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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燎     我是半妖txt下载     我是半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八章:出剑收剑皆可快

    她目光犀利如电,射向地上的厉方沉,冷笑道。

    “你口口声声为国为民,需要一人来继承大统,如今我肚子里便有这么一个合适人选,怎么……你不愿?

    还是说必须跟你厉方沉的孩子才能够坐稳楚国江山?真是够自私的!”

    慕容衡字字戳心,毫不留情的将厉方沉大义凛然无私模样揭得是鲜血淋淋。

    厉方沉面皮抽动,随即看了一眼骆轻衣说道:“可下臣却看到叶家……似乎并未将公主殿下太放在心上啊……”

    “为何有身孕不与我同说,这里风雪太大,你先坐下喝杯热茶。”

    骆轻衣一脸严肃,运气将天空上的风雪尽数隔绝在外,然后小心搀扶着慕容衡让她坐于青石圆椅之上。

    她眼底狭促,看了一眼慕容衡,心中十分好笑。

    这姑娘,分明清白尚在,可见世子压根从未碰过她,她倒是能够自导自演出一场好戏啊。

    慕容衡十分受用的大方坐下,暗道这黄侍姑娘可真是够紧张的。

    她家世子殿下那没色心且没色胆的模样,她怎会不知,这么紧张的就来探知她体内气息。

    这怕不是……醋了吧?

    不过一袭话,一系列小动作,让厉方沉再度被啪啪打脸,整个人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几番言语对阵下来,并未有丝毫交手。

    无形之中,慕容衡倒也算是给骆轻衣解决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如今能够战斗的,只剩下裴展与赵荷了。

    慕容衡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端起茶水,抿了口冰凉的茶水,抬首看了一眼骆轻衣,眼神仿佛在说: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骆轻衣抱剑转身,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二人,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要如何攻破这庄园?”

    语毕!鞘中承影,嗡然颤抖大作!

    赵荷、裴展一脸警惕。

    二人深知此女剑术超凡,剑当出鞘,必见血光!

    赵荷缓缓张瞳,那双漆黑无光的瞳孔居然在慢慢扩散,一轮重瞳,在她眼眶之中满满显现。

    一抹强烈的死寂意味,自她所站立之地扩散而出。

    “死荒经!”

    裴展脸色大变,低骂一声晦气,心中知晓这功法攻击是敌我不分的。

    忙抬起一足,凌空狠狠一踏,踏出一轮光晕,将身下波及而来的死寂之意尽数隔绝。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感受到了脚掌之下的生疼意味。

    骆轻衣目光平静地看着浅浅积雪地面。

    心中知晓,来年迎春,不会再生长出青葱绿野。

    因为在赵荷气场的波及之下,脚底下的绿植种子,已经尽数死寂。

    赵荷眼眸之中,幽光大作,身体微微一晃,那无形的死寂意味忽然就变得狂暴起来,噼里啪啦之声,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催折而来。

    骆轻衣微微抬眸,看到此间风意染上了一层灰芒,灰芒凝聚成针,如暴雨降临。

    她微微一笑,手掌落到了承影剑上。

    光明大作,照亮幽寂的夜晚,星月掩映,浮云朦胧。

    东方,有晨钟敲响,不知不觉已然破晓。

    只见一轮明亮而白寒的剑光,自东方初起。

    剑光之中,大有晨曦明意,佩剑鸣相磨,白寒剑光似是普照大地,将那灰色钢针形成的暮风尽数笼罩。

    一剑出鞘,化作风云乾坤之势,看不见剑身形态,赵荷的气场已然破灭成灰。

    这一剑,极快!

    快到如传言所说让人捕捉不到。

    可这一次,赵荷却是看到了她的剑,其代价,是那对重瞳。

    鲜血自她眼角缓缓流渗而出。

    那一剑破开了她的《死荒经》攻击,却未能落到她的身上。

    光明剑芒之中,有一道鬼魅身影,手与剑连做一线,纤细的剑锋朝着骆轻衣咽喉点去。

    而此刻,裴展也动了。

    他缓缓抬掌,地面轰隆做响,一道五尺厚的土墙拔地而起,拦住了骆轻衣唯一的退路。

    慕容衡浑身绷直,一只手掌紧张握拳。

    若是骆轻衣败了,不管她愿不愿意,可真的就要被人强行带回千秋宗了。

    “你难道不知……”骆轻衣略带调笑的口吻自将散未散的剑芒之中回响而起:“我修行的是快剑,出剑快,收剑……更快!”

    赵荷心中蓦然一惊,她本是想借着她那极快的出剑之势,让她无从收剑之时,刺入她的要害之地。

    可此刻,她竟然听到了剑锋归鞘之音。

    而那声音响起之时,她手中的剑锋还未点在她的身上,便已经断裂成寸!

    紧接着,她那只握剑的手臂,蓬然炸裂出一道剑花,自手背一直不停歇,炸裂至肩膀之处才肯停歇。

    赵荷瞪大眼珠,双眼血气朦胧将瞎未瞎之际……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个美丽女子,竟是面含微笑,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朝她眉心点来。

    她神识之海蓦然沸腾不休!

    身体连忙倒退,好在她极快退出两步之间,又是一道土墙轰然而起,在她面前替她拦截下了那根纤细看似无害的手指。

    但……那仅仅只是看似无害罢了。

    咔咔……

    五尺厚的土墙急速龟裂,那不单单只是土墙,还有一名安魄巅峰强者的元力在其中加持稳固。

    如今,却是被人一指轰碎!

    而那一根纤细手指,仍是稳稳点在了赵荷的眉心之中。

    轰!

    赵荷所站之地,脚下直接塌陷出一个两米直径的圆坑,她身后的黑发不断狂舞,眼瞳大张。

    直至黑发渐渐平复在她的背后,赵荷这才死死的睁着双眼,握着断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骆轻衣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指,举目看向裴展。

    裴展头皮顿时一炸,随即赔笑说道:“喂喂喂,这位可是未来的赵家家主夫人,你就这么给杀了?”

    骆轻衣应道:“我连前任赵家家主都杀了。”

    裴展顿时神情一滞,觉得无话可说。

    骆轻衣看着地上气息尽绝的赵荷,笑了笑,说道:“我并非弑杀之人,此女并未辱骂我家殿下,我自然不会下死手,她修炼的是《死荒经》,赵家唯一一部天阶功法,讲究的是在生死中寻求破镜之机,此功法可谓是九死一生,赵家人皆为胆小之辈,无人敢修炼此《死荒经》竟然传给了一名死侍。”

    裴展心中一动,看了一眼那模样惨烈的赵荷。

    心想居然都这样了,还没死呢?

    骆轻衣将手中承影剑往地上轻轻一搁,左手放在剑柄之上,右手不动声色的拭去唇角血迹。

    这一幕让裴展看得真切。

    他知晓,赵荷没有这个实力伤她。

    而是他自身体内,在补合远古大门实,消耗了太多的实力,且被远古内降下的远古生物所伤。

    今夜,她是顶着一身重伤再次战斗,不过是拔剑,归剑,就将赵家这枚强大的底牌直接干翻?

    她真的……只有安魄境界吗?

    “小生十分好奇,姑娘今夕修为几何?”

    骆轻衣微微抬首:“并非通元。”

    裴展微微一笑,点头道:“可姑娘如今实力,怕是通元以下无敌了吧?同境之下,瞬杀对手,且破除小生御土之术,这绝非寻常安魄能够做到的事情。”

    “所以你觉得凭你们,还能够毁了这座庄园?”骆轻衣淡淡说道。

    裴展失笑摇首,看了一眼单膝跪地,道心严重受损的厉方沉,说道:“若这位厉宗主不故作姿态,没有那么多废话,直接与我们二人共同联手,还是可以拿下姑娘你的。”

    好家伙,一句话得罪死了两人。

    他暗讽厉方沉伪君子,故作姿态,最后弄巧成拙。

    更者,对于那夏运秋,他更是直接无视,提都没提到他身上去。

    “不过姑娘你有一点说得不错,的确是小生低估了姑娘的实力,不过……小生一向喜欢做一些有把握的事情。”

    他微微一笑,不再凌空而立,缓缓飘落而下。

第六百五十九章:还有一个小男孩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这时,有一道黎明下的暮色黑衣,缓缓而来。

    天空持续落雪,却不再是细细微雪,而是大雪尘土漫天而下。

    黑色朝服在白色大雪之中异常眨眼。

    那是一位头带乌帽的年轻男子,端的一副好相貌。

    浓黑的眉如两把利剑一样,斜斜的横在发鬓两边,鼻梁高高挺挺,嘴唇微微丰厚,却紧抿着,透着几分冷酷意味。

    他手里握着一把漆黑长剑,漆黑的剑柄,漆黑的剑鞘。

    剑鞘不知是何材质而成,暗沉无光,看着并非普通木头而制。

    看清来着面貌,骆轻衣眉目一扬,却不带任何情感的说道。

    “堂堂北离太子,居然冒充使臣前来永安负责联姻,可真是有够无聊的。”

    南宫烨踩着积雪,越国单膝跪在门口的厉方沉,不去看他眼底的滔天恨意,穿过庄园门口,来到骆轻衣的面前。

    他学着骆轻衣的动作,将手中漆黑长剑放在雪地之上,双手上下叠放在剑柄之上,幽幽开口说道:“我能杀你。”

    极致认真的语气仿佛在证明他的确有这实力。

    骆轻衣点头道:“一般而言,通元的确有着瞬杀安魄的能力。”

    南宫烨缓缓摇首道:“不,你很强,强过于我所见过的所有安魄境,我无法像瞬杀其他安魄境那般来瞬杀你。杀你……还得废些功夫。”

    他这话,承认了自己是通元境界,更承认了骆轻衣的强大。

    但是,也仅仅是多废些功夫了。

    骆轻衣面色终于变得有几分凝重了,她看着不断释放这诡异气息的年轻男子,认真打量了片刻后歪了歪脑袋道:“你可以试试看。”

    慕容衡的呼吸声一下子就停住了,瞪大双眼匪夷所思的看着这位黄侍骆大姑娘,心肝狂跳。

    这得是有多大的心啊,你一个安魄境居然叫一个通元境来杀你试试看。

    口气比那厉方沉还大的吗?

    话说那人居然是北离太子?模样看起来不超过二十的样子竟然已经是通元境界!

    这般天赋,即便是比起那吴婴,也相差无几了吧。

    而对于骆轻衣这句话,南宫烨居然煞有其事,认真的点了点头,反手用力握紧剑柄说道:“我会认真一试。”

    他竟是如此轻易简单的,就任何了这句话。

    裴展站在南宫烨身后,笑道:“使臣大人可要在下帮忙。”

    若是一般人,怕是傲性使然,不屑他人插手,而南宫烨却道。

    “需要,赵家的时间不多,你我皆不可在此久留。”

    裴展哈哈大笑,双手归一合拢,大地开始颤动。

    他主修的御土大道,可并非大皇子秦光那种半桶水需要依赖符?的废物可以一概而论的。

    厉方沉怒吼一声,道:“莫要伤了公主殿下。”

    “放心,小生有分寸的很,不会一尸两命的。”

    裴展刻意将那一尸两命咬字无比清晰,再次将厉方沉的伤口恶意满满得戳得鲜血淋漓。

    骆轻衣脚下,一道足足直径两米的原形土柱子轰然绝地而起,瞬间就将她带上了百米高的高空之上。

    而与此同一时间,立于骆轻衣身前的玄黑官袍也嗖的一声消失不见。

    骆轻衣面无表情的转身拔剑,这一次,她拔剑依旧很快,却不似方才那般快到极致让人捕捉不到剑身的那般境界。

    她刻意放缓出剑速度,只为认真对待身后那磅礴无匹的一拳。

    南宫烨并未拔剑,而是一拳毫无花俏的对准骆轻衣的后背轰击而去。

    拳未落实,拳意已至。

    骆轻衣身下的百米土柱,瞬间瓦解分离崩散!

