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五章:凤儿放肆
火凤载着风姿卓越的她降临在雪山之上。
青玉霜笛在空中轮回划出青色美丽的虚影,似是不经意间……
那双冷极雅极的凤眸在裴青云染血的衣襟领口处微顿一瞬,眼眸深处染上一抹疑色,但很快收回。
她幽幽开口:“或许在你们的认知里,凤陨宫的隐司倾从未杀人。”
连绵的大雪很快将地上冰冷的尸体渡上一层浅白。
她的声音比风还冷,比雪还无色:“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杀人。”
手中把玩打转的玉笛停在指尖,精致的白色穗子垂于笛端,丝穗之间还掺夹这几片新雪。
新雪还未融化或是落下,前方一片隐世宫弟子便已经无声大片倒下。
唯有其中一位最为年轻修为最弱的少年弟子满面惶恐抖如筛糠,已经面无人色。
隐司倾转过身去,玉手轻抚火凤脑袋:“我留你一命,回去告诉武寒醒,既然联姻不成,这山你们也该离远一些了。不然在雪中或是火里,再多添人命,我想不是你们宫主希望看到的。”
少年慌忙跌撞离去的身影很快被风雪淹没。
裴青云心中揣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隐司倾的侧颜,低语问道:“隐师姐不是送小小姐前往北冥海域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抚摸着凤鸟脑袋的那只玉手微微一顿。
其实隐司倾也并不知晓,她为何会来这座岷归山。
分明此山与北方是背道而驰的方向,她完全没有必要折身而来。
只是在方才前不久,她道心一阵震颤,竟是极为心神不宁,仿佛这边发生了极大的事,她若不来,必会后悔的大事。
她素来遵从自己的直觉。
当她赶来此山时,恰逢隐世宫张扬杀人一幕。
……
……
“隐师姐……”裴青云眼神犹豫地快速扫了一眼地上一众被大雪掩埋的尸体。
虽说她入门时日比隐司倾要早些几年,可这一声师姐却是唤得折服不已。
可折服归折服,凤陨宫一向主修心道,宫门之中素来秉承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既是无情且无名,自是与那些专攻兵伐以杀戮证道的修行方式道路殊途。
凤陨宫弟子皆以清净为宗,虚无为体,柔火为用,无为而治。
故而贵为灵界绝强三门之一的凤陨宫整体实力而言,自创下凤陨之名时,便是凌驾于另外两大宫门之上。
只是历代宫主以及门下弟子不喜征伐乱斗,这才避之第一之名。
灵界修行之人皆是知晓凤陨宫虽说实力绝强,性子冷清如天池冷莲一般高不可攀,但论起那些上位者的大能势力而言,除非是极盛之怒,不然她们是极少真正手染鲜血人命。
像今日这般不声不响,不温不火地收割出这么一批人命来 还是极为罕见。
心中一时担忧一时感慨。
裴青云心想:原来我在隐师姐心中是如此的重要。
犹豫了片刻,她仍是说道:“虽说这一次是离世宫弟子过了,但终究
两宫之间世代交好,如此肆意杀人,撕破了脸皮终归是会叫世人落下口实……”
“口实?”隐司倾淡淡掀眸,面上并无多大情绪波澜,一双凤眸幽幽如亘古不变的千年墨池。
那双眼就这么淡淡地凝视着裴青云:“凤陨宫何时成了为他人之口舌而修行了?”
虽说那眼眸极美,但如此被人凝视不由让人寒虚不已。
裴青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面色微微发白道:“隐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隐司倾微微颔首,神色平淡不显任何矜傲,但这种生来平淡的语调却更显高贵自傲。
“我凤陨虽不喜战伐,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懂战伐,隐世宫进来弟子行事颇为乖张暴戾,对我山门之人缕下暗手,若是下次见到,不可大意,更不必手……”
平淡的一句话尚未说完,语调微微一顿,她平静收回视线,看向身边通体浴火的凤凰低声戾鸣。
只见凤儿歪偏着脑袋,一双兽瞳带着几许古怪意味正细细地打量着裴青云……的胸?
裴青云正认真受教,也注意到了凤儿的目光,一时神色古怪。
心道:这只护山神兽怎么老盯着我胸乱看,若非早已知晓这之灵兽是只母兽,还以为它这是起了轻薄歪心思。
“凤儿。”隐司倾唤它名字,语调微微不愉。
谁知平日素来乖巧于她的火凤此刻不仅怔怔出神看着裴青云。
眼眸骤凝之下,还大胆地更近一步,双翼招展瞬息来至裴青云面前。
绝崖之上的积雪在凤火的照耀之下快速消融成清澈的流水。
裴青云只觉面颊暖风大起,一双蕴含金色流火之光的兽瞳幽幽盯着她看,紧接着便做出一个极其惊人的动作。
尖尖的凤凰脑袋竟是极为轻佻的往裴青云的胸口撞去,那只鸟嘴更是直接明了的啄开前者的衣襟领口。
裴青云顿时花容失色,惊呼一声,想要以手捂胸。
这只色鸟!!!
奈何苦于这只雏凤周身灵火之光过于盛灼,就连胸口出的衣衫都被焚烧焦黑,露出一缕洁白的肌肤。
“凤儿,放肆。”
隐司倾手中青玉霜笛嗡嗡鸣响,逼得凤儿微微缩了缩脖子。
素来畏极了那玉笛苦头教训的凤儿却是破天荒并未停止继续轻薄的动作。
隐司倾性情淡薄,极难近人,如寒霜冷刃,即便是对于同门弟子也惯来冷淡以对,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养的灵宠坐骑就可以任意欺凌同门师妹。
染上一层温色的她,手中玉笛已经开始散发出莹莹之光,流露出的气机让凤儿浑身羽毛不由自主的炸立而起。
正当隐司倾即将发作之际,凤儿清鸣一声,鸣叫之声听着有些委屈。
它扭过神色,蕴含着流火之光的一双眸子亮晶晶看着自己的主人,尖尖鸟嘴里还叼着一只气若游丝、虚弱至极的小狐。
手中玉笛吐露的碧色幽光气机豁然一散。
裴青云捂胸抬眸之际,竟是捕捉到了自己这位隐师姐眼瞳之中的惊诧与费解。
但很快那双凤眸之中的所有情绪都如镜中月消散而去,
恢复了以往的古波无澜。
但终究……她面上温色已经消失不见。
“这只小狐……你从而得来?”
隐司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好听,可裴青云却是遗漏了她这一段话内那一瞬微妙的停顿意义。
“呃……这只小狐是我在这座雪山之中捡来的,它伤得很重,原是打算在取得雪山往生果后便带回宫门山中为其治疗的。”
裴青云心中疑惑,在凤陨宫圣山之中,灵物无数,像那种通体雪白模样可爱,实力又强的雪灵狐也十分常见,平日里也没见隐师姐多么上心关注。
她一直以为,女人天生喜欢毛茸茸的萌软动物在这位隐师姐身上根本就不起任何效果。
怎么今日对着这只受伤严重,浑身染血毛都烧秃了一般的小狐格外上心。
还有那只凤儿……
感情不是觊觎她的美色,而是对这只小狐感兴趣啊。
隐司倾的目光不过是淡淡地扫视了那只小狐一眼便不再多看。
她眼眸微转,却是被雪地里一条委拖得极长的血迹所吸引,在那条猩红凄丽的血迹尽头是一株失去了果实的绿植。
一双凤眸微微眯起,细长而明锐。
血迹在大雪之中已经掩埋大半,但通过那猩红点点,却也能够推演出事情的大概经过。
不知为何,裴青云打了一个莫名寒蝉,她看着神色与平时别无二致的隐司倾,背脊有些发凉……
“隐……隐师姐?”她声音弱弱地喊了一声。
隐司倾一袭白衣在大雪之中渲得极冷,就连衣摆处那只翱翔高飞的金色火凤都在风雪之中失去了暖色。
她平静的声音似乎飘在风里,那般的模糊飘忽:“你与隐世宫之间争夺的那枚往生果……”
裴青云心中咯噔一声,难道隐师姐特意折身来此也是为了那枚往生果?
是了是了……
往生果两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对于助长修为境界有着极为显著的效果。
更难得的事凭借此果能够在阎王爷手里抢命,重伤垂危,灵魂破裂之人服用此果,皆可续上半条命。
若是年寿将至着服用此果,更是能够续命千年之久。
此果极其珍贵,不难不让人动心。
只是……你堂堂一名宫主亲传弟子,平日里奇珍异宝多不胜数,何以来跟我这么一个不容易的内门弟子争夺一果?
裴青云虽然心中微有薄怨,但不敢有丝毫表露,因为她不敢得罪这位日头正盛的神族遗裔。
所以她不等隐司倾将话说完,上赶着随忙打断说道:“师姐若是也看上了这枚往生果,拿去便是。”
她心中滴血,面上却是露出一副落落大方,同门之间不必计较这些小事的神情。
她取出那枚岩浆色泽的奇果,大方递出。
隐司倾微微垂眸,却是没接,一片落雪恰好飘至她深青色的发丝之上,她拈起那片雪花,盛放于柔软冷白的指腹间。
她将被人打断的那句话很有耐心地在重新说了一遍:“你与隐世宫争夺的那枚往生果,是这只小狐先发现的?”
第八百五十六章:狐狸与凤凰
裴青云微微一怔,递出去的那枚果子对方没有接,一时之间收也不是,递也不是,很是尴尬。
“呃……师姐说得不错,当我发现这枚果子的时候,这只小狐快要吃到这枚果子了。”说到这里,裴青云面颊微微有些发热。
与其说是隐世宫之人张扬跋扈,不讲情义道理的想要相信霸占雪山之中的异宝灵果。
倒不如说她裴青云也是如此,在面见弱小之时,理所当然地将往生果据为己有。
分明是这只小狐先行发现此果的。
可在漫长修道一路,大道唯私,无情而残酷,弱小在强者前进之中被蚕食是常态。
她并非圣人,做不到眼见天地灵果而拱手相让给一个毫不相干的小狐。
以温柔的姿态收取丰厚果实,壮大自我,再施舍强者的怜悯之心,将小狐带回山门之中为其治疗。
至于能否救活,那便是这只小狐自己的命数造化了。
这是修行界的常态,没有力量便守护不了自己手中之物。
虽然裴青云面色微微发热,但并不会因此而感到羞愧。
火凤低鸣,周身温暖的灵火悄然生长,修复治愈的火光温和地渗入陵天苏浑身的伤痕血口之中。
但这股力量始终杯水车薪,不过是堪堪将他与死亡之线的距离稍稍拉开一些,甚至连基本的灵魂重创之伤都难以稳固。
就连陵天苏体内那只成年凤凰的灵体都无法对他体内伤势带来显著的治愈。
火凤尚且还是一只雏凤,虽然血脉天赋绝伦而特殊,但终究没有夺生死造化,从阎王爷手中抢命的本领。
火凤看着嘴下生命力如漏斗里的水止不住疯狂流逝的小狐,目光愈发焦急,叼着陵天苏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蹭到隐司倾方向。
凤凰灵火与陵天苏一心同体,若是陵天苏就此消亡,他体内那道灵体也自然而然不复存在。
裴青云见宫门圣兽居然会对一只重伤垂危的普通小狐如此上心担忧,心中不免也多了几分好奇,视线细细打量过去。
经过认真地再三确认,她怎么看着只狐狸也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品种甚至连一半般的雪狐都要不如,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元力波动不说,四肢都还折断彻底,浑身毛被烧秃了大半,又糊一身结成凝固状的乌血浓稠,看起来又脏又可怜。
若非占了他一颗往生果的大便宜,裴青云或许都不会好心将他收入怀中带回去治疗。
裴青云心想自己这位师姐是何等干净的风雪人物,这只凤儿也真是不会看事,什么脏兮兮的东西居然也往回了捡,也不怕脏了师姐那一身雪色绡纱白衣。
偷瞄了一眼隐司倾的脸色,见她神色亦如既往的冰冷如霜。
凤眸内的漆黑瞳孔深幽,纤长浓密的睫羽在她眼帘出落下一片看不见任何情绪的阴影。
她忙干笑两声,自认为很是识趣的说道:“隐师姐,这只小狐我观它气息难平,体内生命之火已灭,全靠着求生意志支撑到的现在,想必是根本撑不住我们返回山门为其治疗了,虽说执凤
大人对这只小狐看起来似乎见猎心喜,但师妹觉得实在是没有必要再继续折腾这只可怜的小狐了,还是将它交给我吧。”
裴青云一只认为隐司倾是活在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神圣云海中的神女人物,魂灵清澈如冰,性子清寒,忘情而至公,自然不会理会这么一只脏污小兽。
看着火凤不由分说的松开鸟嘴,态度竟是异常强硬地将其往隐司倾方向抛去。
她多少对这只小兽心存丝丝亏欠之意,实在不忍心这么一个可怜小东西被其无视华丽避开,再度跌入冰冷雪地了。
可下一刻,裴青云身体不受控制的趔趄一下,整个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是抽筋的扭了一下。
因为她看到对面立于大雪之中的隐司倾竟是不闪不避,长亭玉立的身子无声绽出一缕淡色光芒,将漫天飞雪震散开来。
却没有震开那只气息奄奄的小狐,一双似是由冷玉雕刻而成好看的手掌自雪白袖袍之中展出,终于……接住了那只小狐。
小伙伴手中的凤剑都惊呆了!
脏污冰冷的血迹很快染红她的双手与宽大的袖袍。
自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暖金光泽,映得她手指间一抹显眼的红似是雪池内晕开的一朵胭脂,竟是别样风雅秀致。
隐司倾抱着小狐,低垂的睫毛在风中微微一颤,叫人从那双毫无情绪冷淡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犹豫。
犹豫不过一瞬,她就将那只小狐揽进自己的怀中,用纤细的手臂托着它虚弱的身体。
陵天苏虚弱紧闭的双眸微微一颤,鼻尖嗅到一丝极为熟悉却又不知从何回忆的冷香。
他极为勉力的睁了睁眸子,在逆光之下,他看到一张模糊而精致的容颜。
气息虽冷,却不会让人心生抗拒。
毫无人类记忆的陵天苏只剩下野兽求生的本能。
他能够感受到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有着救他的能力,口中虚弱呜咽两声。
坍塌断裂的前肢无力,强忍着剧痛求助般的在她胸口柔软处轻蹬轻蹭。
狭长的凤眸眯出一个极深地线条弧度,看着竟是有着几分冰冷的危险。
这一幕看得裴青云是冷汗涔涔。
若是这一幕落到寻常女子身上,定然此刻她的周身会散发出极为强烈的母性光辉。
可惜,这个人是隐司倾。
她抱着小动物的姿态就像是抱着一根木根,眸光无波无澜,更无半分怜惜之意。
“你想让我救它?”碎玉般清凉的声音随风飘来。
这话是对火凤说的。
火凤当即呜呜低鸣一声,伏在地上从自己的翅膀轻轻蹭了蹭她脚上白靴。
裴青云面色古怪,心道隐师姐的这是凤儿是只母凤凰,难不成这只狐狸是一只公狐狸。
母凤凰看上了公狐狸所以才扒心扒肝的求自己主人为它治疗?
怎么凤凰还能看上狐狸的吗?
正衡量着往生果与护山圣兽的好感那边更值得的时候,她手心里握着的那枚炎炎往生果骤然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并非药效飞速流逝,而是此间雪山之上,所有灵植生物体内的温度都在瞬间被席卷而去。
裴青云手脚冰冷,双眸大睁地看着隐司倾掌心多出来的一枚冰蓝色晶核。
晶核周身萦绕着浓霜厚雾,寒气逼人,就连漫天之中的飞雪在那冰冷的气息渲染之下,薄透的雪花都覆上了一层凉凉的冰色玄晶。
此刻裴青云的面色已经不是可以用悚然来形容了。
她觉得隐师姐肯定是疯了。
这可是沧海星魄!
此物虽看起来与妖兽妖核差不多,但是沧海星魄绝非实体,是由修行者灵台内淬炼神魂之力而产生的一缕缕精元之力凝聚而成。
而这精元之力绝非寻常者能够凝聚得出。
普通修行者,在实力堪达通元之境,耗费十年光景才勉强能够淬炼出指甲盖大小的精元之力,而且若不及时炼化便会很快消失。
裴青云记得早在半年之前,隐师姐破境通元没多久,整座九齐山又迎来百鸟环飞,翩翩青鸟山前降,盛紫之气从东来的天地异象。
很快,隐师姐便点燃命星,而且还不止一枚,而是七界人间之中极为罕见的点燃了双子同命星。
千古以来,不论是神,是魔,是妖,是灵,还是人,但凡点燃本命星辰,一生之中唯有一颗星常伴至永眠。
人死而星灭。
还从未有人听说过一个人能够同时点燃两颗本命星辰的道理。
而隐师姐也是在点燃本命星辰之后,才开始以灵台淬炼神魂本源。
相较于他人淬炼神魂本源的千难万难,有着两枚本命星辰的相辅相成,隐司倾却是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深厚造诣。
凝创出来的精元也饱含着极为纯净的星辰之力,故而才可化无形为有,现出如今这般晶核模样。
既然能够化无为有,便可得知这一枚晶核之中的精元是何等的纯厚强大。
比起当年给武华生的那枚灵火精息,这颗精元晶核不知珍贵了几百倍。
据裴青云所知,她这隐师姐体质与宫门修行功法犯冲,却偏飞蛾扑火,固执修行至高功法《太古神诀》而惨受反噬之痛,且修行越深,反噬就加倍严重。
直至这副身躯承受不住,便会被体内太古神火焚烧得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好在如今隐师姐通过从远古之地寻来的那座奇特冰床,找出了用以星辰精元在功法与血脉之间创下百道同修之灵,便可化解反噬之危。
裴青云记得隐司倾远古一行回来,修为蒸蒸日上。
不过半年光景便又有破境之征兆,若是用以淬炼好的精元之力便可安然破境,无惧反噬。
如今这精元之力倒是淬炼的完美无缺,不过怎么看着情景,她竟是要将这大好的精元之力用在一个寻常小狐身上。
裴青云顿时寒毛大起,吓得魂不附体!
