:“他?”
隐司倾凤眸之中升起一抹恼意,手中筷子放在桌案上,薄怒道:“他不是你鼎炉吗?”
苍怜咬着半个饺子,面上泪痕未干,有了懵。
哈?
老娘闭关不过三天功夫,小妖儿就成了别人的鼎炉?
苏邪咬着筷子,笑得像一只狐狸:“对啊,那又怎么了?”
隐司倾当真是怕了她这邪气生笑的眼神。
蹙眉片刻后,她重新拾起筷子,冷冷夹菜送入口中:“没什么?吃饭。”
苏邪啧啧两声:“光有菜没酒怎么行。”
隐司倾头也不抬淡淡道:“没酒,也不喝酒。”
苏邪嘿嘿一笑,不知从哪摸出两坛子酒:“我早就料想到了你这冷冷清清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酒,我在山下就已经提前买好了酒。”
说着,也不问隐司倾的意愿,就取过两盏白玉茶杯当做酒杯,斟满酒水。
陵天苏鼻尖动动,眼睛一亮,就伸手摸了过去。
苏邪啪一下挥开他的爪子:“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她知道,陵天苏酒量很烂,比她还烂。
隐司倾目光微动,没有说话。
苏邪目光又是一转,忽然揽过陵天苏的肩膀。
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轻佻地托起他的下巴,尚未饮酒,目
光先是醉人:
“不过看你家的小凤凰这模样也不会喝酒了,要不你来替她?”
陵天苏瞅了一眼杯中那诱人的碧色液体,嗅着淡淡酒香,十分意动:“好。”
伸手就要去接过那一盏酒杯。
清寒冷风席面,却是有一只寒玉似的素手先他一步的夺过那盏酒。
陵天苏愕然回首,正迎上那双冰冷狭长的凤眸。
隐司倾那双比冷玉还要寒白的修长指尖轻轻托着酒杯。
冷冽如水的凤眸看不清任何情绪,她淡淡睨了陵天苏一眼:“不许喝。”
苏邪眼眸弯弯:“为什么不许喝?”
隐司倾眸光在陵天苏手臂间一掠而过,没有说话。
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后重新坐下身子,将空杯轻放于案。
凤眸轻轻阖上,似是不胜酒力,两根修长的手指支在额角揉一揉。
当她再度睁开双眸之际,那双一贯冰冷的眸子多了几分水润亮泽。
她手指轻轻叩了叩杯前桌案,冷冷道:“你想喝酒,我陪你喝。”
苏邪哈哈一笑,终于松开陵天苏的肩膀。
她小手一探,轻轻掐住隐司倾雪白脸颊边的软 肉:“倾倾啊,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闷骚得如此可爱呢?”
隐司倾偏首斜眼冷冷睨着她:“废话真多。”
苏邪继续斟酒,还将十分碍事的陵天苏推倒一旁:“小孩子就别观战了,陪豆芽仔吃饺子去。”
陵天苏见居然没有自己的份,垂头丧气地重新回到自己的作为上去,吃饺子去了。
苍怜解决完了一盘饺子,正抱着一个酱汁猪蹄儿啃。
她一脸好奇地盯着那边菜没吃几口就拼起了酒的两个女人。
用手肘撞了撞正在吃饺子的陵天苏:“诶?这两人闹什么呢?”
陵天苏耸了耸肩,吞下一个饺子,瞅见苍怜那满嘴酱汁的模样十分滑稽,轻笑出声,摸出一块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谁知道,许是那酒很好喝吧?”
苍怜觉得手中猪蹄啃了两口腻慌得很,吃不下去了就十分任性地扔给陵天苏:“吃不了,你帮我吃别浪费了。”
陵天苏抱着布满牙印口水的猪蹄啃了两口,目光艳羡地看着那边拼酒火热的两个女人:“我也好想喝酒。”
苍怜似乎对那饺子情有独钟,又拨过来一盘专心解决,头也不抬地道:
“那玩意儿,辛辣辛辣的不好喝,老娘以前也喝过,喝趴下了十八个壮汉,自此以后,高手寂寞,再也不碰酒了。”
陵天苏满眼都是小星星:“哇,你好厉害啊。”
苍怜哼哼两声,十分享受来自小妖儿这般单纯无害的崇拜眼神。
她一下子就无比嘚瑟起来,那神情就像是猥琐老奶奶可劲像自己小孙子吹嘘自己想当年的光荣事迹。
小脑袋昂得老高老高:“那可不,我可告诉你,这女人醉酒,比男人醉酒更麻烦,尤其还是长得好看的女人。
男人嘛,皮糙肉厚,一脚一个踹得老远就行了,女人却是不能这么对待,因为女人是水做的,得温柔对待。
你得慢扶慢送,还得陪她谈心听她酒后诉苦之言,当真是烦不胜烦。
待会儿,这两个女人若是喝醉了,小妖儿你可要记得离远一些,免得拉着你吐你一身,还要对你撒酒疯,你会崩溃的。”
第九百二十八章:哼
陵天苏像一个虚心受教的乖学生,坐在苍怜面前可劲点头,忽然问道:“女魔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害……”苍怜摆了摆手,很是成熟稳重道:“田七那个小姑娘虽然为人猥琐了点,可某些方面的知识,还是不得不让人认可的。”
陵天苏又问:“女魔头你这么厉害,喝得赢她们两个吗?”
苍凉轻呵一声,看向苏邪、隐司倾二女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两个渣渣:
“对付这两个货色,只需一盏茶的功夫,小妖儿你且在这乖乖等我回来,待我喝趴她们两个,我们就来吃饺子,吃完饺子再去山顶看星星。”
苍凉对今天这个漫漫长夜,甚是期待。
雄赳赳,气昂昂,意气风发,霸气外露地提了一个空茶杯,加入战局。
……
……
半盏茶功夫不到。
“嘿……嘿嘿……嘿嘿嘿……”
某酒场高手双目迷离,宛若失神智障一般咬着手指,一边手臂抱着一只笔直修长的大腿,可劲傻笑。
苏邪蹙了蹙眉:“这玩意儿到底是来干嘛的?”
隐司倾不动声色地抽了抽腿,没抽动。
无奈只好仍由那个不断傻笑,意识远离的家伙将口水蹭在自己的衣服上。
霜染的雪色容颜此刻也透着淡淡浅红,端杯的手依旧平稳,只是时而抬起手指轻揉额角。
明亮的凤眸在烛火之下亦是渐渐朦朦。
苏邪那双令人神魂俱醉的眸子亦是染了几分深沉的醉意,桃瓣似的眼梢薄红一片,使得她那张勾魂的俏丽容颜平添了几分深深浓浓的惹眼魅力。
两坛酒很快见底,苏邪又不知从哪摸出两坛来。
在隐司倾凤眸渐渐眯得迷离起来的时候,苏邪眼波流转,去夺她手中酒杯。
一夺,夺了一个空。
并非隐司倾轻巧避开,而是她自己失了准头。
隐司倾唇角清冽冽地勾起一个微讽的弧度。
苏邪有些羞恼,将酒坛往她怀中一撞:“直接开坛喝。”
陵天苏啃着一个鸡腿,忽然说道:“空着喝这么多,对肚子不好吧,你们要不要吃点饺子?”
结果没人理他。
两坛子酒很快举起,她们二人喝酒的姿态并不豪迈,甚至可以说十分优雅,可两坛子酒却偏消失得飞快。
连吞咽的声音都没听见就又空了。
苏邪手中空酒坛无力滑落,很不雅地打了一个酒嗝,朝着陵天苏嫣然一笑,并且向他勾了勾手指,小眼神分外撩人。
可还来不及等她说些什么,整个人就软绵绵地栽倒下去,压在苍怜身上。
苍怜似是感受到了软绵绵的东西压下来。
立马松开隐司倾的大长腿,反手一个虎扑紧紧的抱着苏邪。
眼泪鼻涕纵横,糊得俏脸很是惨不忍睹,号啕大哭道:“娘啊!!!我好想你,呜呜呜……”
原本已经醉闭上了眼睛的苏邪蓦地就睁开了那双雾雨朦胧的桃花眸。
她痴痴一笑,朝着苍怜勾了勾手指。
苍怜像一只小兽般呜呜两声,抬起无助弱小的小脸蛋,正要再喊一声娘。
谁知苏邪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大着舌头寒着声调迷离着眼眸:“我都没
喊想娘亲,你在这胡乱喊个什么?!”
苍怜被抽懵了一瞬,然后哭嚎抱得更紧了:“娘啊,你都好久没抽我了,再多抽抽我吧?”
许是从未见谁提过如此贱的要求,苏邪愣了愣。
然后默默地推开苍怜,背过身去,蜷起双膝,将自己抱成一团,两根食指点啊点,咕哝着醉话:“娘亲……”
被嫌弃推开的苍怜就跟一只小狗似的,恬不知耻地又跟了上来。
抱着苏邪的纤腰,脸蛋可劲在她身后蹭着,奶音奶气:“娘……娘……娘……”
而另一边白衣倾世的身影依旧站的平稳,冰冷的神情一成不变。
漠视着地上两人,虽然目光十分平静,可落在陵天苏的眼中,却总觉得她好像在看两名手下败将。
陵天苏终于发觉了一丝不对劲儿,她都搁那站了一炷香的功夫了,他一只烧鸡都啃完了,怎么还搁那站着?
难不成喝趴下这两人是如此值得自豪骄傲的事情?
要让她维持这冷漠蔑视的姿态这么久的吗?
陵天苏起身去推她,小声道:“凤凰,你眼睛珠子瞪这么大,累不累啊,要不要吃饺……”
结果,手掌刚轻轻一推,那白衣雅正的身姿就似风中无根的小草似的,轻飘飘地向后栽倒而去。
陵天苏面色一变,猛然一个跨步,将她扶入怀中。
见她薄红的雪颜,原本那双凝载着人间十月寒霜的凤眸此刻却是流淌着几许滟滟的风情光泽。
陵天苏愣住,感情这货也醉了。
只是她醉的不动声色,不显分毫,以至于她看起来像是最终强者。
实际上……也是一个渣渣。
忽而,手臂微凉。
陵天苏凝神望去,却见怀中美人如玉,凤眸含醉微阖。
冰凉的指尖却是缓缓划过陵天苏曾与鱼生一战中,炸得满是伤痕的手臂。
隐司隐目光逐渐幽沉下来,消褪了几分醉意的眼眸显得十分凌厉漂亮。
她缓缓开口,舒出来的气息都带着一抹清冽的酒香:“你不许喝酒,手上……有伤。”
陵天苏双手下意识地将她抱紧了些,心中恍然过来。
难怪方才苏邪说她一个劲儿的在那闹别扭。
虽然陵天苏没看出来她在闹别扭,只是觉得她今日乖乖地与往常有些不同。
感情是一直记挂他身上的伤势,却偏偏嘴上咬死了不肯说。
非要被灌醉了才会流露出一抹真意来。
陵天苏目光怔怔地看着怀中人瓷玉般的脸庞泛着浅浅薄红。
她又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额角,蹙眉低声喃喃:“头……疼……”
分明酒量不行,却偏生要为难自己。
陵天苏心中感动之余又为她的逞强而感到好笑。
他见她醉酒难受得厉害,索性将她打横抱起,安放在床榻上,手指轻轻替她按压额角两侧的穴位。
隐司倾凤眸微阖,眼尾自收揽成一线,似是笔锋浓墨处勾勒出的一抹修长。
凤眸之中漫着浅浅迷离醉意,淡淡斜扫过来的目光,分明清寒似水,却莫名让人觉得那眼神勾入人心魂里。
陵天苏按着她额角两侧的手指轻轻一颤,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目光微微有些不自然的挪开几许,却被她敏锐捕捉到了。
隐司倾浅浅蹙眉,忽然伸出双手,手掌捧起陵天苏的脸颊,眸中一派深沉的黑。
纵然神色还是一如既往淡淡地,很显冷气。
可陵天苏还是头一次见她将不满的情绪挂在面上如此明显。
“凤凰?”陵天苏愕然无措。
隐司倾眯起狭长的眸子盯了他良久,唇畔被酒气渲染,色泽多了几分诱人的嫣红。
她缓缓启唇,在醉成这样的情况下,难得吐字十分清晰:“今夜……你上山寻苍怜,与人打了一架?”
陵天苏看着那不再薄凉的红唇微微有些出神:“嗯,有一只鱼妖,跟他打了一架。”
隐司倾淡淡哦了一声,然后陷入诡异的沉默。
一双黑沉沉的凤眸微微张开,就这么静静凝着陵天苏。
未熄的孤灯仍在释放着昏黄的光晕。
陵天苏任由她捧着自己的脸,手指继续轻揉她额角穴位:“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隐司倾静了一会儿,似是陷入某种思考,她忽然道:“是因为她吗?”
陵天苏不解:“她?”
“苍怜。”薄唇冷漠吐出两字。
陵天苏恍然地啊了一声,然后老实点头道:“那个家伙欺负女魔头,将她打吐血了。”
“你就不怕他把你也打吐血?”
隐司倾冰凉的手掌因为醉意起了一层微暖的薄汗,陵天苏不由自主地用脸颊蹭蹭:“不怕,睡过的狐狸,得负责。”
贴在脸颊两边的温凉双手忽然松开。
隐司倾脑袋一偏,眸光冷漠的扭开陵天苏搭在她额角手指,背过身子去摸索着什么。
陵天苏呃了一声,好奇问道:“你在找什么?”
“哼,笛子。”嗓音如故清冷。
可陵天苏却大大愣住。
哼?
你刚刚是哼了一下吗?
醉酒的凤凰,好生古怪……
他看着背过身子不断在床榻上摸索寻找的背影。
可她口中说要找的笛子就配在腰间,白色穗子都好几次被她指尖的擦掠而过,可偏生没有察觉到。
陵天苏哭笑不得,只好抬手替她去取腰间的玉笛。
可谁知她背后就跟生了眼睛似的,陵天苏伸手一寸,她身子就往床榻里面缩进去一寸。
陵天苏再伸,她再缩。
……
……
他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你这样好玩吗?”
隐司倾缓缓偏过半张美得不似凡人的侧颜来,眸光幽幽地盯着陵天苏。
眼神很是平静,可不知为什么,陵天苏隐隐觉得她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就仿佛看方才被她喝趴下的两个手下败将一样。
蔑视而挑衅。
陵天苏这小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有本事你再缩,看我抓不抓得住你。”
一甩衣摆,就跳上了床榻去取她腰间玉笛。
分明是个醉酒之人,可偏偏动作灵活轻盈比地上那两个不知强了多少倍,轻松避开他袭来的手掌,闪至了床尾。
陵天苏折身再追。
她又从床尾溜到了床头,看着陵天苏扑空的背影,眼神冷漠,薄唇边却是浮起了一抹浅浅戏谑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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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九章:三个小姑奶奶
陵天苏忽然唉了一声:“不玩了,不玩了,还有两个躺地上呢。”
说完,就要起身下床。
可动作刚起,面颊之上就啪的一声,被一个软物砸中。
陵天苏抓起一看。
嗯?一只雪白的软靴。
陵天苏额角青筋跳了跳,回首望去。
正瞅见那位白衣女子将脑袋若无其事地转至了窗外,面色淡淡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只是……穿着罗袜的小脚却是悄然地往宽大的衣衫低下藏。
陵天苏目光微动,忽然一笑,道:“凤凰,你的笛子找到了吗?”
隐司倾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低头去找笛子。
“哈哈,我看你还怎么躲?!”
陵天苏眼中狡黠精光闪烁,趁她低头分神之际,出手如电,精准无比地一把扼住她正往里藏的那只左脚脚腕。
隐司倾生得偏轻弱,毫不费力的一拉,便轻轻松松将他扯了过来。
陵天苏怕她再乱溜乱跑,扼住纤细脚腕的手掌寸寸上移。
借助腰间与手臂的力量紧紧将那只修长笔直的大腿固定在腰侧。
隐司倾右腿轻抬,毫不费力地踏在陵天苏胸膛之上不让他再逼近半寸。
一番打闹之间,她雪颜酒醉之意愈发红润诱人。
平日里拢得一丝不苟的秀发也微微凌乱铺陈在素雪床榻上。
凤眸微掀之间,涟涟水雾朦胧,酒意散开,醉意上涌。
她抬手苦恼般地揉了揉额角,蹙眉道:“头……痛……”
陵天苏失笑取下她腰间玉笛,放入她另一只手掌之中,松开她的左腿。
抬手握住踏在自己胸膛在的右脚,替她褪了白靴罗袜。
“头痛就不要皮了,早点休息。”
隐司倾只觉眼前世界仿佛笼上了一层幕帐,愈发地不清晰了。
自严密交叠衣领间探出的纤细脖颈,不再似昆仑冷雪一般白皙,而是透着淡如胭脂的醉红。
身体在薄汗的熏染下发起了高热,熬得她难受极了,体内那股子酒醉的热意怎么逼也逼不下去。
索性将衣襟扯得大开,双手抱着怀中冰凉的玉笛,脸颊轻蹭,试图蹭散体内的热意。
可蹭着蹭着,手中玉笛也不管用了,索性身子一滚,滚到陵天苏身边扔了玉笛。
脑子晕晕沉沉得厉害,双手胡乱地摸索着:“好……难受……”
迷迷糊糊间,一只冰冷修长地手覆上了她的额头:“要不我去给你端盆冷水来凉凉脸,或者抱你去后山小冰池里泡泡。”
隐司倾耳朵嗡嗡地响,已经完全听不清他的话,只觉得那双手掌凉凉的,舒服极了。
继而又将面颊埋入手掌里蹭了蹭。
看着怀中女子衣衫半敞凌乱、一副很是难受的模样,陵天苏一时走不开身。
心念微动之间,只觉丹田气海里有着某道种子在轻轻颤动。
种子的力量随着心念散开,一缕薄薄的寒水之意顺着丹田蔓延至周身。
手掌间的温度也骤然寒了几分。
陵天苏并不知晓此刻这股力量源自于他体内的水种冰寒之力,只道这样一来,凤凰应该好受不少。
果然,低头看
去,怀中那个将脸颊贴在他掌心的女子,她那如水的凤眸几乎都要眯成一线,线条不再锋利似刃,柔柔和和好似云墨。
陵天苏失笑道:“你不会打算就这样趴一晚上吧?”