    她横剑格挡于胸前,那把从未在世人眼中明确出现过的承影剑。

    终于……显露出了极致优雅的剑身。

    一拳落实!

    轰击在承影剑上。

    承影悲鸣,剑身颤抖不休。

    骆轻衣面色顿时苍白如纸,一口猩红鲜血自她那双薄而优美的唇中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刺目的剑光再度炸起。

    被一拳重伤的她竟然微微偏身,以最大的限度卸去那一拳的力道,一剑疾刺而去。

    这一剑,她手中的剑再次失去弧度光影,让人无法捕捉到承影剑身。

    最终,那把承影剑成功的刺入道了那名通元境的肩窝之中。

    南宫烨微微皱眉,似有些意外于她受了自己这一拳,居然还有能力反击出剑。

    此女果然非同寻常。

    有意思……

    剑尖没入肩窝一寸便不得再进一分,通元境界的修行者对于自己的身体每个部分的肌肉骨骼都有着超强的控制能力。

    剑尖尚未触及骨头,便被南宫烨的肌肉死死卡死。

    她虽成功的伤到了他,却也收不回自己手中的剑了。

    而此刻,远处的裴展身影一晃,一直不敢进她身,此刻却是出现在了骆轻衣的背后。

    他用力握拳,拳头指缝之间却夹着三枚明晃晃的钢针。

    清秀的面容此刻却泛着微微狰狞恨意。

    显然,是对于这位黄侍女子杀死赵勾玉一事,也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小的仇恨。

    此刻,骆轻衣能够避开他的攻击,只是她却像傻了一样,用力握着承影剑,不肯弃剑。

    见到这一幕,慕容衡面色大变,以为骆轻衣并未感受到身后杀机,不由大声出言提醒道。

    “快弃剑躲开!”

    而她话音刚落,便听噗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距离她很近,且发生得很快,快到她还未察觉到发生什么事,一股剧痛便从腹部那清晰的传递到了脑海之中。

    她怔怔低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一名小男孩。

    他长得很瘦,很黑,个头不高,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浑身穿得破破烂烂的,还缺了一只手掌。

    可是此刻……他仅存的左手里,却握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并不锋利。

    他面上带着一种不属于孩童的狰狞残忍笑容,刻意缓缓的将手中匕首拔出来。

    那匕首真的不锋利,她甚至能够痛苦的感觉到那钝锋艰难的擦过她的皮肉,鲜血打湿了她的衣裙。

    慕容衡痛苦拧眉,捂着伤口跄踉一下,面色苍白。

    她心底泛寒,没想到居然在这小庄园的暗处了,还藏着这么一只阴厉的小狼崽子。

    那男孩故作天真的歪了歪脑袋。

    可他那张面容却毫无孩童的天真,只有无尽残忍与猖狂。

    他的嘴角裂出一个夸张扭曲的弧度,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然后举起没了手掌的右手在她身前晃了晃。

    他狰狞笑道:“我不杀你,因为你是我国重要的公主,可是你肚子里是叶陵留下来的贱种,可就留不得了。”

    说完他转过脑袋,看了一眼夏运秋,说道:“看吧,我又做了一回好事。”

    夏运秋亦是猖狂狰狞的笑了笑,他冲着半跪在庄园门口的厉方沉说道。

    “你欠我一回。”

    厉方沉先是一怔,然后目光无比狂热的看着慕容衡腹部不断从她指缝里淌出的鲜血,好像在看着他极度厌恶反感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消失一般。

    骆轻衣听到了慕容衡的那句提示之语,却未弃剑。

    她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那眉宇冰森却带着一丝嘲弄笑意的年轻男子,没有说话。

    她素来不是偏执之人,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何,她很想固执一回。

    那三枚死亡气息浓烈的钢针已经触及到了她的背后。

    就在这时,一身虎啸之声,宛若森林中的王者召唤一般,伴随着黎明,迎来了新的一天。

    裴展的攻击,终究还是未能落到骆轻衣的身上。

    只听得他闷哼一声,便被一道黑影带过。

    裴展只觉得自己腰间一阵剧痛,痛苦闭眼再睁眼,便对上一双凶残的虎目。

    而他此刻,却被这只斑斓猛虎横腰死死咬在牙齿之中。

第六百六十章:爱啃猪肘子的姑娘

    他有着安魄境界的修为,肉身强大,而这猛虎,竟也并非寻常老虎,一口钢牙般的利齿竟是咬破他的一层皮肉。

    鲜血的味道在猛虎口中弥散,瞬间点燃了它眼瞳深处的凶意。

    裴展只觉浑身一寒。

    妖兽?!

    这竟是一只烟云虎!

    而且还是一只成年的烟云虎,实力堪比安魄巅峰大圆满!

    难怪能够一口咬伤他的肉身。

    在裴展打量这只烟云虎的同时,那只烟云虎也目露凶光,龇牙咧嘴的吐露这灼热的戾气。

    就在这时,在这只猛虎背后,却传来一道似水如歌的少女之音。

    “这不是鼻孔朝天,素来趾高气扬看人的黄侍骆大人吗?怎么今日如此狼狈不堪,被人逼到了如此绝境呢?”

    原来在那虎背上,乘骑着一名明目皓齿的少女。

    此刻这弯着眼眸看着半空之上与南宫烨对峙的骆轻衣。

    少女生得一副好模样,眼睛大大的,两颊微微带些可爱的婴儿肥,姿容清丽秀雅,穿着一身绿色萝衣,与身下那只斑斓猛虎形成鲜明的对比。

    骆轻衣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几分,握着承影剑的那只手微微用力,顿时卡在南宫烨肩窝之上的剑伤之中,传来金属交鸣的脆响。

    她终于奋力拔出承影剑,自剑尖之中,飞溅而出的,并非雪花,而是类似于金属交鸣的火花。

    除了越国吴婴之外,骆轻衣还从未见过哪个人的肉身能够强硬到这般地步。

    南宫烨面无表情地抬首拍了拍肩膀上的剑伤,一手将那漆黑长剑负于身后,一手握拳,再度砸下。

    骆轻衣抬手朝着身侧划出一剑,剑芒斜撩。

    优美的剑身在空气中撩出一道磅礴之势,剑风呼啸像战场上千军万马在呐喊。

    她轻盈地身子在剑风中摇摆飞舞,避开上方轰击而来的那一拳。

    而南宫烨似是早有预料一般,嘴角微勾,他的一只眼瞳忽然大亮,折射出一道漆黑光芒。

    骆轻衣侧避而开的方向中,毫无征兆一般悬立出一道漆黑巨大的一轮黑色镜面,镜面之下,是看不透的深渊。

    她还未来的及茫然,便被吸入那镜面深渊之中。

    下方,面上带着调笑意味的骑虎少女面色陡然凝重起来。

    因为她看到,在那一拳的攻击直对之下,出现了一轮同样的黑色镜面,犹如鬼魅一般突然。

    下一刻,骆轻衣从中坠落,正中那一拳。

    “轰!!!”

    地上被砸出一个半圆巨大深坑,烟尘弥漫,也不知那坠入深坑中的女子是死是活。

    慕容衡狠狠咬牙,腹部的鲜血泊泊的流着。

    她看到那男孩手中的破烂匕首,刻意打磨成了锯齿的形状,被那般武器所伤,的确难以止血。

    她站立不稳,索性不站,倚靠在凋零冰冷的桃花树下,面色冷然看着这场战斗。

    裴展将手掌三枚钢针,正欲反手打入这只烟云虎的鼻子之中。

    谁知那少女早有预料一般的将它的脑袋一拍。

    顿时,一股雄厚的元力拍入烟云虎的脑袋之中。

    随即,咔嚓一声,那难以突破裴展肉身的牙齿顿时传来一股难以匹敌的力量,那力量,足以咬碎玄器。

    裴展眼珠子大凸,直接爆开两道血红,面色涨红发紫,随着烟云虎口中捏碎骨骼的声音结束,他整个人如同一条软虫一般耸搭着。

    夹着三根钢针的拳头无力垂下松开。

    昔日的状元郎,裴展……就这么气绝身亡。

    虎头一摆,将死绝的裴展尸体随口甩了出去,然后随着背上主人的目光,一同看向深坑。

    烟尘散去,一只染血的手掌自烟尘滚滚中探出。

    很快,骆轻衣持剑撑地,有些艰难的站起身来。

    她斜着脑袋看着虎背上的少女说道:“林淡心,你怎么来了?”

    说这话时,她额角一串串的鲜血不断顺着她那张完美的脸颊滑落,看着竟有一种另类的凄美之感。

    被称之为林淡心的少女微微皱眉,似是被她面上那凄惨的鲜血所刺痛双眼,

    随即她很快收敛起眼底的幽芒,故作淡然无意的说道。

    “就准你天天接近粘着世子,就不准我来这看看吗?你回京第一时间不是去王府报道,而是急匆匆的转至世子的庄园之中,我不来看看的话,还真不知道这里居然正在发生如此精彩的事情。”

    南宫烨反手一拳轰散一只玄鹰巨兽,面无表情地看着拳头之上被划下的道道爪印,随即冷笑道:“叶家玄侍?”

    林淡心抬了抬她那颇为壮观的胸口,扬眉道:“准确的来说……玄侍首领便是我。”

    叶家玄侍,专攻御兽之道。

    林淡心自身实力也不过在安魄巅峰境界,可她身下所乘骑着的斑斓巨虎,却能够一口咬死一名安魄境界的裴展。

    其烟云虎的实力,则为安魄巅峰大圆满。

    而此刻,寂静的庄园之外,却不断发出簌簌声响,殊不知蛰伏了多少凶猛异兽。

    而方才在天空之上,无声攻击南宫烨的那只玄鹰巨兽,也是在她的绝妙指挥之下进行的。

    南宫烨淡淡的看了少女那张略带婴儿肥的俏脸,微微颔首道:“小小年纪,难得……”

    林淡心傲然抬首挺胸,十分受用。

    而骆轻衣尚且脸颊不断淌血,却是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小小年纪?这丫头不过是长了一张占便宜的嫩脸罢了,平日里酷爱啃猪肘子,一张小脸给她硬生生的养着了肥嘟嘟的模样,可要知道,她今年可已经二十有五了,还好意思整日顶着一张少女模样的脸出来招摇撞骗。”

    顿时,林淡心面上顿时乌云密闭,阴恻恻的看着骆轻衣,咬牙切齿道。

    “骆轻衣,你最讨厌了!我今日就不该出现来救你!”

    “救我?”

    骆轻衣抬手随意用袖子抹了抹面上血迹,然后漠然无情地抬首看着凌空而立的南宫烨,冷笑道。

    “那可是通元境,真想救我,你应该将剑侍长给喊出来才是。”

    林淡心坐在烟云虎上扭来扭去,气愤道。

    “谁知道这永安城里竟然还有如此敌手,我今日可是偷偷溜出来找你的,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骆轻衣没有理会这个在她记忆中,脑子一向不太好使的玄侍首领,而是目光沉沉地死死盯着上空的南宫烨,说道。

    “我记得北离太子南宫烨,今年年岁不过十九,且来年修为不过凝魂,今日得见,却是境界突破得如此之快,不知是服用了某种天才异宝,还是巧遇机缘,还是……”

    说道这里,骆轻衣眼底一道幽芒闪过,声调也随之变得低沉危险起来。

    “还是说……遭逢大难,被人夺舍扒皮,夺了身份!”