怎么说这只小狐也是她捡来的,若是让宫主知晓隐师姐因她而浪费掉了自己的精元之力,那可是会引来天塌下来的祸事。
第八百五十七章:名字
再若是隐师姐破境的紧要关头因为强烈反噬而发生一些幺蛾子,她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她花容失色,哪里还敢吝啬一枚往生果:“不不不!!!隐师姐大可不必如此,此果便可保下这只小狐性命,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傻事?
狭长而又好看的凤眸里溢出一缕细碎光影。
多年忘我修行,她印道而生,始于修行,痴于修行,已经堪达了一种忘情境界。
半年前的荒唐一梦,并未让她道心蒙尘,她所专注的唯有手中一剑。
那时,少年向她轻许的诺言,也是这一辈子唯一一个向她许诺之人。
虽说心中浅生微涟,但后来的一年光景里她也将这瞬间的涟漪当成悟道修行的一种试炼。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般认为的。
大道苦寒,蜀道之难,她看似扶摇直上,可修行一路里的艰难与生死唯有自己知晓。
若是不想多年修为付如流水,她清楚知晓她不能像寻常人那般做任性的‘傻事’。
既是修道,自然便要堪破生死。
若是取舍不定,那才是真正的庸人自扰。
白衣影照,她清美的容颜模糊在了风雪弥漫里,鬓间一缕深青秀发松落而来,带着几分懒意的扫在陵天苏染血的面颊上。
冷冽的寒霜气流没有丝毫犹豫与停顿的纷涌至陵天苏的伤口体内。
她没有去接那枚往生果,仅仅只是用余光淡淡地扫了一眼:“不必了。”
往生果虽能救他性命,但也只是救人性命罢了。
一旦服下,体内伤势沉积下来,妖骨大散,终身再无望化形成人。
在裴青云看不见的角度之下,她冰冷微抿的唇角微微扬起。
在这一瞬间里,她张起了一座结界,在外人绝无可能听见的情况下。
陵天苏模模糊糊地听到她的声音在耳边轻道:“那日我让你随我回凤陨宫,你不愿,所以呢?这便是你要给我的交代?”
碎裂的骨骼在灵流涌动之中开始重聚生长,体内动荡不堪,难以稳定下来的虚弱灵魂也在逐渐修复。
心口处即将熄灭的凤凰灵火被冻结如同冬眠一般沉寂安然。
模模糊糊地听完这么一句话,陵天苏意识仍旧非常混乱,只是他知晓是身前这人救了自己,便伸出舌头落在她细长冷白的指尖轻轻舔舐,表示感谢。
隐司倾微微挑眉,好似失笑道:“原来已经灵智受损。”
真不知这少年是怎么将自己折腾成了这么一副凋零模样。
但她并不关心这些。
保下陵天苏的性命之后,手中晶核已经看不到半分痕迹,她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火凤:“这下可安心了?”
火凤脆鸣一声,好似欢呼。
隐司倾莲步轻移,晃身而至,很是随意的将手中正舔着她指尖的小狐扔还给了面色煞白出神的裴青云。
她眸色不可捉摸地说道:“既然捡到了他,那便好生养着直至他伤势痊愈再放生山野吧?”
裴青云哭丧着脸:
“隐师姐您这可真是……”
隐司倾飘身至火凤背上,绝世身姿可优雅入画,她启唇平静说道:“师妹不必介怀,今日之事师尊不会知晓。”
听到她这般说道,裴青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重新将陵天苏又塞入怀中,郑重恭敬送礼道:“恭送师姐返回山门。”
在弯腰瞬间,她微妙地错开了隐司倾盯着她胸口鼓鼓囊囊的那一块轻蹙眉头,但没有多说什么。
正要离去间,又听到裴青云想起什么般的突然说道:“对了隐师姐,既然这只小狐性命是您救下的,您又要我收养它,不如您给他取一个名字吧?”
取名字?
隐司倾双眸沉的更深了。
听起来好麻烦的样子。
脑海之中原本已经忘却的‘叶陵’二字此刻神奇的变得清晰起来。
她心情莫名有些烦躁,刚想扔下一句随便的时候……
那只染血的狐狸圆圆脑袋就从裴青云的领口出探了出来。
分明一副虚弱极了的模样,却还是努力地拱了出来,睁着一双幽蓝水泽的双瞳,咕唧一声,就这么傻傻地看着隐司倾不愿挪眼了。
唯有执凤才能够感受到身后女子身体的一瞬僵硬不自然。
她该怎么形容这小眼神呢。
就像是无家可归时终于看到了温暖的港湾。
无尽无波的眸子终于有着几分寻常女儿家看到毛茸茸小动物的那种游离波澜。
她低着头,指尖有些孩子气的抠玩着玉笛上的小洞,语态依旧平平淡淡:“就叫……狐狸吧。”
凤火在苍穹中流下的一道极远火线,绰约风姿就此消失在视线之中。
裴青云低头一脸怜悯地看着怀中陵天苏,用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可怜的小家伙,我原也没有想到隐师姐居然是一个取名字这么随意的人。”
……
……
是夜初迎黎明破晓,被一场山火烧袭的川芜山满是疮痍,遍地鳞骨,赤地之下寸草不生。
这场毒火如风的夜晚终将是散去了多日,纵然山林晨风之间会弥漫出浓烈的焦土气息,但那毒火可谓是再无复燃之望。
容颜憔悴的水月洞湖银歆夫人隔山眺望多日。
确认那如同末日一般的幽幽毒火不见任何踪迹,心中的那块大石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角,朝着身边迎立的女子吩咐说道:“川芜山看起来已无危险,丹秋携我的手印以及一百上品灵石去一趟合欢宗门,与谢无涯将人给换回来吧?”
名为丹秋的女子明显有些不大情愿,扭捏地皱起眉来,小声哼道:
“不过是表哥在外面招惹不要了的野女人,长着一张愁苦幽怨的小脸一看就是克夫的命,浑身上下也就那点修为够看的了。
真不知道姨母你怎么想的,居然要用一百上品灵石去换她,有着闲钱还不如给我置办一把趁手的灵鞭。”
女子目光极为不屑厌恶地看了一眼川芜山方向,继续喋喋不休说道:“再说了,合欢老祖谢无涯是什么样的人物,那样的
老色鬼您也敢放心我去合欢宗门?再怎么纯良清白的姑娘入了那座川芜山都要变得污浊不堪了,我才不去。”
一百上品灵石已经是一笔极为不菲的财富了,虽说花的不是她的灵石,但她们李家如今始终是依附着水月洞府。
自从双月洞府的少公子双容归去之后,此事深深击垮了银歆夫人,她再无心思打理家族内的大小事务。
无了主人掌权掌势,下面的那些人物自然也就是蠢蠢欲动起来。
水月洞湖的灵石物资不过短短半年光景就如同倾泻的河流一般,消失得让人痛心。
李丹秋自然不想因为一个外来女人,再让水月洞湖丧失这么一笔灵石。
殊不知,她的口无遮拦,那‘克夫’二字深深刺痛银歆夫人的心。
她面皮抽了抽,眼神阴郁道:“你若不听我话去那川芜山领人!今日你便带着你李家的人给我滚出水月洞湖!”
“姨母!!!”丹秋神色愤愤:“您就为了一个表哥玩剩下的野女人赶我们离开自己的家?这太不可理喻了!若是依依回来,必会感到十分寒心的!”
银歆夫人显然怒火已经被她一丝丝的勾了出来,她沉着眉目道:“放肆!看来我平日里真的是太纵容你们李家了,就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丹秋满脸委屈:“我只是觉得不值当!”
“不值当?”
银歆夫人冷笑一声:“双容走后,水月洞府传承就此凋零落败,江南第一世家的名头也因此而沉沦。
平日里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如今却是机敏得很,个个与我水月洞湖划分界限,泾渭分明!就连那个口口声声说对你表哥一往情深的李依依!我平日里最是疼爱的侄女!如今却是连双容的丧礼都不露面。
倒是你口中的那个野女人,能够在这风雨飘摇之际为双容守灵数月,以心头之血点放魂灯,只为吾儿能够寻至回家的路,这番情意恰好证明了当年是我水月洞湖薄她!如今她为她家少主寻上山去,我不过是让你代我走上一遭都不愿,好!很好!我亲自去!”
看到银歆夫人明显是动了真火,李丹秋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此盛怒之下的银歆夫人说不准还真能够做出将她们就此赶离水月洞湖的疯狂之举来。
“好好好,姨母您别生气,我替您去一趟便是了。”压下心中的不满,李丹秋只好妥协。
清晨薄雾散去,迎来旭日东升,晨昏不再难辨。
虽说银歆夫人心中盘算极好,可显然是白费功夫。
她并不知晓这几日以来,可以发生很多大事,例如改朝换代易山主。
她要找的谢无涯是找不到了,她要换回的月儿却也并未真正上山,而是迷失在了川芜山阵之中,看不到去路,也寻不回归路。
合欢宗虽说以双修采补之术闻名天下,但毕竟宗门之内都是一些不善战斗体修的弟子,比起寻常同等境界的修行者,战力多少有些不及。
合欢宗不比寻常宗门势力,可谓是臭名昭著,烂名远扬,常年都有寻仇者滋事闹山,故而合欢宗老祖便专修奇门阵法之术,设在川芜山境之中。
第八百五十八章:放肆!
山阵平日里看不出什么效果是因为并未以元力引燃阵眼,由于门中不动阵法道术的弟子极其之多,若是开启大阵,免不了一些麻烦琐事。
所以在并未遭临不可披靡的强大对手之前,山中结界不会轻易开启。
如今的合欢宗突生大变,竟是宗门阵法大起,闭关锁国,杜绝了一切外来的干扰者,其意义甚是不明。
月儿一袭白衣素缟,背负湛蓝冷辉色泽的芳华剑,眉宇之间的忧色甚浓。
那一夜的山火她看入眼底,她十分忧心少爷安危,便入了此山间来。
殊不知却被山中结界困上了整整四日。
抬首直接,能够看到昼夜更替,看到冬阳温煦照人,看到冷月光辉洒入山林,但始终不见太阳与冷月的存在。
这座陡峭巍峨的山,仿佛笼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薄暮,一旦进入山间,便隔绝外界一切空间事物。
抬首望苍穹飞鸟,都是一片模糊不清的轮廓。
一颗芳心,无力而疲倦。
月儿深深为弱小无用而感到自我憎恶。
又一次回到原来标记之地。
山林寂静,她缓缓蹲下身子,看着这一片焦土赤地,心中那抹不安在时光流逝之下飞速扩散。
这是狐族天生对待事物的预感。
遍体冰冷的感官告诉她,这预感极为不祥!
背后芳华剑应声出鞘,冰冷的长剑平放于手臂之间,如镜的剑身倒映出一张憔悴苍白的面容。
在无所依靠之际,她只能做此无所意义的动作,看着故人之剑,强装镇定,寻得一丝安慰。
可看着看着……
倒映在冰冷剑身上的那双眸子很快就滑落下了无言的泪水。
就在这时,残破的焦土赤地忽而蔓延出丝丝如履的冰凉黑气。
黑气如霜,冷得好似从黄泉路上溢上来的气息。
月儿美眸惊张,警觉连退两步,那双哀转动人的眸子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一声孤单的飞鹰鸣唳划破长空。
看不见的朦胧薄雾咔咔冻结成冰,继而一把漆黑流长的影刃从天而降,碎冰破界,不过隔着一把刀……
漆黑窄长的刀名为绝命,刀身笔直,长度与剑一致,这熟悉一幕落在月儿眼眸之中,不由让人回想起了当年永安城结界小巷内的那把剑,还有那个人。
锐利的双眸不经意间流转出了一丝沉痛的回忆,她下意识地抬首朝着天穹转望而去,奢望能够看到那熟悉的一袭蓝衣。
下一刻。
奢望转变成了事实。
蓝色衣袂在降落十分飘摇招展如翩翩灵蝶,不再朦胧的斑驳阳光落在她清秀温润的面容之上,织锦蓝袍上暗色绣纹如流云般的线条勾勒出欣长极好的身姿。
白靴一般的靴子点在焦黑的大地上,她领子束地极高,完美地遮掩住了秀颈间的肌肤以及那道致命伤痕,惨白淡然的面容透着几分冰冷的死寂之意。
月儿愣神地看着眼前这名‘男子’,手中紧握的芳华剑都在颤抖不休。
听得剑锋轻颤,她掀起眉角,目光落在月儿身上。
修眉顿时紧紧蹙起,没由来的……
不属于她的这颗心,发自灵魂的狠狠抽疼
那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的面色很快恢复如常,轻咳一声,说道:“若我没看错的话,这是芳华,姑娘手中此剑应是我……”
一句话尚未说完,即墨兰泽就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前方那个清秀文雅的姑娘在听得她开口说话以后,双眸之中竟是落下颗颗晶莹的泪珠。
再然后,她就被一个温暖柔软的娇躯用力抱住。
即墨兰泽眼眸大睁之下,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因为她那冰冷的嘴唇就被对方温软湿润的唇死死堵住。
即墨兰泽:“……”
抱住她的娇躯涩涩发抖,冰凉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至两人的唇上,很快又在柔软嘴唇的辗转之间带入口中。
即墨兰泽脑子顿时一片混乱,浑浑噩噩之间:
嗯,味道有些苦涩,又有些清凉。
不对不对!!!
她这是给一个从未谋面的女人给调戏了!!!
即墨兰泽眸子里顿时闪现出一抹羞怒,苍白的面容之上浮现出淡淡红晕,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为何她来到人间总是能够遇见如此奇葩之上,上一次在沙海之中,被人上下其手摸了个便,还差点被那小贼夺去清白之身。
如今更是荒唐!
她居然被一个女人给亲了!
这你能忍!
身为阴刹皇朝第七皇女,尊崇的身份不容玷污!
她决定要给这个女人一个极为惨痛的代价。
可还没等她重重推开对方,舌尖之上便传来一阵剧痛,浓烈的血腥很快就弥散在两个人的口 唇之中。
“唔……”
“唔……”
两人同时低唔一声。
即墨兰泽是痛的。
月儿口中的声音却是更似与无言哽咽。
即墨兰泽勃然大怒,黑白分明的眸子瞬间赤红森然!
还真是没天理了,你占我便宜居然还敢咬我!
唇分,她口中的怒言与手中的杀招在对上月儿那双水雾朦胧,伤心至极的眸子时,心中又是狠狠一钝。
不属于自己的心疼情感在泛滥成灾。
正疑惑自己的心脏怎么突然时不时地就要出来搞下事情的时候……
“负心汉!你还知道死回来!”
“啪!”一声脆响。
即墨兰泽双眸空洞地歪偏着脑袋,左边白皙脸蛋有着五指鲜红印记。
她居然莫名其妙地受了一记大耳刮子?
这臭娘们下手还颇重,都使上元力的,打得她脑袋嗡嗡震疼,就像是有一百只苍蝇在其中乱飞乱转。
当然,混乱的还有即墨兰泽此刻剪不清理还乱的思绪。
陵天苏暗自腹诽她的智障皇女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在遭受两次伤害的时候,这位第七皇女殿下脑子里还在慢吞吞地转着。
心想自己何时做出了这等负心汉睡完佳人就拔吊走人的无耻恶事。
直至月儿满目泪水,再次愤然绝然的一记上撩狠踢,好似要发泄心中多年的怨念不满,纤细有力的小腿正中即墨兰泽双腿之中。
正胡思乱想的即墨兰泽屁股蛋又是一阵狠疼,可也正是这狠狠一踢,让她陡然恍觉过来她不是个带把的!
眼眸之中的愧疚之意豁然散去。
特么的!
就算她想祸祸人家,她也没有那本事才对啊。
这一口大黑锅给她盖的……
真是憋屈死了!!!
而如此同时,月儿也感觉到了什么,她一脸的难以置信,捂唇收腿。
一双美眸之中有着什么东西在渐渐崩溃碎掉,她步步踉跄后退,眼眶之中还吮满了震惊与泪水。
手中芳华剑遥遥指着即墨兰泽,只觉得在这一刻,天与地都旋转了过来:“你……你……你……”
即墨兰泽皱了皱眉,拔出插在大地上的绝命刀,手腕微动,绝命刀应心而变,化作一道浓黑的气流涌至她的掌心消失不见。
她看着月儿,眼眸里写满了不愉:“野蛮无礼的女人,若不是我今日身体不太对劲,必取你性命!”
月儿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双容’看她的眼神,实在是过于陌生疏离了。
纵然是当年她绝情抛弃自己的那一刻,那一双温润如玉的眸子看她的时候也是充满了春水与哀愁。
月儿眼眸陡然一凝:“你不是双容!”
听得双容二字,即墨兰泽深深蹙眉,再次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芳华剑,终于琢磨过味来。
一拍手恍然道:“原来你就是双容至死也执着不肯散去的执念?!”