也不知她听没听清这句话,怀中的美人身子轻动。
忽然支起身子,抖颤着不稳的手指去解陵天苏腰间的束带。
陵天苏面上笑容一僵,顿时慌了,去阻她的动作。
可谁知她微恼道:“不要动。”
陵天苏愈发慌了,开始去推搡她,不知为何,画面竟是诡异的似曾相识。
也不知她是怎么办到的,用一双颤抖得这般厉害的手,竟是飞速地解开了陵天苏腰间的束带。
她手掌拽紧他下巴脖颈处的两边衣襟,无需用力,轻轻一褪,便褪出了一张冰凉冷硬的胸膛。
薄唇尚且轻吐着酒意,拦腰抱了上去倒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将脸枕在他胸膛上就此沉沉睡了过去。
陵天苏任由她搂着腰,低头轻瞥间,就看到她肩头松垮的雪衣滑落,露出一抹细腻如瓷的白。
枕着胸膛安静入睡地模样,让人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脸颊边上戳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陵天苏玩心大起,指尖下移来到她的唇角边,轻轻一戳,又戳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来。
莫约一炷香功夫过去,躺在地上的两个小祖宗不知为何又扭打了起来。
苍怜哇哇大哭,硬是抱着苏邪不撒手。
一副要抱抱,要亲亲,要举高高的黏人模样。
苏邪快被她烦死了,一推二挡的几个来回下也上火了,按着苍怜的小脑袋就在地上摩擦,抽屁股。
陵天苏看不过去了,轻轻扯了扯腰间的手臂。
没扯动。
只听得怀中人轻声梦呓一句,也不知做了什么梦,反而将陵天苏抱得更紧。
陵天苏没辙,低下身子朝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莹玉般的耳朵猫儿似地轻轻一动,却没松开手臂间的力道。
陵天苏目光一动,看着她身下褪了靴袜,裸露出纤细白皙欺霜赛雪的玉足,宛若精心雕琢而成的玉器。
他伸出手指朝着她雪白的脚心轻轻一挠。
隐司倾往他怀中缩了缩地同时,双臂间的力道也随之松了下来。
陵天苏赶紧将她抱好,让她平躺在床榻上,折身又从柜子中取出夏天才会用到的冰玉枕,小心枕在她的脑下。
解决了一个凤凰后,陵天苏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残局。
来到苏邪身后,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像是抱一个孩童似地将苏邪从地上抱起。
苏邪立马松开了苍怜,转身一个投怀送抱,竟然比隐司倾还要过分。
两只小手灵活的窜进陵天苏半敞着的衣襟领口中去,将他胸膛摸了一个遍。
一双桃瓣似的迷人眼眸蕴水含雾的醉人,她痴痴地笑着:“陵陵啊,我们多久没双修了,抱我上床榻去啊~”
陵天苏心想,怎么女人喝醉了都这个德性的吗?
双修自然不可能双修了,不过陵天苏还是将苏邪打横抱起,往床榻上走去。
身后苍怜见状,紧紧抱着陵天苏的大腿,可劲哀嚎着,撕心裂肺:“你把我娘还给我!你把我娘还给我!你个狗贼!要把我娘带到哪里
去!”
苏邪撩起他的一缕发丝,挑逗着他的下巴,眼波迷离,满口说着胡话:“我再也不吃糖葫芦了。”
陵天苏心想这又关糖葫芦什么事。
说着,苏邪小脸一板,伸出手掌取下头顶上的青莲羽冠与素缟发带。
青色如瀑倾泻散下,又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妖气,她低嘲一笑:“像个傻子一样。”
说着指间轻松,那宛若守丧一般的发带缓缓松落垂下。
她将手中青莲发冠塞入陵天苏怀中:“明日替我束发。”
陵天苏将她放在床榻上,依靠着隐司倾并排而卧,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好。”
解决了第二个。
陵天苏忽然觉得,醉酒的女人也没有像苍怜口中说的那么不堪可怕。
顺着她们的毛捋一捋,都还是很听话的。
再就是……
看着身下抱着他大腿可劲啃咬的小凶兽,陵天苏脑壳都在一阵的抽疼。
他蹲下身子,指尖轻点苍怜的额头:“乖乖上床睡觉。”
苍怜睁着水染过一般的极夜眸子,像是一处幽池里的清泉,水光涟涟地盯着陵天苏。
她忽然展颜一笑,双手抱抱道:“小妖儿,我喝趴下那两个渣渣了,一起上山看星星啊?”
陵天苏头皮有些发麻,看她才是醉得最厉害的那个。
决定还是起身去灌她一壶凉茶,让她清醒清醒。
可还没等她起身,苍怜就压了上来。
两只小手撑着陵天苏的肩膀,小嘴撅得高高朝他亲来。
含糊不清道:“虽然老娘没有喝醉,但是老娘要假装自己醉了,这样才能酒后乱性一场。”
陵天苏悚然!!
你觉得你真的是在装醉吗?
喝醉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分明醉了,还天真的以为自己是个王者并没有醉。
香艳的一吻还未来得及落下,陵天苏就看到苍怜两颊忽然一鼓,模样很是可爱。
然后……
陵天苏就悲剧了。
他被吐了一身。
感情……女魔头您才是那个喝醉酒就吐人一身的这个。
您哪里来的脸,居然好意思要求我远离那两个女人。
你说说你这吐得也委实有些技术含量。
吐他一身,自个儿身上倒是干干净净,片缕不沾。
更可恶的是这货吐完以后,还一脸嫌恶地捏起鼻子:“噫~你好脏啊……”
然后毫不留恋地起身,端起茶杯漱口,老老实实地趴在桌子上大睡起来。
陵天苏双目放空了一阵,忽然觉得,做狐狸实在是太难了。
一个人默默起身,去后山冷泉中将身子冲干净,换了一套干净衣衫。
老老实实地将换下来的一身破破烂烂还很脏的衣服洗干净晾好。
将自己收拾干净以后,化作狐狸模样,返回房中准备回到自己的小窝里睡觉。
结果,刚一进屋,他就被眼前一幕惊傻眼了。
只见苏邪那小妖女不知何时又醒了过来,正骑坐在隐司倾的腰间,衣带外袍早已解开 ,扔在了榻下。
隐司倾一身单薄的月白里衣已经被挽至了腰间,整个人犹自沉睡。
第九百三十章:嘿嘿嘿,哼哼哼
苏邪这厮指尖轻轻勾着她胸前肚兜的软绳,眼波撩人的朝着陵天苏看来。
手掌轻挥间,屋内烛火熄灭。
但此方并未就此陷入黑暗之中,因为在苏邪的小腿边上,静静地躺着一颗夜明珠,照亮着屋内的春景细腻。
陵天苏四条腿打着摆子,决定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蹑手蹑爪地朝着自己的小窝中蹭去。
苏邪嘲弄轻嗤一声,眼波迷离间,继而抬手,将身上衣衫缓缓拉低,露出一边浑圆雪白的削肩。
略微上挑的眼梢带出缕缕魅惑,冷月璃眸邪生笑,咬唇诱人轻声缓缓道:“食物送上你嘴边了,都不要吗?好伤心呢,嘤嘤嘤~”
陵天苏心中毛毛的。
可迎上那双琉璃梦幻的桃花眸,不知为何,爪子就不听使唤地一蹦三跳,跳上了床榻。
苏邪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指尖朝着他腰间某个部位轻轻一戳。
陵天苏周身元力波动片许,诚然化作了少年郎的模样软躺在床榻上。
苏邪双瞳之中深深浓浓的醉意彻底泛滥开来。
她邪邪一笑,玉色的小脚轻动将夜明珠圆溜溜地踢下床榻。
光线恍惚,交错不定。
她扯过软被,就将三人覆盖其中。
……
……
黎明拂晓,天边晨光浅浅透过云层,穿过远山重重,将安宁的哑屋照得透亮。
隐司倾二十年来,从未睡得像今日这般头疼欲裂过,宿醉的后遗症隐隐地还残留在脑子里。
被晨光刺醒的她,第一时间想要抬手轻抚阵痛不断的额头。
却是发现手臂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心中蓦然一怔,竟是抬不起来。
睁开凤眸,蒙蒙金色晨光里,竟是一张少年俊秀的下巴,顺着下巴淡扫而去,是那熟悉的眉眼五官,以及……沉睡的模样。
凤眸豁然大睁。
冷汗沁沁!
复而又缓缓闭上眼眸,捕捉着昨夜断断续续的残篇记忆。
是梦,这一定是梦。
隐司倾发觉自己手脚僵麻,难受地动了动,愕然发现自己竟然被他紧紧的圈在怀中。
就是这么一动,覆盖在身上的锦被滑落。
陵天苏似是觉得有些冷,就将她抱紧了些。
隐司倾再也无法冷静,用力推开陵天苏的胸膛,差点惊跌下榻去。
她目光涣散地看着满地的衣衫束带,靴子罗袜,心乱如麻。
不可置信地低头一看,果见自己不着寸缕。
她俏脸发白,薄唇轻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掌去掀陵天苏身上被子。
一掀开,隐司倾脑海之中只觉五雷轰顶,天劫一重加一重。
他亦是衣衫不知何时褪去,腰间还圈着一双白皙的纤细手臂。
苏邪紧紧地贴在他身后,细嫩修长的腿紧紧缠在陵天苏的腿上,鼻息间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三……三个人……
陵天苏被她起身动作惊醒,揉了揉眼,打了一个哈欠。
睁开眼睛就看到晨光中的如玉美人,脑海中的睡意顿时逼退得干干净净。
他腾的一下坐了起来,腰间还
缠着一双手臂。
回身一看,又是一个没穿衣服的,惊得差点吓出原型。
隐司倾漠然地扯过锦被,覆在自己身上,凤眸不断来回清扫床榻上,看看是否遗留下什么痕迹。
一番轻扫后,却是发现床榻并非狼藉一片,倒也算得上是整洁平展。
显然,事情并未朝着她心中那个可怕的地步发展。
“嗯~~~”一声绵长的起床慵懒鼻音。
苏邪亦是从宿醉中醒来,漆黑的发丝凌乱地铺在双肩背后,微阖着桃花眸。
她在晨光之中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盈盈一握的腰肢挺出一个惊人魅惑的弧度。
可懒腰伸到一半,她豁然僵住,长大的嘴巴都忘了收回,呆呆地看着眼前二人。
忽然一声惊呼,双手掩胸,目光微恐道:“可怕,发生了什么事?陵陵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隐司倾冷冷地看着她,薄唇微启:“装,接着装。”
苏邪吐了吐舌头,哎呀呀一声,就又往陵天苏那边蹭了过去,抱着他的手臂轻笑道:“这都被你发现啦~”
隐司倾一个眼神朝着陵天苏杀过去。
陵天苏默默低下脑袋,变成狐狸,蹦到榻下去给她们叼衣服。
隐司倾凤眸微掀:“这世上除了你会有如此恶趣味,我实在想不到第二人。”
强角落,苍怜早已经醒过来。
她双眸失神而呆滞,也不知何时跑出去了一趟,摘了十几片大大的碧绿荷叶,放弃治疗般的戴在小脑袋瓜子上。
口中不断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老娘不该吹牛喝酒的,老娘……老娘……”
说着说着,小嘴一瘪,两眼汪汪似是蕴满了池水,一副要哭却为了身份面子强忍着的可怜巴巴模样。
她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老娘的小妖儿,被别的女人给睡了,一睡……还是两个。”
妈的,心肝儿抽得疼。
苏邪抢先一步穿好衣服,路经隐司倾的时候,还不忘再度添油加醋地吧唧一下,在她雪嫩的面颊上香了一口。
她轻笑道:“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也是有分寸的人嘛。”
隐司倾目光冰寒似剑:“滚。”
苏邪不怕死地又香了一口,小媚眼儿抛地飞起:“闷骚的死鬼~好啦,我去给你做 爱心早餐,吃完别就不准生气了哦。”
隐司倾眉宇低蹙,对于那‘闷骚’二字很是反感。
苏邪踩着轻快的步伐,哼着小曲儿:“倾倾捧脸哼哼哼,陵陵揉揉嘿嘿嘿,她要玉笛哼哼哼,酸了不认哼哼哼,丢起鞋儿哼哼哼,榻上羞滚哼哼哼~”
隐司倾墨发如烟云,凤眸低垂,睫羽微颤,握着锦被边缘的十指都在苏邪这磁性沙哑的调调小曲儿中蜷缩拽紧了起来。
……
……
尘封的大门缓缓开启,幽寒裂骨的寒气自殿门翻涌而出,数十丈高的巍峨大殿里悬有四方神柱。
五曜霄映,素灵夜叹。
四方神柱皆被施下无上术法,各自盘旋四象神兽。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虽然皆为雕刻而出的死物。
可这四只盘柱而悬的神兽,各自一双石眼皆镶嵌两颗血珠,颇具画龙点睛之妙,为其赋予了某种强大可怕的魂灵气息。
五曜星辰相连于大殿上方,构建出一方天地宙宇,闪烁着恢弘的星辰之力。
四方神柱不断与五曜之力辉映相交,释放出的恐怖镇压之力,却是朝着大殿中央生生汇集出一个填海之势的黑色旋涡。
大殿灯火通明,却给人一种另类幽深如渊的心悸感。
空荡荡的殿宇之中,并无过多的装饰之物,唯有中央,设有一方玉池清泉。
而那四方神兽,五曜星辰盘旋出的镇魔旋涡,正是为这一方看似不起眼的清泉而设。
绣鞋踏入殿内,一道倩影,自光影交错中缓缓而来。
她一身青裙华袍,绣着青狐戏莲精致镶边图案的裙摆长长曳地,铺于女子纤长身影之后。
她面上覆着一个金箔面具,将她容颜遮掩得神秘,只余挺俏鼻梁下一眼惊鸿的点红绛唇。
那别有风情的完美 唇瓣,便可推演而出,这佩戴面具的女子,定是一个倾世美人。
而事实上,她的确是个美人,纵然几百年来,为了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敛去容颜,不再以真容示人。
可陆姬晨这个名字,却永远都是妖界第一美人的象征。
纵然几百年间无人得缘一见其面具下的容貌,可凭借着遥远的几百年前,妖界画师所画的美人丹青,可谓是被亿万妖族子民疯狂临摹流传。
这妖界第一美人的名头,一挂便是千年。
纵然妖族美人一代皆一代,惊艳岁月,可至始至终,无人能够撼动陆姬晨三字。
因为她,便是岁月之中最动人的传奇。
名动天下的,不仅仅是她那无双美丽的容颜。
她还是妖、灵两界之中,最强大的女人,引得无数至尊人物尽折腰。
她缓步来到玉池清泉旁,池水碧绿透青,充盈的灵气浓郁结出一片薄幕,烟霭朦胧。
池水将她青裙身姿倒影清晰,指尖微抬,却是触上池水上方悬挂着的,四条血迹斑驳的锁链上。
玄黑的锁链沾染着粘稠的血,血迹已经斑驳变黑,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锁链并不粗大,只有两指粗细。
铁链之间却是布满了玄奥暗纹,纵然被某种力量强势摧毁,不再散发着玄纹光辉,黯淡而残缺。
可那残缺暗纹之间,隐隐流露出的一抹残息,彰显着这四道铁链曾经是拥有着多么可怕的禁锢力量。
陆姬晨轻声一笑,收回指尖,褪去一身青色衣裙。
令天下人为之疯狂的娇躯渐渐没入清池之中。
一颗浑圆殷红的血色珠子,刹时间自池底缓缓漂浮而出。
珠内翻涌着腾腾如龙的妖气,整个清澈的池底瞬间沸腾血红。
受其珠内妖力的影响,变得好似一滩沸腾燃烧的鲜血火焰,腾腾翻涌不休!