    南宫烨眼底寒芒大作,一直负在身后的漆黑长剑终于出鞘。

    剑出鞘瞬间的声音非常奇怪,不似寻常之剑出鞘的锋芒锃然之音,而是某种镜面碎裂的咔咔之声。

    顿时,迎来初阳光明的世界,再度被黑暗侵夺。

    那把剑的剑身,漆黑无光,宛若黑暗凝聚而出的一把剑,出鞘一瞬,就将整个世界的光明尽数吸收剥夺。

    不见一丝光明。

    夏运秋心神顿时失守,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那张美丽却如毒蛇一般恐怖的女子面容,他只觉下身一阵惨痛,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而曹根手中锯齿匕首,尚且沾染这他最喜欢的鲜血之色。

    此刻他双目茫然,似是回到了那个饥寒交迫的夜晚。

    他的父母妹妹,皆用一种蚀骨仇恨一般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条粪坑中的蛆虫。

    厉方沉闷哼一声,心口大震,宛如被一记重锤砸过,他看到了亡楚的过去种种,然后昏死过去。

第六百六十一章:三年前

    而骆轻衣与林淡心,则是那剑下的主要攻击对象。

    地面之上,一轮平展圆镜,宛若漆黑深沉的池水一般,毫无重量。

    骆轻衣与林淡心没有丝毫反应能力,便再度坠入了那镜渊之中。

    南宫烨微微回首,看着黑暗中那双清澈坚毅的双眸,似是来了一丝兴趣。

    那楚国帝姬,分明是修为最弱的一位,修为不过凝魂境罢了。

    虽然说并未身处他的主场攻击下方,可在他的镜魔剑气场波及之下,捂着伤口竟然摇摇晃晃的没有倒下。

    心智倒是十分坚定。

    他嘴角冷然微勾,正欲闭眸以心念击杀镜渊之下的那两名叶家军女子。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打破寂静与黑暗。

    哒……

    一声竹竿轻轻点在地面上的清脆声音……

    普通的青色竹竿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色彩。

    然后竹竿尖端与地面相触瞬间……被吞噬的光明与朝阳,再次被归还回来。

    扑通!扑通!两声。

    骆轻衣与林淡心还有那只斑斓猛虎,浑身满是剑伤切口的自黑暗中跌落而出。

    林淡心主攻御兽之道,只因自己本人胆小怕疼,素来战斗不爱与人拼个你死我活,所以极少受伤。

    如今这般剑伤遍布,顿时就疼得像个小姑娘吮着泪珠,泫然泪泣的可怜小模样趴在地上难以动弹。

    骆轻衣虽然年纪比她小,但是却比她坚强许多。

    她以承影剑支撑着身体,半跪在雪地之中,微微散乱的黑发如瀑垂落,将她那张染血的凄美绝丽面容遮掩。

    她低头看着身下鲜血染红的雪地,轻笑出声。

    那双清秀清澈的眼眸,极少有着情感流露,

    可是在这一刻,她听到了那声清脆竹竿点地之音,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之中,浮现出了淡淡的得意笑影。

    她家那小世子果然了不起,在路边随手捡回家的一名盲眼书生,谁能想到竟是一名通元境的高手。

    他这是知晓小庄园内有叶隐坐镇,这才有恃无恐的吗?

    南宫烨豁然转身,还未来的及看清那声音是何人造成之时。

    一道青色竹竿破风而来,轻轻地点在了他手中的那把镜魔剑之上。

    分明不过一根青葱脆竹,击在那镜魔剑身之上,却迸发出一道刺痛骨膜的金铁悲鸣之声。

    漆黑的长剑几乎是脱手而出。

    不仅如此,凌立在半空中的南宫烨只觉得那根青竹之内,蕴含着极为狂暴却又掺夹着一丝温和气息的诡异力量。

    那力量顺着他手中之剑,然后传递至手臂之上,然后蔓延全身,最后身体狠狠一震!

    他从半空中轰然坠下。

    地面之上,又出现了一道更深的深坑。

    南宫烨没有倒下,而是带着几分狼狈,站在深坑之中。

    而他身前,则斜斜插着那把脱手而出的镜魔剑。

    他瞪大漆黑双瞳,看着立于幽井旁的那位盲目书生。

    他依旧穿着洗的有些发白的青衫,依稀可见,青衫之下塞了一些抵御风寒的廉价棉花,穿在身上略显臃肿可笑。

    脚上则踩着一双开了线的布鞋,鞋头之上甚至可以看到补丁痕迹。

    隔着老远都能够闻到他身上散发而出的穷酸味道。

    可就是这样一名看不出一丝修为力量的穷酸瞎眼书生,一击便将他从天空之上击落。

    他伸手朝着天空一招,那根平凡到了极致的青竹凌空打了一个转,划出一道漂亮的青色弧度,又回到了他的掌心。

    哒……的一声。

    竹竿在此点地,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南宫烨捂着气闷的胸口,目光死死的锁定那名书生。

    神魂力量大开,疯狂的探知他的底细与修为。

    可最终,那神魂之力宛若石沉大海,丁点回应也没有。

    “你是何人?!”自己探知无果,只能出口询问。

    叶隐没有回答他的话,却也没有无视他。

    而是手持青竹朝他微微拱手一番后,再面朝着慕容衡那个方向,语气温和有礼地说道。

    “慕容姑娘伤势颇重,不如先下去包扎伤口,这里交给叶某人就好了。”

    慕容衡面色苍白的捂着腹部伤口,喃喃张唇。

    这位平日里没少被她无视当成透明人的穷酸书生,居然真的是个高手!

    感情这个小庄园,还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啊。

    她有些羞愧的低下了脑袋,觉得自己的眼力见还不如那个小世子。

    其实在数月前,这位叶先生能够一一点窍那些愚笨的昆仑奴,让他们成功踏上炼器之道时,她就应该发现他是个不俗的人物了。

    只是她实在没有办法将一个高手与打水都差点被井水淹死的无用书生联系在一起。

    这一刻,她甚至都有些没缓过神来。

    她茫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小心避开晕死过去的那个男孩,离开了战场,返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叶隐再次面朝向骆轻衣那个方向,认真说道:“骆姑娘本就旧伤沉疴,不宜再战。”

    骆轻衣摆了摆手,然后收剑席地而坐,笑道:“无妨,高手之间的对决我亦是很感兴趣,我不参战,观战就好。”

    林淡心一脸哭丧,捏紧小拳头不断拍打这雪地,她瞪着骆轻衣,生气道。

    “你观战我可不想观战,身上疼着呢,快把你近日炼制的五散膏给拿出来。”

    骆轻衣托腮看着战场,头也不扭的说道:“‘小小年纪’不吃点苦头以后更受不得痛,此番权当锻炼好了。”

    很显然,她丝毫没有要拿出五散膏给她止痛的意思。

    南宫烨耐心极好的看着叶隐,等待着自己想要的回答。

    叶隐微微用力握紧手中的青竹,平静说道:“我今年二十一岁,在三年前,破境通元,那时候我才是九州大陆上,最年轻的通元者。”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丝毫没有自得傲然,就仿佛书生念书,就应该提笔写字一般淡然。

    南宫烨沉默不语,面部表情似万年不变的毫无情感。

    可只有他自己知晓,此刻他背部渗出的冷汗衣襟浸湿了衣衫。

    今年二十一岁,三年前……那便意味着,他在十九岁时便已经通元成功。

    三年前的吴婴,尚未通元,却已经成为了九州第一人。

    原来在吴婴之前,便已经有了一名世间最为年轻的通元境。

    只是这个记录,在三年后的今朝,再度被吴婴打破而已。

    可即便如此,南宫烨都无法否认眼前这个盲眼书生的了不起。

    所以他微微弯下了腰,表示对于这位强大对手的礼仪。

    叶隐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他的动作,并未出口制止,而是继续说道。

    “我知晓,吴婴今朝破镜通元,他十七岁破镜通元,世人都称他为千古第一人,可是……我不这么认为。”

    提及那个早他两年破镜的越国吴婴,叶隐面上没有任何挫败或是嫉妒之意,而是继续平静的述说着。

    那语气,仿佛在说,人人称赞畏惧如虎的那个乖戾吴婴,其实没有大家想得那么了不起。

    被冷汗浸湿衣衫的南宫烨定了定神,那双深幽的眼眸之中浮现出淡淡讥讽。

    “先生的意思是,那吴婴还不如你这位隐世君子了不起?而他那所谓的千古第一人的称号,也不过是虚名?先生这般自负之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甘于平庸之人啊,怎会如今才展现那青竹锋芒?”

    叶隐摇了摇首,说道:“我不与吴婴相比,而这世间称号,皆为虚名,自负或是平庸那不过是世人的判定罢了,青竹之所以会展露锋芒,只因为你来了不该来的地方,伤了不该伤的人。”

    他语调很慢,也很认真,没有江湖热血少年的愤慨激昂,甚至听不到语气中任何寒凉之意。

第六百六十二章:君子藏剑

    南宫烨蹙着眉头看着他手掌之下的青竹,眉宇之间,似有疑惑未散。

    “听你的语气,似乎觉得有人比那吴婴更为出色强大。”

    叶隐缓缓蹲下身子,捧起一把积雪,覆盖在自己那张平凡的面容之上,仔细清洗一番之后,他的面容更显干净柔和。

    他淡淡一笑,点了点头,认真说道:“不错,那个人便是这个庄园的主人。”

    席地而坐的骆轻衣眉梢瞬间就染上一层喜意,她纤长的手指搭在承影剑上,轻轻敲打出一串轻快的旋律。

    南宫烨的眉梢微微抽搐,生硬英俊的面容之上淡淡不屑。

    “叶家那个废物世子?当日万首试,他可是吴婴的手下败将,且不说他身中禁元丹,被那你们当朝国师掳入了远古之地内生死不知,即便他活着归来,你觉得,他又在这风云辈出的九州之上,能够有何总作为。”

    叶隐认真摇首,缓缓说道:“他不是败给了吴婴,而是败给了历史过去,而我甘愿如这庄园,主动投诚,阁下难道不认为这便是世子的作为吗?”

    南宫烨实难想象,那个叶家废物世子在这位叶隐口中,竟然能够有着如此分量。

    他上前一步,握紧深插大地的那把镜魔剑,正欲用力拔出。

    谈了半天,他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反而是听到那盲眼先生好生一番夸奖这庄园的主人,实在令人不快!

    他可没忘记,自己来此庄园的目的。

    虽然此次突然冒出的盲眼书生超脱了他的掌控范围之外。

    不过……他底牌未出,谁生谁死,还说不准呢?

    叶隐眼盲,看不到他的动作,但反应却是比场内任何人的都要快。

    他手中青竹扬起,划出一道青芒弧度。

    骆轻衣凝眸看去,那圆润纤细的青竹在这一刻,不再圆润。

    在空气中划过之时,那根青竹变得无比锋薄起来,那抹锋薄的弧度很快便形成一抹完美的剑尖。

    青竹消失,一把极尽秀气的长剑出现在那位盲眼书生的手中。

    君子藏剑于身,待时而动。

    叶隐眉目在风雪之下,被隐得有些模糊。

    可是他手中那把剑,却是无比清晰的展现在了这个世间。

    他扬剑的同时,南宫烨握剑的手止不住的疯狂颤抖起来。

    然后他成功的拔出了那把镜魔剑。

    剑在南宫烨的手中拔了出来,但却不是他拔出来的。

    而是他让他拔出来的。

    那把漆黑的镜魔剑,在他手中疯狂扭动模糊起来,像是一根漆黑扭曲的长蛇一般。

    然后漆黑的剑身化作无形的黑色气流,疯狂的涌入南宫烨的左手剑鞘之中。

    他茫然的摊开空空入野的右手,而此刻他的剑鞘之中,安静的盛放着那把折射出冷冽乌芒的镜魔剑。

    他瞪大眼睛,一颗颗滚烫的汗水不受控制的自他额角毛孔之下逼落而出,然后顺着他的睫毛滑落,汗水顺着眼眶滑落,此刻这位北离太子,竟然像是被吓哭了一般有些可笑。

    他没有哭,但是确实是被吓到了。

    他垂下颤抖空荡的右手,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把叶隐手中的剑,带着一丝难得地恐惧颤音说道:“禅剑……”

    禅剑,大道无形,善者不争……

    在万年以前,这座荒寂之地,尚未创建出国度王朝,却先立了一所学院。

    学院之中,只有一名教书先生,他留下了一把剑。

    这把剑,代表了此剑主人清净寂定的心境。

    正如今日的叶隐一般。

    这所学院,不过一间茅草庐,学子极少。

    此学院诞生的突兀,消亡的也极快,正如漫漫古道岁月之中的一抹惊鸿。

    岁月惊鸿转瞬即逝,但却能够在某些人的岁月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南宫烨觉得这一次的事态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计划。

    他无法想象,那间学院……居然还有传承之人。

    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带着一丝颤音说道:“大佛学院的院长……是你什么人?”