这就难怪了……
原来抛弃佳人的不是她而是双容那厮,这就情有可原了,倒也不怪这名女子失态无礼。
脑子顿了半天,又慢悠悠的转了一下,即墨兰泽面色陡然古怪起来,抬起手就往胸口上抓了抓,一脸疑惑道:“这也不对啊?!双容也是女人,她有那心也无那力啊。”
可若双方都是女人,双容对她那刻苦的执念又是从那来的。
即墨兰泽脑子都快冒烟了,这一个又一个复杂的问题砸得她头晕脑胀。
好在月儿不是个智障,亦或者说她的智商可以完全碾压这位脑筋转不过弯来的智障皇女。
经过三言两语,以及简单的推演沉思,她精准无比的得出一个结论,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原来……一直以来她口中的苦衷是这个。”
事到如今,月儿心中竟然另类轻松,有种哭笑不得的涩然。
将芳华剑归入身后剑鞘之中,月儿的目光很快就冷了下来,看着对面即墨兰泽说道:“如此说来,是你占用了她的身体,你究竟是何人?”
冷静之余,心中已经麻木得无法再感受到悲痛为何物了。
毕竟在接到这把芳华剑的时候,她便已经当双容死了。
大起大落之下,竟然格外心如止水。
即墨兰泽一脸震惊地看着对面那位长相秀美的女子:“你是怎么推演出这个事实真相的?智商简直可怕。”
月儿目光怜悯地看着她,觉得这人的智商才是可怕得堪忧。
可如今却不是再继续闲谈的时候,她想起了入山多日未归的少爷,心中不免担忧,随即蹙眉说道:“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你既然有能力破开这里的结界,能否待我上山?”
第八百五十九章:一直作死一直爽
即墨兰泽唔了一声:“能倒是能,毕竟我也要上山找一个叫叶陵的混小子。”
月儿挑起秀眉。
呦呵?这小智障居然还是来找少爷的。
不过那隐隐悲愤怨念的小表情又是哪样?
该不会是这货曾经被少爷给没羞没臊地狠狠收拾过吧?
比老鼠还要精明的月儿一下就洞悉真相,先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欣赏着此刻即墨兰泽那别扭的神色。
只是看着看着,是由昔日恋人的脸做出这副姿态来,她又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不行不行!
简直可怕!
这可是双容的身体!
少爷你可千万别乱来啊!
……
……
虽说这位来自阴刹皇朝的第七皇女经常脑子注水智障,可通元境的一身大修为毕竟还是摆在那里很够看的。
川芜山的迷山大阵能够将月儿困死其中,却困不住她。
破之也不过弹指间的事。
携领着月儿,二人很快抵达合欢宗殿门之前。
即墨兰泽随手弹去衣袍上的野火留下来的灰尘,看着一片明显狼藉的残殿。
纵然有一众合欢宗弟子在重新整理修葺,但也难以掩饰那残殿余留下来的恐怖激烈残战之痕迹。
她那一双刻意修得英气的眉宇微凝,道:“这合欢宗的弟子们可真是有够奇怪的,我破阵闯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无一人来理会,反倒是再此专心修葺殿宇,真不怕来一个强敌将她们一锅给端了吗?”
月儿留神打量四周片刻,不知为何,看着此地仿佛被巨兽恶啃过的山峰狼藉以及殿宇惨败,她心中那抹不安愈发明显。
“这些合欢宗女弟子们很奇怪,至我们现身来此,她们就从未正眼看过我们一眼。”
即墨兰泽目光不屑的扫视一拳,犹如看待一群蝼蚁,冷声呵笑:“不过一群依靠采补修为虚浮无力的凝魂杂碎,也敢小瞧于我,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虽然皇女殿下的言辞透着十分的王霸蔑视之气,可依旧改变不了月儿那看脑残一样的目光。
她心中无力,耐心为这位皇女殿下讲解道:“阁下怕是误会她们了,你看看她们的眼神,恐惧而涣散,对于手中的工作极度认真不敢有丝毫怠慢,明显是极为惧怕那下达命令之人,除了手中工作以外,就连多余的目光都惶恐浪费在他处,如此想来,山下无弟子相堵,必是合欢宗出现了极大的乱子!”
月儿心中担忧。
少爷是上山来寻苏家家主的,如今也不知是否安然完成任务,有没有卷入合欢宗的是非中来?
“不管怎样,先进去瞧瞧情况吧?”
对于这两名不请自来的外人,那些合欢宗弟子们依旧认真地继续手中的工作,也并未加以阻拦。
穿过新安上不久的殿门,殿内梁柱还未来得及撑起,整个大殿就像是一个没有支架的空壳子一般,四处墙砖以及新建的殿顶极是神奇的被一股无形而强大的支撑而起。
满地的碎石还为来得及清扫,碎石堆内压掺着的一些碎石凝血也偶而在走动
前进间能够依稀瞧见。
整座殿宇里都散发这厚重尘埃以及脏污血腥的味道。
这味道……令人生厌。
即墨兰泽与月儿同时停下脚步,一双幽沉无光的眸子定格在大殿尽头。
废墟空殿之下,巨大巍峨的黑色古佛铜像斜斜卧倒在地,拈花的手掌缺了一半,铜像之上亦是裂痕遍布。
殿前有一位身穿白衣广袖男装的绝世少女,她浑身没骨头似地坐在一张小床似的华美金属座椅之上。
一双纤长笔直的小腿垂在高椅之上轻佻无礼地晃着,分明是极为不雅的姿态由这名少女做出来却是让人觉得异常风情万种的撩人。
在那笔直小腿下方是一双明显不合小脚的白靴,松松垮垮的挂在脚踝出却偏偏不掉下来。
一双仿佛蕴含了江南烟雨的桃花眼带着几许媚态懒洋洋地扫视了殿中两人,但很快又收回视线,目光重新回到了自己抬起纤纤玉臂手中把玩的那枚吊坠。
月儿在京都之中就早已听说过苏邪之名,更听得一些少爷与这位之间的暧昧风流之际。
可她也知晓这暧昧风流也仅限于赠送女子丝物肚兜一事。
她只全当是这位妖女看上了少爷年轻样貌好,修为高,亦是如那卑鄙恶劣的韩水依一般,将少爷看待成采补的鼎炉。
合欢宗之名,于世人而言,名声极坏。
可近日她亲眼见到这位名叫苏邪的少女时,虽说媚中含魅,给人一种极致危险犹如夜间盛放的妖治罂栗花。
在那双蒙蒙春雨一般的桃花眸中,她能够看到择人而噬危险的光。
因为那勾人心魄的蒙蒙春雨,不知为何,似是在某种冰冷绝望之下,冻成了雪,凝成了冰。
那盈盈目光流转而来时,月儿竟是莫名心生一种被可怕猎人视线捕捉到的危险感。
唯有当她视线重新回归至那模样款式怪异的吊坠上时,才会稍稍流出出一抹包含着某种情愫的温柔之光。
月儿悄然的看了一眼那吊坠,很是平常。
一颗圆润光滑的溪石,虽说看着好看,但毕竟只是一颗普通的溪石。
在那溪石之下,还用着一根银丝勾勒镶着一颗透明珠子,只是那珠子透着几缕寒意,又不像某种工艺品,倒更像是……露水凝结出来的冰珠子。
月儿隐隐觉得,溪石或许是普通的溪石,那冰珠子却未必是冰珠子那么简单了。
“这家伙……”即墨兰泽眉头蹙得更深,天生而来的明锐感知,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她低声说道:“这家伙的灵体几乎接近与崩毁状态,灵台也动摇剧烈,如此状况之下,她究竟是如何维持现下这般风轻云淡姿态的。”
月儿虽说没有即墨兰泽那变态的感知能力,但也能够清楚的感知到那少女身体下莫名疯魔的情绪。
即墨兰泽的声音让苏邪收回了手中晃荡把玩的挂件,收入怀中,贴着心脏最近之处藏好。
她微微扬起秀眉,眼眸虽美却早已失去色彩仅剩下空濛濛一片,正如水墨江南美景一般,只有黑与白,灰暗得模样让月儿即便是女儿身也忍不住心生怜惜之意。
配着这
样一双眼眸,可她依然嘴角含笑,平日里一笑惯来带起的两道浅浅酒窝却是消失不见。
“如今合欢宗易主,正值风云变幻之际,二位这时候寻上山来,莫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她看到‘双容’之时,眼底神情并未流露出丝毫变化。
点燃本命星辰踏足通元之境的她一眼便能堪破这副冰冷身躯之下的灵魂正如这川芜山一般,早已易主。
月儿看着这名少女,心系少爷安危,决定还是直接道明身份与来意,便开门见山道:
“见过苏宗主,在下名月儿,出自于永安城叶家,是叶家世子的贴身侍女,今日唐突上山,只为探的我家少爷下落,还望苏宗主慷慨告知。”
“啊啊……”苏邪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来。
随即低下身子将脚下那双松松垮垮很是不合脚的长靴套好,看不清她面上神色,只听得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叶陵啊,他是上了川芜山,只不过前几日便死了。”
语气轻松得就好像死了一只小猫小狗一样简单。
可无人发现,那双松垮的长靴在她那颤不成形的双手之下一直套不上去,紧捏着靴子一角的手指骨节都发起深白之色。
“你说什么?!!”月儿如遭重创,脸色煞白。
“啥?那无耻小子死了?真的假的?!!!”即墨兰泽脸色亦是一变。
只不过是由绷着的神色转变成了意外惊喜之色。
她猛一拍手掌,诚然成了三人之中最为雀跃开心的那个:“那可真是老天开眼,大吉大利啊!”
面上散发这由衷的微笑,遍布在心间的雾霾终于散去,她简直将现在就下山买好多好多炮仗来欢庆了。
“都说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这祸害倒是成了祸害中的败类,哈哈哈!!!居然这么轻松的就嗝屁玩完了,这位嗯……苏宗主是吧,你且来跟我说说这小子是怎么死的,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正所谓一时作死一时爽,一直作死一直爽。
即墨兰泽一番欢喜雀跃言语无疑是惹了众怒,月儿向她投射来充满冰冷杀机的眼神,若非此刻的身体是双容的,她恐怕早已拔剑不顾一切的取她性命了吧。
在这座大殿里,却有另一人不会怜惜这身体是双容的。
一道冰冷的气息很快就紧紧锁定在即墨兰泽身上。
皇女殿下背脊寒凉,有所感应的一抬首望去便迎上那双眯得狭长极具魅意的眸子。
苏邪脚下偏大的白靴始终没有套上去,索性直接脱去,小巧玉足仅仅只套了一双单薄云袜,就这么踩在满地废墟之上。
雪葱般的莹玉指间里夹着一枚桃色花瓣,她拈花一笑,笑容却是摄人寒冷。
花瓣瓣锋轻轻抹过唇畔,带出一道猩细的血线,那片粉色妖娆的花瓣飞速被染得鲜红一片。
如云雪般洁净的白袜在一片废墟碎石之中踩出沙沙声响,不过走出三步之遥,她手中的那枚带有明显红意的花瓣就在她指尖消失得无影无踪。
(ps:最近肺炎病毒传染得挺严重的,诸位不管是在那个地区的都注意一下,出门带口罩,注意卫生安全,少去封闭人多的地方。)
第八百六十章:没有了
即墨兰泽心中大警,浑身寒毛无声炸竖而起!
绝命黑涌而至,然而还未等她翻转手中绝命刀锋,肩头出的织锦蓝色衣料被一道极为锋利的力量直接撕裂。
布帛清晰裂响,蓬出一道猩长血光。
淅淅沥沥的血珠子犹如江南绵雨一般洒落在乱石厚灰里。
血与灰尘的味道掺夹在一起,令人不是很愉快。
即墨兰泽双眸震惊大睁,与这通元境界大修为的她竟是无法看到那血色花瓣的飞行轨迹。
直至切割在**上带来的剧烈痛楚才清楚的让她知晓攻击已至。
更令人心惊胆寒的是,那切口分明不深,裂口也不大。
可就在短短几息之间,泊泊而出的鲜血怎么也止不住,很快就染湿了她小半边身子。
受伤的右肩一片冰冷巨疼,就连手中的本命兵器绝命都无法掌控,刚刚显现在她掌心之中便又被强行划出一道黑气回至她的身体之中。
即墨兰泽心中惊惧,暗想这人世间的通元之境寥寥数几。
她原以为她在阴刹皇朝内有着天纵之资,就连一向冷漠的小皇叔都对她另眼相看,不惜在这次人间计划里将她也带上。
可如今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经历不禁让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是否真的过关了。
先是狠狠在叶家那小子手里头栽了一个大跟头,尝到了此生从未尝过的侮辱与羞耻。
后沙海大战,她原以为能一刀废了那小子以报羞辱之仇,结果非要装逼废话一般,引出那个吴婴那个怪物。
分明是同境,她却被虐成一只死狗,毫无支架能力。
事后即墨兰泽不断的安慰自己,吴婴身上有阴界鬼族气息,却有违天道的诞生人间,自然是有着自己独天得厚的地方。
得,那她就不招惹这种很人物好了。
在小皇叔的吩咐之下,她联合一众下属臣民们助孟七轩重建沙海势力之后,便披星戴月来至南国,找那臭小子算账。
自己不过是听得那小子死讯,没能忍住乐呵出声来了,就遭人如此敌视。
让她怀疑人生的是,对面那个向他出手的少女一身气息极度不稳,明显是刚刚破境不久,居然就能一招将她伤至这般。
身为第七皇女的她,很是忧伤。
对于未知的危险人物,她十分聪明的决定不去招惹,认怂为妙。
可虽说是要认怂,也绝不能堕了她这皇女的身份与威严,一定要怂得大气洒脱,干净利落,气场十足!
散去手中绝命气息,即墨兰泽傲然挺胸抬首,一副傲然凌雪如冬寒劲松的君子风范。
她看着对面缓步而来的少女,心中慌得一批,面上稳如老狗:“世界如此美丽,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不如我们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我不再继续乐呵就是了。”
月儿看到怂逼盯着双容的身体做出一番如此姿态来,心中便是一阵悲凉。
苏邪却是并未因为即墨兰泽的认怂而停下脚步。
纤长双指间再次凝出一枚粉色花瓣,那双诱人樱唇此刻尚且沾染着犹如胭脂美丽妖娆的血迹。
般风情的眉梢眼角皆显露出一股能够颤动人心弦的笑意。
她伸出舌头轻舔唇瓣血迹,骨子里散发出如妖的气质:“这世界美丽起来着实是没意思,只需我一人美丽动人便足矣,你觉得呢。”
十分自恋的一句话出自她口却是叫人觉得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即墨兰泽继续维持那副傲然抬首的姿势,双手负于身后,神态倨傲的拍着不符的马屁:“不错,你说得很有道理。”
视线微微下移,落到了踏在落石尘埃的那双小脚上。
即墨兰泽暗自蹙眉。
只见她步步踏出,并未施展任何身影功法来托载着自己的身体,脚踏实地的踩在尖锐的碎石之上。
不多时,那双洁白如雪的云袜就被染黑一片,甚至那尖锐的石子更是无情的划破她足下娇嫩的肌肤,殷红血染,混着污尘不再干净。
月儿秀眉微蹙,她知晓合欢宗弟子不善体修,肉身极其脆弱,但那也是相较于同等境界的修行者而言。
极为通元,那肉身的力量自然是远超凡人,自然不可能如此简单被几颗石子划伤。
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她刻意卸下了护住身体的元力,任其伤害。
如此自残般的行为让她大感怪异。
“既然觉得我说得有道理……”苏邪轻轻地歪了歪脑袋,嫣然一笑:“那为了让我更加美丽动人,你去死好了。”
用天真的表情说出凶残的话来,不会让人觉得这是小女儿家的玩笑之语,反而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寒。
即墨兰泽与月儿心中同时生出一种想法:
这个女人……她疯了!
即墨兰泽再也稳不住了,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擦出轻微的碎石摩擦之声。
苏邪微微一笑,一双如春雨般的眸子逐渐转为幽幽之色。
她缓声轻语,那勾人的调儿仿佛在情人耳畔轻呢:“你可以接着乐呵,我这几日心情不错,看到你来了以后心情更是不错了。”
即墨兰泽沉声道:“别把我当傻子了,你这般模样哪里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了!算我倒霉,今日出门忘了看阴黄历,居然遇上了你这么一个女疯子,告辞!”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就算你有伤我之力,可同为通元,我拼死要走的话,你还拦得住不成。
就在即墨兰泽浑身肌理紧绷,准备拼劲全力就此遁去的时候。
一名合欢宗弟子脚步匆匆地从外殿进来,跪伏在地恭敬说道:“启禀宗主,在偏殿内苏家家主醒了过来,说是要见您。”
指尖那片花瓣终于无声散去,苏邪面上多出了一分冷笑:“呵,那老家伙倒是命硬,伤得这般深重了居然还能够醒过来。”
“那……宗主大人可要见他一面?”那名女弟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邪眸光一冷:“他以为他是谁!他想见我,难不成还要本宗主亲自前往偏殿去探望他伤势不成!”
她眉目之中透着一股子冷情:“若是真有诚意的话,便让他自己来此!”