四方神柱强大的气息瞬间暴涨至了极点,四只血红的眼珠子不断在石像内疯狂打转。
天地玄力牵引着星辰五曜大势,陆姬晨头顶盘旋着的漆黑旋涡渐渐凝出一道古老的镇灵神台。
煌煌灵威逼得那颗殷红似血的珠子逐渐淡色褪去,转为通透地琉璃之色。
第九百三十一章:将她拉至地狱里
变得如鲜血一般的灵池,涌出的灵气与妖力在狂涌交织。
而那美丽的娇躯就像是一只浸入血色黄泉之水里的花,将那殷红血珠里的滚滚妖力贪婪得吞噬至自己的身体之中。
她的气息愈发强大,一双湛湛眸子青色玄光漫漫而熠,一道巨大的青色妖莲虚影自她身后绽放出天地法相。
直至悬于她身前的那枚奇异珠子咔得裂出一道细缝,她美丽的双眸豁然大睁,带着几许隐忍紧张的惊喜。
可那珠子出奇的顽强,在裂开一缝后,其中一道微弱光辉气流将散未散,如冬眠的小蛇一般。
在其中虚弱盘旋,但始终守着最后一道坚固的防线。
纵然四方神柱的力量催生到了极致,五曜星辰之光拟出了一方宙宇乾坤,依旧无法全然将这凝珠妖血,半数妖魂尽数吞噬彻底。
陆姬晨眼底淡淡遗憾。
眼眸合上之际,那枚裂开一缝的珠子重新覆上一层红纱般的血意,继而缓缓沉入池底之中。
不过几息功夫,被抽空的妖魂力量,只要本源未被完全吞噬,在短暂的时间里便又再度恢复出一抹强大的气机。
可见珠中封印的妖魂是何等的强大无双。
这般可怕的恢复力,怕是在天劫神族里,也难以找出几个来了。
陆姬晨略有弧度的嘴角失望沉下。
纵然有着血魂珠在手,借助其中源源不断永不熄灭的妖魂之力,她在修行一路上,扶摇直上,修为蒸蒸日上看不到瓶颈。
可那妖魂一日不吞噬入腹,她便一日不得安宁。
与她而言,这是登天大道的一根绳索,紧紧抓住攀爬,终有抵挡天道山巅的那一日。
可这不仅仅是一根绳索,更是一把悬在她脖子间的利刃锋刀。
稍不留神,随时都会落下,将她重新斩入深渊之中。
无奈一声轻叹间。
空荡无风的大殿里忽然起了一层淡淡紊乱的波动。
刚合上的眼眸豁然睁开,一抹杀意漫了出来。
她自池底起身,血红的池水没有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半分污浊的痕迹,只是顺着她的身子缓缓滑落入池。
揽手轻招之间,那缕虚弱至极、甚至难以凝实的灵魂,在她强大气机锁定之下渐渐凝出一道虚幻的影子。
影子被她随手招来,再无力地从空中跌落至血色褪尽,妖力不存的清澈池水之中。
虚弱的灵魂轻若尘沙,没有激出半分水花。
而那道灵魂影子,正是陆姬晨名下大弟子鱼生。
他瞪大一双银白眼瞳,灵魂剧荡地看着眼前这令人血脉喷张的香艳一幕。
他只觉得自己这一副毫无实质的灵魂,都在剧烈升温,紧张得快要爆炸。
陆姬晨眼眸深眯出不可捉摸的一片沉沉黑暗。
她美丽的身躯缓缓滑入池水之中。
良久之后,眸中的冷芒才渐渐消散。
几番推演之下,化作了某种复杂的阴冷,阴冷之中偏又生出一丝复杂的感动。
鱼生慌不择忙地在池水之中翻过身子,恭敬跪伏。
他颤着紧张得快要破裂的声线:“弟弟弟弟弟……弟子见过师尊
,问师尊安……”
看到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金箔面具下的绯色红唇缓缓勾出一个戏谑的弧度。
一双幽深染青的眸子玩味般地凝着池中魂魄,她似笑非笑道:“大逆不道的徒儿!”
分明是呵斥的言语,可话从她口中慢悠悠吐出,却莫名多了几分**的调调。
鱼生心弦一颤,将脑袋埋得更低,也不知回想起了什么。
似是兴奋又似是罪恶般的羞愧开口道:“是!弟子罪孽深重!万死难赎!”
陆姬晨眸子明晦不定,唇角弧度扯散了几分。
她忽然抬手,一根食指竟是玄妙无双直接触碰到他的灵体。
手指勾起他的下巴,迫使鱼生看着自己,轻笑道:“的确罪孽深重,逆徒在榻上与本尊欢好之时,眼皮子是那么的难以睁开,怎么,本尊长得很丑吗?”
鱼生只觉得自己灵魂动荡得更加汹猛剧烈,在被那一双眸子的注视下,简直快要被她的气场与美丽逼晕过去。
强自定神道:“并……并非如此,师尊在弟子心中,犹如天人不可亵渎,弟子不敢用这一双污浊的眼,亵渎师尊圣躯。”
陆姬晨眼底泛滥出一抹冰冷讽嘲,可指尖凝出的一股精纯魂力却是毫不吝啬地输给了身下这名陪伴自己多年的男子体内。
她轻嘲一笑,笑得鱼生无地自容,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亵渎,当你在本尊床榻上时,怎么不说亵渎,如今看上两眼,这便亵渎了?”
念起那荒诞美妙的往事,鱼生觉得整个灵魂都不是自己的了。
虽说当年,是师尊一手将他引至沉沦,行下荒唐丑事。
可最终,还是他深埋在心底的邪祟**驱使着他的本心。
他从未想过,像师尊这般强大不容亵玩的人物,也会有一日,心甘情愿在他身下承欢求索。
他只道那是一场梦,一场师尊施舍给他的美妙梦境。
纵然没有那荒唐一夜,为了心中那个爱慕不敢触碰的师尊。
他亦是愿意奉献出自己的全部生命,乃至三千年修为。
有了那一夜欢愉,他更是甘之如殆,愿为她奉献出永生永世的轮回。
哪怕颠覆灵界,罪罚加身,永堕幽冥司十八层炼狱,酷刑炼魂,他亦是……绝然不悔!
看出了鱼生眼神中那痴狂如醉的眼神。
陆姬晨长眸微眯之间,指尖灵光散去。
而不知不觉间,她已施展夺天造化之术,为他重新塑造出了实质肉身。
神色似是倦怠,重新软靠回了池壁旁,她缓缓而道:“本尊派你暗往九齐山太古峰,查查那位新任的峰主来头,何以将自己惹得这般模样?”
鱼生讷讷不语。
被一个骨龄不过十六岁的妖族少年打败这件事,在最尊敬的师尊面前,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陆姬晨眸光微凉:“我听说太古峰那位,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纵然她气运盛紫,能够拔出那把太古剑,可论其修为,怕远不是你的对手,更何况你手中还有禁忌的力量,如此说来……”
她语调微微一沉,眼底划过一抹寒意,唇角却是含着冰冷的笑意:“那位小姑娘,当真是有点路数了……
手臂轻抬间,湿润的指尖轻抚血迹斑驳的铁链。
鱼生看到她流露出这般眸光,便已经猜想到师尊对那位从未谋面的少女定是动了杀心。
心中不知为何,忽然升起一道复杂古怪的情绪。
那道情绪出现的突然,且连他自己都难以捉摸通透。
沉默了办响,他摩挲了一下嘴唇,道:“启禀师尊,弟子……弟子并非败给了那位太古峰峰主。
借助大轮明宫内的力量,弟子本可轻松杀死那位,只是突然出现了一位妖族少年,弟子……正是败给了他。”
“妖族少年?”金箔下的目光微动,陆姬晨嗓音低沉喃喃:“凤陨宫何时收了一位妖族少年?”
事情当真是愈发的古怪了。
她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浑身衣衫被池水浸湿,模样显得有些狼狈的大弟子。
转而又问道:“那这次太古峰一行,你可打探出了什么?那位名唤苍怜的少女,她可是体含妖气,又是否……动用了妖莲的力量。”
鱼生张了张唇,正欲老实回答。
可电光火石之间,莫名又回想起了生死须臾之间,那枚朝他落子而来却最终落偏的溪石。
不知为何……
话到了嘴边,竟是及时转口。
他脑袋微低,看着水中自己的面庞倒影,带着几分紧张道:“不……不曾,那位名唤苍怜的太古峰少女,体内并无任何妖气,应当……是人。”
陆姬晨点了点头,眸光高深莫测:“既然如此,那现下彼岸阁的重心大可不必安放在那位身上。”
手指绕着铁链轻轻地晃着,锁链尖端的锋利在斑驳血迹的渲染下,闪烁着猩红的光泽,
她唇齿间含着血腥妖异的微笑:“接下来,可要好好筹划筹划,如何将那位即将飞升渡劫的神裔,拉进地狱炼炉里了……”
鱼生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弟子遵命。”
忽而,脸颊微凉。
一根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了他的脸庞。
鱼生抬首看着金箔面具下那双熟悉动人的眼眸,心跳加快:“师……师尊?”
陆姬晨浅浅一笑,话语里的七分冰冷寒凉也淡去了几分:“鱼生,本尊观你肉身并非为外力所毁,你告诉本尊,为何要做傻事,自毁肉身?”
鱼生眼眶一热,强压下心头感动,铿锵有力道:“师尊需要太古峰情报,弟子一刻也不敢有误!”
可话刚一出口,他心头不由又是一酸。
师尊待他如此之好,甚至不惜将女子最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他,对他抱有偌大的期望。
可他……如今却对师尊撒谎了。
深深地愧疚折磨着他的身心。
而陆姬晨那渐渐软化转暖的眸光,更是让他不敢直视。
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眼含欣慰道:“行了,你先下去准备逆轮十六夜吧,务必在隐司倾与武华生决战之前,将一切准备妥善。”
陆姬晨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一抹疯狂地冷厉:“这一次,本尊……绝不会再大意了!”
(ps:重点说明一下,免得又说北北着重刻画配角戏了,陆姬晨身份没有表面这么简单,跟主线息息相关。)
第九百三十二章:虚惊一场
鱼生看到了她眼中的光与火。
一时之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掌,胸膛里涌出前所未有的冲动热意:“师尊,我……”
陆姬晨目光微怔,随即淡淡一笑:“你想如何?”
鱼生面色涨的通红,眼底入骨的相思眷念明显将他折磨得不行。
陆姬晨似是十分享受他这样的眼神,唇角的笑意愈发浓烈深沉。
下一刻。
他小心翼翼,鼓足勇气道:“师尊,弟子斗胆,能否让弟子再一次见一见师尊圣颜。”
自从师尊佩上面具,他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见过师尊的容貌了。
即便是那一夜床榻荒唐,她亦是没有摘下面具,甚至……没有褪去衣衫。
比起**上的欢愉,他对师尊的感情,更甚于希望能够近距离的观摩她熟悉的容颜。
笑容渐渐沉没消失,一双盈盈的眸子覆上千年寒冰。
啪!
一声清脆声响。
鱼生面容呆滞的脑袋侧至一旁,被她一巴掌扇得唇齿溢血。
陆姬晨自水池之中缓缓起身,招来青裙衣衫,随意披在娇躯上。
她立于池外,侧眸冷冷地看着池中男人。
鱼生心中既委屈又自责,想一只狼狈的落水狗。
缓缓从池中爬出,不敢起身,跪伏在地声音沙哑道:“是弟子贱逾了,弟子……告退。”
跪在地上的两条腿像灌铅一般沉重的朝着殿门外挪动而去。
刚挪两步,叮铃一声脆响,却是一张薄薄的金缕面具被仍在他的身前。
鱼生愕然抬首,看着灯火通明之中那张令人目眩的倾世容颜,他眸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他腾地一下从地上跃起,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师徒之别。
不管不顾地将她一把抱入怀中,嗓音感动哽咽:“师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最疼弟子了。”
陆姬晨缓缓闭上眼眸,敛去幽幽瞳色,嘴唇冰冷轻启:“滚。”
鱼生只当她是介意自己的无礼,忙不迭送地点头,激动笑道:“是是是,弟子这就滚,弟子这就滚。”
说完,便心满意足地滚出了大殿。
袖袍之下的拳头早已握紧,自她再度缓缓睁眸,眼底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面无表情地凝着四条染血铁链,冷冷幽幽地声音在空荡无人的大殿中诡异徘徊:
“凤陨宫,隐司倾!本尊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当年那个人的魄力,不然,一旦上了这锁魂链,你这一身神血血脉,可就要尽数归于本尊所有了!”
唇角散开一抹冰冷惋惜的微笑。
当年,她费尽心机,让那位大人沦为彼岸阁的阶下囚。
以锁魂链穿透其身,放其妖血,抽出妖魂于那命珠之中封印。
可她从未想过,那位横扫八荒**的妖尊大人,竟然如此绝然,甚至不惜引渡魂灵自爆,轰散肉身,也不愿臣服沦为她腹中之食。
而这一次,她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目标换做了凤陨宫那位天之娇女,如此精纯的神裔血脉,是她绝佳的大补之物。
若是喝干炼化她一身精血,抽空她的神魂识海,炼为己用。
届时……她将会成为灵界有史以来,第一个堪破
天人之道的传奇。
她也将会是七界之中,唯一一个成功吞噬神血,逆天改命的妖。
这一次,她不会大意。
先攻其心,将那位生于云端之上的皎洁人物,道心蒙尘生魔,再无反抗之力,乖乖成为她口中粮。
……
……
东方的一轮太阳自山头缓缓高悬而起,疲乏地挂在天空。
晒着温和的太阳,陵天苏老老实实地端了板凳,盛了一碗苏邪刚煮好的小馄饨。
坐在隐司倾面前,用瓷勺子挖了一颗剔透冒着热气的馄饨,喂至她的唇边。
隐司倾脑袋轻侧避开,伸手接过他手中盛着馄饨的瓷碗勺子,面无表情道:“我自己来。”
陵天苏不放心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昨夜一直说头疼,现在好些了吗?”
执勺的手指微微一颤,隐司倾淡淡掀眸,却是避开陵天苏关切的目光:“唔……”
苍怜用力瞪了一眼陵天苏,却是没急着炸毛动怒。
见床榻已空,她脑袋瓜子盯着厚厚一摞大荷叶子。
早饭都顾不上吃了,一路小跑至床榻边上,掀开被子就是一阵猛瞧猛嗅。
片刻功夫过去,待她没有嗅出什么暧昧奇怪的气息,更是看到床榻之上干干净净,不见落花别样红的景致。
紧绷着的小脸顿时散发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她抬手一把掀了脑袋上的厚厚荷叶,扔在地上用脚踩了两脚:“害~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也是,小妖儿这么纯洁懂事,不过是被那两个不懂事的女人抱着睡了一晚,没有发生什么过分的事情。
这就好,这就好……
扔了荷叶,苍怜心情大好的来到桌案便上,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小肚子。
小手一挥,很是大爷的朝着小厨房里的身影吩咐道:“那个……小邪啊~给老娘也上碗小馄饨来。”
陵天苏翻了一个白眼:“从昨天到今天早晨,都是她做的饭,你自己没手不知道去端啊?”
苍怜顿时不满了,面颊鼓鼓。
苏邪端着两碗小馄饨从厨房漫步至苑内。
令人意外地是她居然真的端了一碗给苍怜。
而另一碗则放在陵天苏面前,小嘴微张:“啊~喂我。”
苍怜立即不满了:“喂喂喂。”
陵天苏:“干嘛要我喂你,自己吃啊。”
苏邪眉眼含笑,额角却是暴起一根青筋:“你喂倾倾就可以,喂我就这么多废话吗?”
陵天苏理所当然道:“她酒喝多了,头疼。”
苏邪眯眼笑:“我也头疼。”
陵天苏拿她没辙,只好端起了碗一颗颗的喂着。
苏邪:“你吹一吹再喂,我怕烫。”
“哦,呼呼……”
“唔,好吃好吃。”苏邪属猫舌,纵然陵天苏吹了好一会,还是烫的她直呼热气。
桃花眸子微微一动,很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明亮的默默注视目光。
她朝着那边安安静静用着早膳的隐司倾弯唇一笑,道:“倾倾眼睛老是往我这边瞟做什么?难不成自己碗里的馄饨不香,所以馋我这一碗?”
等到陵天苏转头望去的时候,却发现凤凰正在低头安静喝着汤,根本就
没有往这边瞟。
他无奈地又挖出一勺小馄饨:“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苏邪眸光盈盈含媚:“什么能堵住我的嘴,你还不知道吗?”
陵天苏一脸愕然:“什么啊?”
苏邪夺过他手中瓷勺,将那一口小馄饨喂入他的口中,嘴上却道:“好好含着,不准咬坏,也不许咽下。”
陵天苏含着温烫的小馄饨,眼神有些无语:“我肚子也很饿。”
苏邪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唇畔,脑袋轻压,便将唇印在了陵天苏的唇上。
陵天苏双眸大睁,只觉口中含着的那颗小馄饨忽然就不见了。
唇分之际,苏邪面上带着迷人得意的笑容。
洁白的齿间轻咬着一颗晶莹的小馄饨,歪着脑袋笑的模样很像一只偷腥猫:“看,这不就堵上了。”
苍怜呵呵冷笑,手中瓷勺啪叽一下扔在了碗里头,一拍桌子就要化作炸毛小凶兽:“你这小姑娘能不能矜持一点,这是老娘的狐狸相公。”
隐司倾默默放下手中瓷碗,眸子微睨。
苏邪横跨坐在陵天苏的腿上,像一个牛皮糖似的双腿悬挂在他的腰间晃啊晃。
陵天苏伸手去扯她,她就可劲将自己的小胸脯往他身上蹭,蹭的陵天苏脸微微发红。
她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苍怜,呲牙一笑:“乖女儿今天一点也不乖了,是欠抽吗?”
一下被戳到痛点的苍怜瞬间战败而降,可怕的羞耻心不断泛滥开来。
老脸都要化成了一滩水。
羞啊!