    叶隐以一剑将他手中镜魔剑逼退至鞘中,这一场战斗,极为短暂的分出胜负。

    而他面色不见任何意气风发,而是珍之重之的将那把禅剑平放于自己的手臂之上。

    他平静说道:“叶乾君正是家父。”

    南宫烨眼瞳顿时缩如针孔一般,一双微厚的嘴唇有些发青的说道:“大佛学院在天道之前,竟然还未被诛灭干净?!”

    说完,他怔怔地看着年岁不过二十一的叶隐,喃喃道:“大佛学院成立于万年之前,他今世才有你这么一个子嗣,那他……”

    叶隐知晓他想问的是什么,他微微一笑道:“能够活一万年的修行者,你觉得是何等境界?”

    南宫烨没有说话,怔怔的看着叶隐手中禅剑,勉强挤出一个阴冷嘲弄的笑容,说道。

    “难怪你要将自己藏得好好的,并非君子藏剑,而是你根本不敢在这天道诸神之下拔剑出鞘!若是虚无神界知晓你这叛逆拔剑,甚至都无需我出手,天降雷罚就足以毁灭你的肉身乃至轮回大道。”

    叶隐摇了摇首:“非也,我若锋芒未出鞘,你又怎会认出这是禅剑?”

    他面带微笑,仰面对着天空,说道:“虚无神界?那是什么东西?连坨狗屎都不如的存在,你觉得……我会信奉那种东西?”

    听到这么一句话,骆轻衣与林淡心面面相继,实难想象这位温文尔雅的叶先生面对那九天之上的神界,竟然直接爆粗口?

    还是如此粗鄙的方式。

    真是大开眼界了。

    南宫烨面皮又是一抽,觉得与此人沟通好像一直就没对上点,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南宫烨无话可说了,而叶隐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开始自语起来。

    “镜渊魔,你是个古老的存在,知晓大佛学院并不足以为奇,可是你却说我是叛逆,可见在你的认知里,大佛学院所信奉的是神界。

    实则不然,家父与师叔们所信奉的,皆是大碑亭内的那把黑剑……”

    说到这里,叶隐语气微微一顿。

    南宫烨再次震撼!

    这个书生是如何知晓他真身的?!

    叶隐声音微顿片刻之后,语气忽然一沉,素来温煦的气质瞬间袭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利刃出鞘的凌厉与刺痛。

    他虽未睁眸,可仍是让南宫烨心底莫名一寒,紧接着他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他那把黑剑都尚未出鞘,在这永安城内,你那把镜魔剑也敢造次!”

    叶隐素来不会说什么重语,可这一次,他语气之中,却是爆发出了骇人杀机!

    手中禅剑嗡然颤响。

    南宫烨面色大变,下意识的后退三步,警惕意味十分浓重。

    然后终于不再犹豫,身后一轮黑色镜面浮现,他反身便跃入那道镜面之中,黑芒一闪,不知遁往何方。

    骆轻衣默默的看了叶隐一眼,随即撕下一块尚未被鲜血染红的衣摆。

    并用手指蘸着鲜血写下‘镜渊魔’三字,然后随手扔给趴在地上痛吟不断的林淡心。

    她用一种吩咐下属的语气十分不客气说道:“喏……拿去给影侍查清此人来历。”

    林淡心顿时老大不爽了,她在雪地中不开心的扭了扭,说道:“那人就站着那里,你怎么不去问他。”

    她指的是一语点破南宫烨身份的叶隐。

    叶隐听到此言,冲着骆轻衣微微一笑,手中的禅剑,不知何时有变成了那根平凡的青竹。

    骆轻衣可管不了那么多,手一伸便拎过她的后颈。

    很不客气的将那衣角布塞进她那很是波澜壮观的胸口之中,然后拍拍她的脑袋说道:“听话。”

第六百六十三章:护短

    冬季的风甚是冷冽,骆轻衣的手掌早在寒季里被冻得冰冷。

    如今这么直接一把塞进她的衣襟内,顿时将林淡心冻得龇牙咧嘴,瞬间怒了。

    她何时受过这种调戏般的屈辱,浑身伤痛也不顾了,张牙舞爪的就扑了过去。

    然而还未等她冲出半米远,就被承影剑的剑柄尖端捅进了膝盖后窝,捅得那叫一个稳准狠。

    当即就甩了一个狗吃屎,口鼻内的鲜血花花的流。

    林淡心只觉得自己丢脸丢大发了。

    每次都是这样,与她打架,总是自己吃亏,索性将自己脑袋埋到雪地里,长地不起。

    骆轻衣顿时苦笑不得:“你说说你都多大的人了,二十五了吧,整整比我大六岁,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她用承影剑戳了戳林淡心的屁股蛋,继续慢悠悠的说道。

    “行了,那几个晕过去的小垃圾还等着你出处理呢,带着你的小花,把他们扔出去,别污了世子的庄子。”

    小花指的正是那只烟云虎。

    林淡心在雪地里打了一个滚,不开心的说道:“我来这可不是帮你干活的。”

    骆轻衣扬眉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但这是世子的庄园,你帮忙干活也是帮他,与我何干。”

    林淡心忽然觉得好有道理,身为叶家军,世子殿下不在为其排忧解难,似乎也没啥毛病。

    于是翻身骑上了虎背,“驾!”了一声,意气风发地拍着老虎屁股就挨个叼着这些不速之客扔得远远的了。

    临走之时,骆轻衣分明还看到了那只云烟虎眼底的幽怨情绪,显然是十分不满自己被当成了马。

    “其实……姑娘若是想知道镜渊魔的来历的确可以问在下。”叶隐的声音在林淡心离去后响起。

    骆轻衣摇了摇首,拍去身上的冰凉雪花,随即又想到这位先生眼盲看不见,失笑道。

    “不必了,先生是世子殿下的人,总不能老是依赖先生,叶家军影侍,专以收集罗网情报名闻天下,查人来历,这便是他们的强项。”

    叶隐微微歪着脑袋,没有否认自己是世子殿下的人那句话,而是略带不解的说道:

    “可是骆姑娘不也是世子殿下的人吗?既然身为同僚,情报互享不是应该的吗?”

    骆轻衣神情一滞,随即笑道:“这不一样,我隶属于叶家,与先生不同。”

    叶隐沉吟片刻,随即露出一个微笑,说道:“呵呵,我感知到,永安城天空上方的远古大门已经尽数关闭,包括叶家军守护等待世子回归的那一道。”

    “什么?!”

    骆轻衣腾然起身,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甚至在那双眼眸深处,依稀可见冷冽杀意。

    “何人敢如此大胆,在我叶家军头上动土,世子未归,何人敢关闭那扇大门!”

    叶隐心中想着,姑娘你如此关切世子,隶属叶家的日子怕是得很快到头了吧。

    当然,这话他不会明说。

    “呵呵,在下也是方才前不久感知到了,那扇大门并非外界之人打开,而是远古内部……似乎发生了改朝换代的重大变化。

    崩坏的空间在秩序的更替之下,强行扭转至了正常,好在前些日子,京都里的部分重要人物都赶了回来,不然如今的永安怕是更乱了。”

    骆轻衣一口银牙咬得嘎嘣响,脸色黑得难看,语气也随之变得有些不客气起来。

    “叶先生身为世子幕僚,难道不应该只关心世子殿下一个人吗?如今世子未归,不见叶先生丝毫担忧,反而在在那里庆幸其他人回归。

    那些人回归了,与我叶家有何关系,先生还在这一口一个呵呵笑,叶先生,我该说你是没心没肺还是太没把世子当回事?”

    叶隐还是没能忍住,继续很开心的呵呵了一声,手中青竹再雪地之上打着圈圈,说道。

    “听骆姑娘的意思,竟是觉得那些成千上百的京都各方青年才俊都不及世子殿下一人安危重要?”

    骆轻衣一怔,随即皱眉道:“这是自然。”

    叶家人就是这般理直气壮,护犊子都护得这般理所当然。

    随即很快,她眉宇之间升腾起一股躁意:“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

    “骆姑娘放心,世子殿下很快就会回来了,即便那大门关闭,以世子殿下的本事,不难返回人间,所以骆姑娘你……”

    叶隐微微一下,一根手指从那只穷酸破洞的袖口里探出,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说道:“应该还是先将脸颊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脸颊上的伤口,是她坠入那魔镜攻击之中被其中万千剑意所伤到的,剑口很深,流的鲜血也很多,也很影响美感。

    而叶隐单只出脸颊上的那道伤痕,言外之意,自然便是女为悦己者容。

    骆轻衣听明白了他话中深意,但更多的注意力却是被另一件关键的内容所深深吸引。

    她一脸狐疑的看着叶隐:“世子殿下很快会回来?先生如何得知?”

    叶隐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皮,说道:“我看不见常人眼中所见景物,但上天也同时赐予了我另一份天赋,我能够看到你们虽看不见的东西。”

    叶隐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说世子殿下不必吴婴差,这次回来他便能够证明一切,叶隐言尽于此,姑娘会见到心中相见之人,叶隐还有课业尚未完成,先行告辞。”

    说完,哒哒的轻响,清脆的竹声点在雪地之上,渐行渐远。

    骆轻衣明知出了那远古大门的通道,便再无他法穿梭远古人间两界。

    可不知为何,对于叶隐的一番话,她竟是诡异的觉得可信度十分之高。

    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怔神一般的伸出手指抚上脸颊。

    不知为何,突然回想起了天子的那位紫?c公主以及那夜世子点的那位青楼姑娘。

    她蹙眉良久,看着落雪久久不动。

    ……………………

    在钟山一众,数十万生灵以及陵天苏等人接应了山下秦紫?c后,便一同被卷入了天空之上的巨大漆黑旋涡之中,密密麻麻的,场面何其壮观。

    陵天苏与牧子忧在魑、魅、魍、魉四位护道者围护之下,身体不断上升,渐渐嗅到一丝人间的味道。

    陵天苏与牧子忧纷纷回首看着雪崖上的那只仅剩半具身躯的烛阴,心情未免有些沉重。

    他们都明白,即便这位烛阴之龙伤势再怎么沉重,也不会陨落身亡。

    只是接下来,它打算独自对抗北族杀劫,而陵天苏与牧子忧的后路,则是在它为数不多的余生之中,将其努力铺平铺顺一分。

    陵天苏心中亦是知晓,接下来的战斗,即便他是通元境,也无法插足其中战斗。

    只会成为战斗余波之下的灰烬。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将钟山的传承替他延续下去。

    顾瑾炎曾对他说过,九歌山发生了极大的状况变化,毒气遍布,化作了一座死山,其中种种原因他甚是不明,但他已经打定主意。

    九歌山……便是他的起步之地!

    他会带着烛阴传承,踏平整个北疆!