这话可纯粹是为难人了。
苏安在被
抓至合欢宗以来,蛇毒就一直未痊愈,苏邪那一掌更是将他震得经脉具断,在那一夜就差点直接交代过去。
若非苏天灵以一身珍贵灵药吊着他一口气在,怕是连一夜都撑不过去。
即便如今醒了过来,恐怕也很难下榻行走。
毕竟当时的苏邪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回禀宗主……那苏安并未让宗主前去,他……已经在殿门之外候着了。”那名弟子犹豫说道。
苏邪眉头微挑,一双幽沉的眸子不见任何光影,却是没有再说话。
还是那名女弟子鼓足勇气,极会察言观色的打量了她的脸色良久,小声道:“那弟子现在召他进来?”
苏邪没有说话。
那名女弟子却是舒了一口气,低首弯腰的退出殿门之外。
月儿面色凝重道:“苏家家主之事烦请宗主暂搁,我家少爷的事情您还未交代清楚。”
月儿绝不相信苏邪的一面之词,纵然少爷上山之时身上有伤,但是她不认为少爷会轻易死掉。
合欢宗手段素来龌龊,谁知道是不是她看中少爷的皮相,以他身死为说辞,实则软禁在了山中好日夜采补!
苏邪柔媚的眉宇之间陡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意,就像是刚被拔下的逆鳞之伤仍在血淋淋间,又被人狠狠地将伤口强硬撕开。
一根危险的弦紧紧绷起,她语气凉凉带着几分不耐:“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想要我如何交代。”
见她将少爷的死如此风轻云淡凉薄的道出唇外,不管此事是真是假,都让月儿的眼眶一下子通红起来。
在即墨兰泽深为佩服月儿如此胆大刺激一个通元境时。
月儿倔强咬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邪双目凉凉望去,看到月儿那双通红悲伤的眸子她酝酿的杀机浅退几分。
她忽而垂下眼帘,漆黑鸦羽般的长长睫毛微颤,一双动人的眸子此刻如同浓墨一般幽沉。
她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没有……”
泪水在月儿眼眶之中蓄积。她不懂喃喃:“什……什么?”
苏邪掀起眼帘,轻轻一笑:“没有了,烧成了灰,燃成了烬,在那样的烈炎之中,肉身以及灵魂……都没有了。”
见不到活着的他了。
也没有死后冰凉的尸身了。
这样多好……
还省得她又要像一只无力又无助的小狗一样,遍体鳞伤浑身脏污得去寻一颗桃树,挖坑将他埋下了。
因为她……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
真的,好累。
月儿失魂落魄的摇着头,眼眶之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疯狂淌着,她声音沙哑得好似在风中砂砾滚擦:“不……不!我不信!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少爷不会死!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说着说着,又疯魔了一个。
月儿扔下殿中两人,转身便朝着殿外视若疯狂的奔跑而去。
即墨兰泽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那离去的背影,理智告诉她,既然已经知晓了那混小子身死的消息,她就应该心满意足的潇洒离去。
第八百六十一章:鸡汤
可看到那位姑娘泪水一颗颗的掉着,她的心脏就像被一把钝刀来回的挫割着,疼得揪心。
虽然明知这情感源自于另一个不属于她的灵魂,但她终将是无法忽视这痛楚,咬了咬牙,还是跟着追了出去。
就当我占用你的身体,欠你一个人情,暂时就替你守一守你的小情人吧。
死寂的虚殿,很快,苏安就在苏天灵以及赫连的搀扶之下进入大殿。
此刻苏安面上的神态极为不好,死败的肌肤,凹陷的眼眶,青乌的嘴唇。
一副油尽灯枯的濒死模样,若非为了心中那一点执念,怕是根本醒不过来。
苏邪原以为他火急火燎的赶到这里是为了她怀中的那半卷《社稷山河图》。
虽说对于苏安的要求,她极为不想应允,但转念一想,那鼎炉小子来川芜山的目的也是为了通过苏安寻回此图。
对于解救大晋困境,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这种伟大之业她毫无兴趣,只是对于他想要做的事,她却无法忽视。
手已经伸入怀中,欲取图将眼前三人打发走。
况且她十分厌恶苏安的声音,更不想听到他口中念念有词的大道理,只想敢在他开口之前便堵上他的嘴。
谁知……
“将鞋子穿上吧,脚都出血了,不会疼的吗?”
伸入怀中的动作微微一僵。
苏邪那双幽然似墨的眸子朝着苏安方向盯去。
此刻他的脸色透着垂死的憔悴,可神情却是居然流露出只有看待苏天灵的那种慈父目光。
看到她双足鲜血染红云袜,他居然会心疼,第一时间里并非是索要回至关重要的《社稷山河图》,而是叫她穿上鞋子。
苏邪突然很想笑。
可惯来擅长假笑的她,此刻嘴角却是怎么也扬不上去了。
最终,她还是取出了《社稷山河图》,扔在苏安的面前,说道:“你无需说这些贴切关心之语我也会将此图给你,还有,我疼不疼也无需你来过问,苏大人就此离去吧,我就不留三位在这里吃饭了。”
说完她背过身去,不再看那三人一眼。
苏安嗫了嗫干瘪的嘴唇,低头看着那半卷残破的《社稷山河图》,顿时悲从心来,深深无力。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来关心她是否流血。
在他应该关心询问说服软求饶之语的时候,他像一个死人一样坐在那水牢之中。
那时她所流之血,是现在的十倍百倍。
如今倒在这假好心起来,做出一副慈父姿态当真是可笑至极。
苏安弯了弯身子,想要拾起地上的《社稷山河图》,怎奈突然一阵猛咳,口中鲜血狂涌而出。
猩猩点点的喷在那古老卷轴之上,终是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抗不过体内沉重的伤势,就此晕死过去。
“爹!!!”苏天灵悲呼。
赫连眼疾手快的将苏安背负在身后,替他拾起《社稷山河图》收入怀中,不断安抚苏天灵。
“只是暂时晕过去了,你别担心,我这还有恒源商会那购来的伤药,他不会有事的。”
苏天灵泪珠子狂掉,
一下子都打湿了脸庞,她看着苏邪纹丝不动的身影,在爹爹咳血晕死过去的时候她都不曾回首看他一下,顿时心中悲愤交加,吼道:“你为什么就不肯回一下头!”
“我为何要回头?”苏邪的声音很平静。
苏天灵哽咽着嗓子说道:“你的事情,我已经听爹爹说了,他觉得对你十分不住,你那一掌震碎了爹爹的心脉,废了他的修为,他没有多少日子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对你心生怨恨,如今他就快死了,你就不能再看看他吗?”
此番下山,或许就永远也看不到了。
苏邪的声音依旧平静,平静之余带带着几分微嘲:“就因为他快死了?”
苏天灵顿时大怒,手掌都已经压到的配刀之上,死死咬牙,一双眸子燃烧这熊熊烈火。
苏邪又道:“苏安这样的人,怎还会恨我?他这毕生的恨,都加注在了一个叫风璇乐的女人身上。”
苏天灵一字一顿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遇上你。”
苏邪点了点头,语气毫无波澜:“也是,毕竟是我杀了你爹嘛。”
这种尤为轻松的语调便是异常可恨之处。
苏邪银牙紧咬,鞘中的刀都在咯咯作响,最终她浑身松弛,还是败给了苏邪的过于淡定从容。
她眼神灰败道:“赫连,我们走吧。”
赫连点了点头,面上神色也是极为复杂,有对好友之死的沉痛,亦有对苏天灵身世的怜惜。
刚转身决定离去之时,苏天灵那双大眼睛里又淌下了一颗泪水。
“姐姐,爹爹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其实并非来找你,他去了偏殿厨房,熬了一锅鸡汤,说是你近日以来定然是吃不下去饭的,他说不想吃饭那就喝点汤吧……
汤还在灶上热着,你记得去喝。别嫌弃,也别倒了,爹爹煲的鸡汤,真的很好喝。”
苏邪负于身后的手指在这一瞬,僵硬蜷缩起来。
就在三人快要离开大殿的时候,她仍是没有转身,但她却突然开口,声音仍旧平静如水,叫人听不清楚她心中的情绪。
“返回京都之中,去叶家一趟吧,那个叫骆轻衣的黄侍女子,能够救她性命。”
苏天灵脚步一顿:“嗯,知道了。”
这一次,苏邪终于缓缓转身,看着三人的背影说道:“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姐姐了。”
在苏天灵不知真相时刻,她可以惯着她,任由她这般叫着。
只是如今,真相大白,她便不会再做她姐姐。
因为她从出生那一日起,便是在烂泥巴里打滚,没有父亲的脏丫头,她不需要尊崇的小姐身份。
她不需要父亲,以前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将来……更不会需要。
因为她所需的两人,一个已经在那颗桃花树下彻底腐烂成骨,另一个……
已经没有了。
那一锅鸡汤,或许她会喝,但是她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苏家女。
苏天灵顿住片刻的脚步又重新抬起:“嗯,知道了……”
……
……
经过多日暴雨滂沱
,南晋多数下游之地山洪爆发,民不聊生。
即便当地军度严明,治理有善,可这般天灾之祸却是非人力能够抗衡。
再者以京都之内,尸瘟毒全面爆发在大晋重要官员之间,其毒性之恐怖,在未制出解药之前,必须极为严谨全面隔绝与外界联系。
文武百官尽数封在方寸之地,虽在叶家一众黄侍倾力救治之下,暂时无一人又生命之危。
可在短短几日里,大晋群龙无首,纵然法度极为严明,也因为无能人指挥,很快也乱成了一锅粥。
一时之间,山匪水贼横起,为祸四方。
岌岌可危的大晋现下已然陷入腹背受敌之境,外有离国虎视眈眈,内又民愤盗匪杀烧抢掠,洗劫村庄。
内忧外患之下,这所有的压力自然也就尽数倾加在了一人身上。
“咳咳……不是都说叶家黄侍医术冠绝天下!光是凭借着一手金针度人之术便可使得枯骨生肉!无病不可医的吗?!为何这都整整七日过去了!那个女人还没有研制出解药来!”
说话者是夏家的一名直系年轻弟子,也是夏家家主膝下众多儿女之一。
如今一脸尸气遍布,一张本来还算得上端正富贵的脸如今爬满了血绿色的龟裂之痕。
在他怒言出声之际,面上的裂痕顿时受到撕扯,涌出腥臭难闻的脓血,粘稠地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地。
在那恶心脓血淌地之时,还依稀能够看到几条阴气凝成的尸虫在其中扭动狂舞。
看到这一幕的夏家子弟,眼角狂 抽,眼神愈发阴郁。
许是享受这尊华富贵多年,如今遭逢毒难,实在难以忍受这般非人折磨的痛楚。
原本平日里伪装出来的名门望族贵派大气作风已经全然撕破,露出了一副绝望阴狠姿态来。
而在这座完全隔绝封闭的听雨轩内,与这位夏家年轻弟子持有相同态度想法的人绝不占少数。
一开始,他们原以为叶家黄侍能够解此尸瘟毒,对待叶家黄侍等人的态度是何其谦卑客套,嘘寒问暖起来,简直比伺候亲爹还要阴晴讨好。
可接下来,日子一天接一天的过去了,他们信心念念所期待的解毒药剂却是迟迟不出。
体内的一身元力在那尸瘟毒的耗损之下已经接近枯竭,在七日内,已经有不少实力尚低者毒气爆发。
他们半边身子都化成了一颗颗乌黄脓疮,高高鼓起如鸡蛋般大小,身体微微一动之下,那脓疮便会噼啪一声炸裂开大量的脓液以及血污,整个人奄奄一息地晕死过去,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尸瘟毒过于恐怖,即便是各大家主服用下贴身收藏的神丹灵药也不见有一丝作用。
一旦等到毒气攻心,怕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将一切生的希望都加注在了叶家黄侍身上,可一个接一个倒下的身影让他们绝望,愈发相信那位黄侍女子根本没有解决尸瘟毒的办法,只是言辞夸大,坐等他们去死罢了。
更有甚者,甚至有人恶毒猜测,或许那位叶家黄侍早已研制出了解药,只是身中尸瘟毒的数量实在太多,她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ps:诸君新年快乐呀。)
第八百六十二章:何为人心
众人心中那股子戾气越积越深,不过是碍于天子与叶家一众高手威压之下才隐忍不做声。
但怨气的爆发,只是欠缺一个契机罢了。
夏家家主冷冷地斜了一眼自己这愚蠢的儿子:“枉知,天子叶公面前,谨言!”
夏家家主夏季侯心中不是没有怨言,他夏家子弟甚至有一儿一女皆在这尸瘟毒爆发之下晕死过去,情况十分危急,他心中亦是有对叶家黄侍疏职而隐忍代发的怒火。
只是枪打出头鸟,这勾动众怒的行为绝不能够是他夏家,这才出言警告。
夏枉知面色狠狠一滞,看懂了父亲的眼神,愤愤地瞪了一眼叶家黄侍弟子那方,才咬牙闭嘴。
对于众人愈发浮躁暴戾的气氛,叶沉浮恍若未察般的,只身独坐在临时建好的桌案之前,阖眸不语。
尸瘟毒爆发,在场以内,即便是胡铁匠这样的通元高手也不能够幸免于难。
叶沉浮亦是面上覆有刺目血色裂痕,只是依靠自身修为,爆发得没有那些虚弱小辈们严重罢了。
倒是一直侍奉在叶沉浮身后的玄侍首领林淡心是个直性子,当即一张面色不佳的小脸就垮了下来。
那一双单纯天真的眼眸凶狠狠地瞪过去:“医术冠绝天下?金针渡人?枯骨生肉?叶家黄侍可从未如此自我吹耀过,这些不都是你们这些人将这所谓的‘美誉’戴在他们头上的吗?
平日里,在他们治病救人之时你们这些马屁精就可劲的阿谀吹捧,直至如今,生死临头,倒反过来指责他人不是。
可真是搞笑了!难不成这毒还是我们叶家给你下的,所以还非得让我们叶家黄侍来给你解了不成!即便是不解!你又能如何!”
小姑娘一番话倒是说得义正言辞,只是那可爱圆瞪的神情在配上她那张青稚的眉眼,发起狠来却是奶凶奶凶,毫无威慑之力。
夏枉知原本在自家老爹的警告之下不愿再多生事端,可经林淡心这么一呛,积压在心底依旧的怨气一下子就爆发了。
他双目阴沉道:“可当叶家黄侍在接受这些赞誉与荣耀的时候她们并未拒绝!既然从医!那救死扶伤就是她们医者生来的职责!我们皆为大晋子民,受此之痛,她们便更应该呕心沥血的救助我们,而并非疏于职守,怠慢对之!”
林淡心被此人的无耻给气笑了:“你又不是黄侍,怎知她们没有尽力!”
顿时有人在痛苦不堪之中,也高声发言道:“夏兄说得不错,当日在叶世子离开之际,那名黄侍女子分明与他说了,让他放心归去,她定能够解决尸瘟毒,可如今呢!我们大家都中毒了!”
说着,那人面上泛起了狰狞:“难不成叶家是为了保全世子,这才想出的脱身之策,其实……你们根本没有解决的对策!就是想让我们死在这里!一起陪葬是不是!”
此言一出,听雨轩内一片死寂!
灯火幽魂,笼罩出来的成群成群黑色影子在光与暗之中格外醒目。
高座之上,那袭金黄龙袍的男子缓缓睁眸,目光微冷地看着下方发言几人。
威及生命的死亡,在众人心头笼上了一层冰冷的恐惧,只是这些人在京都里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自恃不肯堕了身份,一直隐忍。
直至方才一袭话,仿佛浑噩大梦中时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让人透彻心凉。
一时之间,竟是觉得此话极有道理!
求生之欲让这群人乱了心,红了眼。
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看到对方那满是尸瘟毒痕迹遍布的惨烈面容,以及怒火攻心烧红的眼。
急促紧张的呼吸声在听雨轩内不断响起。
什么叶家军侍,什么九大世家之首!
在生死面前,那就是一个屁!
夏枉知再度添火道:“如今这整个大堂里就你们那位黄侍女子一人以炼药为由躲在偏堂地下暗室之中,我看炼药是假,避难是真!就盘算着等我们都死光了!她好等着叶陵来解救她吧!”
林淡心怒极反笑,觉得这群不要脸的人为了活命当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当即喝道:“蠢货!你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好好掂量掂量,若真是避难!如今在这堂里坐着的可还有叶公!”
“呵!叶公身为两朝元老,一代公爵,世代功勋,自然当以天下为重,不会像一届贪生怕死的女辈之流窝藏起来。
更何况,我记得那名黄侍女子名为骆轻衣,是世子殿下当着万千百姓面前,在城门口下亲自选出来的世子妃,如此优别对待,不正也是情理之中?”夏枉知皮笑肉不笑,嘲讽意味十足。
叶沉浮蓦然睁开双眸,目光幽沉地看着那位夏家年轻人,在这七日以来第一次张口发言,嗓音带有老者独特的沙哑:“这有什么不对吗?”
众人顿时一怔。
夏枉知楞了许久,才喃喃怔道:“叶公您……此话何意?”
叶沉浮呵呵一笑,可面上却是并无任何笑意,像一只垂苍的巨虎:“你方才自己也说了,轻衣是老夫的孙媳妇,性命自是金贵,她避难与否,难不成还需要你个无知稚子来指点评论?”
平静的述说出了这么一段话,尽显狂傲。
夏枉知面上先是一阵深深茫然,紧接着很快就被一股子滔天巨怒所代替,面上血口裂痕之中的尸气狂涌,衬得他森然似鬼。
然而还未等他愤怒地说些什么,叶沉浮又继而淡淡说道:“还是你觉得……你这条狗命抵得上吾家轻衣性命?”