想老娘活了一万年,做这小家伙的祖祖祖祖……奶奶都绰绰有余了。
一朝马失前蹄,居然唤这小丫头为娘亲。
苍怜一下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冲转起来:“啊啊……我想起来了,我太古峰上的小厨房还烤着鸡腿,嗯……先撤了撤了……”
一手招来太古剑,化作一道惊鸿剑光,飞驰而去。
……
……
三月裂帛,人间最美三月天。
秋雨梧桐池内的莲花正灿,春意流泻,暖风渐生浓,时节更替,韶华短暂。
二月光阴,转瞬即逝。
约比之期渐近。
期间,秋雨梧桐的日子过得格外平淡雅静。
苏邪虽然平日里行事邪性胡来,却也知战期将近。
也观得隐司倾体内致命性的反噬缺陷将会给她带来何种可怕的伤害。
这一个多月以来,倒也乖巧,不再邪性挑逗。
期间,时而咋咋呼呼而来的苍怜大人,也会提着太古剑看似向隐司倾找茬,实则也是好心与她喂招。
鱼生那日夜行太古峰,陵天苏恢复记忆十分郑重嘱咐苍怜的话她亦是没有望。
在这一个多月以来,她曾多次想尽办法欲推延约比时日。
可奈何她身份特殊,根本无法过多出面干扰两宫之间的约定。
若是强行冒头,定会被那个无时无刻想要她性命的女人给盯上。
而且在此期间,她也与苏邪二人多次琢磨那把生锈的铁剑,始终无果,还是需得契渊石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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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三章:玉笛剑未出
苏邪一人前覆暗渊殿成功取石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她也着实不放心隐司倾现下情况。
好几次体内火种之力爆发反噬,若无她与苍怜二人在旁协助稳定,怕是状况十分危险。
旁人或许不甚了解隐司倾是怎样性情,但苏邪却是将她的底子摸得一清二楚。
察觉到她辛苦凝炼而出的沧海星魄如今体内却是不见半分痕迹气息,便隐隐已经猜出什么。
紊乱难定的气息中,更是透着几分气血衰竭之相。
苏邪虽然并不知晓,当初她为了命魂大碎,一度陷入性命之危的陵天苏,曾逼出自己体内的一缕精纯神血给他。
但她也是知晓,这个看似高冷实则愚蠢的女人又做傻事了。
陵天苏也在隐司倾极度反噬狂乱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一个多月以来,也没丝毫闲着。
感悟着书架上的三本经书,短短一个月内,便已经能够参悟其中小半文字。
动荡的二魂六破也在他日夜苦修之中稳定完全,纵然离尘剑依然被锈迹封印?
可他眉心时而会闪烁出一缕缕金线光辉,天目重新开启,指日可待。
战期终至……
约斗的地点并非在凤陨宫,也非隐世宫。
选择的地点十分巧妙,是在隐司倾第一次捡到陵天苏的岷归雪山。
纵然此刻已然三月天,可岷归雪山,终年落雪,连绵的大雪山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望不到尽头。
隐司倾立于雪山之巅,白衣绝世,广袖招展,腰间玉笛素雪白穗在狂风大雪之中飘舞。
纵然她一袭白衣,宛若随时会融入这片风雪之中。
可落在旁人眼中,她便是这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雪花沾濡在墨青的发丝间,狂风舞动长发,凤眸低垂着,纵然立于危崖山雪间里,呼啸风雪之声不绝于耳。
她的气质依旧出尘,整个人看上去永远那么清修淡然。
在山的那一边,凤陨宫一众弟子以枫瑟为首,隔山观望。
而另一座山崖,则是隐世宫一众弟子,但令人意外的是,为首者,竟然并非武寒醒,而是一位灰袍笼体的人物遥遥而立。
由于那灰袍过于宽松,倒也难以分辨出此人究竟是男是女。
枫瑟眸光落在那人身上良久,才缓缓收回视线。
陵天苏亦是在观战人群之中,只是碍于众多外人,实在不好再以少年模样示人。
他被苏邪抱在怀中,一双湛蓝色的眸子亦是被那方灰袍人吸引了一瞬。
苍怜原是想抢过来抱的,可苏邪轻飘飘一句‘乖女儿’便让她败下阵来,垂头丧气。
别提她那一声乖女儿,枫瑟流露出来的目光有多么惊悚了,衣领外的脖颈肌肤都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雪山之巅,身穿蓝袍的年轻男子,脖间悬挂小镜,手中提着一把长剑,那把长剑无鞘,造型十分古怪。
剑刃好似无数细密的锯齿连接而成,并非一般长剑的锋整利刃。
剑柄尾端以
一道猩红竖瞳雕刻图案收尾,竖瞳之中红光漫漫,好似渗透出来的血迹一般,使得他手中这把剑,平添多了几分诡邪的味道。
当漫天雪花纷洒至他手中剑身之上时,天地间的气息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手中的剑甚至没有吞吐一丝剑意。
可一旦触及剑身的片片雪花,却是诡异的消失不见,好似落入镜中水月的一抹幻觉。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晓,岷归雪山上的落雪,绝非幻觉!
他来到隐司倾身前十米远,一双眼睛深深凝视那方白衣纤影时,眼眸深处的爱慕与欣赏再难遮掩。
可当他视线落在她那双生得极是冷淡漂亮的凤眸上时。
却是发现,她的眼瞳里,竟然没有倒影出自己的半分身影来。
武华生不由蹙了蹙眉,心道现在你尚且不知你如今陷入怎样的虎狼陷阱之中。
待你失去一切之后,能够解救你,收留你的,只有本少宫主一人。
你竟然还敢目空一切,将我不放入眼中。
顺着那双冷淡凤眸的视线,他微瞥一眼。
穿过重重雪暮,惊鸿一眼,却是瞧见众人之中那道妩媚动人的少女。
刚染几分冷意的面容一下子舒展开来。
原来是在看那位美丽的少女,武华生心中失笑,暗道待隐世宫问鼎灵界之日,这些天骄美人,还不尽数归于他的囊中。
隐司倾目光淡淡地从苏邪衣襟怀里的那只狐狸脑袋上收回。
决定此战结束以后就回去缝一个小布包给苏邪。
她的胸那么的瘪,每日还喜欢将狐狸装入自己的怀中,长此以来,日后怕是愈发堪忧。
素手取下腰间玉笛,悠悠在空中划出一道火莲,目光在武华生手中那把造型古怪的剑上淡扫而过:“开始吧。”
武华生对待今日这一战,信心十足,战胜身为神裔天才的她绝对是一件十分令人感到顺畅的事。
他随手挽出一道潇洒的血色剑花,自他五尺以内,雪花悄然消失,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口,吞噬不见。
他淡淡一笑:“能与思慕已久的心上人倾力一战,是武某人生平幸事。”
隐司倾缓缓掀展凤眸,在风雪之中,那双眸子淡去了一切的温度,更显霜寒平淡:“今日,倾力一战的,只会是你一个人。”
语调不张扬,亦不霸道。
就仿佛淡淡地述所着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
武华生平日里就素来听闻这位凤陨宫的天之娇女是怎样的冷淡性格。
对此也算是习以为常,回应了一个风度微笑:“胜负尚未可知,论天赋或是血脉,武某人的确远不如隐姑娘你,可论用功与勤奋,你不如我。”
他长袖一拂,猩红剑气削去大半边天的风雪,天地气机豁然炸开,翻涌而来的气势直逼隐司倾而来。
他自信的笑声犹自顺着风雪飘来:“今日这一战的结果,便是最好的证明。”
面对那磅礴血腥一剑,隐司倾面色淡然,玉笛划出的火莲散发出微亮的光芒,嗤嗤的燃烧之音将袭来的剑气焚无捣碎。
甚至连藏于玉霜之中的剑都未显露出半分锋芒。
身姿更是不避分毫,那古怪的吞噬剑意,大势磅礴,却在一朵火莲之前,难进她身。
武华生自信一剑,她随手破之。
笛锋火莲不灭,莲瓣绽放。
武华生心中微惊,他知晓凤陨宫隐司倾修为极强,却没想到竟是已经强大到了这般恐怖的地步。
光是这一手红莲灭烬,怕是早已超出了寻常通元中期之境。
手中剑鸣嗡颤,蕴荡出一圈又一圈的血色涟漪,那是剑灵示警,若是他在进一步,定然剑损人亡!
他下意识的止戈封剑,待要一鼓作气再施展其他的手段,并未握剑的左手悄然探入腰间宝囊之中。
眼眸轻抬不经意间,正对上雪山之巅白衣女子的凉薄凤眸,她那双澹澹双瞳之中似是点燃了一片炽热的火海。
转瞬间,以为是错觉。
当他身后狂舞的黑发被火舌燎燃而起之时。
他赫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后,诚然火海一片。
火莲自火海之中盛放万千,放眼望去,好似一片红莲业火扶摇绽放。
观战的一众弟子们,实力稍弱者仅仅是余光惊瞥一眼,双眸便巨疼如烧红灼针刺目。
武华生目光骇然,下意识的转身以剑格挡。
可手中那散发着猩红血浓的剑意却是如圣炎真火之中的修罗恶鬼。
通体剑身滋滋地溶出大片血雾,剑身在滔天的火势之中急速溶解。
剑柄处的猩红竖瞳宛若活眼一般,战栗疯狂渗出猩红浓稠的鲜血,染红了他大片的手背衣袖。
不过片刻功夫,那火势如火海之中的炎炎巨浪,漫天盖地的席铺而来。
火光之中隐含金咒,须臾之间,那金咒携着比旭日还盛的火势将武华生身影焚没。
雪山两侧,鸦雀无声。
枫瑟亦是哑然失声。
她对自己爱徒实力颇为自信,今日一战,纵然对方诡计多端,或许手段层出不穷,她亦是相信自己爱徒能够获胜且全身而退。
实力悬殊之下,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爱徒竟然如此绝然。
武寒醒面色发青,一身气机似炸未炸,阴寒至极的脸色隐忍着滔天杀意。
他一步踏出,正欲发作,却被前方灰袍人伸臂拦住。
似笑非笑的语调自宽大帽檐之下传出:“急什么?好戏还在后面。”
武寒醒压低着阴沉的声音:“尊驾可是应诺过本座,借助那力量,吾儿今日一战必定名扬天下!可现如今,他却连动用那股力量的时间都不曾有!吾儿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本座可是会与阁下撕破脸皮的。”
帽檐之下传出一声轻笑:“放心,那位心高气傲得很,不屑杀一个只会嘴上逞能的黄口小儿,她的目标,却是本座留给你儿子的那个东西。”
武寒醒面色更黑一分:“原来阁下,从未想过让吾儿此番获胜,我父子二人,倒成了阁下的垫脚石。”
灰袍人轻轻一笑,竟也无遮无掩:“能够成为本尊的垫脚石,这难道不是你的荣幸吗?”
第九百三十四章:何时献上头颅!
武寒醒面色一滞。
而雪山之巅,火海散去,玉笛重归腰间。
让众人心惊不已的是,方才那恐怖的火海威势,来的汹猛烈狂,可山间风雪依然在落,青山巨石之间的厚厚积雪,更是不融一寸。
可见那位白衣女子,对天地火灵的掌控力量,得心应手到了何种可怕的地步。
看着倒在雪堆之中浑身焦黑的武华生,胸膛犹自起伏,虽然气若游丝,但胜在她手下留情尚且保全了性命。
在这两个月间,大多数人皆不看好武华生这一战。
通元初境战通元中境,这之间的距离无疑是跨山隔海。
但他们又隐隐约约地觉得,隐世宫宫主动挑衅凤陨宫,这般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再加上多月以来,隐世宫外门弟子战胜内门弟子的显赫战绩比比皆是。
不禁让众人觉得,或许今日这一战,会给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殊不知……凤陨宫那座高山果然难越。
只不过,你意气风发的越级挑战是很帅不错。
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便被人揍得跟死狗似的爬都爬不起,在决战之前还扬言天才抵不过平凡之辈的用功与刻苦。
感情你就是这么个用功刻苦法子?
好歹也撑几个回合,给你们隐世宫长长脸啊。
丢人……
简直丢人丢到家了啊!
一些旁观的其他势力宗门都无言观看。
只道这隐世宫,果然一代不如一代了。
隐司倾缓缓前行,浅浅脚印在风雪之中很快掩埋。
他对着地上浑身焦黑的武华生微微拂手,一道劲风掠过,将他腰间宝囊炸裂开来,其中依存着一道铁片。
掌力轻吸之间,那枚铁片便落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低头打量片刻,看着铁片间的玄奥纹络,凤眸眯出一个锋利的弧度。
她淡淡开口,清寒玉碎的嗓音却是平静地响彻整座雪山。
“战局以定,还望——隐世宫武宫主,能够信守承诺,献上头颅。”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
……
岷归雪山一隅,两宫之间不再隔山遥望,而是寻了一处清幽山谷,解决尾事。
两个月前,本随隐世宫一道而来的驳杂小宗小派,此刻也耸头缩脑,难发一言。
心道,凤陨宫出了这么一位天才传奇。
怕是在不久的将来,凤陨宫的这位天之娇女,将会打破万年间无人飞升神界的定律。
两宫之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落败的武华生一身焦黑,昏迷不醒地被一众弟子搀扶着。
武寒醒显然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极为上心,阴沉着眉目,双指搭在其子腕间脉搏处,不断渡送精纯的元力为他止息疗伤。
灵界众多观战者,心头直打鼓。
按照赌约上的内容,若是隐世宫武华生落败,宗主便会自行献上头颅一说。
他们好奇期许,心道这武寒醒名动灵界,成为千秋万载的一宫之主。
若是违诺,怕是得背负这一生的污名。
可众人转念一想,比起自己的性命,这污名……似乎又算不得什么了。
他们十分期待,今日这两宫之间,将会如何收场。
若真是就此撕破脸皮,断了千年来两宫之间联盟之谊。
莫许着,他们这些旁支小宗小派的,也能趁乱子摸些好处。
对于诸多人心中的小九九,枫瑟心中又如何不知。
灵界安生千年以来,全赖隐世宫、凤陨宫、彼岸阁三支庞大势力支配着这个成型的灵界,千年光阴,已经到达了某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若是有一天,这个状态被打破,难保……灵界子民不会动荡。
权柄的丢失,则会迎来人心的贪婪**渴望。
在追求这个无上权柄的同时,必是累基着如山白骨,血流成海。
纵然隐世宫多番挑衅凤陨,可身为灵界的主宰者之一,枫瑟却不得不为自己的子民做打算。
如此推演而来,武寒醒却是不能死。
这样……那便只好退而求次的来谈条件了。
若是能够使隐世宫让出那本《九清离寒篇》,用以压制隐司倾体质功法相冲的反噬之危,也是收获颇丰的。
一声轻叹,正欲打破僵持之际。
可徒儿那寒淡如水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平淡响起:“武宫主还想拖延时间到什么时候?”
隐司倾一双淡漠的眸子宛若看破洞虚,手中漫不经心地玩转着铁片。
她颔首淡淡道:“司倾下手自有分寸,贵子无性命之忧,还望武宫主能够尽快兑现承诺,献上头颅。”
此言一出,全场内绝大部分的人都以惊骇绝俗的目光看着这名白衣女子。
心道你虽为云端上的神裔,大道坦途,有着无限光明未来。
可如今你在武宫主面前,怎么说也还是个小辈。
你师尊都还没开口,谁给你的勇气竟然让你张口闭口就要人一宫之主的头颅。
给你了,你接得起吗!
很显然,武寒醒此刻的想法亦是与众人相差无几。
一双寒骘如猎鹰的眸子缓缓抬起,带着一抹深沉的血气凝视着那道白衣身影。
他沉沉一笑,正欲开口。
枫瑟却是蹙眉低呵一声:“倾儿,不得无礼。”
隐司倾凤眸微闪,但最终她仍旧没有违背师尊的意思,低声应道:“是。”
纵然她觉得自己并无任何失礼之处。
听到枫瑟出言镇压场面,武寒醒面色微缓,面上一阵阴晴莫测。
他看了一眼静立一旁的灰袍人,见她一身气息淡弱到了极点,显然是没有半分插手之意。
他心中低骂一声,亦是拿捏不准此人心中究竟在筹谋些什么。
但也清楚知晓,他们父子二人,在不知不觉间,必然成了她手中的一颗棋子。
看出了武寒醒的骑虎难下,枫瑟缓缓开口道:“今日一战,不过是两宗友好切磋的证明,既然是切磋,两个小辈之间的小打小闹,自然不必起性命为注,武宫主身负重则,性命关系着天下苍生,怎可戏言轻弃,还望武宫主日后莫再冲动。”
武寒醒面色愈发松缓下来,甚至多了几分宽和的笑。
他点头致意道:“枫瑟宫主说得极是,此番是本座过于冲动了。”
枫瑟眼眸微冷:“确实冲动,还望武宫主能够严格御下,莫要让手底下的弟子过于胡作非为,屡次挑衅本宫弟子!”
武寒醒赔笑道:“是是是。”
枫瑟又道:“但既是约赌,已然分出胜负,纵然武宫主是一时戏言,也应该给凤陨一个交代吧?”