    牧子忧回首便难以转头,她死死的咬住嘴唇,睁大双眸,似要将这一幕深深刻印在自己的心底。

    陵天苏握住她死死紧握的拳头,目光转向那道深沉漆黑宛若巨兽吞噬大口一般的旋涡。

    “不甘心吗?我也是这样,两年前我便深刻的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无力,懦弱,无用,无能,只能苟且在他人牺牲与庇佑之下。”

    牧子忧用力点头,朝露般的眼眸此刻却是通红一片。

    她知晓此刻心中正在滋生的是什么,那是恨意。

    可笑的是,那恨意的来源,竟是她的本族。

第六百六十四章:天冥(求收藏订阅)

    陵天苏看了一眼她绝美的侧颜,咬了咬牙。

    知晓她此刻所需要的不是那般虚假的安慰与逃避的理由,故而狠下心肠闭眸说道。

    “那就记住这种感觉,没有日后,只有今朝!今朝过去,这种憋屈的事情,我不会再让它发生第三次!”

    旋涡渐渐安静下去,一切又归于了平静与寒冷。

    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

    另一道鲜红的旋涡,在枭阳国境上方滚涌形成,带着无尽的鲜血残酷之意。

    鲜红正对着如今远古唯一的光明火源之地。

    一道漆黑高大的身影在血色旋涡之中降临而下。

    那道身影浑身包裹着漆黑铠甲,通体肌肤透蓝,一对漆黑的长角自额头伸展而出,模样与寻常冥族无异。

    可是此刻,他却能够强行轰开两界界限,正如烛阴所办到的事情一般。

    他的嘴角尚且滴落着冰冷的鲜血,却不是因为自身受了何等沉重之伤。

    因为在他冷笑之际,可以看到他那森然如骨的齿缝之间,尚且掺夹着丝丝血肉以及漆黑碎片鳞甲。

    前不久……他生生在天道界限的压制之下,将一头实力受限的烛阴之神给生食一半!

    那双竖瞳毫无情感的看着身下因为争夺火坑地盘的各方部落。

    厮杀,掠夺,鲜血,屠戮……

    在他抬手倾压之间,一切归于平静。

    唯剩一个鲜红满是内脏狼藉的世界在火光中凄惨地呈现着。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指,磅礴的天地元力疯狂地自他指尖汇集而来。

    然后形成一股恐怖到令人无法直视的力量,他隔着那道深坑凌空笔直划下。

    炎炎如熔浆一般的天火被一股强大不容抵挡拒绝的力量分开。

    其中一个被火焰形成的粗大锁链捆绑的焦黑身体自炎火裂缝中狰狞咆哮而出。

    在脱离火坑的那个瞬间,随着凌空而立的冥将随手一挥,空气中的元力疯狂似的朝着他身下的火焰锁链挤压而去。

    火焰轰然一散!

    他恢复自由。

    被烧焦的头发再度疯狂生长,最后委至脚踝。

    他立于天坑火种之旁,那照暖整个枭阳国境的天坑之中,流火在他冲破封印之际,以着肉眼的速度变得微弱渺茫起来。

    渐渐地,只剩下一点萤火之光在其中幽幽的燃着。

    冲破封印的那只冥族之人,他缓缓抬首,看着天空之上旋涡之下的那个冥将,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然后他缓缓垂下头颅,下意识的想要弯下膝盖。

    谁知,膝盖刚刚弯曲一分,他身下的大地骤然崩裂开来,一股空前绝后的力量在他体内积压沉淀。

    他停止动作,眼神迷茫而狂热。

    血色旋涡之下的那位冥将眼神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缓缓降落,然后五体投地的慢慢跪伏下去,语气无比虔诚恭敬。

    “铅摩恭迎冥少君!”

    而冲出封印结界的那位冥族模样,竟然与国师天明恢复鼎盛实力的年轻模样一模一样,而并非是被封印多年的小冥主模样。

    国师天明神情迷茫,他记得他应该是陨落焚身于天坑火种之中,意识也随着肉身而一起化作余灰而赴往鸿蒙。

    可就在方才,流火结界破开那一刻,他那本该消散的意识与灵魂,竟然在瞬间重塑。

    且因为动用本命妖星,强行吸取大晋国运星辰以及北冥海域那颗极寒本源之时折损的寿命已经创伤,也在瞬间痊愈。

    形态不再显露一丝老态,且实力更是突破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

    他是一只半冥,可此刻这具身体,却强悍远超与绝大部分的冥族之人。

    国师天明面色复杂地看着恭敬跪伏在他面前的冥将大人。

    若是换做了以往,他以这般姿态跪在对方面前,对方也不一定愿意吝啬他一个余光吧。

    深深震撼之下,他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然后陷入沉默。

    良久的沉默以后,他镇定下来,看着一直跪在地上名为铅摩的冥将,他带着一丝悲凉的语气缓缓开口说道。

    “我那少冥君的身份……终于被认可了吗?”

    铅摩将面部深深埋入血泥泛滥的大地之中,丝毫不介意对于他而言只是低等生物的污浊鲜血弄脏他的面庞,他语气低沉而恭敬。

    “殿下为了冥族,不惜舍弃肉身,辗转于人间,为我冥族大业身先士卒,甘愿忍受那换皮腐身之痛,这份意志,值得我等尊敬。”

    国师天明看着自己幽蓝的手掌以及深刻的掌纹,他自嘲一笑,道:“都到了这个时候,我想听真话。”

    身为冥族的冥少君,他为冥主的私生子,可从未享受过一日冥少君的尊贵待遇,反而是族内之耻。

    他甚至没有资格继承大统,更无资格立足于冥界。

    且对于他多年来的帮助,冥界之人内,更无一人会心存感激。

    他逗留在永安城,筹谋多年,为的就是崛起那座大碑,释放冥族大军攻临人间。

    但是同时他心中也清楚,他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冥族的冷凉薄情、骄傲自大,他自幼便已经摸清摸透。

    冥族看重的从来不是身份,而是绝对的力量。

    力量成就等级界限,力量能够换来尊敬,能够让一名冥将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

    铅摩终于缓缓抬首,认真的看着身前少冥君的面庞说道。

    “少冥君既然能够得到小冥主的任何,甚至能够让小冥主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将自己的灵魂乃至轮回之力尽数传承与殿下,换来殿下的重生,如此……铅摩区区一名冥将,何以还坚持不臣服呢?”

    国师天明呵呵一笑,眼眸微微悲伤:“本座来此远古,费劲心思,便是想要让那位大人脱离禁锢,恢复自由之身,却不曾想被吴婴毁于一旦,焚灼自身,到了最后,还是被大人所救。”

    说完,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冥将,感受着他体内传出的至纯幽冥之意。

    以及那雄厚的神灵气息在他体内不断被他吞噬转换为自身的力量,他微微皱眉道。

    “你吃了一名神灵?故而突破了人间封印?”

    铅摩是上古冥将,更是百冥将中排名前者之列,位列百冥将五十七。

    早在无祁邪尚未降临人间镇压众冥之时,他便早已被当年的一代狐族族长封印在了北疆之中。

    时代境迁,冥少君倒是没有想到,在封印状态下的他,还能够吃下一名强大的神灵,用以突破封印,重获自由。

    “准确的来说,是半只神灵,那神灵正是烛阴之神,今日铅摩来此远古,一来是为了带回我们的少冥君,二来则是为了屠龙夺眼,将余下半具神躯也吃掉。”

    国师天明点了点头,目光幽然:“是时候将整个人间夺下来了,从今以后,本座不再是南晋国师天明,从今日起,本座便要恢复真实姓名,名为天冥!”

    他竖瞳疯狂闪烁,整个枭阳国境,随着他语音落下,轰隆一声,裂出一个直径万尺的深坑。

    枭阳国境内的种种,包括那道天坑,尽数坠入那黑暗深坑之中,消失不见!

    ……………………

    此刻,人间。

    白茫茫的天空忽然裂出一道漆黑的裂缝,陵天苏与牧子忧率领整整十万生灵从中坠落。

    正值降落期间,陵天苏本是重伤之身。

    旁人怕他在穿梭两界降临之际出什么状况,牧子忧扶着他的右臂,魑山扶着他的左臂。

    而身为蛟龙之躯的魉山则是盘踞在三人之下,将他们三人稳稳托住。

    然而在人间的寒风吹到陵天苏的身上之时,他身体忽然一沉,紧扶着他左臂的那只手掌也随之松开。

    他愕然低头一看,便看到魉山那副盘踞的身躯在逐渐沙化消失。

第六百六十五章:公主肩膀上的两只小狐狸

    陵天苏心头抽动,赶紧回首看去,便看到魑山、魅山、魍山以及身后来自钟山的数十万生灵皆在沙化消失。

    他面色顿时如纸一般惨淡:“发生了什么事!”

    牧子忧亦是神色慌张,烛阴之龙以生命换来的数十万生灵,竟然在踏足人间的瞬间就开始沙化消失,这让她如何不慌。

    魑山面容微微苦涩,她看着陵天苏轻声说道:“山主大人不必惊慌,不过是人间的规则与我们产生了效应罢了,这里的九歌山便是远古的钟山,那么这便意味着……

    九歌山中,也有着同样的‘我们’。一个世间,不能有着历史与人物的重合,如此想来,我们应该此刻是要魂归九歌山中的本体之中。”

    魉山点头说道:“不错,山主大人似是人间有着要事要办,而我等融合此间肉身与灵魂尚且需要一段时间,二位山主大人不妨先去筹办自己的事情,等到我等灵魂归位成功,再来交接汇合不迟。”

    听到这么解释,陵天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此倒也不算什么大状况了。

    可离别之时,他仍是不放心的交代一声道:“我曾经听我的一位朋友说过,如今的九歌山成了一座死毒之山,诸君可要注意一些。”

    “死山?”魍山微微沉吟,随即皱眉说道:“想来应是相柳氏从沉睡中苏醒,又无烛阴大人镇压,故而上山觅食吧?”

    提及烛阴二字,他们四人眼中纷纷流露出悲伤之意。

    而还未等陵天苏来的及细问那相柳氏是何等来历之时。

    魑、魅、魍、魉以及数十万生灵已经尽数化作漫天黄沙,消失不见。

    而就在此时,紧紧捏住陵天苏衣角的苏邪也默默的松开了手。

    陵天苏怔然看着她那双美丽至极的桃花眼。

    她却是浅笑嫣然,冲他甚是轻松的挥了挥手,告别说道:“行了,我也与陵陵你厮混远古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回宗门整顿一些杂事了。”

    陵天苏心中清楚,她口中的杂事,是要以血洗的方式来稳固自身地位的。

    他微微皱眉,说道:“还是与我一起吧,合欢宗那种地方,不去也罢。”

    苏邪眼眸弯弯,清晰可见那双桃花眼中的喜意流露,并非是装出来的,而是此刻她听到这句话真的很开心。

    不过她仍是没心没肺的嘻嘻笑道:“我可是苏邪,不是你叶世子房中玩物,而且陵陵你立场不要搞反了哦,你才是我的鼎炉,纵然你如今吃软饭通元了,比我强大了,你始终还是我的鼎炉,所以啊,我得尽快变强,来保护我的鼎炉才是啊。”

    一番歪道理竟是被她说得十分有道理。

    在高空狂风之中,看着苏邪衣衫狂舞,然后她一本正经的拱手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陵陵你一只欠我的双修下次再来找你讨教了,先走了。”

    黄沙散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苏邪的身躯化作一片粉色桃花之瓣,迎起阵阵清香,在狂风之下,被卷入远方。

    陵天苏啧了一声:“这妖女就喜欢摆谱,临走了还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牧子忧好没气的翻了一个白眼,暗想你难道不正是喜欢这妖女花里胡哨的吗。

    心中不爽的吐槽着,但观他一身重伤之下,仍是悉心的将他打横抱起,飘然的落入大地之上,动作轻柔得连一蓬黄沙都未溅起。

    反观秦紫?c的待遇就大不一样了,牧子忧随手甩出一道清风,清风掺夹着偏偏绿叶,将她身体托住卸去了大半坠落之势,倒也是完好无损的降临落地。

    秦紫?c倒是不介意这差别对待,只是看向陵天苏与牧子忧的目光愈发变得古怪担忧起来。

    因为……此刻牧子忧仍是漠漠装束。

    而陵天苏也从未与她讲述过漠漠的真实性别。

    故而,牧子忧这副关切呵护的神态落到了她的眼中,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了。

    更别扭的是,竟然是陵天苏无比自然的躺在她怀中,丝毫没觉不妥!