说着,那双垂老的双眸将他从头到脚的细细认真打量了一遍,雪白的胡子抖了抖,似是嘲弄:
“老夫可以很遗憾的告诉你,你的狗命连轻衣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夏枉知气得浑身直颤:“叶家休要猖狂!”
叶沉浮懒懒双手叠在下巴上托着,嘲弄笑道:“老夫携领叶家,平日如何猖狂,又猖狂了多少年,京中难不成还有人不知道?”
夏枉知面色一滞,心中极怒之火竟是一时之间无处宣泄。
对待无耻之人,那便就要比他更加狂傲无耻。
这个道理,叶沉浮还是从他那孙子身上学来的。
嘴角的笑意微微下沉,那双老目沉沉中忽而爆发出一抹骇人的凶光,老人双肘之下的桌案忽然寸寸开裂。
他语气无比森冷宣言:“轻衣是老夫亲定的世子妃,莫说你夏家狗崽一人!即便是这满堂的人,都不及她一人重要!”
盛怒之下,会撕破脸皮的可不仅仅只有那些伪君子。
“叶公,此话你是认真的吗!莫要忘了,在此间坐着的,还有当今圣上!”顿时有人愤愤发言。
叶沉浮却是连看都没有看天子一眼,睨着那人:“干老夫底事!”
气焰何其嚣张。
就连天子面色也不由微微一变。
唯有秦紫渃,如水清澈的眼眸轻扫而来。
只觉这位老者护短的模样当真是有着几分叶陵的可爱,能够入得叶家,倒也真是那位姑娘的好福气。
“哼!叶家黄侍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遥想当年的黄侍之首是何等气魄,舍我其谁!江南那年瘟毒肆虐,那位黄侍首领甘愿以身涉险,步入毒性最深之地,为病人治疗,如今这个,呵……尽是一些沽名钓誉之徒!”
“不错不错,对于那年之事,我已有所耳闻,听说那名黄侍为了开炉炼丹,都散去了自己的一身功力,这才得以稳定局面,要是那位有这一半风采,我等也不至于如此火烧眉毛了!”
“终将还是太过于年轻,贪恋王权富贵,得了世子片许温情怜惜,就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无耻!”
“燕天罡!!!究竟是谁无耻!”叶风怒不可遏,因为说着最后一句话的竟然不是那些宵小,而是他那所谓对骆轻衣情深义重的燕天罡。
“够了!”星野学院的潘白亦是怒容沉沉。
“对对,潘白公子也来给大家评评理吧?这叶家黄侍吃着皇家的公粮,却是干这等自私勾当!”
有人看到连南岭双剑之一的潘白都生气了,顿时气焰更甚。
他们巴不得这些名家高手公子们都加入自己的阵容来,压死叶家!就不信他们叶家真的敢犯众怒!
潘白英气勃勃的面容此刻也透着浓郁的尸毒青气,但没有像那群人疼得直咬牙切齿。
他抽出腰间佩剑,体内为数不多的元力汹汹灌注自长剑之中。
剑光冷冽争鸣,竟是直接将那些人屁股底下坐着的座椅板凳尽数绞成木屑,顿时人仰马翻,摔得身上脓包破裂,疼得惨叫连连。
“一群鼠辈!本公子真是耻与你们这群人同堂而立!”
云琼亦是紧跟战出,面上嫌恶之色丝毫不加以掩饰:“贪生怕死之徒,你们未亲眼所见的事情,居然能够凭空想象出如此丰富的龌龊之言来,穿着端正的家族服饰,应当将自己的言行举止也端正几分,好歹也是受过夫子教育的人,要点脸皮吧?”
“呵呵……就您们二位是端庄学子,君子风范,正派凛然,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舔叶家的屁股,如今我们还怕什么!死到临头了!我们只是想好好的活着!”
“命是自己的,自己不爱惜,谁来替我们爱惜!”
第八百六十三章:说什么王权富贵
顾家家主哈哈大笑,双眸之中似有烈焰汹涛:“命既然是自己的,又何必求人!有那本事,你们倒是自己开炉炼丹!聒噪得要死,扰老夫清修!”
虽说在如烈火滚沸的众怒里,有着些许类似于潘白、云琼等人出言愤慨,直言呵斥这群人的疯狂。
可在剧毒攻心的死亡威胁面前,这群平日自恃善德治世的名家贵人们已经全然脱下了伪装的人皮,露出狰狞、自私的本性。
就连天子膝下,不少一国皇子公主都愤愤难平,勃然大怒,脖颈之间青筋鼓胀。
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将叶家一众黄侍生吞活剥。
一时之间,潘白等人都被暴乱人头攒动的众人纷纷倾压覆盖。
更有甚者,曾经那位与潘白齐名南岭双剑的孟子愉都面目狰狞地抽出长剑,与之激战起来。
就在气氛愈发僵硬绷紧时分,咣当一声玄铁重门开启之音。
自阴影处忽然现出一道纤长消瘦的身影,一袭淡色黄衣质地轻盈,衣袖间绣着的浅浅镀金丝线在光影交错里隐约闪着华泽。
女子目光平静地看着堂内动荡局势,澄明如镜的眼眸古波无澜。
原被习惯以怀抱姿态的承影此刻却是改了方位,悬在了腰间。
因为她此刻如玉的双手已经沾满了药灰与污渍。
看到这名女子的出现,整个场间的人都止了手中的动作。
原本仿佛喷着熊烈怒火的粗重呼吸声在这一刻也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声。
那是对求生的谨慎**。
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那群人看待骆轻衣的目光。
露骨,狰狞,丑陋,愤怒!以及渴望!
潘白与孟子愉同时收剑,潘白看向骆轻衣眼神一如既往的谦虚尊敬,还不忘行执剑之礼。
可潘白的腰还未甚至,便听得他身后孟子愉那阴厉至极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便是叶家黄侍?叶家的世子妃?一个人躲起来当真是好轻松,好惬意啊。”
不复以往的故作温和眼神,此刻早已被阴毒所代替,视线如同刮人的刀子一般在骆轻衣那张姿容清秀的脸上打着转。
看着她洁白无瑕的面容,他越看越怒,道:“可真是好手段,尸瘟毒爆发,所有人就连叶公都不能幸免于难,如今场间唯有你一人,肌肤雪白如玉,毫无毒气入体的征兆,如此想来,你必是有了解毒之良策,又何必藏私!”
骆轻衣抬起玉臂,轻拢鬓间发丝,似笑非笑道:“方才我听到有人夸我上一代黄侍首领散功救人,风采逼人?”
那位夏家年轻弟子顿时皮笑肉不笑道:“你还记得上任黄侍首领,看来你的良心还没有被狗吃掉!
不错,上代黄侍舍己为人,舍生取义,是我辈之楷模典范,你若不想污了叶家黄侍军之名,理应效仿!”
骆轻衣面上笑容未减:“看来你十分赞同认可上代黄侍首领的做法?”
夏枉知挺胸抬头,义气凛然:“舍我为苍生,人人敬畏而效仿,如此大晋才能延绵万古,武运隆昌!”
“好好好……”骆轻衣面上笑意愈发浓厚,
清澈的眸子扫视那群人。
她轻笑道:“你们心心念念的解药自是有的,也能够解当下之危,既然你这么游觉悟,当真也是解了我一大麻烦事。
实不相瞒,如今这解毒之丹药还差最后一位药引,正是各位修行者的心头血,不知这位姓夏的小兄弟可否能够舍生成仁,救救大家啊?”
听到有药可医,这群人非但没有得到半分理智,反而愈发眼眶狂乱赤红,个个喉结滚动,猛咽口水。
话头又是一转地看着夏枉知,声音却是诡异的温和劝慰,猩红的微笑模样不禁让夏枉知毛骨悚人。
“夏公子,你方才也说了,舍身取义,你欣之向往,如今这良药就在眼前,区区一些心头血对于修行者而言,实在是不算什么的,对吗?”
夏枉知冷汗狂沁,张哑着嘴巴还未来得及说话。
便听得骆轻衣带有一丝笑意的声音再度响起:“哦,忘记说了,解药所需分量颇多,心头血的数量应该是要致命的,修行者也扛不住。”
众人沉默不过片刻,又有人发出无谓的笑声:“舍己为人,夏公子愿意效仿当年黄侍首领,呵呵,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啊是啊,若是解毒丹药制作出来,夏家家主也就是您的亲生父亲也能因此而获救,实在是父慈子孝,令人艳羡啊。”
“有道理,如今一举成就仁义之名的机会就摆在了夏公子面前,还望夏公子牢牢抓紧啊。”
“我……”夏枉知狰狞的面容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惧意。
他忽然发现,那些如欲吃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不再是仅仅针对黄侍众人。
这如火如荼的视线如今却是转眼之间全部落到了他的身上。
似是看出了他面色的迟疑与畏惧,这群人顿时暴露出了野兽的凶狠。
有人上前一步,目光死死锁定夏枉知:“还是说夏公子不愿!但这里所有人都关系到大晋生死存亡,还有你的亲生父亲,你若拒绝!你便是千古罪人,万死难辞!”
“不错!既想成就英明,怎能不付出点代价!”
夏枉知此刻哪里还剩半点嚣张气焰。
这才想起自己的父亲,目光哀求的看了过去。
夏季侯心中沉怒,大骂一声蠢货!
一开始便提醒了你这蠢货谨言,你偏偏不听,如今惹火上身又有谁能够护你!
看到连自己的父亲都偏开了他的视线,夏枉知心中顿感悲凉,觉得这个世界对他好不公平。
当即就崩溃大哭出来,目光凶狠地瞪着骆轻衣:“凭什么要我的心头血!我又不是治病救人的医者,你才是!为何你不去死,取你自己的心头血!你怎么就这么自私!”
面对这可笑的发言,骆轻衣却是敛去了面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我要开炉炼丹啊,没了性命空有药引你会炼丹吗?”
面上神色居然还很是无辜。
“不错,骆姑娘大仁大义,开炉炼丹救人,夏公子怎能还想着妄夺她人性命来成全自己,这与你方才说的话完全不符啊!”
“大家伙别废话了,时间紧迫,夏公子无法下定决
心,我们来帮帮他吧?”
“好好好……此言有理!”
顿时,一众人蜂拥而上,一只只布满脓疮丑陋的大手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朝着他贪婪抓来。
夏枉知目光惊骇绝伦,心中只觉得这些恶心丑陋手掌的主人就像是一只只饿狼,正欲将他从里到外,所有的血肉内脏都含着血污一同分食咽下。
遍体寒凉!
他双目涕零直下,泪水滚至伤口之中更是痛得撕心裂肺。
他挥舞着手中武器,下身也不知何时连连失禁,却全然未察的失控大吼:
“别过来!你们他妈的别过来!这不关我的事!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呜呜呜!!!”
众人扯下衣带狠狠打结,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的绑在骆轻衣面前:“世子妃殿下,现在可以了吧?”
骆轻衣啧啧两声,却是受不了他身上的失禁骚 味连连后退两步。
用一种很是遗憾的神态说道:“真可惜,他毒气已经很深了,他的心头血没用啊,不如这样好了,你们自行择定人选,我先去看我的药炉子了。”
说着,她便留下一群呆滞茫然的人群朝着天子御座下方的那位紫色身影招了招手:“还烦请紫渃公主为属下试药。”
见这一把火居然烧到了秦紫渃身上。
一直闭口不语的天子骤然眼眶大睁,似含雷霆之怒,直射骆轻衣:“你不要太放肆了!”
“父皇。”秦紫渃却是柔柔起身。
紫色面纱之下的脸也浅有碧绿色的线文流转,只是不深。
这一现象无关修为,而是她那炼器师父一直以那口‘破锣’为她护体,因而所受尸瘟毒不必他人那般深烈。
“不过是试药而已,难道父皇还信不过叶家军吗?”
秦紫渃欠身行礼,礼仪周道,却再未多看天子一眼,转身利落的跟随者骆轻衣今日铁门暗侍之中。
皇袍之下,一只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天子早已料想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尸瘟毒虽然恐怖,但他一直深信,只要牺牲叶家黄侍一人,便可度过此次毒瘟之劫。
而他一直也很相信叶家军,相信那位黄侍女子定然不会拒绝。
可直至发生了刚才种种,他看到那名女子从容的周旋在那群亡命之徒的疯子之中。
在如此绝望之境里还能够如此玩弄人心,他一时之间也有所动摇。
难不成她成了世子妃,即将享受到王权富贵,便……不想牺牲了?
天子冷汗沁沁,忧心慎重。
铁门合拢,满是药香残灰,一方丹鼎悬空立于暗室中央,底部丹火烧得正旺。
骆轻衣很快取来一碗散发着清郁药香的碧色药汁,递给秦紫渃道:“喝吧。”
秦紫渃解下面纱,没有犹豫端过直接饮下,一滴不剩。
对于这份信任骆轻衣没有意外,但还是含笑道:“这么相信我?”
(ps:有人说北北最近剧情很应景……真不是啊,这是前些日子写好的存稿啊,嘤嘤嘤……)
第八百六十四章:是唯一,所以珍贵
秦紫渃低头看着碗中残留药渣,一双水润柔则的温和眸子如湖水泱泱清澈:“并非我相信你,而是你信任我,不是吗?”
把玩着一枚不知名药材的素手微微一颤,骆轻衣掀了掀眸子,看着她含笑道:“猜对了。”
秦紫渃眼眸温润地看着她:“那么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呢?”
骆轻衣轻轻一笑,她自早便知晓这公主的聪慧过人,也没有拐弯抹角,背过身去,轻解衣带。
“帮我上一下药,谢谢。”
在秦紫渃眼眸微张之下,衣衫滑落,但看到的并非是一副美人完美无瑕的洁白玉体。
因为在那洁白肌肤之上,布满了猩黑血红交错的斑点,遍布全身。
那斑点毒黑之中又透着深红的血丝,血丝如活络的经脉一般微微跳动着。
秦紫渃能够感受到,那每跳动一下,便吸收了一缕肌肤下的生气以及精源。
原本充盈光润的水弹肌肤,此刻却是干瘪如枯皮的难看。
可骆轻衣面上却是带有毫不在意的淡然平静,好似这身体不是自己的。
她淡淡说道:“桌子上有一盒药膏,是有毒的,不过你方才已经喝了解毒药剂,所以无妨,可以帮我上药。”
秦紫渃震惊办响无言,骆轻衣也极有耐心的沉默等待。
待到回过神来,秦紫渃一句话也没有说,蓦然的拾起药膏,替她上药。
正如骆轻衣所言,此药膏带有非常强烈的毒性。
光是以指腹承载,都能够感受到针扎深深痛入神魂的感觉。
而与此同时,秦紫渃方才饮下的那碗药汁也发挥出了惊人的药效,抵御着那强烈毒性难入她体。
那令人难以忍受的巨疼不过一瞬相触,便消失散去。
在上药之前,秦紫渃没能忍住问道:“你可有提前服下解药?”
骆轻衣抿唇一笑,道:“那解药与我身上毒伤药性相冲,不可乱服。”
秦紫渃低首蹙眉:“可是……会很痛。”
骆轻衣目光一转:“痛着痛着就习惯了,劳驾公主快些上药,虽说同为女子,但赤身**的终究不雅。”
秦紫渃叹了一口气,终是将那药膏一点一点的抹了上去,面色沉思道:“世子妃身上这中的也是尸瘟毒?为何与其他人不一样?”
骆轻衣眉目微挑:“你方才唤我什么?”
秦紫渃有些羞怒:“方才外面那些人也是这么叫的,有何不妥吗?”
骆轻衣眯了眯眸子:“没有,只是觉得你用这般淡然却难掩的不甘之色喊我一声世子妃好玩极了。”
秦紫渃有些无力,决定不再继续跟她讨论这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没什么,也是尸瘟毒,只是我从小便跟着师傅尝遍百草,身体里的血液含有万千不同种的药性,所以毒发的征兆与常人会大不相同,这可真是走运,我可是瞧见了那些毒发人的脓疮模样,若是长在我身上可真叫人受不了。”
听着她那无谓淡然的语态,秦紫渃无奈道:“可即便如此,如今你这身子也算是毁了。”
骆轻衣沉默了片刻:“我不在意的。”
秦紫渃不动声色的上着药:“可有人会在意。”
“瞧瞧这酸劲儿,放心吧,他所在乎喜欢的那个人,不会是我。世子妃这三个字,也不过是叫着好玩罢了。”
秦紫渃冲她眨了眨眼:“可我也没说‘他’是谁啊。”
骆轻衣神色滞凝,有些温恼。
细长的指尖均匀得涂抹着药膏,秦紫渃突然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极轻:“算了吧?”
骆轻衣只当她是劝慰自己放弃心中对叶陵的想法,不由失笑道:“放心,我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这句话是真心的。
与她而言。
这一生。
一块糖枣泥糕,一把承影剑……足矣。
她所求,素来就不多。
尤其是对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她从来不会过于奢望。
秦紫渃擦药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我是说,炼丹,算了吧?”
指腹之下的肌肤微微绷紧一瞬,随即很快放松下来。
“为什么?”
秦紫渃涂抹完背后上的伤势,继而转至骆轻衣的前方。
她抬眸看着那张清秀雅俊的面容,沾有药膏的那根清凉手指又点到了她的锁骨之处,动作轻柔细细擦匀。
“我又不傻,虽然我只会炼器不懂药理,但也能够看出你将自己弄得如此模样断然不是因为尸瘟毒。”
秦紫渃低垂着眉眼,模样说不出的温顺动人,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的大逆不道:
“外面那些人……不值得你这么做的,你应该生气,而不是在这里炼丹。”
骆轻衣忽然抬手握住秦紫渃的手掌,此刻骆轻衣的手掌散发着与肌肤之色全然不搭的滚烫温度。
就仿佛手掌里的鲜血在因为某种痛楚的折磨而沸腾不休。
四目相对,骆轻衣轻轻一笑:“外面可有你的父皇,也有我叶家之主,文武百官,我的同僚与同胞,难不成这些人的命加起来还不如我的命重要?”