武寒醒微微一怔,面容苦涩地点了点头:“是,的确如此……听闻凤陨弟子隐姑娘体质与功法犯冲,常年遭反噬之苦,本座手中正有一本《九清离寒篇》,还望凤陨能够笑纳。”
陵天苏觉得好生失望,在苏邪怀中拱了拱,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
狐狸脑袋枕着柔软,一双狭长湛蓝的狐狸眼露出一个兴致寥寥的情绪来。
若是有凤凰师尊执意插手此事,那个一看就很令人讨厌的老家伙,想必是死不了了。
而凤凰素来就听她师尊的话,想必也是就此忍气吞声吧。
陵天苏心中十分不满,暗道分明比对方强大,且理也站在自己这边,何以活得如此窝囊。
正郁闷间,一双盈盈地桃花眸凝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怀中滚蹭的狐狸。
声音轻得只有他一个人听见:“是不是觉得很郁闷,郁闷就对了,陵陵可要记住那个老男人的脸,他现在欺负的可是你的女人,你可要快快恢复记忆赶紧变强,将他们揍得屁滚尿流才是。”
陵天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狐狸脑袋。
可点完以后一阵莫名,心道凤凰啥时候成了自己的女人。
更诡异的是,苏邪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心中竟是理所当然地同意认可。
可怕。
莫不是他……一直对凤凰都抱有如此龌龊的想法?
懵了片刻,陵天苏无地自容地又往苏邪怀中钻了钻。
隐司倾目光凉凉地看着这一幕,细长的手指无意间缠绕上了腰间玉笛白穗子。
在枫瑟满意的目光下,那方的武寒醒已经取出一枚冰封玉简,正欲交给凤陨宫方向。
隐司倾微掀凤眸。
“师尊,弟子并不需要《九清离寒篇》”
“我想,她应该不需要《九清离寒篇》”
两道声音交叠而起。
一个出自隐司倾。
另一个,则是出自那位神秘的灰袍人。
隐司倾朝着那名灰袍人淡淡看去,凤眸之中似是窜出一小簇金色火苗。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神秘的灰袍人,暗自猜测着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那灰袍人兜帽之下传出一声轻笑:“你先请。”
隐司倾目光并未在那人身上逗留太久。
在枫瑟微愕的目光之下,继续说道:“师尊可是忧心武宫主道陨,隐世宫大乱?”
枫瑟蹙眉不喜:“倾儿,休要胡言!”
凤眸微微一凛,不盛幽寒:“即为灵界盛主之一,身负要职!也该知晓言出法行,恪守己律!一个无法自律之人,狂妄夸下约斗海口,却无力承担失败的后果,如此之人——又如何配为盛主之一!”
枫瑟神色复杂:“天下大事,并非一己之见,倾儿你……”
“师尊。”隐司倾语气十分平淡。
凤眸却是愈发幽深,其中似是翻涌着波涛:“灵界的确需要三宗平衡维持,隐世宫亦是必不可缺的一大势力,但弟子还望师尊能够知晓,隐世宫,并不是非他武寒醒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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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五章:当年死婴
此言一出,全场沸腾。
皆是惊于此女胆量与魄力。
她竟然坚持要杀武寒醒,更是逼其隐世宫易主!
灰袍人轻轻一笑,兜帽黑暗里金箔下的一双眼眸趣味了然。
这位神族遗裔,当真是有点门道……
枫瑟怔楞良久,随即深吸一口气强压住体内翻腾气息。
她沉声道:“倾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想让隐世宫易主?这主是这么好易的吗?难不成,你还想让接不住你一招的武华生来接掌偌大宫门?不要在天真任性了!”
天真任性?
隐司倾眸光微动。
师尊已经好久没有将这个词用在她身上了。
睫羽缓缓低垂下去,看不清她眼底是何情绪。
只听得她的声音毫无波澜起伏,平静诉说道:“武宫主并非只有武华生一个子嗣。”
“你这贱人!休要胡言!”武寒醒仿佛被人摸了一把逆鳞,勃然大怒。
与妖结合,是他一生之耻。
且在灵界,并非一桩秘事!
可这么多年来,无人敢将此事摆在明面上来。
她这般肆无忌惮,简直比当众打他的脸还要可恶。
隐司倾凤眸浅抬,好似凝上了一层浅浅冰:“武宫主敢做不敢当?”
枫瑟立即打断道:“倾儿,那是妖。”
一声妖字,平淡之中带着难以割舍的傲慢与偏见。
隐司倾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灰袍身影,平静道:“彼岸阁阁主,也是妖。”
一时之间,众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心道你这是不把人得罪透,得罪死!是不善罢甘休吗?
那可是彼岸阁的陆姬晨!
驰骋沙场,百战无一败的大妖人物。
哪怕是妖界之王到此,也不得不对她敬畏三分。
岂是能容你拿她与一介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做比较。
枫瑟耐心渐失,咬牙道:“那是一只幽冥妖畜所诞下的半妖,倾儿,为师今日只当你一派胡言,莫要在多说了。”
树影婆娑,山高风冽。
隐司倾一袭白衣依旧绝世而美丽,可她立在那里,影子却是有些孤单寂寞。
纵然师尊对她百般维护,可如今,伴随着万千责怪锋利的目光里,也有她师尊的一道掺夹其中。
平日里对她颇为敬重的同门,神色也是颇为复杂。
对于这般萧瑟现象,隐司倾不以为意。
因为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如闪电般窜出,掠过重重人影。
最后爪子落定,踩在隐司倾的肩头缩成一团,还不忘探了探狐狸脑袋,轻舔她的脸颊。
然后做出一副凶狠状,龇牙咧嘴地朝着那群人的责怪目光中回瞪回去。
苍怜双臂环抱,老气横秋道:“死鬼,没良心啊……”
隐司倾眸光微微失神,抬起指尖轻抚面颊。
那个方才被舔过的地方尚有余温。
苏邪嘻嘻笑的声音从人群中飘来:“小狐狸可要站稳一些,倾倾生得瘦,可莫要一不小心坠下来摔疼了,有人会心疼的。”
隐司倾凤眸微睨:“聒噪。”
嘴上言辞冰冷不耐,可手掌一圈,仍旧还是圈着陵天苏的狐狸脑袋,将它抱在了怀里,轻拍他脑袋道
:“这没你什么事?”
陵天苏见她居然要赶自己走,立马不干了。
甩着尾巴爪子扒拉着她的衣襟,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钻了进去。
寻了一处安稳地,老老实实地趴在衣襟里愣是不肯出来。
枫瑟眉头蹙得更深了,下意识看了一眼苏邪身边的那个小小个儿。
她可是记得她这徒儿的灵宠已经能够化形成人了。
何以……她这爱徒还将它留在身边,还如此放纵对待?
隐世宫一众男弟子们无不用艳羡的眼神看着那只小狐,恨不得自己代替了他,享受那温柔乡。
苏邪一脸欣慰地摸了摸苍怜的小脑袋:“看,这才是我调教出来的狐狸。”
笑颜如花迷人,可谁也没有注意,她额角突起来几根青筋颜色十分酸溜溜。
枫瑟有些疲倦地摆了摆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倾儿,为师念你多年以来一心忘情问道,不知人间疾苦,更不知处世之道,万事不可皆由心意所动,此番回宫,你好生参悟参悟吧?”
既然她不愿收那《九清离寒篇》,这般固执,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多在艰难大道上吃些苦头,便是她成长明悟的最快捷径。
一声令下,凤陨宫一众弟子浩浩荡荡,已经浅有离去之意。
而隐司倾却一步未动,朝着师尊方向正欲递出手中之物。
这时,有人哈哈一笑,却是那灰袍人信步而来,拦在了枫瑟面前。
“枫瑟宫主何以如此着急离开,莫不是想要包庇某人。”
枫瑟烦不胜烦,再又听得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耐心尽失。
一双杏眸沉沉地凝着那人:“本座不知阁下究竟是何来历,但本座说了,今日到此为止。”
灰袍人呵呵一笑:“怕是不能随枫瑟宫主的愿了,宫主若是知晓了,三个月前,贵宫弟子隐司倾的伤魂炎羽咒是我所为,还能如此安然离去吗?”
枫瑟杏眸骤然一寒,深深眯起之间,风雷肃杀之意大起:“阁下好大的能耐。”
灰袍人轻笑不语,对她的杀意视而不见,却是转身凝视着隐司倾。
隐司倾双眸寒澈:“陆阁主若真想杀我一介晚辈,何以动用伤魂炎羽之咒。”
枫瑟浑身一震,随即眸光危险眯起,深深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灰袍人。
比起四周一片哗然之声不止的震惊人群,她眼底更多的是恍然。
武寒醒目光微诧的看着隐司倾。
实在不知这位阁主大人究竟是哪里露出了马脚,竟然叫她一个小辈给看出了真身。
灰袍人亦是轻咦一声,显然吃惊不小。
随即自那宽大灰袍之中,轻缓伸出一双手掌,褪去兜帽,露出一张面覆金箔的容颜来。
旁人大吸冷气,原以为只是凤陨宫与隐世宫之间的纠纷恩怨。
却不曾想,原来从一开始,彼岸阁的这位阁主大人也插足进来。
千年以来,三宗势力泾渭分明,素来井水不犯河水。
今日……这是要彻底搅乱灵界的一派安宁了吗?
从一开始的看热闹捡便宜心理,此刻众人心中更是隐隐不安。
待看到兜帽下的容颜,苍怜一双幽暗似极夜寒天的眸子刹那晦暗无光,仿佛酝酿着两池危险的墨渊旋涡。
小手下意识地拽紧苏邪的裙摆,面色极其难看。
苏邪眸光微动
,低斜着眼风轻睨了豆芽仔一眼。
看到她那凶兽一般的危险警惕眸光,她惯来上扬的嘴角弧度也缓缓沉下。
她蹲下身子,顺势握住苍怜的小手。
另一只手则十分不客气地捏了捏她肉肉婴儿肥的脸颊。
直至揉散她眼中危险的光,苍怜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垂下脑袋,没头没脑地闷闷一声:“谢了。”
那位妖界第一美人陆姬晨含笑凝望着隐司倾:“可那伤魂炎羽,的确是本尊所为。”
堂堂灵界大能人物,一阁之主,竟然将暗算之语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仿佛她好像并非做了一件令人不齿的事。
隐司倾眼眸并未发生一丝变化,依旧通澈。
她微微颔首平静道:“这么说来,陆阁主并非是要取我性命,而是……另有筹谋。”
金箔面具下的一双眸子瞬间弯了起来:“你可真聪明,今日本尊出现在此,也正是为你而来。”
隐司倾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苍怜,苍怜身子往苏邪身后缩了缩,眸光闪烁不定。
可隐司倾也不过就是轻扫一眼,就淡淡收回视线,并未多说其他。
“哦?陆阁主为我而来?”她抬起眼帘,迎上这位灵界最强传说的眼睛,并无怯意。
枫瑟却是面色微变,脚踩玄微步伐,护在隐司倾身前。
目光极度不善地盯着陆姬晨:“你不要太放肆了!”
放肆?
众人心头疑惑,三宗之首,素来平起平坐。
纵然多年以来这位枫瑟十分瞧不起武宫主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做派。
但面子功夫却也是做得十足,断然不会这般当面呵斥。
更遑论,陆姬晨还是三人之中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那位。
无数目光再度朝着隐司倾这般汇聚而来。
众人心中感慨万千,心道这位枫瑟宫主,当真是将自己这位爱徒看做了心间肉,竟然能够维护至这般地步。
陆姬晨抹唇莞尔一笑,看着枫瑟敌视目光没有流露出不满。
眼底竟是七分赞许,两分同情,一分嘲讽:“枫瑟宫主这般护犊情深,倒也叫本尊十分感动,可今日本尊到此,也是希望宫主不要一直再受妖邪蛊惑。”
枫瑟冷笑连连:“妖邪?”
陆姬晨双手负于身后,分明是倾城绝世人物,可随意一个姿态却让她颇具气壮山河之态。
她淡然一笑,语调也随之变得遥远起来:“枫瑟宫主可还记得,万年之前你自冰域战场里捡回来的死婴?”
大雪霏霏,隐司倾雪白的面容似是在风雪之中染上了一层霜凉之意。
枫瑟面色微微有些难看,担忧似地转身看了一眼隐司倾。
为了避免她道心蒙尘,止境难行,她刻意向她徒儿隐瞒了她被遗弃的真相。
看到徒儿这般淡然风雪之色,她了然于心,原来……她的徒儿竟是早已知晓。
心情极度复杂,枫瑟嗓音微微沙哑,似是磨牙切齿:“本座不记得当年什么死婴,只知晓,那个孩子是我万里迢迢,亲手带回灵界养大的孩子。”
陆姬晨唇角微弯,笑容一下子变得无比诡异:“如果本尊说,当年你捡到的那个孩子,身体里根本就没有留有神裔血脉!宫主还会这般舍身相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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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六章:光阴卷轴
隐司倾凤眸睁大。
枫瑟冷冷含笑:“本宫可不瞎。”
陆姬晨语调懒洋洋地:“本尊自是知晓这一点,可奈何这世间有一种生物,阴险诡诈,善于……”她唇角微扬,却是字字诛心:“伪装成神。”
最后四字落定,枫瑟杏眸猛张,眼瞳剧烈收缩如针。
随即她稳住心神,继续冷笑:“可笑,光凭你三言两语之间,就……”
“当然并非三言两语。”陆姬晨有意无意地凝向隐司倾那张脸上,眼瞳之中时而闪掠过一抹诡邪的青芒,她轻声一笑:“枫瑟宫主只知当年神冥大战,你这位弟子为神族后裔,胎死腹中被神残忍挖出遗弃……”
听到这里,趴在隐司倾怀中的陵天苏已经听到她胸膛下的心跳已经开始微微紊乱。
陵天苏有些心疼,其实那一日,在长廊之上,凤凰在他耳畔间的低声自语,他皆一字不漏的收入心底。
陆姬晨的声音微顿片刻,金箔下的一双眸子宛若黑夜下的暗蜘蛛,看透人心最深的弱点,静待猎物归网。
她继续缓缓而道:“可枫瑟宫主却是断然不知,她的父母,的确来自神界,但却并非是因为参与神冥大战而赴人间,她也并非天然地胎死腹中,而是被其父母一掌震碎了生机,强行遗弃。”
枫瑟嗓子干哑得不像话,只觉得好生荒唐:“可笑!世上怎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
陆姬晨眼神渐渐无情:“神界有传说,万年前引发神冥两族的大战契机,并非来自外敌侵犯,而是源自于神族内部产生的异类。”
“异类?”
“不错,异类。神魔光阴密卷记载,万年以前,神族帝尊查出,天界之中,看似诸神如星辰遍布,掌控一方星域轮回,却是不知,在诸神之中另藏异神。”
枫瑟面色发白:“异神……这,绝无可能!”
陆姬晨轻蔑一笑:“而这异神,正是九幽冥族之中的旁支种族,名为……修罗恶神,亦是记载其别名‘冥神’。”
“冥神不似冥族那般,身含九幽罡风煞气,他们善于伪装成神,起因神帝一时疏忽,在人间招揽了一批种族飞升入天界,为麾下神族子民,却不曾想,那一批种族,则正是修罗恶神的化身。”
“他们潜入神族万年,不断繁衍出后嗣,试图污浊神界郎朗清明乾坤,从内部彻底占领神界。
却不曾想被幽冥帝尊一次星宙推演大阵,观出一抹端倪,自此,冥神在八大帝尊的联手之下,连根挖起!
当年无数冥神潜伏隐藏,更是对于某些身怀冥胎者,无疑是气机大泄,宛若黑夜中的火把,为了保全性命,唯有将腹中生命毙命遗弃!”
陆姬晨柔柔一笑:“七界只知,神界之首的浮生大帝犯下重责,被贬万世轮回尚不能赎清罪责。
甚至父过子偿,就连天神星域内的万古第一人无祁邪也一道被贬入凡尘。
却不知,浮生大帝的罪责,正是源自于这群混入神界的修罗恶神。”
枫瑟此刻面上的神情已经不能用悚然来形容了。
她面色早已在陆姬晨的一字一句中寸寸惨白下去,强自镇定地吸了一口山雪寒气,迫使自己头脑冷静下来。
嘴唇微颤道:“这
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纵然神界当年真的有冥神存在,这也不能代表本座徒儿是那冥神后裔!”
枫瑟字字铿锵有力,看似气势十足。
可熟知师尊脾性的隐司倾却看出了那双杏眸内的动摇与震撼。
她缓缓垂下眼帘,一双狭长的凤眸里似含静水深流,面上平静得仿佛此刻陆姬晨口中针锋相对的那人不是她一般。
“彼岸阁,阁主大人?”
就在这时,似是含着千山万水情意绵绵的嗓音,穿过重重人幕,带着些许调笑之语响起。
众人纷纷回首,看着那双极是动人的深邃桃花眸,只听得这位白衣少女眉眼含笑道:“您可当真是小女子见过最了不起的人物了。”
金箔下的双眸饶有兴趣地看着苏邪,嘴唇带着一抹莫名的微笑:“怎么个说法?”