    这不禁让她暗自大为皱眉。

    不过以她的性子倒也为直接出声点破。

    陵天苏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牧场,远处可看到草原高坡之上,有着饲养的烈马在雪地里翻找这积雪下方的草食。

    “这里是哪里?”陵天苏问道。

    秦紫?c将手掌平展放于双目之前,展望片刻后说道:“运气不错,降落在了永安城的地境之中。”

    “永安城内居然还有草原?”

    陵天苏从牧子忧怀中轻轻挣脱而出,双脚落地,长靴踩在洁白的积雪之中。

    刚一坠地,他的眉头就痛苦的蹙起,腹部间的伤洞又开始渗血,斑驳的殷红洒落在白雪之上,甚是扎眼。

    那时,他强行以身为化身破开两界界限,身体本就遭受重创。

    后来牧魏那一击,可谓是伤到了根基,就连五散膏都无法止血。

    秦紫?c不知山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他这副模样心中十分不好受,她抿了抿唇,说道。

    “这里是人为种植的草原,是将植被运输过来加以培养,此地名为‘池兰牧场’,是京都丁家小姐的私人牧场。

    对了,那丁家小姐世子或许认识,我记得她是汪家汪子任的未婚妻。”

    正在给陵天苏包扎腹部伤口的牧子忧手微微一顿。

    陵天苏亦是心中一动,与牧子忧相视一笑:“汪子任?这么说,那丁家小姐便是当年那个燕小姐了?”

    牧子忧点头道:“在我入京后,对于这燕小姐略有耳闻,全名丁思燕。”

    秦紫?c睁着好奇的双眸,问道:“怎么,你们与丁家小姐有过节?”

    陵天苏笑了笑,心想过节可大了,当年,正是那么一批人,让他对于人类有着深刻丑陋的认知。

    “过节之事现在也不好多谈,只是我如今身份特殊,暂时不太好在永安城露面,能避则避吧。”

    秦紫?c点了点头,心想他这是变相的承认自己是妖族出身了吗?

    那这么说来,他身边的少年,也是妖族了?

    “嗯,那世子想如何避开?”

    秦紫?c很识趣的没有多加询问他的身世,因为对她而言,他是妖还是人,似乎都不重要。

    谁知话刚一说完,眼前的叶大世子玄光一闪,便化作了一只小狐狸,狐狸肚子上还缠着一条条的止血绷带。

    秦紫?c睁大眼睛,对上那只小狐狸水汪汪的灵性眼睛,心想他的本体如此可爱的吗?

    陵天苏轻巧一跃,落到了她的肩头,有些虚弱无力的趴着说道:“那就劳烦秦姑娘带我们离开了。”

    牧子忧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陵天苏落在她肩头的那个地方,眉头都快不高兴的拧成一团。

    随即她也呲溜一声,化作一只小狐狸,跃到了陵天苏的身旁…秦紫?c的同一个肩膀上说道。

    “那燕小姐见过我,我也不大好暴露身份,所以也只好劳烦秦姑娘了。”

    陵天苏有些疲倦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微微睁开一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心想那燕小姐的确是见过‘漠漠’,但是她可从来不知晓苏九儿就是‘漠漠’啊。

    你直接摘下那坑人吊坠变成苏九儿不就完事了吗?

    何必多此一举劳累人家。

    陵天苏哼哼两声说道:“你不觉得一个肩膀很挤吗?”

    牧子忧往他那边拱了拱,用自己那尖端一撮红毛的尾巴缠上他的尾巴,眼眸笑眯眯道:“下雪了,我怕你冷。”

    秦紫?c亦是笑出声来,她伸手摸了摸陵天苏的脑袋,说道:“与叶世子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原来不止世子殿下还有这番模样。”

第六百六十六章:去买把伞

    牧子忧顿时斜眼看她,那目光落到她的手掌之上时,顿时凉飕飕的:“你为什么只摸他脑袋?”

    秦紫?c偏头看了一眼曾经的那个冷漠少年,如今的吃味狐狸,笑了笑,然后也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好了,接下来你们想去哪里?”

    陵天苏仰面看着漫天大雪,本是想着先回那小庄园看看的。

    不知为何,近日以来总是心绪不宁,总觉得那小庄园无人坐镇指不定会出些什么幺蛾子。

    可是当他仰面看着天空之下的漫天大雪之时,鬼使神差的,他这般说道:

    “雪下大了,先去街上买一把伞吧。”

    人为种植的草原牧场虽然不比真正的草原,却也算得十分广阔了得。

    对于秦紫?c的突然出现在这片草原之中,丁思燕虽然心中惊奇,但对于这位皇室公主,她亦是殷勤招待。

    当然,对于秦紫?c肩膀上的两只小狐狸,丁思燕也并未想太多。

    毕竟京都之中的名门闺秀们,绝大部分都有着圈养一些小灵宠的喜好。

    对于这位性子淡泊的公主殿下圈养两只小狐狸,也只会觉得是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微微寒暄片刻,秦紫?c便在丁思燕的相送之下,出了牧场。

    谁知刚一出这池兰牧场,她便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书生男子正担着一桶桶的马粪往

    她目光流转了片刻,只觉那人似乎有些眼熟。

    正待她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便听到丁思燕的声音响起。

    “怎么?公主殿下认得此人。”丁思燕的语气微微有些紧张。

    若是那个穷酸傻书生真是这位金枝玉叶公主殿下的朋友,她这般让他再次担马粪倒垃圾,岂不是无形之中将这公主殿下给得罪了一番?

    秦紫?c不记得那名书生,可陵天苏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不正是那个寒门子弟周儒吗?

    他心中有些奇怪,这小子不去好好读书,怎么跑到一个小娘们的地盘上来担马粪了?

    莫不是又换了新的目标?

    谁知,听到丁思燕的身音响起,前方那个担着马粪的高大书生豁然转身。

    眼神大亮的赶紧放下身上扁担,立马迎了上来。

    丁思燕眉头微蹙,想要以袖掩鼻,可一想到这癞蛤蟆书生很有可能是这位公主殿下的朋友,便强行忍下心中的反胃之意,放下了手臂。

    谁知,周儒目光一转,看到她身旁的紫色身影,面色大变,目光阴沉道:“竟是你这贱人!”

    话是脱口而出,并未经过思考,所以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他口中的那个贱人究竟是何等尊贵身份。

    即便她变得丑陋不堪,也绝对不是他这个穷书生能够辱骂的。

    果然,丁思燕面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暗自磨牙,心想这小子好大的狗胆!

    反观秦紫?c,微微蹙眉,心想自己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成了别人口中的贱人,自己认识他吗?

    随即看到周儒面上的刻薄神情,似有什么被她遗忘的记忆苏醒。

    她素来痴于炼器,对于那些毫不相干之人,她素来不会过多的放在心上。

    而周儒,便是她心中那种毫不相干之人。

    若说那一点点印象,还是因为陵天苏的结实那日,周儒也在场罢了。

    丁思燕面色难看地小心问道:“公主殿下认识此人。”

    秦紫?c微微摇首,道:“不认识。”

    “好你个狗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辱骂当朝公主!”

    丁思燕面露森冷杀机。

    这小子,多月之前便怀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思,天天来此牧场大献殷勤,甚至不惜放下男儿尊严亲自担马粪,干那脏活累活。

    当初不过是无聊,便纯粹是看笑话一般的将这人留了下来。

    不曾想,今日却是引起了这样的祸患。

    她飞起一脚将周儒踹得倒飞出去,取下腰间的皮鞭就往他身上招呼过去。

    周儒疼得惨叫连连,心中暗骂自己倒霉到家,又在这个丑女人身上栽了跟头,真是不值!

    秦紫?c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说道。

    “我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丁姑娘不必再送,止步即可。”

    周儒狠狠咬着手腕,目光死死地盯着秦紫?c,恨意滔天。

    陵天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小子,还真是注重皮相到了极致啊。

    他眼珠子微微一转,然后咬着秦紫?c面上轻纱,轻轻一扯。

    顿时……周儒整个人呆滞了,也不顾身上的皮鞭之痛,整个人像傻了一般。

    秦紫?c幽幽地看了一眼狐狸身的陵天苏,然后朝着远方走去。

    永安城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繁花似锦,十里长街,川流不息。

    “姑娘,是要买伞吗?”

    一位荆钗布衣妇人看着停驻在自己摊铺前的紫衣蒙面女子,十分殷勤地招呼说道。

    这大雪天里,这位姑娘却身穿得如此单薄,此刻的确也需要一把纸伞。

    秦紫?c轻轻颔首,随手取过一把纸伞,正欲付银两,手刚一探入腰际便僵住动作。

    她微微有些尴尬,以往素来都有小鱼儿陪在她身边,久而久之的,出宫也便养成了不爱随身带钱的习惯。

    那妇人也是个现实的生意人,见她这副模样。

    瞬间明白过来这位衣着光鲜的姑娘身无分文,殷勤的面色顿时垮了下来。

    然后不客气地一把夺回自己的纸伞,正欲打发她走。

    谁知,那妇人却是见到那紫衣女子肩膀上扑通跳下一只模样娇憨可爱的小白狐,这不禁让她目光大亮。

    妇人早已过了花季少女的年纪,自然对于这些毛茸茸的可爱之物有着极大的抵抗性。

    但是对于那只小白狐口中那银晃晃的一大坨银锭,那对她可是致命性的诱惑。

    陵天苏嘴巴一松,就将那银锭扔在了桌子之上,然后叼起一把画有精细红梅团的纸扇。

    妇人喜笑颜开的收起那枚银锭,乐呵呵的笑道。

    “姑娘这只狐狸宠物可真是有灵,还会管银子买伞,姑娘这驯兽本领,可真是与叶家玄侍军有得一拼了。只是……您这宠物肚子上好大的伤口,姑娘可得早些带它问诊就医才是。”

    妇人得了银锭,毫不吝啬的拍着马屁。

    秦紫?c失笑摇首,看着叼着纸伞的陵天苏,说道:“他不是灵宠。”

    妇人笑呵呵的点着头:“晓得,晓得的……”

    她知晓,这京都里的贵女们对于自己圈养的宠物甚是宠爱。

    有的怕还是直接当儿子养的,看着姑娘,肩膀上还有一只狐狸呢,这是得多喜欢啊。

    “不过……”妇人面上故作难色说道:“姑娘这枚银锭份额太大,我这是在是找不开啊……您看这……”

    秦紫?c摇了摇首道:“不用找了,您可有伞绳?”

    “有的有的。”妇人大喜过望,哪里还会吝啬一根伞绳。

    她很快便从摊铺木桌低下取出一大团伞绳,满脸殷切地递给秦紫?c。

    秦紫?c取了其中一根红色伞绳,又拾起陵天苏口中那把红梅纸扇,穿过伞柄两端,然后很是细心的将伞绳套在陵天苏的狐狸背上。

    自己再随手取过一把纸伞撑开,朝着那妇人微微颔首,便抱着陵天苏离去。

    “接下来,你们想去哪里?”秦紫?c撑伞问道。

    陵天苏刚想说你将我放下来,我回庄园一趟,谁知牧子忧却先他一步的说道:“去皇宫吧,带我去见你的父亲。”

    秦紫?c的父亲,自然便是这大晋君主,秦步。

    陵天苏一愣,道:“你去宫中做什么?”