双手缠握之下,秦紫渃能够清晰地感受道骆轻衣这副身体之下隐忍的剧痛与煎熬。
她心中叹息,也不知这个女人是如何抗下来的。
她抽出自己的手,弯下身子拾起衣衫,替她穿好。
与此同时,她竟是给出了一个跟叶沉浮相同的答案。
“当然。”
水润温泽的眼眸闪熠出某种光彩来。
她一字一顿,她郑重认真,如同起誓:“你可是他的世子妃。”
世子妃是唯一的,既然是唯一的事物,自是唯一的珍贵。
昏明不定的密室之中,古老炼药铜炉内时而发出噗噗的沸水翻滚之声。
骆轻衣那张苍白清瘦的面容在幽幽灯火之下说不出的憔悴脆弱。
她凝着那双水色眼眸,平静道:“我心向水,君心向山。”
秦紫渃讶于她的直率,随即微微一笑:“子非鱼,焉知鱼不好水。”
骆轻衣秀眉微挑,缓步来至炼药炉旁,以手掌贴着炉壁。
一轮元力光晕自她素白的掌心晕荡,炉内翻滚沸腾之音顿时止歇。
她睫羽微垂:“您可真是一位奇怪的公主。”
秦紫渃拾过肩上紫纱,正欲重新负面,随即目光一动,
却是发现自己手背之处原有的淡淡绿色血丝已然消退。
她转目望去,轻嗅着药炉之内散发出的淡淡药香。
分明解毒丹药还尚未完成,可正是这未成形的丹药仅凭着一缕药香便将她体内的尸瘟毒有所压制下去。
秦紫渃双眸惊撼地看着骆轻衣,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已经炼制出了解毒之药。
骆轻衣在她的目光注视之下擦着木梯上了炼药鼎的鼎口旁,手中轻捏着一跟长长的银勺,在其中轻轻翻搅不断。
“别这么看着我,方才我在外界说还差最后一道药引,并非虚言。”
秦紫渃正想问缺什么药引……
“报!!!!!!”
一名皇城军卫自结界之外紧急来报。
急促的战马啼声踏碎街道青石,一名赤衣小将背插四道黑旗,旗风猎猎。
小将翻身下马,单膝抱拳隔着结界跪下,高声朗道:“沦陷于江南川芜山上卿大人苏安,于近日辰时三刻归于永安城!”
咯吱咯吱的马车声滚滚而来,出现在东雀街尽头另一侧,此刻马车之上,充当马夫之人,正是一身黑衣的赫连。
天子豁然起身,炯炯有神的双目之中爆发出惊人光热。
他步步走至结界旁,隔着光幕大门相识以对,沉声道:“苏卿可还安好?”
那名小将答道:“苏大人重伤垂危,心脉五府尽损,危矣!”
天子身躯狠狠一晃,唇色青白:“快速传太医院御医!”
可他心中也十分清楚,这般伤势,太医院内即便是梁复出马都难以保全其性命,更何况圣手梁复此刻与他一样同困与听雨轩之中。
那名小将忙又道:“圣上!依苏大人之女言,叶家黄侍骆姑娘可解苏大人之危。”
天子动荡的双眸顿时有所稳定,随即皱眉沉思道:“可现下黄侍骆轻衣正全力解救尸瘟毒之危,这……”
不论是皇城之中爆发于听雨轩内的尸瘟毒,还是苏安之性命,都是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的重事。
两方皆难以割舍轻缓。
马车缓缓而至,车帘被一只洁白小手掀开,探出苏天灵那张苍白着急的清秀小脸。
她蹙眉凝视着结界之中的众人,焦心急虑道:“这尸瘟毒究竟还要几日能解,我的爹爹他撑不了多久了!”
堂内众人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血红杀伐之意肆起。
要想炼制出解毒丹药,势必意味着要牺牲。
可谁也不愿意成为牺牲者,他们更想成为平安喜乐的获救者。
铁门咯吱开启,骆轻衣自昏暗灯影之中缓步走出。
她目光平静的看了一眼兵侍首领张锵,张锵立即会意,从怀中取下一枚金牌。
牌面之上,一片光滑,并为刻画出任何事物。
他指锋凌空飞转成疾,一道道金黄的符线龙飞凤舞交错成型地落在牌面之上,很快一道符牌成型。
他一言未发,将手中符牌递给骆轻衣。
骆轻衣手握符牌,面色平静地朝着结界光幕方向走去。
天子顿时会意过来她要做什么,眉头大皱:“不可!”
(ps:北北磨刀霍霍向猪羊……不对,是轻衣。)
第八百六十五章:世子妃节哀
骆轻衣当然知晓他担心的是什么,脚步未停道:“陛下安心,我既有心出去,自然有着控制瘟毒不让其扩散的能力。”
在金牌之上刻画的符线快速游走起来的瞬间,骆轻衣轻松跨过那道光幕结界来至马车旁。
她静立于马车下方,静静地看着苏天灵。
苏天灵随忙折身,将昏迷的苏安抱了出来。
两根细细均长的手指隔着雪色丝帕搭在苏安腕间,搭脉不过三息,骆轻衣微阖的双眸缓缓开启。
“通元境的手笔,这可真是太瞧得起我了,这会儿轻衣倒是十分好奇,究竟是谁告诉苏小姐我有着医治苏大人的力量。”
看着她不过简单搭脉就能够看出那一掌之力有着通元境的威力,苏天灵不由对她信心更足了几分,随即面色微微复杂说道:“合欢宗,苏邪。”
听到这个名字,骆轻衣眉头微蹙,收回了手指。
在手掌收回拢于衣袖之内的瞬间,苏天灵却是敏捷地发现到了她那修得圆润得当的指甲,却是透着一股难以明说的青灰死意,看着令人不是很舒服。
心中暗自皱眉,细细凝望她的衣袖。
微风浮动,吹起轻衫广袖,一截细长莹白的指尖在风袖里若隐若现,却发现方才那青灰一幕不曾存在,好似错觉一般。
苏天灵不禁揉了揉眼,只当是这几日连夜赶路,劳累所致才会有此错觉。
骆轻衣眸子微微下睨,好似没有察觉到苏天灵的打量视线,神情平静地从药包之中取出一卷长短粗细不一的金针。
她甚至无需解开苏安衣衫,落针手法入神,针针精准无比地扎入适当的穴位之中。
虽说平日里流转在九州里关于黄侍‘金针可渡人’、“从阎王爷手上强人”这种美誉有些夸大成分,但能够盛名于九州,这点绝非虚名。
不过几针下去,苏安那垂死濒危的面色就已然多出了几分血色。
而对比骆轻衣,虽然神态坦然轻松,下针如高圣棋手下子落棋一般无需丝毫犹豫停顿,快迅如疾风。
可苏天灵却能够清楚地看到在她秀白的额头之上,布满的细密的汗珠。
她忙取出帕子,正欲为她擦拭汗水,却被骆轻衣淡淡扫了一眼,十分冷淡道:“别碰我。”
递出帕子的动作尴尬僵住,苏天灵心道或许叶家军多是洁癖孤傲之人,不喜生人触碰,随即也没有多余的肢体接触动作。
骆轻衣没有抬袖擦拭汗珠,体内元力腾腾运转,自行将那汗珠蒸发干净,继而继续落针。
赫连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眸沉思。
但很少见的,那双冰冷的眸子少了平日里的几分寒意,多了几分肃穆礼敬。
温柔的小南风,飘洒着雨丝的清凉,带着几分古意铺面而来。
车帘在温风细雨里卷帘而起,骆轻衣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般的自小南风里掀眸浅凝,扫了一眼空荡再无他人的昏暗车厢,手中再落一针,苏安气息恢复平稳。
她低垂眼帘,平静轻语:“苏大人既是回归,为何不见我家世子殿下?”
苏天灵面色赫然一僵,唇色微微发白。
骆轻衣专心落针,并未注意到苏天灵面上的细微变化。
而早已得到全部消息的斥候小将沉默片刻,随即沉声发言道:“叶家世子,自六日前……殒身,川芜山,合欢宗!”
取过下一根金针的手微顿一瞬,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骆轻衣睫羽在南风微雨之中轻颤如蝶,挂坠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雨珠,煞是冰凉好看,她面上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一语不发地继续施针。
而整座听雨轩,全然陷入了诡异一般的死静。
天子双眸大睁,深深不信。
良久以后,终于有人带着一丝瑟瑟发抖的颤音发声言道:“世子妃节哀……世子殿下英年早逝,我等痛彻心肝,只是伤痛归伤痛,如今大晋之危切不可因这点私人之悲而消极懈怠啊。”
“是啊是啊,一切唯有度过危机,我们才有余力来共建世子陵位,如今南北大战将近,还望世子妃坚强啊。”
嘈嘈切切之音,听起来多是为叶陵命丧川芜一丝唏嘘惋惜,可话里话外,却始终逃不过救命解毒。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私。
毕竟,天大地大,自己性命最大。
叶家世子死了就死了,借用叶公的话,那就是他的死,干我底事,又不是我杀的他。
我们身中尸瘟毒也很无辜,我们知晓你们叶家得知如此噩耗自是心中沉痛万分。
那好那好,我们陪你一块沉痛便是,只是沉痛归沉痛,这尸瘟毒你还是得给我们解决,决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来耽搁大事。
死人,绝不能影响生者!
骆轻衣面上无悲无喜,睫羽之下漆黑的眼眸仿佛蕴含着千年之墨,她落下最后一针,苏安气息已经恢复匀长绵延。
她平静向苏天灵交代嘱咐道:“金针七日后再拔,需要引导元力修复他碎裂的心脉五府,每日喂他服用回元丹,但切记不可直接服用。
以他如今虚弱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起那强劲药力,将回元丹碾磨成粉,分三次,早中晚加在白粥之中喂服下去,再备下一些补充气血的药材。”
再这样古怪的气氛下,苏天灵怔怔看着细雨绵绵里的黄衣女子,心中费解。
在得知陵陵死讯的她心中都悲沉抑郁许久,即便从川芜山来至永安城,整个人始终都如置身于梦幻之中,难以接受。
可为何眼前这位黄侍姑娘,陵陵钦定的世子妃,却是不动声色,眼底看不出一点情绪呢?
苏天灵心中一时茫然无措,愣愣地听着骆轻衣继续语气轻柔平缓道:
“至于苏大人体内蛇毒并不难解,且不致命,府中大夫便可解除……”说道这里,骆轻衣语调微微一顿。
袖袍之下的指尖轻抚腰间剑鞘,她眸光毫无波澜起伏地看着苏天灵那双蓝色眼眸。
继而她又是用一种平静如水的声音说道:“世子殿下,尸骨何在。”
从初始第一字至最后一字尾音落定,不带一丝动摇与颤音,就仿佛在认真的走一个过场而发问。
苏天灵从那双眼眸里,看不到任何的悲伤与难过,清清涟涟,干净澄澈。
与之相比,苏天灵却是语音
颤抖,双眸合闭道:“尸骨……无法还乡,已经焚成灰烬。”
骆轻衣眉头微蹙,可她眼瞳里仍旧没有一丝变化,声音清浅:“如此,便只能置办衣冠冢了。”
苏天灵豁然睁眼,双眸早已湿润:“你为何能够如此无动于衷?”
骆轻衣缓缓起身,她面朝听雨轩,低声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因为我要还这些人的自由。”
“轰!!!”
随着她尾音落下,暗门密室轰然发出一声剧烈爆响,整个结界光幕都狠狠颤动。
铁门在爆风之中轰炸而出,不少身中瘟毒身体虚弱的人都承受不住这股强悍爆风,纷纷滚到四落,面露痛苦之色,呻吟不断。
可在呻吟的同时,这群人的眼眸之中却是散发着惊人的亮度。
因为在这场爆风里,有着浓郁的丹成药香。
“丹成了!丹成了,我有救了!我有救了!啊哈哈哈!!!”
“我就知道!世子妃医术无双,定能解救我们!”
“世子妃悬壶济世,定能流芳百世!”
就在得知叶陵身死道陨的消息不过片刻功夫,这些人悲悯的演技也不过维持了片刻。
此刻都在丹香阵阵里,欢呼鼓舞,喝彩连连,恨不得现在就举办宴会与天同庆。
紫色衣袂在狂暴厉风之中轻舞猎猎,尘烟渐散,人影渐渐清晰,是秦紫渃。
紫纱蒙面,手中端着一个紫玉丹瓶,明眼人一眼便能够看出此瓶正是出自于叶家黄侍的玄紫瓶
内有玄元乾坤,正是极佳储存丹药的空间瓶,且能够极好的保证药性不会有一丝流散。
秦紫渃低垂这失去水润华泽的双眸,长长眼睫深垂,衬得那双眸子说不出的憔悴黯淡。
捏着紫玉丹瓶的那只素手指节发白,她目光涣散地看着身前向她投奔而来的黑影人群,脑海里浑浑噩噩,每个人的脸都看得不太清明。
最后还是在天子一身沉喝之中,混乱疯狂的场面才有所收敛。
秦紫渃犹如失魂一般,将手中玉瓶交给天子,一语不发的缓步走至角落一瓶,然后双臂环抱,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
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
骆轻衣面无表情地看着滚滚车轮行驶,消失在这一条古老长街里,尸瘟毒的厄难一事总算告一段落。
她站在天地间,风雨里,接受着天地间的雨幕洗礼,湿透的袖袍之下,那双白玉一般的美丽手掌早已是浓黑一片。
喉间忽然一阵极为不适的痒疼,她低声猛咳一声,以袖捂唇。
随即她低头看着衣袖间如同黑墨一般的脏污,眼眸微眯,嘴唇浅浅勾起。
“轻衣。”一声轻唤,从她身后飘来。
勾起的唇角沉沉而下,她双模恢复水一般的平淡,侧身转望,正是新得了尸瘟毒解药的燕天罡。
此刻他全然已经忘记了方才对骆轻衣的种种恶语言行。
毒疮伤痕渐褪的那张脸露出一个如坠情网小男孩般腼腆红意,双目里闪耀着无不崇敬倾慕之光。
他神色鼓舞振奋道:“那……那个,轻衣……我,我喜欢你。”
第八百六十六章:小贼
骆轻衣轻呵道:“可我是世子妃,现在你若是聪明的话,应该跪在地上像我行礼,亲吻我身前的大地,而不是用这般蠢姿态来说这种蠢话。”
犀利的言辞丝毫没有打退他的决心,倒不如让他显得更为兴奋。
他涨红着脸道:“可你并没有和他成婚不是吗?况且世子已经死了,你又不可能真嫁给他当寡妇。
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证!你相信我,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定为你所向披靡,征战沙场,建下不弱于叶家的战功,让你风光一世!”
喉咙间的痒意又开始刺痛,她强压下不适,呵呵一笑:
“可我现在就已经比你风光了,如今的我是全京都权贵的救命恩人,就连你的狗命,也是我施舍给你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谈你的理想,你的豪情壮志。”
“不过你若是在一会还能够坚持现在这个念头,我便……”
燕天罡双眸发亮,充满期待:“轻衣你待如何?”
骆轻衣缓缓转过身来,隐于风雨另一半张脸也随之显露全颜。
那是一张黑红遍布、如一只只毒蜘蛛肆虐残忍狰狞的脸,美感全无,只剩丑陋与毒恶。
就在她这么转身一瞬的时间里,那半张脸的毒意便终于不受控制的遍布蔓延她整张脸,看起来如同从地狱毒水里爬出来的丑陋恶鬼。
再无小南风雨佳人的半分影子。
天地之间的雨幕洗礼也洗不净她身体上的黑红毒污。
在燕天罡僵硬的面孔神情里,骆轻衣眉眼含笑道:“我便……真是佩服死你了。”
“呕!呕!呕!!!!”