苏邪缓步而来,身后紧跟着一个小小个的豆芽仔。
她步步来到隐司倾面前,有意无意地将她的身姿隔在身后,拦住众人视线。
轻笑道:“方才阁主大人所说的故事的确是精彩绝伦,但万年以前的辛秘之事,就连捡到隐司倾的枫瑟宫主都不曾知晓一鳞半爪,何以您,却是如此了如指掌,说得您……”
苏邪面上露出一个轻松带着些许玩笑的微笑:“好像便是那些被驱逐处境的冥神一般。”
枫瑟微微一怔,面色稍稍好转几分。
而陆姬晨则是哈哈一笑,笑声婉转之余却偏又给人几分荡气回肠的豪迈自信。
她眼眸微凝:“小姑娘脑子转得很灵光,不错,此乃万年以前的辛秘之事,而神魔光阴密卷的开启,则是需要耗费千年修为才能窥得其中一二。
本尊并非无聊找事之人,只是如今突破在即,感召天命之际,命魂忽有所感,浅浅回梦一程,观得万古前的一鳞半爪影像。
冥神身份过于特殊,且对于我灵界存亡危害极大,既为灵界尊首之一,本尊自然不能做事不理,唯有开启神魔光阴卷轴,查明真相。”
苏邪用一副我继续看你往下编的眼神凝着她。
面上却是挂着很假的惋惜之色道:“哇,陆阁主当真是忧国忧民,舍我其谁啊,为了那所谓的真相,千年修为,说丢就丢了,如此一来,怕是破境无望了吧?”
一众人皆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这位来历不明的白衣少女。
心中震惊于她小小年纪一身修为内敛而不可测。
又震撼于她面对这位大妖阁主,你居然还能够如此没心没肺,着实令人佩服。
苏邪一双桃花眼眯出浅浅寒冽之意:“可陆阁主说了这么多,终究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神魔光阴卷轴倒是一个好东西,开启一次须得耗费千年修为,再自封百年。
其中真相是非,还不是由你一人信手拈来。说了这么多,陆阁主始终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隐司倾便是你口中所谓的冥神后裔。怎么?”
苏邪眼眸柔光浅浅,折射出来的琉璃色泽却是如锋芒寒刃般逼人:“原来今日两宫约比,不过是陆阁主事先设好的一个局不成?”
陆姬晨双眸明亮,清澈荡出的涟漪都是那么的干净坦荡。
她笑道:“不错,这的确是本尊提前设好的一个
局,实属无奈,隐司倾为凤陨宫亲传弟子,枫瑟宫主将她保护的实在是过于完好,本尊只好出此下策,想必诸位也亲眼所见这位实力究竟有多么强大,甚至远超寻常通元中境。”
“本尊更是听闻,在大半年以前,隐姑娘点燃了双子命星,的确是拥有着得天独厚之姿。”
“可诸位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历古以来,不论是人、神、魔、鬼、妖、万般生灵,一生之中只能拥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本命星辰,纵然是八大神尊,也只能扩展自己的星域,而无法开启第二枚星辰之力,更别说那第二枚还是五行属性背道而驰的星辰。”
一片静默。
人潮涌动里,此刻却是安静得诡异,紧张的心跳声,均匀的呼吸声,在静的诡谲的气氛下,异常清晰。
隐司倾点燃双子命星那一夜,万古长夜之中,两颗燃燃之星点燃了灵界的黑暗,迎来鼎盛白昼之光。
而当世秋雨大师,则为那两个星辰命名为:苍离星与曦坎星。
离属火,以继明照于四方,阳性炎盛。
砍为水,秉天地之水寒气,至阴至柔。
世人都说水火难容,正如夫邪之与正,犹水与火,不同原,不得并盛。
一个人体内承载元力的能力有限,历古以来,从未有人能够同时点燃两颗本命星辰,更遑论,这两颗星辰背道而驰,水火不相逮。
众人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渐渐不安。
苏邪亦是凝起秀眉,桃花眼眸变化莫测,似是在飞速运转大脑,思量着什么。
陆姬晨却是没打算给她应对的时间,轻笑道:“今日一战,的确让人十分不尽兴,想必武少宫主落败,皆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可诸位却是有所不知,在隐司倾感召天命之夜,亦是武少宫主命星被夺之时。”
幽幽地视线含有莫测的光,巡视一圈后,她启唇冷笑:“掠夺之力,万古以来,只有一个种族才会拥有,想必既是无需神魔光阴卷轴,大家也能够猜想得出吧?”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面色变得难看至极。
其中以武寒醒面色最为难看,他咬牙切齿道:“原来吾儿那日星辰命星大碎,是有阴诡小人作祟,若非命星折损,吾儿今日何以落败得如此狼狈!凤陨宫当真是卑鄙至极!”
“没想到凤陨宫隐司倾竟是如此心机算计的女子,亏我还日夜对她思慕难眠,原来……”一名年轻人痛心疾首。
“别胡说,一切尚未可知,隐姑娘……隐姑娘未必……”有人一脸深沉悲痛,不可置信。
枫瑟摇了摇头,纵然面色一派苍白,但隐司倾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
她缓缓而道:“本宫……绝不会相信这一派胡言!”
说完她一甩宽袖,面色怒沉:“回宫!”
“是……”
一众凤陨宫弟子行礼应道,可心中却是……
隐隐地希望宫主不要就此离去,她们忧心,若是隐小师姐当真是冥神后裔,又或者说她被宫主捡到可能是一场可怕阴谋的开端……
比起蒙昧无知,她们更希望追寻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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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七章:神灵天雨
“枫瑟宫主又何必急着离开,今日本尊既然亲赴至此,自然是有着见证真相的能力,难道枫瑟宫主就打算养着这么一块心结,待到飞升之日,被神族一雷劈出真正的面相,才会顿悟不成吗?”
“何时顿悟,那是本座自己的事,就不劳烦阁主忧心了!”枫瑟冷冷扔下一句,抬手之间,已然招出一朵火莲。
陆姬晨悠悠念出四字:“神灵天雨。”
召唤火莲的动作顿住,枫瑟身体僵硬。
场间所有人,一时间,包括武寒醒在内,目光无不流露出一抹火热之意。
“神灵天雨大术?那可是上古秘术?!”有人惊呼出声。
据传说,唯有三名神游境大能人物,同时布阵,共同绶神请灵雨。
灵雨恩泽,洗礼十六日,便可脱胎换骨,洗涤神魂,练就神骨,拔除心魔污秽。
不论是身躯还是魂灵皆可洗礼至一种发璞归真的境界,同时扩展神识之力领域万里,境界大涨,跨越那道天人神游之境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可天人挥洒而下的神雨,岂是一般凡人有福泽能够承受得起的。
既是神灵之雨,自是为身负神灵后裔之人所做下的准备。
若是凡人进入神雨大阵之中,必将被那倾幕大雨,洗去肉身魂灵,天地之间再也难存一丝气息。
若是邪灵进入其中,无疑是落入天敌之网中,自寻死路,一滴雨水便可重创其魂!
众人加以推算,有所恍然。
的确,神魔光阴卷轴难以开启,即便能够开启,也没人愿意耗费千年修为去探究真相。
但若是招来神灵雨,洗涤一场,让隐司倾进入雨境之中,自可见证真相。
若她真为冥神后裔,死在这场神灵雨中,也省去一番气力去将之诛杀。
若她并非陆阁主口中所言,其中有所误会,那更是万事大吉了。
反正她体内有神血庇佑,经受得住这一场神灵雨的洗礼。
甚至还能够因祸得福,一举突破神游之境。
如此一来,三宗势力可就要颠倒过来。
凤陨宫一下两名神游境坐镇山门,再也无人敢犯!
枫瑟心中亦是明白这个道理,手中火莲终将散灭。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一直低头安静不语的隐司倾,喉间干涩沙哑道:“倾儿,此事……”
雪花漫天飘舞,隐司倾凄凄冷冷地立在那里,寒风猎猎,不住地撕扯着她的白衣。
衣角处绣着的金丝镶边神凰图案,也在大雪之中吹得颜色黯淡几分。
一直微阖不见任何情绪的眸子缓缓睁开。
凤眸瞳色淡淡,她的嗓音亦是比风雪还淡:“还请,师尊布阵。”
陵天苏身子一轻,却是被她一手轻提而出,重新扔回了苏邪的怀中。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陵天苏睁着湛蓝色的眼瞳,怔怔地看着风雪中那出众的侧颜,绰约的轮廓清雅冷极,看起来竟是令人无比陌生,心生寒凉。
陆姬晨似是十分高兴她这反应,拍手笑道:“如此,甚好。”
说话间,她缓缓抬首,眸光闪过一抹青幽之光。
天地间气机大变,漫天飞雪凝固空,仿佛光阴冻结。
伴随着她启唇轻道一字:“散。”
千里飘雪如乱
絮撕扯,骤然狂乱而散,天空之上的厚重冻云浩浩如坠烟海,转瞬之间,漫天大雪散得无影无踪。
天空之上的流云,云卷疏狂,宛若即将坠下一场急骤之雨。
她微微一笑:“还请二位宫主能够鼎力一助。”
助她……距离那天道更近一步!
枫瑟眼眸沉重地看了一眼凤陨宫大弟子,辕一,冷声道:“立命珠!”
命珠,凤陨宫凡是内门级别以上的弟子皆会各自配上命珠。
若是陨落,则命珠碎!
“是!”曾经被人盗窃身份的大师兄接过宫主授命,招来一枚金色命珠,以元力掌控,悬浮于世人之前。
须臾……
枫瑟、武寒醒两人结阵而立,与陆姬晨结出一道玄妙大阵。
三人各自单手虚握出一个太极乾坤。
一人拟出天地之相。
一人拟出日月之相。
一人拟出阴阳之相。
三人同时唇畔快速起伏,似是在颂念着什么,却始终无声。
可所有人都清楚知晓,这是祈雨咒。
唯有神游大境,方能以舌尖含此神咒,歌咏赞颂雨声天吴,敬上神游大境修行者的信仰之力,从而求得一场倾世的神灵之雨。
轰隆隆!!!
电闪雷鸣,好似天人发怒咆哮。
众人一种一片心悸,只觉得在那一声声的无声颂念之中,仿佛召来了极为神圣可怕的事物。
三人头顶上方快速凝结出了一个巨大的空间,那是一片茫茫云海构建出来的玄妙空间。
神灵之雨天上来!
既是天神恩泽,自然不会普洗大地。
恩泽加身,只于一人。
陆姬晨、枫瑟、武寒醒三人分别进入共同绶神请灵雨的状态,眼眸凝沉紧闭,不断念颂。
而这一场请雨,则要足足十六日。
若是隐司倾能够在这十六日的神灵雨洗礼之中活下来,那便是自荐清白。
但众人相信,若她真的是冥神后裔,这场大雨,她甚至连一日都撑不下去。
在那云团空间之中,已经可以听到其中的急骤雷霆风雨之声。
神灵之雨,已然开启。
隐司倾身形刚动,却被苏邪忽然扼住手腕。
她转眸凝着那双令人熟悉的桃花眸,便听得她咬牙道:“这是陷阱……”
苍怜亦是一个虎扑上前,紧紧地抱着隐司倾的大腿,俏脸冷凝而复杂:“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是那个女人,却不拆穿,还一脚陷了进来,本就是我抢了你的狐狸,我欠你的,你不必如此。”
隐司倾伸手摸了摸苍怜的脑袋,一双如雪谷清泉的凤眸里不见任何杂乱情绪。
她声音轻缓,好似凉凉夜色里的风铃:“不论是谁落入罗网,我都不会让她如愿,况且,我也很想知道……”
说到这里,清寒的眉眼微微一黯:“我究竟是谁。”
推开苏邪与苍怜,她缓步登高,那一袭轻贵白衣,终究还是隐没至了云海之中。
苍怜神色复杂,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一双白靴,袖袍内的小拳头捏得紧紧的。
活了一万多年,这是她第二次如此无力憋屈。
而且为她带来如此无力感觉的,还是那个女人。
陵天苏一双兽瞳怔怔地看着消失在云海中那个绝冷的背影,在众人眼中,那道背影绝然独世。
可他却看出了一抹凄凉。
他忽然从苏邪怀中跃出,朝着离瑶峰方向奔跑而去。
……
……
当一滴雨,落在她白衣之上时。
身体上传达深入灵魂的疼痛,便让她清楚知晓……
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雪白的容颜好似一盏即将破碎的冰,她立在漫天大雨之中,与外界天地间的一片清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冰冷的后背抵着柔软的云海结界。
她在雨幕之中回首,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凤眸缓缓合上,雨珠顺着她墨色纤长的睫毛缓缓滑落,打湿面容。
遥远之间,她仿佛再次感受到了当年,剥离**的生剜之痛。
血淋淋,实在不堪!
眼眸重新张开,瘦弱冰寒的背脊离开云海彼端结界,她目光遥遥笔直而视。
她看着千幕云重之中的那座古老神殿,身侧的雨越下越大,云端好干净。
她忽然伏下身子,解开腰间被雨水浸湿的玉笛,放在地上。
然后朝着那座古老神殿,踏出了第一步。
她头顶上方,星辰崩乱,一袭白衣不再洁净出尘,腾腾现出横行的幽冥之意。
唇角溢出一抹血线,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凤眸微嘲轻笑。
空间以外,悬浮与辕一身前的命珠金色神圣光辉渐渐散去。
就像是被大雨冲刷黯淡一般,干净的表层洗褪,裸露出一抹幽红之意。
一声声惊呼声在陆姬晨嘴角弯起时如浪潮般响起。
枫瑟紧闭的双眸,痛苦之色终于掩藏不住。
山间小道,一只小狐嘴里叼着一把青竹伞,疯狂奔跑。
苍天之下,天雨纷飞。
星辰似海,几乎快要将她淹没。
在浑身骨骼碾断之余,她已经踏出百步,距离那古老神殿,依旧遥不可及。
心脏在雨声连绵之中剧烈抽痛,她缓缓抬首,天地间骤然陷入夜色暴雨之中。
她抹去唇角的鲜血,千百劫难于一身。
她就好似一双折了羽翼的凤凰,神火黯淡无灰。
涅槃重生,终归只是传说。
她继续前行,就好似一个迷失在漫漫古道里的一个凡人。
可她身体里传来的气息绝然不是一个凡人能够拥有的。
幽冥,暴虐,凶戾!
她一边前行,一边垂眸看着被大雨浸湿的大地,其中有着自己的倒影。
不再洁白似雪,就好像一团来自地狱的火种,灼热而危险!
曾有无数次,她想停下脚步,蹲下身子自己看看水中的倒影。
那……真的是自己吗?
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在支撑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次抬步落下的时候,飞溅在身体上的每一滴雨珠,都宛若千钧之重。
其中所蕴含的天道力量丝毫不弱于来自九重天怒劈而下的天雷。
而她体内涌出的冲天戾气,好似势与天地抗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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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八章:千般劫难于一身
她一向心志坚定,不怕长夜也不畏孤身一人。
就在这时,一滴神灵雨滴入她的眉心之中,眼前视线豁然一暗,耳畔传来一道碎裂的声响。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一个巨大阴冷的黑茧,遮天蔽日地朝着她笼罩而来。
整个空间的星辰之光尽数被震碎,万年间沉睡不知的光阴轰然而碎。
她仿佛归回到了母体之中,冰冷的羊水将她包裹,令人窒息。
她缓缓抬掌,欲推开这片黑暗。
然而,一只冰冷的手掌带着死亡的气息,与她掌心轻轻触碰。
她心口一疼,那疼痛感说不出来是种怎样的滋味。
当她回过神时,她便发现,自己的心跳已经停止。
贴着她手心的手掌虽然冰凉刺骨,可是冰凉也是人世间的一种温度,莫名其妙的……
她对那双夺去她性命的手掌莫名产生一种眷恋的情绪。
僵直的手指微微弯曲,正欲握住那双手。
可是……那只手掌却离开了她,冷酷,毫不留恋。
黑暗被撕碎,她被某种强横的力量撕扯而出。
割心抽骨一般的痛苦让人无法形容,她下意识地挣扎,可越是挣扎,身体上无数撕裂的伤口越是疼痛难当。
从黑暗之中跌出,当她再次睁眼,便已经看不到那古老神殿,而是身置在一片漫漫无边际的大荒之地里。
她再也没有力气站稳,跪进了尘埃里。
素来明亮的眼眸也被漫天大雨剥夺了原有的色彩。
天地之间,夜雨苍茫,仿佛冲刷着万物污秽,洗涤郎朗乾坤。
却……洗不净她这一身幽冥之意。
山河日月,大荒后土,一切天地星辰景象尽数碎于她的那双凤眸之中。
好累,好冷,好疼……
她心中疲惫地想着,纵然她喜欢修行,师尊她……也不会再要她了吧。
宛若千斤重的眼眸渐渐合上,灵台处的两道星辰光辉再难释放光辉,气海之中的火种也已经熄灭。
细长的双眸即将合上。
就在这时,一把青竹伞倾落,遮住了天雨飘摇的苍穹。
模糊的视线里,她仿佛看到一双白靴。
她记得,这双靴子是苏邪亲手做得,因为秋雨梧桐之中没有他能够穿的鞋子。
苏邪不忍他赤脚而行,便亲自做了一双千层底的软靴,在靴面之上,分别绣了一朵桃花,一只神凰。
而现在,她连天地大荒都看不大真切了,却看清楚了那精致的绣花凤凰。
她睁开眼睛,缓缓抬首,看到一个身姿挺拔的撑伞少年。
少年在雨中,被雨水敲打得十分狼狈,面色苍白,薄唇紧抿。
一双湛蓝色的眼瞳之中,隐约可见愤怒与心疼。
而她在伞下,却仿佛是在风风雨雨之中,被人忽然藏进了衣裳里。
隐司倾一双幽幽的眼瞳带着一派深沉的茫然,实在不能理解他何以能够出现在这里。
陵天苏俯下着脑袋,看着凤凰削尖雪白的下巴,显得十分憔悴伶仃,浑身湿漉漉的模样,宛若被人遗弃许久。
霹雳吧啦地雨水飞溅之声,敲打在了伞面之上。
宛若千钧重
的神灵之余又岂能是一把凡伞能够支撑得住的。
陵天苏撑伞的手臂绷紧如钢铁一般,体内的元力如洪水一般疯狂流注在青竹伞中。
伞面之上腾起一道淡淡的青光屏障。
一夜光景过去。
外界天地重新开始飘雪。
众人视线紧紧盯着辕一身前那枚命珠,分明已经由金转红,再由红转黑,何以这颗珠子还是不碎。
他们是在难以想象,有什么邪冥之物,居然能够在这场天吴神灵之雨中,存活一夜的。
持续着大阵的陆姬晨亦是眸色变幻莫测。
忽而耳畔传来一道传音,声音的主人是鱼生:“师尊,方才那名妖族少年,演变出了幻术,瞒过众人眼睛,进入了云海雨界之中。”
幻术?