    牧子忧从秦紫?c的肩膀一跃而下,也落到了她的臂弯之中,与陵天苏很是亲热凑到一块。

第六百六十七章:万物皆有灵

    她好没气的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你难道忘了,我可是甲一,而甲一的身份,正是你们大晋天子给我的,我们之间,自然是有着盟约尚未完成。”

    陵天苏点了点头,听雨轩是天子的产业,而她在听雨轩中尚且还有着‘苏九儿’这个身份。

    她既然能够通过城墙之上那只玄武的眼睛,且成功入住听雨轩,这其中自然与那天子有着紧密的关联。

    听闻天子曾经的母妃,还是一名听雨轩的花魁人物。

    如此想来,那听雨轩怕是也并非一般的青楼吧?

    陵天苏暂时不想入宫,便暂且先与她们二人分开。

    秦紫?c带着狐狸模样的牧子忧撑伞一路朝着皇宫方向走去。

    离去之时,她深深的看了陵天苏一眼,从怀中取出那枚暖玉。

    在牧子忧透亮的目光之下,将暖玉套在了他的脖子之上,而她怀中那便信阀,她知晓再无送出手的机会了。

    陵天苏则迈着小碎步穿过漫长古道,还有永安历史悠久的朱雀桥,乌衣巷。

    中途又在京都酒楼门外被其中说书先生的故事稍稍吸引逗留了几分。

    狐狸背伞的模样在街道之上显得极为显眼,更是引得不少贵家女们的火热目光。

    只是当她们看到那只小狐狸背上的纸伞以及尾巴上的红绳铃铛时。

    便已经意识到这只狐狸想必是有主之物,也未生占有之心,而是含笑远观。

    陵天苏看了一眼身后的纸伞,摆了摆脑袋抖去身上的雪花。

    吴婴会到人间是在他预料之中。

    经过远古一行,陵天苏对于这吴婴的看法也微微有所改观。

    只是这家伙一回到人间,就火急火燎的找她麻烦做什么?

    一双狐狸眼中浮现丝丝怒意,那小子,怕是揍一拳都不够的吧。

    ………………

    南城。

    那个由火红枫叶构建而成的世界,如今却是已被大雪掩埋。

    此地属于罗生门的管辖之地,无门主允许,永安城内无人敢靠近这片枫叶林。

    毕竟,这里的人可不是人人都有着吴婴那般强横的实力以及胆量。

    陵天苏四只爪子踩着冰冷的积雪,积雪之下的枫叶被冻结,踩在上面会传来阵阵碎裂的声音。

    此地结界早已被吴婴所破,如今他进来,倒也不必再花费什么功夫。

    沿着寂静林道往前走了五十里,他看到了雪地之中,有着一面石台。

    石台之上,有着两坛饮空的女儿红。

    坛口之中,已经堆满了厚厚白雪,再往深处入林十里,此间树林早已叶落枯萎,不见一丝红枫之意。

    洁白的大雪世界里,就连陵天苏身上的毛发都是纯白之色。

    若非他背后的那把红梅纸伞,将他扔入这片世界之中,怕是一眼还找不出来。

    陵天苏用爪子在雪地里蹬了蹬,低头一看,蹬出一片大红色的衣角。

    他低头看着那片衣角良久,然后继续抬爪。

    举动比起方才要显得温柔几分,他小心的收起爪锋,用软软 肉垫拂去层层积雪。

    终于,他的爪子顿在半空之中,静静地看着被大雪掩埋下的那张冰一样苍白冷清的面容之上。

    她安详的闭着双眼,呼吸均匀,细长的眉毛微微蹙着,似是在经历着什么痛苦的回忆一般。

    可是她的嘴角却是微微勾起,带着一丝久远而悲伤的笑意。

    陵天苏极少看到她笑,即便是笑也是毫无情感的冷笑居多。

    这一刻他倒是觉得这张面容上的淡淡笑意极为难得。

    她睡得很沉,即便他将爪子按在她冰凉的脸上也未见她有丝毫反应。

    陵天苏歪了歪脑袋,然后很快将积压在她身体之上的白雪清理了个干净。

    他将背后的纸伞撑开,斜斜撑放在地上,心想既然吴婴抢了你一把伞,我便在送你一把好了。

    等过些日子,在战场上遇见了那厮,再帮她抢回来好了。

    这般想着想着,不自觉间,他发现自己已经老老实实的蹲坐在了她的一只手掌之上。

    可就在这时,沉睡中的她依然在遥远的沉睡。

    只是那只手掌,微微一动,将他屁股微微握紧了几分。

    陵天苏诧异回首,正欲离开,谁知自己的身体忽然凌空而起,再骤然降落。

    降落到了一个紧紧地、冰冷的怀抱之中。

    陵天苏愕然的睁大双眸,然后忽然只觉得一股难以明说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他缓缓合上双目,居然在这大雪天内,也荒唐也陷入了沉睡。

    一梦一世界,一醒一春秋。

    ……………………

    独生幽篁里,谷深人不知。

    在她最初的记忆之中,她是记忆是十分模糊的。

    因为她是一朵凡花,野生孤芳自赏的一朵海棠花。

    大至一世界,小至一微尘,世间万物皆有灵,世间万物皆有道心,皆可入道。

    一粒尘埃尚且有灵,更别说她这这一株自土壤之中生长而出的凡花了。

    她静看这片深谷世界,人生无甲子,岁月不知年。

    幽篁深处,对于她而言,自然也无流年岁月之观念。

    她不过是三千世界之中的一株毫不起眼的花朵。

    没有烦恼,只有宁静,等待着花开茶靡,等待着花谢一季。

    那时候的她,尚且不知在这人间,有着‘命运’一词。

    正因为她的毫不起眼,那一年,神尊飞升……

    这位神尊是神界中的另类,名为幽冥。

    他修的是魔道之体,走得是无尽杀伐之道。

    他以杀伐证道,他诞生于九幽却又在九幽之中诞下杀戮,自九幽羽化成神而并非为冥。

    他飞升之际,生生打破三界界限,惊鸿人间一至。

    就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他的杀伐厉风绞杀了人间万数凡花。

    而唯有一朵凡花,在他无意识之下,连根卷至袖袍之中,带上了神界。

    无根之花,没有土壤与水分的滋养维持生命,即将面临的,便是提前花谢枯萎。

    她是不幸的,同时也是幸运的。

    在幽冥大帝接受神道册封尊位那一刻,她在他的袖中,染上一丝神机,开了一抹灵窍。

    后来,她知道,她所立之地不再是人间,而是一个叫虚无神界的神圣之地。

    册封大点之时,袖中的凡尘气息被暴露。

    她看到神殿御座之上,那个身穿紫色帝服气质绝伦的伟岸男子朝着她凌空一点。

    幽冥袖袍炸裂,这一朵凡花就这么毫无遮掩的凌立于万千众生之前。

    那时的她,并不知晓高高巍峨神殿之上的那名沐浴着星辰之光的威严男子便是这神界之主。

    但是她透过所有人的目光里,知晓了这里的人……哦不对,是神,都不喜欢她。

    神界之人,皆自命清洁,生长与净土神圣之地,素来不喜凡尘俗物。

    他们觉得,下界之物,肮脏低贱且弱小,根本不配立足于这仙净之地。

    甚至,连御座之上的神帝都是持有如此想法。

    神尊的册封大典因为她这名弱小的不速之客而暂断。

    她看到那名紫色帝袍男子神色倦倦,似是不耐般的打出一道指印。

    那道指印看似温纯暖人,但是拥有了灵窍的她知晓。

    这一指下来,她必定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大殿安静得诡异,万千诸神冷眼旁观,透露着这一片神域,不过是个无情大道罢了。

    一声叹息,一声感慨。

    无了袖袍遮掩的那只手掌握住了她,将她收回另一道袖袍之中。

    而那道指印则是落到了这位新任的幽冥神尊身体之上。

    她在他的袖袍之中,感受到了他因为那一指而触发的伤意而身体微微颤抖。

    紧接着,他的声音打破神殿中的寂静。

    “神帝陛下不喜凡花,不见便是,这凡花因我飞升而无意来此,无罪何以能够降下神罚?”

第六百六十八章:看花知凡尘

    神帝并未开口说话,目光幽幽地看着唇角溢血满身杀伐的幽冥神尊。

    神界之人,特别是神帝,不会因为一朵凡花而发生争执,故而他只是淡淡挥手打发。

    她被带出了神殿,在他袖中安稳一待便是五万年之久。

    幽冥神尊似是将她遗忘与袖中,她在安稳的袖袍之中,渐渐枯萎之际,知晓了这位幽冥神尊掌一空浩瀚星域,杀敌万千,与北天神女联姻且诞下一女,名唤幽笙。

    再后来,神界忽然热闹了起来,她不知因何而热闹,且举行的盛典竟是比万年之前幽冥册封大典声势还要隆重。

    她知晓,幽冥不喜热闹喧嚣,便带着他离了大殿。

    这一天,那个满是杀伐鲜血的神尊破天荒的将她从袖袍之中取出放在手掌之上,面上似笑非笑,眼神趣味了然的打量着她,并笑着赞叹道。

    “真是好一番尘缘因果,这么多年未管你,凋零至这般凄惨模样,竟然还活着,倒也算得上有着一丝神机。”

    含笑片刻,幽冥正欲将她收回袖口之中,却感受到另一道视线落了过来。

    那视线虽含着冰冷漠然之意,却不如其他诸神那般厌恶轻贱。

    他微微侧身,看着殿梁神柱之下立着的少年帝子。

    幽冥识得此子,今日这盛典便是为他一人举办。

    他是神帝之子,且天赋与能力皆为愧对‘神帝之子’这个称呼。

    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光里,惊艳时光与岁月,引来诸神艳羡。

    他无疑是神之宠子,倒也难怪神尊往生之子葬徊对他百般嫉妒不甘。

    只是,身为今日的主场人物,竟是同他一般,出现在了神殿之外。

    幽冥顿觉这少年十分有趣,当然,更有趣的是他看那朵凡花的眼神。

    所以,还未等他先开口,少年帝子便先踏出一步,缓缓说道:“我看过很多书籍。”

    幽冥静静地看着他,难得目光褪去过往杀伐,等待着他接下来话中内容。

    他亦是认真看着幽冥,继续说道:“我喜欢书中所描述的凡尘百态。”

    幽冥淡淡一笑,反问道:“你不喜欢神界?”

    少年帝子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般的说道。

    “可是我从未见过真正的人间,曾有人说,一花一世界,有时候未见过的景致,或许能够通过一朵花而看到那个世界的全貌。”

    幽冥看着他,嘴角弧度更深了:“所以呢?”

    少年帝子目光落在了他袖袍之中,认真说道:“我十分想要你袖中那朵凡花。”

    看着那少年帝子冰冷执着的眼神,她听到了幽冥神尊入神界以来,第一次朗声大笑。

    而她也没能想到,在这里,居然会有人想要她,还是用如此认真的语气。

    一时间,枯萎的心间一阵悸动。

    听到幽冥神尊那开怀通畅的笑声,其实她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她觉得,幽冥神尊会答应将她送给那少年的。

    谁知,等来的回答却是……

    “想要可以,先打败我。”

    她在他的袖中带了五万年,自然知晓这位从九幽炼狱之中以杀戮证道幽冥有多强大。

    虚无神界有着八位绝对主宰者,那便是八大神尊,而八大神尊之首,便被尊称为神帝。

    万古星河,诸天万界,千亿古神,皆受他们之掌管。

    而幽冥神尊,位列八大神尊之三,但她知晓,幽冥神尊的真正实力,却是比位列第二的伴生神尊还有强大!