燕天罡如见恶鬼,又如见什么极为恶心丑陋的东西,连连后退狂呕,踩出来的疾步将雨水飞溅,打湿了裤腿衣衫。
此刻他眼中的浓郁情意爱慕尚未来得及完全散去,再配上他这么一副惊恐交加的绝望扭曲表情,实在是嘲讽意味十足。
看到这一幕,骆轻衣从轻笑逐渐转为大笑,从大笑转为仰天狂笑。
二十年,她第一次这般失控肆意狂笑。
风雨潇潇微雨,细绵小雨在她黑红的眼眶里蓄不出半分朦胧水意来。
微雨之下,有人无声哭泣,有人癫狂大笑。
有人高倚阁楼小窗,低垂眼眸,四尾散地,丧失魂灵。
“咳咳咳……”
中止那风雨里笑声的是抑制不住的咳嗽之音。
骆轻衣双手捂唇,狂咳不止,黑发自她消瘦的双肩垂落,很快那乌黑猩红的血沾满了她的唇齿,她的双手,她的衣袖。
可她眼眸仍是弯的,嘴角仍是微翘着的,显得很愉悦。
她凝视着燕天罡那宛如身后有恶狗追跑而仓惶奔跑的狼狈背影。
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她极为艰难的止了咳嗽,嗓音沙哑:“并未成婚,不代表着……我们不会成婚。”
三日后,一切回归安宁的京都里,传来世子娶妻大婚的消息。
……
……
凤陨宫,坐落于灵界太古七绝灵山之一的九齐山。
九齐山中传奇无数,最为广为人传的便是此山是由盘古创世时期,曾经遨游星海,惊天动地,召唤星
火,臣服于神界帝尊坐下的创世神灵凤凰涅槃归陨之地。
以骨化神山,以血肉化万千凤火神殿。
山中自古而结下风雪梧桐,知时知令,梧桐百鸟不敢栖,唯有身怀宙宇的神鸟之王凤凰择木而起。
创建凤陨宫的初代宫主,身怀神裔血脉,可被神山凤火收容。
一手创下灵界势力凤陨之名,以护养雏凤成年一展高飞于神界为己任。
九齐山,内含十三主峰,三十六内阁,七十二外阁。
凤陨宫记名弟子则居住在外山山门以外,负责看守山门。
外门弟子则居住在外山山门以内负责看守七十二外阁。
内门弟子则居住在内山山门之中,负责看守三十六内阁。
而九齐山内十二主峰则是凤陨宫真传弟子以及其上长老师尊们居所之地。
其主峰灵气充沛,高山巍峨,更有远古遗脉灵流,是极佳的修行洞天福地。
刚修完晨时课业的裴青云与一众同门师姐妹们踩着青石山道返回居所苏云阁。
苏云阁正是凤陨宫七十二外阁之一,立于山巅之上,能够看到远处连绵雪山巍峨,彼方熊熊火殿在天地大雪间里难消难灭。
一轮旭日东升,日光生生铺入山间清泉里,在飞溅的泉水清澈浪花里,倾洒出点点碎日金光。
凤陨宫每日清苦修行,光是晨时课业的剑课修行都是极为辛苦锻人。
裴青云额有浅浅薄汗,席地坐在阁楼小梯上与几名师姐妹们难得偷闲,饮上一壶山间冷泉。
裴青云面朝东际,俏脸之上带有微微黯然失落。
这时,她身边一名交好的师妹看到她面上神情,不由出声道:
“裴师姐何以神色如此沮丧,师妹可是听说裴师姐前些日子从岷归雪山中意外获得绝种稀世灵果往生果,有着提升修行境界极为显著的效果,更能续命千年之久,你怎么还这般愁眉苦脸的。”
裴青云心中有苦难言,虽说她的确是成功获得往生果。
但与此同时,也因为她捡了一只小狐而导致隐师姐消耗了极为珍贵的沧海星魄。
此事宫主尚未知晓,故而祸事还未临头。
隐师姐也曾亲口答应过她,不会将此事缘由告知宫主大人。
可自岷归雪山回归之后,裴青云的一颗心怎么也无法落定。
她清楚知晓,距离隐师姐修行功法再度失衡反噬之日也极其之近,若是真出了事,此责非她能担。
况且岷归雪山一战,虽说她无伤而归,但对于惨败于那一众隐世宫外门弟子之事仍旧耿耿于怀。
诸事不利,那往生果的确最后落入了她的口袋之中,且不出任何意外的带回了宫门之中。
可她的贴身宫门凤剑也在那一战之中折毁。
凤剑是隐世宫内门弟子的身份象征,是在进入宫门之日,由授剑长老亲自授予凤剑。
每一名内门弟子只有一把,极为珍贵。
佩剑损毁,那便意味着技不如人。
对于凤陨宫弟子而言,是一件极为耻辱之事。
更遑论她是被一群实力不过凝魂的外门弟子打败损剑。
如此情况,宫门之内
的铸剑长老不会无偿替她修复凤剑,唯有提供出等价的贡献点才可。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将那枚往生果兑换成了等值的贡献点,用以修复凤剑。
如此算来,倒还真是空手而归。
裴青云面上苦笑一阵,目光微闪,看到楼宇东篱下处,一道灵活的白色小影在山草里窜来窜去。
圆圆地小脑袋从草堆里拱出,一双湛蓝像水洗过一般的眸子滴溜溜地打量着众女,一点也不怕生。
尖尖长长的狐狸嘴里还吊着从小厨房新偷来的一只油汪汪鸡腿。
正是她获得往生果当日被隐师姐捡回性命的那只小狐。
裴青云面容无奈地冲着那只小狐招了招手:“狐狸过来,你这又是去苏云阁厨房偷鸡腿了?要是让王师妹知晓了,又要拿擀面杖抽你了。”
若说岷归雪山唯一的收获,怕是只有这只品种普通的小白狐了。
原本还想着就算这只小狐狸资质普通,可怎么说也是从隐师姐那儿获得了沧海星魄蕴体养魂。
再废的凡体若得如此一块凝实雄厚的沧海星魄,如何干枯如死海的丹田气海也能够充盈波浪滔天。
若是好好将这只小狐好好培养一番,训成妖兽坐骑也是一件极为美妙之事。
可她将这只小狐好生探测了一番,却是发现它体内气海严重亏空,难蓄方寸元力,一点战斗力都提升不起来,身板也永远的只有这么大。
莫说成为一方呼风唤雨的强大妖兽,怕是连成为一只代步的坐骑都能给她一屁股压死了。
裴青云忧伤的想着。
有人看到小狐在草丛里探头探脑,女人的天性自然是对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大发爱心,连连招手逗弄。
陵天苏入凤陨山门,在这群女子的悉心照料之下,体内伤势大有好转。
内门弟子的物资药物总是不缺乏的,几日功夫下来,烧秃掉的毛发都蹭蹭得长了回来,圆滚滚地模样实在是招人疼爱。
看到众女朝它招手,喜滋滋地摇着尾巴就从草丛里晃了出来。
“小家伙,来来来,来姐姐这,姐姐这有上好的凝脂甘露,喝完身体棒棒哦。”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只小狐狸当初在咱们这的时候那般凋零模样,如今倒是生养圆滚滚的了。”
“啊哈哈,能不圆滚吗?每日偷吃厨房的烧鸡烧鹅,王师妹都快给这小家伙烦死了。”
一片欢声笑语之中,陵天苏慢悠悠地晃荡着脑袋。
结果……除去它脖儿上除了挂着那一串古铜小铃铛以外,还勾着一条细细的白缎软绳,细长的软绳后面,挂着一片柔软布料。
待看清那布料的款式与模样后,众女口中调笑之语顿时停歇下来,面色古怪的看着向她们蹭过来的小狐狸。
陵天苏扑通一下,十分灵活的窜入裴青云的膝盖上,很是聪明地用前爪捧着鸡腿啃着,没有让那油渍蹭到半点在她衣物上。
众女凝视良久,终于有人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来,拈起他背后挂着的衣物。
面色极其古怪憋笑道:“这只色狐狸,从哪里偷来的姑娘家肚兜,这也忒有本事了吧?”
(ps:那么问题来了,猜猜这是谁的?)
第八百六十七章:清蒸吧
这肚兜自然只能是她们九齐山的女弟子们的了,既是同门师姐妹,相熟的都在这了。
若是不相熟的,由她去还,想必是尴尬死了。
这要她怎么跟人家解释?
就说我养的灵宠公狐狸偷了师姐你的肚兜,实在不好意思,特来归还?
真是想想都让人头大。
“噗……那个裴师姐实在也不必如此烦恼,既然同为凤陨门人,想必这位师姐或是师妹不会太过于在意的,更何况如今就快开春了,灵兽们时而耐不住寂寞蠢蠢欲动,行下一些匪夷所思的荒唐之时也在情理之中,人家会理解的。”
“不错不错,我可是记得九齐山上的沾舟峰的田七长老负责圈养的一匹雪灵狐亦是年年春季日夜发 春嚎叫,惹得整个九齐山不得安宁,夜夜难眠。
狐狸到还算是不错的了,每日不吵不闹,也没见他做些什么羞羞的事情,不过是顺了一件肚兜,还回去就好了。”
裴青云无奈连连摇首,用指尖点了点陵天苏的脑袋:“你啊你,真会给我惹事,这要我去哪找这肚兜的主人。”
陵天苏吐了口中的鸡骨头,正舔着爪子上的毛发,似是听懂了她这么一句话。
于是抬了抬狐狸眼,随即背过身去用爪子勾过肚兜,并且指了指肚兜上的绣纹。
裴青云惊奇这狐狸居然有如此灵性,好奇的目光转望而去。
只见那秀巧肚兜由素锦织成,上绣有淡金凤凰栖息梧桐之图案。
看到这一幕,裴青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底传来某种重地落地的扑通之声。
强压下心头的不妙,心中安慰道:无妨无妨,不会这么巧的,许多内门弟子里的姐妹们也经常效仿那位行事作风,说不定私下也会暗自绣此图绘。
虽说‘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
在此山之中,那位隐小师姐是单薄名贵高云之中展翅翱翔的神鸟凤凰。
她们则是其臣服其羽翼之下的百鸟,自是不敢乱以梧桐为纹。
可肚兜这种私密之物,旁人也看不到,说不定倒还真有一下胆大妄为者,私绣此图。
毕竟……隐师姐那是什么人物,怎么会如此大意,叫一只普通小狐给偷去了如此私密之物。
这般想到的裴青云不禁放宽心来,会心一笑。
结果紧接着,她便看到那只小狐尖尖的狐狸嘴狡黠一笑,再用爪子翻了个面,指了指。
肚兜隐秘一角,却是以白线绣下一个眼色浅浅小小的‘隐’字。
裴青云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黑云蔽日,心中早已是昏天暗地,有种就此一头撞死的冲动!
特么的!
这还真是隐师姐的肚兜!
这只臭狐狸,从哪弄回来的,真是要她的老命啊!!
众女的目光也一只顺着陵天苏的爪子好奇看着,待看清那个字的时候,场面一度安静良久,鸦雀无声。
直至风声惊起湖畔涟漪,锦鲤跃出水面。
众人惊醒,反应过来的时候生生距离裴青云已经有了十步之遥。
她们个个冷汗沁沁,心中一想到那张冰山般的绝世面容,她们就腿脚发软,心惊
胆寒。
裴青云哭丧着脸,面色灰白白的:“隐……隐师姐应该会原谅我的吧?”
众女一面讪笑一面后退,试图离开这间阁楼。
就在这时……
风云轻快地移动起来,天空之上,黎明破晓里的一轮红日如血,火烧云烈烈燃烧。
清绝白衣在阳春白雪里猎猎作响,霜青玉笛的白色穗子在腰间迎风轻舞,只见她神仙玉骨之姿,清修出尘。
她这次并未携乘随身灵凤,而是踏着火色流云而来。
睥睨凛然的凤眸不怒自带微凉寒霜之意,锋薄霜白的嘴唇微微抿起,冷淡的眸光扫落而下,空气乍被凝滞,滞的心寒。
众女面色苍白,冷汗沁沁,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分。
裴青云更是快要哭了,看着天空之上女子青丝如瀑的秀发比起往常多了几分深青色的微润。
心道完了完了,她怎么给忘了,每日在弟子晨练课业的时候,隐师姐都会在主脉山峰山中雪泉内沐浴洁净。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裴青云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
凤陨宫十三主峰每一座主峰皆设下千百道护山结界古阵,即便是凤陨宫内门弟子擅自闯山都会被古山剑阵所伤。
这只狐狸莫不是仗着自己身板小,古阵阵法一时打了瞌睡,让它钻了空子?
冷汗淌下之余,裴青云低眸之间还看到那只小狐蓝色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心中哀怨大嚎。
你特么该不会还看了隐师姐沐浴吧?
真是清蒸了你都不活该!
“那……那个……隐师姐……”裴青云面如苦瓜,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凤陨宫历来极重血脉,像隐司倾这般的真传弟子身体血液里都留有上世古神的血裔遗脉,是为当世稀脉血统,高贵不可侵。
为了不让这般血脉强大的真传弟子血脉遭污,所修的功法皆是斩情斩心,绝情绝欲。
故而历代以来,凤陨宫内所收的男性弟子少之又少,就连沾舟峰上所圈养的雪灵狐大部分都是母狐狸。
在凤陨宫内,男女比例差极其之大,像隐师姐这样的,自是杜绝任何雄心生物的近身与触碰。
这只狐狸,可谓是犯了隐师姐的大忌!
火云散去,隐司倾飘然降落,凛寒的眸子凝视着裴青云怀中小狐,含着一丝让人捉摸不轻的薄怒。
但见小狐脑袋上还套着细软肚兜,随着毛发在风中飘零,猥琐可爱的模样真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语不发,冷淡地朝着裴青云伸出一张白玉似的手掌。
裴青云顿时会意,忙不得送的去扯陵天苏脖颈上套着的白色肚兜。
还好还好,虽然隐师姐看着表情是冷了些,但观这模样,想必只要就这样还给了隐师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
某人满怀庆幸的想着。
接过一拉,嗯?没拉动?
裴青云低头一看,就看到她养了多日的小狐狸龇牙咧嘴的发出呜呜低吼之声。
死死地咬着肚兜一角就是不撒口,呼啦啦的口水很快将柔软布料糊湿。
“我……你!你咬着不
放干什么!松……给我松口!”裴青云简直要气晕过去了,面色急得涨红。
任她如何用力拉扯,将小狐狸脖子都用力勒了起来,这货就是死活不松口。
平日素来温顺的狐狸此刻也是呼噜噜地发出警告之音。
隐司倾面上寒霜之意越来越浓,显然是快要失去耐心。
裴青云咬了咬牙,顾不了那么多,抬手就要将这只不知死活的臭狐狸劈晕过去。
可还没等她手刃劈到陵天苏脑袋上,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拦下。
裴青云愕然抬首,迎上那双冰冷凤眸,然而还未等她说些什么,隐司倾便已经不再看她。
凉凉的目光盯着被勒得涨红的小狐,下一刻竟是手掌方向一转,扣着陵天苏的脑袋就将其抓入自己的怀中。
微垂这眼眸下睨着他,细长冷白的指尖在他爪子肉垫上轻轻打圈,用一种只有陵天苏才能够听到的声音淡淡开口:“怎么?苏邪的一件不够,现下还要两件?”
陵天苏死死咬着那肚兜,虽说听懂了她的语言,却没懂她说这话的意思,歪着脑袋咕唧一声。
隐司倾凤眸微眯,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沧海星魄,效力惊人,整块都给这小家伙用了,体内伤势渐好,按照常理而言,应该会慢慢恢复记忆,化形成人。
可这十日过去了,体内外的伤势皆大有好转,为何这神智却是久久不归?
隐司倾抬起手掌,朝着陵天苏的脑袋倾压而下,一股精纯强大的力量波动在他掌心之下凝聚,很快探测其中。
良久之后,她眉宇微蹙,带着几许凝重意味。
手掌离开陵天苏的脑袋,凤眸微张,她低头看着陵天苏,抿唇轻道:“原来已经丧失命魂阴魄,难怪……”
真不知在这家伙身上发生了何等惨烈的战斗,竟然将自己的三魂七魄都丢失了一魂一魄。
隐司倾陷入深深沉思。
若是不找回那一道命魂以及阴神之魄,是不是就意味着它永远都是这副模样了。
不过……这似乎不是她该担心的事。
今日前来,她不过是来取回自己的东西。
凤眸冷凝着陵天苏,平静道:“松口。”
陵天苏一个劲地摇着脑袋,鼻尖耸动不断,眼中倒是并无多少发 春野兽的**,反而不如说带着几许焦急。
“该死的孽畜!你知不知道你偷了什么!再痴生妄念我也护不住你!”
裴青云见他还不知死活,眼珠子都快急出来了。
若是条件允许,她恨不得抓起这只蠢狐狸,一巴掌将她拍个稀烂!
隐司倾目光却是一动,察觉到它的目光示意。
随即想到什么,眸色微凉,一指点出,落在肚兜之上。
很快,异象突生。
一缕缕赤红的光丝如春蚕吐出的细丝一般,缭绕盘旋的渗出布料之外。
很快那赤红光丝包裹成茧,咔嚓一声,破茧成飞红光羽,羽锋如刃,内含狂暴急骤炎炎之威
炎羽凌空直立而起,那根光羽竟是势若闪电一般将空间直线割开,直袭隐司倾眉心灵台要害而去。
第八百六十八章:恶咒
在陵天苏的眼神示警之下,隐司倾早有预防,如何能够让它得逞。
嗡嗡几颤之下,那根光羽挣扎颤休不定,被她用两根纤长手指轻轻夹住。
隐司倾冷哼一声,随手将那根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羽以气劲震散成碎裂光影。
整个苏云阁的女弟子们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这回,陵天苏终于不再咬着肚兜,呜呜两声,松开牙齿用脑袋将那肚兜往她手心里蹭了蹭,示意自己不需要。
隐司倾低头打量许久,端详着它脖颈之间被裴青云勒出的道道深红痕迹。
“这……隐师姐,方才那赤红色的羽毛是什么?”
裴青云惊奇不已,隐隐地意识到事情或许并非就是小狐盗取衣物这么简单了。
隐司倾视线并未从陵天苏身上移开,指尖轻抚它脖颈处的伤痕,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语气淡淡,嗓音如玉:“苏云阁与离瑶峰之间距离颇远,这只狐狸消失这么长时间你会不知?”