听到这两字,陆姬晨莞尔一笑,回想起隐司倾身边那只狐狸脖间挂了一枚魂玉,能够破天下万法大阵。
倒也难怪能够轻易进入云海雨界之中。
只可惜……这可绝非是一场简单的神灵之雨。
从大轮明宫内带出来的禁忌力量,她苦心在此布下逆轮十六夜的恶荒大术。
纵然两人皆在一境之中,可在大术干扰之下,其中空间却是比天涯海角还要广阔深沉,要想在其中寻得一人,无疑是海底捞针。
纵然……退一万步而言,两人即便在其中相遇。
一个为妖,一个为魔,又如何能够在这场“神灵天雨”中完好活下来。
苏邪席地坐在漫天大雪里,眸光森凉。
苍怜低垂着脑袋,声音沙哑地低低喊了一句:“死鬼,没良……”
……
……
云海荒境之中,他为她撑伞一夜。
体内的妖骨铮铮痛苦,鸣响不休,两人相视一夜。
陵天苏看着那双混沌无光的凤眸仍自在半清半浊之间。
就像是一根拉得极长极长的光丝之线。
毫不留神便会断掉,失去唯一的光明,永堕幽冥。
而他出现的很及时。
成为了幽冥中唯一的光。
漆黑凤眸之中无法倒映出山河岁月,星辰迁移。
却能够倒映出他撑伞时模糊的身影。
陵天苏在漫天大雨之中立了一夜,眼眶早已在瞑晦天地大雨的恐怖雨势里逼得血泪狂涌,染红的面庞。
体内元力耗尽,不过一夜。
手中青竹伞终究还是在重重雨幕之中散成一片青影淡泊。
眼看着漫天大雨就要朝着她倾压而来。
陵天苏死死咬牙,没有丝毫犹豫,俯下身子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以自己单薄略显瘦弱的背躯,替她抗下了天地雨势。
好安静,也好温柔。
隐司倾喉间尽是血的腥甜,一直堵郁在心头的那口逆血仿佛在某种情绪的推动之下,不再坚持。
秀眉低蹙,她呕出一口猩红,染脏了他湿透的白袍。
混沌地眸子也仿佛捕捉到了更多的光芒。
呼吸不再窒缓沉闷,双手下意识地拽进陵天苏的衣角,她声音微颤而怔忡:“你……为何抱着我?”
陵天苏静了一会,背脊仿佛被一重又一重的巨山狠狠砸下。
体内五脏几乎都要错位,胸腔之中泛起浓郁的血腥。
他一张口,鲜血便顺着唇角淌出,紧接着又被大雨冲刷干净,再也寻不出一抹猩红。
他轻笑反问:“你抱过我这么多回,就不许我抱你一回吗?”
隐司倾额头抵着他冷硬的胸膛,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将她抱护得很好。
没有让一滴雨水溅落在她的身上,可她也能够听到,他胸膛之下内脏破裂溢血的泊泊流动之声。
她茫然抬臂,指尖似是想要触摸他的脸颊。
可还未碰到,指尖微颤,缓缓蜷缩至袖袍之中。
她颓然地垂下手臂,声音沙哑道:“她说得没错,我是……遗弃之人。”
陵天苏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
她继续说道:“看到我身上的气息了吗?是黑色的,好脏。”
陵天苏身体蓦然一僵。
他素来知晓她是有多么清冷孤傲,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日从她口中听到‘好脏’二字。
在漫天大雨的洗礼之下,纵然一滴雨水难近她身,可她身体腾腾漫出的黑冥气息愈发浓烈。
就好似洁白宣纸上的一滩浓墨,越染越深。
陵天苏眼角中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可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有力:“那一日,我浑身血污倒在雪山之中,是你救我,护我。那一日,我在冰窟之中,受尽折磨,是你,将我带回秋雨梧桐。”
“这一次,由我,带你回家。”
“带我回家?”隐司倾凤眸染上一层云雾,淡淡邈邈,看碎了千般劫难。
最终,幽幽一叹,她道:“我无处可去,师尊她……不会要我了。”
陵天苏轻轻一笑:“她不要你,我要你,秋雨梧桐回不去了,我便创一个家给你。”
苍穹连夜漏雨,大滴大滴的雨水如如一发发穿透灵魂**的利剑,打的少年背脊上血疼,哗哗的响。
天空之上,翻滚着电闪雷鸣。
隐司倾苍白憔悴的面容在光电交错的雨幕下无言凝滞。
世人皆爱她倾世之颜,过人之修为,高贵神灵后裔之身份。
当初年少时分,在外历练,向她示好的天才俊杰犹如过江锦鲤,络绎不绝。
情意绵绵,缠绵悱恻的追求手段多不胜数。
可从未有人,像今日这般用最平静刻骨的语气,说要给她一个家。
若在以往,谁会如此可笑的觉得,那位生于云端上天生高贵的皎洁人物,也曾会想要一个家。
不是秋雨梧桐离瑶峰,那里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悟道修炼之地。
那里离天太近,离人间……太远。
纵然火离曜月般的神圣大殿,凤火终年不散,可她依旧会感到寒冷。
少年平淡的一句话,让她忽然觉得胸膛下的一根心弦。
似是被那个曾经只会勾她衣衫线头的爪子不轻不重地拨弄了一下,不甚明显,余音却能绕梁三日。
在恐怖雨势之中,两人身体的温度低得吓人,皆被大雨湿透,纵然无法相护取暖,可不知为何,一颗难以安定的心却是在对方的心跳下……渐渐平复。
……
……
(ps:凤凰主线来了,大家搬好小板凳。)
第九百三十九章:娘亲再爱我一次
“这命珠怎么回事,都两天一夜过去,分明已是由圣金转为暗黑,凤陨宫那位身份显而易见!可为何这明珠还不碎!”
云海结界外,有人在大雪之中等得有些焦急不耐。
但更多的人是怅然无措,隐司倾无疑是当世万千青年才俊心中的思慕之人。
纵然那人在云深彼端处,连多看一眼其风姿都是极为奢望之事。
可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神仙人物,此刻跌入云端,坠入九幽。
与众人而言,无异于大梦崩塌,心中那抹深沉的念想碎成灰渣。
渐渐地,从一种求而不得的心境,化作了无言的愤怒,一种被人欺骗感情的愤怒。
他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直视若神女般小心钦慕,爱恋已久的人,竟然会是天道难容的一介邪冥。
旁人大抵都是这样的想法,更不用论凤陨宫一派弟子们的心情了。
辕一面色复杂地以元力悬浮着身前命珠。
原以为,他身为凤陨宫为数不多的男弟子,又贵为凤陨宫大师兄。
放眼整个灵界,就论他距离隐司倾最近,纵然她是万尺寒冰,可他心中一直窃喜幻想着。
终有一日,他会朝她越靠越近。
为了那个不切实际的目标,他每日刻苦修炼。
甚至舍弃了安稳的凤陨宫修道生涯,常年在外深涉险境,磨炼自身,好几次都在危险禁地之中陨落丧命。
可为了心中那遥远的念想,他一路撑了过来。
可到头来,终归是如梦泡影。
漆黑的眸光死死地盯着那颗黑红的命珠,分明已经被那诡邪的颜色刺痛双眸,可他依旧不甘心收回目光。
寒下来的一颗心,甚至会在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一个恶毒的念头。
碎了吧!
就此珠碎,你便不再是我心中的执念牵挂。
若你为魔且活,终将……也会累出他心魔缠身,止境大道而难行。
不如就此碎去,他便可借此契机,斩情问道。
又是一夜光景过去,那枚愈发深黑的命珠依旧完好。
这下,连布阵的武寒醒眉宇间都多了几分躁意:“此女,究竟是何来历,入神灵雨境居然还未陨落!”
可怕!莫不是连天吴神将的神灵之雨都无法净化此女体内的冥魔气息!
那此女!真正的身份将可怕到何种地步!
若是十六神雨连天都无法将她杀死,此女必为灵界一大祸害!
“枫瑟宫主,你当真可是救养了一个好徒弟啊!”武寒醒皮笑肉不笑地恨恨说道。
枫瑟面色惨白,眉间隐含痛楚之意。
被平日里惯来瞧不起的人物如此冷嘲热讽,她亦是没有心情发作。
倒是一旁的陆姬晨凉凉掀眸冷笑:“急什么,才不过两天光景,要知道这神灵天雨,一日雨势翻倍强过一日,她冰封万年,真正苏醒成长骨龄不过二十年光景,即便血脉再强,也绝无可能活过第三日。”
“啪!啪!啪!啪!啪!”
几声脆响引来不少人的注目。
苍怜不可置信得捂着通红的面颊,极夜的眼瞳迸发出噬人危险的光,如夜下的凶兽。
她深深凝视着苏邪怒道:“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
纵然眸光凶狠令人心悸,可她用这一副娇小瘦弱的模样捂着脸颊,看着却是令人觉得着实可怜。
小表情像极了‘娘亲,再爱我一次’。
“唉哟,不疼不疼~”苏邪一副爱怜状的将她抱抱,撅起嘴巴吧唧在她面庞上亲了一口。
笑眯眯道:“知道吗?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比打人脸更猖狂的事了,方才我听到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一时手痒忍不住。”
苍怜磨牙:“那你去她的耳光啊,打我做什么?”
苏邪扬眉笑道:“我打不过她呀。”
轻飘飘一句堵得苍怜哑口无言。
苏邪又摸摸她的小脑袋,一双桃花眼眸光可鉴人,时而流溢出一抹惑人心魄的琉璃之色。
“无妨无妨,你要相信你那只小妖儿,他打起脸来的技术,可远比我高明多了。”
苍怜心中怒气顿散,全然忘了自己脸上现在还带着几个鲜红的巴掌印。
一听她夸自己的小妖儿,虽然夸得没头没尾,可她依旧没心没肺地眉开眼笑起来。
她挺起俏鼻,哼哼两声:“那可不,我家小妖儿,不管干什么都很厉害。”
苏邪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目光却是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那边带金箔面具的女人:“可不是,尤其是干起大妖女人来,那绝对是杠杠的。”
一不小心,一杆子打死两个人。
苍怜小脸一黑,左手捂着腰子,右手捂着脸,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她一脑袋撞入苏邪的怀中,愤愤道:“你太过分了!老娘我撞平你的胸,要你一辈子没人要!”
第三日。
天光大明,天地寂静,落雪大无声。
陆姬晨面色平静地瞥了一眼辕一身前的那枚珠子,魔光犹自在,命珠依然完好。
武寒醒眉宇深沉,没有做声。
枫瑟面色复杂地看着那枚珠子,不经想起了当年自己曾对隐司倾说过的一句话。
无论任何奇迹发生在你的身上,都不要感到意外,因为那是神迹。
时隔多年,心中再次恍然回想,竟是觉得这句话……好生可笑。
曾经引以为傲的爱徒,如今却成了她余生之中再也无法洗净的污点。
她黯然地垂下眼帘,唇色苍白得难看。
陆姬晨余光微瞟,看到那个体内觉醒了神尊血脉的白衣少女。
正隔空做出一个揪住人衣领的假动作,另一只小手对着前方啪啪两下虚扇了两记,扇出一阵轻风,并未造成多大的声响。
可她却一本正经地点点脑袋:“嗯,很是敞亮。”
苍怜睁着一双含着星辰般的眼睛看着苏邪,忽然心头翻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她忽然念起鱼生刺杀的那一夜。
小妖儿恢复记忆的小狼狗模样。
那邪魅勾人的小眼神,居然跟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另类的相似。
她忽然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念头。
暗道小妖儿以前该不会跟这小丫头片子有一腿吧。
看这货邪里邪气的,该不会是给狼狗形态的小妖儿一手调教成这德行的吧。
苍怜下意识地摸摸腰子,惆怅地想着到底还要不要帮助小妖儿恢复记忆呢?
若是他恢复了记忆,自己貌似……不是他的对手啊。
陆姬晨似笑非笑地看了苏邪与苍怜一眼:“如今这位隐姑娘身份众所周知,二位还是坚定立场对她百般维护,倒真叫本尊刮目相看,甚是钦佩得很啊。”
此言一出,众人看待苏邪二女的目光不由也随之微变,气氛渐渐变得危险紧张几分。
苏邪倒是挂着无所在意的笑容:“我不站在她这一边,难不成还站在你这个老女人身边吗?哪天给你吃干净连骨头都不剩可就不好了。”
“放肆!陆阁主也是你这小丫头片子能够出言诋毁的!”想要拍彼岸阁马屁的某些人立即爆喝出声,杀气腾腾。
枫瑟双手结印,冷冷飘飘地来了一句:“苏邪是本宫的人,本座看你们谁敢造次。”
跳出来的那人顿时面色悻悻,心道真是流连不利。
可那少女分明穿的并非凤陨宫服饰啊。
况且……即便是凤陨宫弟子,也不敢如此出言不逊吧?
苏邪轻呵一声,眸光微凉:“我不过是一个专修采补双修之道的妖女,可高攀不起凤陨宫的大门。”
一番言语,顿时引来四周之人的鄙夷目光。
他们从未见过哪位女子,竟然能够厚颜无耻到这般地步,当众严明自己专修采补之道。
可在鄙夷的目光深处,更有绝大部分的人心头火热,跃跃欲试。
心道与这么一位尤物双修一番,倒也不失为一场美妙之梦。
纵然被起采补个百八十年的修为,怕是也去得不冤。
……
……
陆姬晨说,凡是入了神灵天雨结界之中,无人能够撑过第三日。
陵天苏不知道之间过去了多久,这里没有白昼与黑夜。
有的……仅仅只是雷霆奔疾,瓢泼大雨。
他体内的元力已经完全耗尽亏空,光凭着一具肉身强撑。
第四日,他身躯内的骨骼裂痕遍布,纵然外表看着毫无变化,可体内的五脏六腑早已震得大量崩血。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以怎样的力量支撑着。
连绵不绝的大雨冲刷,他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了。
只觉得整个苍穹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喘息不得,每一次艰难呼吸,都带着猩烈的血气。
他在透支自己的生命抗雨。
隐司倾试图推开他的胸膛,可手掌刚一贴上去,他胸膛上的裂骨便传来令人心惊地咔咔之声。
她面色苍白,唇畔也不见任何血色,声音沙哑道:“你……走吧,不必如此。”
陵天苏摇了摇脑袋,湿漉漉的头发飞溅出串串水珠:“不走,死也不走。”
隐司倾从未听人将死说得如此平静,可正是因为过于平静,这份情感更显得重于泰山。
陵天苏的声音在漫天大雨之中有些模糊:“我想让你……好好的。”
隐司倾喉间一滞,漆黑的凤眸里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岁月寒凉,在一场本应令人绝望的漫漫大雨之中。
她却在一个冰冷的怀抱中,沙哑的嗓音里,感受到了倾世温柔。
(ps:苍怜个老不羞的,老年吃嫩草不说,还认了一个嫩妈,北北唾弃她)
第九百四十章:天罚
落雨倾压之痛,痛得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
她十分清楚,在这天倾大雨之中,坠下的每一滴落雨都含有一股浩大的神势。
浇淋而下,能够生生逼出人心中掩藏最深的心魔。
纵然他此刻记忆全无,可他却并非一张白纸。
记忆诗篇不会因为命魂散碎彻底挥之而去。
感受到他发自灵魂的战栗颤抖。
她知道,他正在与天对抗,与势对抗,更是与……自己的心对抗。
第五日。
自夜色苍穹之中,落下的终于不再单单是雨,第一道幽紫雷腾,轰然坠下,宛若天人发怒。
整个云海结界都发生了剧烈的动荡。
外界维持法阵的三名神游大境强者,竟是硬生生在这一雷余势之中逼出一口逆血,连跌三步,几乎难以稳住阵型。
陆姬晨面色微变。
武寒醒眼神骇然:“这是何等怪物,竟然引来天罚!”