裴青云心中微凛,还以为是狐狸擅闯离瑶峰地界而引起师姐不满。
随忙道:“是是是,此事是师妹我看管不当,怪只怪这狐狸太过贪吃滑头,平日里它都是去厨房偷偷鸡腿什么的。
我也是在没想到今日趁我晨练不备居然如此放肆,师姐大可放心,我日后定然严加看管,将它关在地下院中圈养起来,定不会给凤陨宫惹下祸事来的。”
“圈养?”隐司倾秀眉微冷,面容冷淡:“他并非谁的灵宠。”
说这话时,就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自己的指尖正在无意识的搔挠着陵天苏的下巴,而陵天苏亦是一副享受模样,小爪在她怀中乱蹬。
这模样与逗弄灵宠别无二致。
隐司倾刚自雪泉中沐浴来此,此刻肚兜还在他脑袋上挂着,如今仅隔着一层织梢衣衫胡乱蹬着,难免会蹭起几分暧昧。
白玉似的面庞在初阳暖照之下,不禁染上几许淡淡红晕,面上神情倒是没有多大变化。
裴青云心中狐疑,心道不是师姐您叫我好生将这只狐狸养着的吗?
怎么听您这意思是不打算当宠物来养,莫不是当个爹来养着?
隐司倾将她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垂眸沉默了片刻,很快便将陵天苏重新送回她的手里。
“十三主峰,皆有万古剑阵护山,这只狐狸灵智不全,若是放任不管,怕是会被其中古剑阵所伤。”
嗯……既不能像灵宠一般关在地下院里,又不能放任其到处乱跑,以免受伤?
难不成要时时刻刻将这小家伙带在身边?
裴青云没敢问,恭敬接过陵天苏后,便目送这位隐师姐离开。
看着她踏云离去的背影她陷入深深沉思。
平日了像她这样的内门弟子得缘见到宫主亦或是长老亲传弟子,都是如见传说中见首不见尾的神龙一般。
可自打捡了这只小狐,她可是在一个月里接连见着这位师姐两面了。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裴师姐,你说这位隐小师姐今日到底是来我们苏云阁做什么的?”
会儿倒是有人小步慢蹭地又蹭了过来,看着苍穹之上飘然远离的白衣谪仙背影啧啧称奇。
裴青云好没气地白了一眼这群没义气的姐妹们:“还能来做什么的,当然是来找回自己遗失之物的啊?!”
那名师妹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怀里的狐狸:“可是隐小师姐也没有拿走她的东西啊?”
低头望去,果见怀中小狐脑袋瓜子上顶着素色肚兜,一脸无辜。
裴青云:“……”
……
……
远山有新雪,九齐山火殿炎光耀耀。
隐司倾前一刻刚落至离瑶峰,下一刻身后空间玄光微闪,裂开十道火莲,一名面貌莫约三十上下的女子面容凤仪威严,踏碎空间而来。
隐司倾当即转身行礼:“见过师尊。”
凤陨宫宫主目光沉凝而关切:“方才我感受到一股极为不寻常的力量波动,气息极为狂暴炎乱,似乎是冲着倾儿你来的?”
隐司倾眼中闪烁这细碎光华,微微欠身颔首道:“是徒儿不查,一时受了算计,不过所幸发现及时,隐患已除。”
对于陵天苏化狐归山一时,她却是止口不提。
凤陨宫宫主眉间紧锁,不怒自威:“胆敢算计我凤陨宫亲传弟子且能够让倾儿你都无从察觉带入山门之中的……你可知晓此人会是谁?”
隐司倾眼帘低垂,睫羽恰好遮住她狭长漆黑的双眸,让她本就冰冷的气质更显淡漠。
“弟子不知,但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在整个灵界里……屈指可数。”
纤长的睫毛簌簌而动,她掀起眼帘,看着自己的师尊,面上不带任何被人算计的惊慌与忧虑。
她平静说道:“隐世宫宫主……武寒醒,便是这屈指可数之一。”
凤陨宫宫主低眸不语。
隐司倾又道:“是偏法秘术,伤魂炎羽咒。”
凤陨宫宫主眼眸登时大睁,杏目之中蕴含着滔天巨怒,她胸膛剧烈起伏,几个深深剧烈呼吸才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怒火。
伤魂炎羽咒,是一道恶咒,咒性不强,且自上古时期便已经遗传,罕有人去修行此术。
此术杀伤力无法对通元境强者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隐司倾不同,她的体质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她是极为罕见的沧阴之体,体质属寒,却长期生长于火性阳亢旺盛之地,修行炎阳圣灵功法,体质严重相冲,修行一路来极为艰辛险阻。
她必须维持体内阴阳两盛平衡,若是阳炎过盛,怕是会被炎毒噬体,万劫不复。
而这道伤魂炎羽咒,一旦中招,必定毙命!
有人如此处心积虑的害她爱徒,她怎能不怒!
本就关系僵裂的两大势力,凤陨宫一忍再忍,若此时真是隐世为之,她不介意怒杀千里而血洗一番。
隐司倾沉吟片刻后,轻声道:“弟子的意思是隐世宫近日以来行事作风极为乖僻古怪,看似与凤陨交好,可私下却屡屡挑衅暗自重伤凤陨弟子的事例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虽说此番恶咒是为隐世所为的可能性很大,但也不能妄下定论。
凤陨宫宫主点了点头,沉思道:“不错,今日以来隐世宫等等所作所为的确透着一股子古怪,武寒醒此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若无涉及生死利益之大事,他绝不会轻易开罪比自己强大之人,可如今看来,却是隐隐有着与我凤陨为敌开战之势,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隐司倾道:“这次弟子出行,除了在岷归雪山接触隐世宫一行弟子之外,便再无过多的接触,弟子认为,光凭隐世宫那一行外门弟子,是不足以对弟子成功降下恶咒。”
凤陨宫宫主皱眉道:“既然倾儿你从未接触过隐世宫高层,那这伤魂炎羽咒究竟会是何人所为?”
有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能力。
要知晓,在最接近神域之界的灵界,通元境也并非遍地皆可见,唯有那些超强宗门内,才罕有存在。
隐司倾目光平静道:“不论此人是谁,师尊,弟子想说的是,隐世宫接下来……必有所大的动作,而且他们既然这般有恃无恐,或许我们要面对的不仅仅只有一个隐世宫。”
凤陨宫宫主美眸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倾儿所忧之事,为师又如何不知,前几日岷归雪山一战为师亦是有所耳闻。
哼,想我堂堂凤陨内门弟子对战一群实力不过凝魂的外门弟子,竟然败得毫无还手之力,就连象征身份的凤剑都折损在这一战之中,败得屈辱而归。这隐世……当真是起了不得了的手段。”
隐司倾沉默不语,但也知晓,近日门中弟子历练归来,在那隐世宫手中,像裴青云这般惨败吃尽苦头的弟子比比皆是。
内门弟子败于外门弟子。
安魄之境败于凝魂之境。
亦或是通元之境对战安魄巅峰竟然战得一场平局。
像这样的耻辱战绩,在短短时间里,正是一记又一记的打在了凤陨之名上。
千古以来,凤陨避世不争,可凤陨之名流芳百世,早已成为灵界不容撼动的传说。
可今日起来,这座存活在灵界修行者们心中的大山,却是连连松动,有着崩塌之象。
“嘭!!!”
一道闪耀的火光烟花在九齐山上的天空中炸裂开来,五光十色,其光普照群山。
凤陨宫宫主面色微冷:“看来是有‘客’而至。”
隐司倾微微欠身道:“那弟子便虽师尊会一会这位‘尊客’。”
凤陨宫宫主那张高贵典雅的面容在炸裂火光之中冷如冰雕,杏目微寒道:“本座倒要看看,谁敢欺我凤陨!”
离火大殿,灯火通明,高阶之上凰座威仪,高座两侧的金色柱子雕着两只鎏金凤凰。
分明是雕刻死物,可那一双威仪凤眸却隐含令人心悸的肃穆压迫,当一众外来不速之客踏足殿内,金石打造而成的凤眸顿时闪烁这赤流火芒,将整座大殿映得满是灿灿金光。
凤陨宫宫主枫瑟身着一身流金华裙加身,暗纹云袖,一头深青色的秀发被金色凤凰冠冕拢于脑后,更显清容华贵。
隐司倾安静立于师尊凰座旁,睫羽安静低垂。
枫瑟杏目隐隐含威,眸光平静地凝视来者,果不出意外是隐世宫来人。
第八百六十九章:太弱
更在人意料之中的是,隐世宫宫主武寒醒再次携一众弟子亲临造访,其子武华生亦在队伍行列之中。
而在隐世宫势力一众之人后方,却也陆陆续续地跟随着一些衣装服饰大不相一的各路势力人员。
且看武寒醒眉目神情,显然不会再是为那联姻之事而来,倒不如说是上门找麻烦的。
“武宫主这番亲启凤陨,不知又有何见教?”枫瑟凝视大殿前的那名华袍中年男子,余光却是不动声色地落在了武寒醒身侧同行而立的灰袍人身上凝滞片刻。
贵为一宫之首,其名下弟子以及长子皆无资格与他并肩而立,而是恭敬守其身后。
而那名气息普通,灰袍罩体,莫说容貌特征,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看轻,实难看出此人来历。
枫色心中会意,果然一切皆如倾儿所推演,这次索要面对的,怕是不仅仅只是隐世宫了。
武寒醒眼神意味深长地看了隐司倾一眼,随即沉凝目光,幽幽说道:“此番本座来意,枫瑟宫主难道不知?”
枫瑟眉头蹙起。
武寒醒继而冷笑道:“呵,多日之前,岷归雪山一战,贵宗内门弟子因雪山灵果往生果一事,与我隐世宫弟子大打出手。
其言行之恶,竟是要夺宝杀人,这倒也罢了,亏得我隐世宫这群外门小崽子们用功刻苦,在外头也未辱了本座的颜面,将贵宫内门弟子战退而去,好心就此收手,留她一命。
却不曾想贵宗以大欺小,竟是派出亲传弟子杀我一众弟子!此举何其猖狂残忍!
还极为嚣张生怕他人不知是她凤陨弟子所为,特意留下一名活口,回来禀告本座!今日!凤陨宫难道就不想给出一个交代吗?!”
武寒醒目光如电,其势更是咄咄逼人,全然没有了平日温吞客套的半分影子。
枫瑟迎上那目光却是毫不退让,冷声笑道:“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武公子是这般悠闲之人,为了几名外门弟子居然就亲赴我凤陨山门。”
武寒醒甩袖怒道:“可笑!我堂堂一代宗师,隐世之主,门下弟子,不论内外之分,皆为本座骨血至亲,你放纵门下弟子残杀本座弟子,本座定要为他们讨要一个公道。”
枫瑟冷笑:“如此说来,武宫主更应该先去一趟南山彼岸阁了,三年前,你门下百名弟子乔装打扮,以投诚食客身份混入南山,夜闯其生死禁地。
彼岸阁阁主怒杀百人,一道活口不留,三年了,武宫主至今还像个龟儿子一般沉默不语,怎么不见你怒发冲冠去讨要说法?”
武寒醒怒脸一怔,显然没有想到素来教养极好的枫瑟会突然口出粗鄙,骂他龟儿子。
灰袍之下,传出一声讥讽轻笑。
武寒醒面子顿时挂不住,沉着脸道:“就事论事!本座今日是为我那十几名枉死弟子讨回公道,再说,三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又并无任何证据证明此事真假。”
枫瑟哈哈大笑,目光嘲弄地看着这位一代宗师,如看小丑:“当年事,陆姬晨那老女人都亲口承认,将你那一百龟孙弟子遣人送回你宫门之下挂着
,如今你这‘受害者’倒是不敢承认此事,倒还真是让本座大开眼界啊。”
静立在侧的灰袍人又再度发出一声轻笑,竟是带着几分愉悦情绪。
武寒醒不愧为一代宗师,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居然老脸都不带红一下。
反倒眯着眼睛冷笑道:“如此说来,凤陨宫这是不承认杀人夺宝一事了。”
枫瑟不再言语,抬眸看着自己的弟子。
隐司倾平静道:“杀人一事,我认,夺宝一事……”她语调轻顿,随即说道:“岷归雪山是归属于我凤陨,我们取走自己家的东西与你隐世又有何干?”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可你们凤陨终究是不顾两宫交情,残杀本座弟子了!”武寒醒连连冷笑。
枫瑟却是懒得跟他废话,摆手如同挥挥赶苍蝇道:“打死了就打死了,不过是乱闯他人地界的几只乱吠野狗罢了,武宫主若真有本事,又何必在这磨嘴皮子,让本座直接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在我凤陨宫内放肆!”
“凤陨宫欺人太甚!”这次激动出言的并非是武寒醒,而是一种隐世宫弟子身后的诸杂势力中一人。
此人头发胡须皆白,也不知是那个小地方出来的头头势力,涨红着一张老脸愤恨道:
“可我黑鸦宗又招你惹你凤陨了!我宗弟子不过是在南下春柳之地历练除邪,却死于你凤陨亲传弟子的太虚剑下!纵然你凤陨是灵界盛世宫门之一!也不可如此残杀弱小无辜之人吧?!”
隐司倾凤眸转望过去,看着黑压压人群之中那名陌生老者,平静淡淡道:“黑鸦宗,没听过。”
没听过,自然也就从未见过这个无名小宗小派里的人,有谈何杀人。
这名老者显然是误会了,只当这简简单单六字是在蔑视他黑鸦宗,杀了人却连人来历名字都不曾记住。
没有什么比这更招人怨恨了!
“哼!凤陨宫之人果然嚣张可恨,老夫出自白水宫,老夫名下三十名弟子,在荒北之地,引渡支河,为当地百姓驱除灾荒之祸,可你倒好,一把炎炎太虚圣剑,将我宫弟子焚得尸骨成灰,魂断他乡!难道这些你都不认吗?!”
“人在做!天在看!凤陨宫此举,与邪魔何异!又有何颜面立足与我灵界盛土之中!”
“我北星宗弟子亦是残死在这妖女的太虚剑下,太虚剑气不会有错!纵然她不认,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岂容她来抵赖!”
“我北耀宫……”
“我天任门……”
“我……”
有了隐世宫这个巨头开路,平日里从来不敢在凤陨宫这等超强势力面前大喘气的小宗势力们也纷纷跳了出来。
一片哗然,个个眼眶之中似有怒焰燃烧,语态神情慷慨激昂,悲愤交加。
“此事还望隐世宫主为我等做主,就算无法将这妖女手刃当场!也要将此恶行公布于世!任凭她凤陨势大力强,我等就不信!她们还能颠覆整个苍生不成!”
对于这些愈发激烈悲愤的言辞枫瑟轻轻一笑,并未有过
多言语。
她淡淡抬手,振袖一挥,锦绣华服宽袖垂地,沿口以金丝绣边。
在那只素手挥袖落下之际,袖口处的金丝散发出炎炎圣火。
在这一刻,立于大殿之内的众人之绝灵台毫无征兆,轰然坍塌!
自己的整个神魂仿佛在瞬间里被扔入熔炉炼狱之中,沸腾不休!
那股难以明说的炽热神圣力量,犹如破开黑暗无孔不入的炎光,足以将魂灵撕碎!
“啊啊啊啊啊!!!”
一时之间,大殿里的人面露痛苦之色,倒在地上挣扎不止,宛若濒死之鱼,只觉胸腔里塞满了赫赫炎阳,周身血液都要在这恐怖的炙烤之下沸腾干枯。
纵然是众人为首的一宫之首的武寒醒,亦是面色惨白,挺拔的身躯摇摇欲坠,额角薄汗浅起,看向凰座之上的威仪女子,眼眸之中阴厉而不甘。
随即他闷哼一声,脚掌猛踏大地,一股排山倒海气浪轰然席卷开来,才勉强维持风度稳住身影。
他闷哼一声,面色不善地看着枫瑟:“好!好!好!这便是凤陨的行事作风!今日之事,本座记下了!”
看着倒成一片狼藉的众人,隐司倾淡淡说道:“太弱。”
没有任何讥讽意味,只是平静述所事实。
就在众人面色一片涨红里,她又缓缓说道:“今日你们口中所说的恶行种种,不管是否你们亲眼看见,但是请诸位要清楚知晓一点,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死在我手中的这把太虚剑下。”
她隐司倾,若想杀一群记不住名字的庸人,何须玉笛化剑,凤火燎原。
枫瑟呵呵一笑,杏目冷厉地看着武寒醒:“武宫主再集合这群人来本座这做戏之前,希望不要将脑子这种好东西忘在了山下,我凤陨宫门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不似隐世宫这般欺名盗世,还有……”
她微微一笑:“虽说如今凤陨宫、彼岸阁、隐世宫三大势力齐名共驭灵界,但本座希望武宫主还是能够认清一下现实,依靠妖类,再背弃妖类,这等小人行径……
即便你坐上了这宫主之位,本座也只当你是一个跳梁小丑,下次再来挑衅,本座奉劝您一句,最好是能够依靠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将彼岸阁里那个不爱出门的老女人给请出来,才有资格与本座一战!”
罪名这种东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凤陨宫从来不会在意小人言辞,现下枫瑟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的弟子能够坚持本心,拒绝联姻。
否则让自己生平最喜爱的弟子加入隐世宫这小人窝中,她怕是会抱撼终天吧。
武寒醒双目阴沉,心中郁结难受。
正如枫瑟所言,他登上大统之位,依靠的是杀妖取灵,其自身实力根本没有办法与凤陨宫、彼岸阁两大势力相提并论。
凤陨宫宫主枫瑟,以及彼岸阁阁主陆姬晨。
一位是神族后裔,生来血统高贵,身具高位已有万年之久。
而另一位,身份成谜,据灵界传闻这位阁主大人是一只太古大妖所化,本体至今无人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