陆姬晨深深眯起眼眸:“不过是在违背天道强撑,第五日,引来雷罚无可厚非。”
凡是沐浴神灵天雨者,要么得道扶摇,要么在第三日灰飞烟灭。
还从未有人,一身魔意,还强撑过第五日的例子。
故而,世人大抵不知,逆天强撑神灵之雨的第五日,是会引来天罚的。
陵天苏终于忍受不住,栽下脑袋呕出一口血来,将隐司倾浑身湿透的白衣染红大片。
温热的气息贴湿在她背后不过一瞬,立马在漫天大雨之中失去温度,变得冰冷。
陵天苏身子一栽,似是想要竭力站稳,却是在剧痛碾压之中一时之间再也难以控制自己的双腿,膝盖骤然无力。
倒下瞬间,还不忘死死地抱住怀中的人。
两人身子叠加。
隐司倾只觉得背后重重跌在冰冷的大地之中。
冰冷的雨水浸骨的寒,仿佛要将她浑身血液都冻僵一般,身体近乎麻木。
可身体上,少年仍自全然倾压,没有让一滴落雨打在她的身上。
她能够感受到紧贴着自己胸口的身体内传来的抽痛频率。
两人鼻尖抵着鼻尖,漆黑的凤眸深深凝视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在那双不见世道苍凉的清澈眼睛里,她终于看清了其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腾然的黑气犹如幽鬼肆虐。
纵然容颜倾世,可本源之中,却是透着戾气和幽暴。
可是,即便如此,那双水洗过的干净眼睛里,看着她的时候,仍旧与往常别无二致。
甚至能够让她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错觉。
就好像……他能够这么看着她,千年万年都将会这么的,干净如始。
淡淡的气息涌入心头,僵冷的身体似是缓缓回生出一丝暖意。
鬼使神差地……隐司倾莫名将他身上飘散出来的气息,刻入心中。
陵天苏唇角残留这一抹猩红的血迹,他目光一动,看到她眉心灵台之间,仍自覆盖着一滴雨珠。
正是这滴雨珠,让她忆起了那双冰冷的手。
陵天苏缓缓抬起冰冷的指尖,比起万年前的那只手掌,冷得更是吓人。
可当他指尖落在她的眉心处,轻轻一拭,竟是轻而易举地拭去了那颗试图侵占她灵台意识的神雨。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不知为何,引发出了隐司倾修道二十年来,从未出现过的一种冲动。
身体四周的幽邪气息仍在腾腾地弥散着。
她忽然伸出纤细的双臂,圈住陵天苏的脖颈,如利箭一般的雨水砸在手臂间十分的疼。
陵天苏轻轻蹙眉,正欲出言呵斥……
下一刻,一个苍白冰冷的唇却是就此印了上来,将他言语尽数堵灭。
湛蓝眼眸微张。
她微微前倾着身子,双臂勾着他的脖子,笨拙认真地轻吻于他。
凤眸之中碎光点点,眼梢湿染着一抹极淡极淡的残红。
由于此刻她面色过于苍白失色,那一抹极淡的残红落入在了陵天苏的眼底,却是如胭脂薄色一般美丽。
轻轻蹙起的眉宇散开,陵天苏眸中含着的某种倔强坚强的光似是晕开几分。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脑袋,用力加深回应这一吻。
天地大雨持续而落,五日过去,隐司倾依旧完好的存活在陵天苏身下,这一行为似是彻底惹怒的天神。
大雨中的落雷之势开始变得愈发频繁,一道接一道,宛若永远不知疲惫的轰击着陵天苏的背脊。
可他一只手掌始终颤抖地支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掌轻柔地托着她的脑袋。
身体剧颤不休,他再无力气去加深这一吻,齿关紧咬,神色强忍痛楚。
隐司倾凤眸一荡,说不出是凄楚还是动容。
她忽然咬住他的唇畔,舌头用力顶开他的齿关,浓郁的血腥一下子在两人口中泛滥开来。
染红两人的唇畔,顺着两人的下巴蜿蜒出一道醒目凄丽的殷红。
直至狂涌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她大片的衣襟白裳,隐司倾才缓缓松唇。
一双眼睛黑沉沉地凝着他,手指轻轻拭去他唇角的血迹。
她认真说道:“我不会再强撑了,你希望我活,哪怕举世皆敌,山河永寂,我也愿意尝试,努力活下去。所以也请你……不要在我面前强撑了。”
水渊则流缓,语深则人贵。
她从不轻易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示人。
因为她这一生之中,本来就没有遇上几个对的人。
陵天苏怔怔地看着那双漆黑净透的凤眸,忍不住呛咳出几口鲜血,他忍不住苦笑道:“没有强撑,我是觉得我……真的能够再撑一会。”
隐司倾愕然。
他缓缓闭上沉重的双眸,背后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可尚未落实,他体内兹啦出煌煌的金色雷丝。
轰!!!
这一次,那一道落雷没有砸在他的身下,幽紫的神雷,在半空之中,便被陵天苏身后金色雷霆强行轰散。
夜色苍穹之中的滚滚雷劫似是僵缓一瞬,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陵天苏在漫天雷光之中染血微笑:“我身体里,好像有三道种子复苏了。”
语音落下。
苍穹震怒,大雨滂沱之中掺夹着万千巨雷,骇人的声势不禁让隐司倾面色都为之一变。
陵天
苏眼眸一凝,单掌拍地,掌心裂开十万闪电雷霆,朝着积雨大地蔓延千里。
天吴神将是雨神,掌控一方雨界星域,至于雷法,却不曾是他的强项。
而陵天苏体内,却是留有通过昊天心经进化过的混沌雷霜。
雷种之力被强行激活,两股雷势激烈碰撞之间,震开的余势竟是将整个大荒回梦环境震碎开来。
陵天苏体内的煌煌雷威犹占上风。
云层彼端的神殿再度自迷雾中出现,苍穹也不再落雷。
大雨之中,陵天苏面容苍白,他看着身下怔楞的隐司倾,呲牙一笑:“凤凰,我还可以继续抱你。”
说完,就重新搂紧她的身体,替她继续遮风挡雨。
许是度过了某种可怕的危机。
陵天苏思绪也放松了几分。
他又开始像一只狐狸似的,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
眼睛亮闪闪的,带着几分期待的意味:“如果凤凰你愿意再亲我一下,我会很开心。”
隐司倾苍白如纸的面容霎时染出一抹薄红之色。
挂在他脖颈间的手臂僵硬笨拙地慢慢收回,来到他的衣襟领口处颤抖拽紧。
然后像一只鸵鸟似的,将脑袋深深埋入他的胸膛里。
从陵天苏这个角度看去,恰好能够看到她苍白脖颈间的肌肤从衣襟缘口之中探出。
一路向上,弯出一个优美动人的线条。
就这样,在外界,苏邪不知对着虚空扇了多少次不声不响的巴掌。
陆姬晨的面色终于绷不住地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十日。
而辕一身前的那枚命珠,始终不碎。
纵然色泽暗黑,可在珠中最中心的部分,谁也没有察觉,时而透出一抹烟霭般的金色余辉。
除了陆姬晨,无人可查。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极为恶劣的心情以及震惊费解。
十日过去,为何她还能够保持灵台清明?!
为何!在逆轮十六夜的大势影响中,她还能够维持道心不散?!
还有六日!
武寒醒此刻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颤着声线,含着对未知可怕威胁感到畏惧的隐忍,张口说道:“枫瑟宫主啊枫瑟宫主……你可真是捡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回来养啊。”
此刻,没有任何人的心情能够比枫瑟更要糟糕。
隐司倾只要在其中多待一日,外界的情况不是更加安全,那暗黑的珠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在云海结界之中待得越久,就愈发证明,她体内流着的冥神之血有多么的可怕精纯!
苏邪悄然地扯了扯苍怜的衣裳。
“干嘛?”苍怜一回首,便看到那双桃花似的眼眸熠熠着冰冷的色泽。
苏邪薄唇微启:“我相信我的鼎炉,他绝对有着撑过十六日的本事。所以,十六日,云消雨散,你我便做好大战的准备吧?”
苍怜蹙了蹙眉。
这一次,她没有在摸自己的腰子。
指尖,无意识地轻抚眉心,幽夜的眼眸,一如承载着万古繁星。
她缓缓启唇应道:“好。”
第九百四十一章:北风其凉
……
……
第十一夜,云端中的煌煌巍峨神殿,一道天神法相缓缓凝聚成型。
宝相庄严,万雨慈悲。
风雨晦暝的世界里,那两道渺小的身影相拥而存。
安静地接受着上苍的洗礼。
天光云影,不断徘徊。
陵天苏只觉身后雨势骤然一轻,宛若压在身上的千百座巨山终于停止倾压。
隐司倾苍白的薄唇紧抿,墨色深沉却十分干净的眸子清晰地倒映出少年的面庞。
陵天苏看出了她眼中的紧张与决然。
他微微松开她的身体,背后的苍穹惶惶而动。
神殿开始动摇,庄严法相腾腾升起雷怒之意,穹苍穹隆寸寸分崩瓦解,场面壮阔无伦,宛若末日降临,归于洪荒。
他在末日余辉之中,缓缓撑起身体,抽出腰间锈迹斑斑的古剑。
单膝跪在她的身前,宛若骑士,双手庄严反握古剑,如敬生死。
他的声音在大雨寂然之中缓缓响起:“别怕。”
染血双唇滚落出的沙哑二字,竟是让人别样安心。
一声轻嗤……
锈剑剑锋插入大地,在这个只有灰白二色的单调云海世界里。
剑锋擦渐出一串晶莹的水珠,一道道新藤如结网一般,万千生长而起,快速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绿藤球网,严严密密地将二人尽数包裹其中。
绿藤表层仍有新叶生长,每一片落叶,都象征着庄严的生命之意,润上一片水泽。
苍穹雨势渐收,取而代之的,是足足有着万仞之高的雨海乱潮,如天界乱海倾压倒扣而下,大有星河之水天上来的恢宏乱势。
这已经不单单只是神灵雨势了,那气势如乱世金戈,铁甲铿锵,普卷而来皆是水寒杀意!
万千雷霆在苍穹水幕之中炸开。
纵横闪耀,万仞高的雨海说来就来,整个世界里,避无可避,皆是死路。
就像是千亿年前,诸神震怒,惩罚人世而降下的大渊洪水灾难。
雨浪打下,耳膜震裂巨响不断,天地如战鼓擂击,诸天星辰都在这万仞雨海巨浪之中撕裂震碎。
陵天苏一双湛蓝色的眸子瞬间覆上了一层茫茫血意,与原来的瞳色揉合成了一个冰冷肃杀的全新色彩。
手下的锈剑弯曲如满月,咯吱铮鸣不已,而新嫩藤网,却是在漫漫洪水灾难之中,逆行倔强生长。
隐司倾看到他衣襟衣衫燃燃出了一道金火,火焰温度十分柔和,却生生不息。
不似凤凰灵火那般治愈万物的温和。
那金色的火焰流露出的气息内敛而磅礴,水木结界之中的世界是黑暗的,可透着这一簇火焰。
她却看到自他肌肤表层,那道黑色妖狐图腾之中燃出了神圣强大的昊天光辉。
眉心金砂,就在这么明灭不定里,四日光景在洪流之中寂静而过。
外界众人,早已坐立不安,分外急躁。
武寒醒张开授雨结界的双手都开始发颤,面色苍白之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惧意。
嘴唇轻颤似是动摇道:“不若……我们暂且先行撤下雨阵吧?”
他无法想象,若是里面那位女子,以着
冥魔之躯,接受了整整十六日的神灵天雨,将会褪变至何等可怕的境地。
若是神灵天雨无法磨灭其存在,反而助起破境……
事情的发展也全然超出了陆姬晨的意料。
她目光阴沉地睨了一眼辕一前方的命珠,仍自滴溜溜地转动,就连原先裂出的一道浅痕,也在不知不觉间愈合不见。
神念悄然而出,向鱼生传音道:“你确定逆轮十六夜大术并未推演错误?何以,她能够在其中支撑整整十五日。”
这绝无可能!
纵然是真正堕入九渊的冥主使徒,也绝无可能支撑这些日子。
一定,是哪里出了纰漏!
可布局至今,一步错,那便是满盘皆输!
她如何能够容忍这纰漏的存在!
若是不能诛心灭道,她又如何能够吞噬成神!
随即,鱼生恭敬传音而来:“师尊交代弟子的任务,弟子绝无纰漏。”
陆姬晨从来不会怀疑自己这名弟子的忠诚与办事能力。
金箔面具之下的一双眼瞳又黑又深。
既然并非大术出了纰漏,那只能是……
那个叫隐司倾的女子,身上必然藏着连她都不曾查知的秘密。
唇畔悄然勾起一个贪婪冰冷的弧度。
她目光流转至面色发白的武寒醒脸上,浅浅一笑道:“武宫主这是在害怕什么?十六日尚未圆满,千里难行,难于后十步,虽只余一日,但那才是最难熬的日子。
退一万步说,即便这位冥神后裔能够创造这万分之一的奇迹,度过此番难关,现下有你、我、枫瑟宫主三位神游之境坐镇于此,难道还制不住她一人?”
苏邪一声轻嗤,面上好不鄙夷:“陆阁主这话说得,怎么跟江湖上的下九流人物一般无致,说话就跟下头那张漏风的嘴一样说变就变。
我可记得在她入神灵天雨之前,你可是承诺过,若是她能够成功渡过十六日,便不能证明什么。
现下听这话风,竟是原来不管这十六日渡不渡得过,您老人家都要灭她啊?”
众人面色无不古怪难看。
这小丫头居然嘲讽陆阁主说话放屁?
真是好大的胆量与魄力啊……
苍怜冷冷一笑:“有时候这女人无耻不要脸起来,还真没有男人什么事了。”
苏邪冷冷一笑,怨念有些深:“尤其是那些大胸大长腿辈分极高的老女人!”
苍怜冷冷一笑:“就是!”
说完,小脑袋瓜子慢悠悠一转,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儿。
被两个小辈冷嘲热讽一番,陆姬晨倒也不愧为大前辈中的好典范,丝毫不见动怒。
反而笑眯眯地看着苏邪,只是谁也不曾察觉,面具下的目光犹如冷湿的毒蛇盯上猎物。
“小姑娘口才不错,只不过这世上的是非曲折,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可以言明,纵然是我有心兑现承诺,放过她一条生路,可你觉得,在场间的,会同意吗?”
苏邪眯起眼眸,笑容冰冷迷人:“不错,在这世上,拳头大就是道理。”
不论是在人间的合欢宗,还是灵界的凤陨宫。
一邪一正。
看似黑白分明。
可其中的无情的道理,追溯根源上来说,还是一样的。
自己的命,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去争。
期待别人宽容与怜悯,那是弱者才会抱有的想法。
不再争执,不再暗讽。
苏邪抬首遥望月色苍穹,静待黎明肃杀。
第十六夜。
彼端宛若屹立万年已久的巍峨神殿最终拔地而起,擎天而立。
大地冻结成冰,神殿焚裂成炎!
洪水流逝至大荒岁月之中。
自那极北之地里,掀卷出的冰炎罡风,将整个世界都渐渐吞噬而来。
陵天苏双眸紧闭,眉心黯淡无光。
隐司倾玉白纤长的食指轻抚严重弯曲的斑驳剑身,只觉那带着邪恶气息的锈迹愈发厚重。
若是天火降临,焚炎万里,冻结洪荒。
剑在火中煅烤。
魄在冰中尘封。
此番下去,怕是他那一道阴魄再难寻回。
抚擦着锈迹剑锋的食指轻轻掠过,一道殷红血珠至指缝间渗出。
她无言将血迹点于眉心之中。
原本在雨势之中冰封冻结的灵台在她燃血乾坤之下,豁然展开出一道茫茫星火。
她缓缓起身,以眉心抵着少年的眉心。
灵台间的魂火燃着星辰之力,缓缓地渗入陵天苏眉心黯淡金痕之中。
陵天苏缓缓睁开沉重如万钧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霜染的绝世容颜,天地冰冷,唯有那双凤眸里蕴着一派安宁的温柔。
他听到她幽幽浅浅地道:“北风其凉,雨雪其雾。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陵天苏眼瞳微睁,在天地云海失去最后颜色的那个瞬间,她看到了一双柔黑的眸子,似是正在对他微笑。
黎明终将破开雪域,洪流大荒支离破碎。
燃烧着天火之光的神殿,也连同云海结界火烧云一般的化作一片云烟氤氲。
陆姬晨、枫瑟、武寒醒三人,皆在神灵天雨崩散之时,震得神识剧荡,纷纷呕血倒跌。
在黑压压一片极尽复杂的目光之下,两道虚弱紧紧相拥的身影自天空中,宛若失去重量一般,飘然落下。
衣角激不起一片雪花。
苏邪面目沉凝正待上前,谁知一旁呕血不喜欢的枫瑟却是一个闪身,莫名出现在她的身前。
毫无杀伤力的一指轻点她的眉心,瞬间锁死她浑身气机,令她说话都十分艰难。
她只得用一双杀气腾然的桃花眸死死瞪着枫瑟。
苍怜一脑袋撞在枫瑟大腿上,怒骂道:“你这老女人做什么!给我放开她!”
枫瑟眸子冷冷地扫了一眼苍怜:“放开她自寻死路不成!”
语毕,杏眸含霜的凝着苏邪,并未去看跌入大雪之中的爱徒一眼。
语气沉重复杂道:“如今……她已是举世皆敌,你纵然与她感情要好,但若你强自要去她那一边,本座……也护不住你。”
一缕鲜血顺着苏邪雪白削尖的下巴蜿蜒淌出,她竟是咬破舌尖,强行咬牙开口冷冷道:“我——何须你护?!”
这个女人,她终究心中所爱所重的,不过是一张皮子下的神族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