    而那少年帝子,骨龄不过万载,可谓是诸仙神之中最为年轻的一位。

    可他却要求他打败他,才能够将她带走。

    她觉得,面对这要求,无人敢应战。

    可是他却说:“好。”

    一字落下,她震惊未定,战斗便已经开启。

    她记得,那一战,斗转星移,天河逆转,昼夜颠倒,甚至引来万千神灵的围观。

    以至于最后为他举办的盛典也寥寥终止。

    他终究还是太年轻。

    他败了。

    四方诸神皆笑他狂妄自傲,无法无天,竟然在新生成长之际,去挑战那位幽冥杀神。

    可是她却知道,其实幽冥胜得并不轻松,甚至她能够感觉到衣衫之下,他强压却依旧微微颤抖的身体。

    那少年帝子输了,而幽冥神尊却也不算赢。

    故而最终,她还是被那少年帝子给带走。

    一路之上,她嗅着他身上重伤浓烈的血腥之味,很快便被带回他的寝殿之中。

    他的寝殿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名为长生殿。

    他将她取出,看着她干巴巴的花叶与花瓣,冷漠的眸子不带任何情绪,他这般问道:“离家太久,可会思念故土?”

    她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一朵凡花,哪怕在机缘之下,她开了灵窍,但仍只是一具花身,故而无法口吐人言。

    他注定等不到她的回答。

    后来,她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一蓬尘土,她被种植在了盛放尘土的沉香木盒之中,渐渐恢复生机,不再是那副缺少水分的寡淡模样。

    这一次的盛放,不再幽篁之谷,而在长生神殿。

    起初,他在长生殿中的时间并不算长。

    到了后来,他待在殿中的时间越来越长,陪伴在她身边的日子也越来越久。

    她陪他度过这漫长悠远的时光,陪他一同看书。

    她经常会偷偷看他的侧颜,陷入欢喜与恍惚。

    此生有幸,为你花开。

    一瞬永恒,刹那芳华。

    而有时候,漫长而美好的时光会被人打断。

    她经常能够看到那位幽冥神尊独女幽笙,常来此长生殿,却从不敢进入殿房之中。

    而是在窗台之外,托腮看着她与他。

    她知晓,或许她的眼中,只有他一人吧?

    不过正是幽笙的到来,让她认知到了女子的美好。

    他是神,而她只是一株凡花。

    人与花,又怎能共守一生?

    所以,自那日起,她学会了修炼。

    书中曾言,古有花中精灵修炼成人,现人身,吐人言。

    她便也想试一试。

    殊不知,这么一试,便试出了祸端来。

    那夜,海棠盛开,暗香浮动,孤芳傲世。

    沉香木盒之中,唯静放一蓬尘土,并未再得见那朵大红海棠。

    月光之下,窗棂前旁,她化作一身红衣,青丝如瀑,在夜色之下,却又显得凉薄似水。

    她静静的看着他,眼眸灿若星辰,这一刻,她在他那双漆黑冷眸的眼瞳之中,看到了自己的独世美丽。

    这一夜,她第一次被他拥抱入怀,感受着那冰凉的怀抱,悸动的心跳。

    她满心欢喜,原来他也是这般欢喜她的。

    一瞬永恒,她觉得陪伴他左右,与他共守这清冷大殿,相依为命,她也是愿意的。

    忘却凡尘,远离故土。

    灵智增长的她知晓了……这便是情。

    但是那时候的她不懂,天规不可违,任是相爱、情深,终究仙凡殊途。

    她终究只是一朵凡花。

    因为她,那位曾经叱咤风云,凌厉冷峻的少年帝子成了一名惜花之人。

    他将她小心呵护于长生殿中,可她化作人身的事,仍是叫那幽笙见了去。

    后不知怎的传入了神帝耳中。

    神帝震怒,认为她妖乱帝子,便挖下她的双目,怒毁花灵。

    神帝是这七界之中,最为了不起的神。

    他要杀人,无人可阻!

    在他手中陨落的亡灵,甚至连阴界都不敢收容。

    可是在她心中,有那么一个人,比神帝更为了不起。

    意识鸿蒙之际,她恍惚看到他将她破损的花灵收集聚拢,甚至不惜去往九重天河,求得一壶灵泉,日夜灌溉,保全一丝生机。

    他是理智之人,他知晓,在这神界,即便将她成功复活护下,但终究不是两全之策。

    (ps:这算是补了官官第一世与帝子无祁邪的小坑吧,继续努力,吼吼!)

第六百六十九章:你喜欢这个人间吗

    为了护下她的灵骨花身,那灵泉的力量甚至是不够的,所以她感知到他竟然生生剥离自己一半神骨血脉,尽数灌注到了她的身体之中。

    那一夜,花露难止是她的泪水。

    那一刻,她无比自责。

    为何自己要心生贪念,若是永恒以花身陪伴在他身旁,是否会有天长地久?

    神界并非她的归宿,这点他亦十分清楚。

    故而他颤抖着手,亲手将她抹去了这段神界记忆,让她送往了人间。

    他那时说:“父帝素来威严无情,不容神界秩序发生变幻与动荡,要不了多久,我想他也会来抹去我的记忆。

    到那时……我便再也记不得你了,记不得也没关系。一世相遇,永世相隔,你我互忘,或许人间才是你最好的归宿,我将我的一切,分你一半,以证忘却记忆中的相遇之情,你要好好活下去,下一次,遇上该遇之人。”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耳侧一阵罡风呼啸,身体不断坠下。

    神界回忆就此终止,片段不断重组。

    无了记忆的她,成了兵荒马乱时代之下的拾荒盲眼少女。

    那一年,她得了一把纸伞,视之若命。

    谁曾想,重现光明的那一刻,却是他消亡的瞬间。

    那时的她,只看清他双目流血的面容,没了半分神界记忆。

    一直以来,她带着那把伞轮回重生。

    她以为……

    她所欠他的,不过是一双眼,一把伞罢了……

    永安城的雪,一直在持续的落下。

    这一觉,很长很久远。

    一觉一梦,让她拾会了当年的记忆,以及……那半具神骨血脉。

    一梦而长幽。

    枫叶林内的厚厚积雪,在她睁眼之际,以着极快的速度消失。

    并非融化成水,而是直接消失不见。

    漫天飘雪并未改变,仍在缤纷的往下坠落。

    只是触及那火红色的落叶之上时,便如同酥糖融于浩瀚的大海之中一般,看不到一丝波澜甚至是痕迹。

    陵天苏几乎是与她同一时刻从梦中清醒。

    他睁着一双兽瞳,抬头迎上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心中一阵恍惚。

    那是无祁邪的眼……

    而身前这名女子,则是用无祁邪一半生命而换来的重生。

    她分明醒了,却宛若仍身处梦境之中那般恍惚,漆黑的长发铺在火红的林叶之中,更衬得她面容毫无血色。

    她一手抱着陵天苏的狐狸身躯,忽绝眼角冰凉一片。

    她凄惘般的抬起手掌,抚上面庞,指尖拭去眼角的冰凉,看着指尖的泪珠久久无法言语。

    陵天苏就这么歪着脑袋看了她良久,然后伸出舌头将她指尖的泪珠舔去,然后又舔舔她的眼角湿润痕迹,以示安慰。

    上官棠眼底纷乱复杂的情绪如潮水一般褪去。

    一对漆黑双眸迎面而来,深不见底,不屈不挠,再也不见半分昔年窗棂台上,幻化成红衣的美好动人女子光景。

    她神情疏离而冷漠,精致如画的俏脸上,勾勒出美得惊心动魄的轮廓。

    而此刻,她再度恢复成了罗生门司运的眉眼神态。

    大梦万年,不过转瞬云烟。

    但陵天苏知晓,此刻她眼角泪水以止,心中却是遍布伤痕。

    她抬首看着头顶上方的红梅白底纸伞,漆黑幽深眼瞳中的疏离冷漠淡去几分。

    她撑起身子缓缓坐直,乌黑的秀发自她瘦削的双肩倾泻滑落,美丽不可方物。

    她侧着脑袋看着怀中的狐狸,冰凉的指尖抚上了他腹部的可怖伤口,眼底幽寒如冰:“小家伙,谁伤的你,我帮你杀了他可好?”

    若是换做了以往初见时分,迎上这么冰寒刺骨的眼神,他怕是早已瑟瑟发抖难以动弹了。

    唉,不说什么了,简直都是黑历史。

    陵天苏似是早已适应她那‘小家伙’的称呼。

    然后咕唧一声,后腿爪子肉垫在她胸口之上轻轻的蹬了两下,眼神却是在表达:我自己的仇,我自己可以报。

    轻轻的吃了两下豆腐,陵天苏也没太过分。

    见她醒来便从她的怀中越了出来,然后小跑至她的身后,将伞柄叼在口中。

    然后献宝似得拖到她的面前,让她试试新伞趁不趁手。

    他知晓,这把伞自然是比不上无祁邪送的那把沾满神血杀戮的血纸伞,她未必会收下。

    只是但凡她出世之地,皆会落雨。

    若无伞,总感觉雨中的上官棠缺了点什么。

    上官棠注视那把新买的伞良久,随即展颜一笑,拾起新伞搭在自己的肩膀之上。

    还不忘表示感谢的拍了拍他的狐狸屁股,然后冰凉的手掌上挪几分,来到他的后颈之处,轻轻将他拎回怀中。

    “再多陪我一会儿,再让我多抱一会儿。”

    陵天苏安静无言,躺在她的怀抱之中听着她平稳却带着一丝悲伤的心跳之声。

    过了良久,她轻声问道:“小家伙,你喜欢这个人间吗?”

    陵天苏点头。

    “那好,我便将这人间守好便是。”

    她护了十一年的永安城大碑亭。

    如今,她要护的,是整个人间。

    他喜欢的那个人间!

    听着这话,陵天苏便知道,她这是要离开永安城,去更为险阻之地了。

    …………………………

    秦紫?c的突然现身宫门口,自然是惊动了四方黑甲军,甚至引来风多年的亲自相迎。

    在黑甲军的重重相护之下,紫影被黑甲所包裹,穿过威严的宫门。

    然后一路畅通无阻,甚至无需重重禀告圣上,而是直接在皇家内侍的领路之下,穿过宫园亭榭,最后来到那座御书房内。

    一直候在门外的孙公公将腰垂得更低,十分自然的侧首将那两扇大门推开。

    “恭迎紫?c公主回宫。”

    秦紫?c朝他微微颔首之意后便缓步入了书房之中。

    而一众相互的宫廷内侍则止步与御书房外十米远处,恭敬目送那道紫色身影消失在御书房的门口,这才谨而有序的散去。

    御书房的拦畔遥远的对面,秦怜儿面色阴沉的看着那道消失的紫色身影,手中一张秀帕早已在她手中揉烂。

    她眼光怨毒而阴狠,低声咬牙道:“你说远古之内,死了那么多人,就连十三皇弟都死在了里面,她那个贱人怎么就不死呢。”

    纸奴公公没有说话,目光平静而恭敬的只做一名倾听者。

    “我才是正宫嫡出公主!凭什么父皇的御书房没有她的允许我从来不得私闯入内!而她却可以不用任何通报就可以直接进去!

    凭什么她这次回宫甚至还要让风多年亲自迎接!她不过是个容貌尽毁的废人,就连和亲的价值都没有!凭什么这样一个废物公主反而还能够得到父皇的重用与信任!”

    她那张与她母妃一般美丽而尖酸的面容之上,强烈的妒忌在疯狂蔓延。

    “儿臣见过父皇。”

    秦紫?c娉娉婷婷的立于御案之下,眉眼温顺柔和,一如往初。

    天子秦步早已放下手中玉笔,素来沉稳的眼眸之中出现一抹激动之色。

    他关怀的目光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番,确认她的确毫发无损后,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天子下意识地想要起身,随即又想起当日他这傻闺女不管不顾的护着叶家那小子。

    甚至不惜直面应对那灵界而来的道级符师,最后更是追着那小子进去危险的远古之地去,便又硬生生的一屁股坐了回去。

    昔日万首试虚境空间事发种种,太过于突然,而他忙于应对北方的战火,将主持万首试一干事宜都交到了他那皇弟平阳王的手中。

    却不曾想,虚境空间散去,叶陵被抓,他那闺女也傻乎乎的跟了进去,叶家天侍拦都拦不住。

    事后知晓这些的天子,气得是直拍大腿。

    天子盯着自己这闺女看了良久,叹了一口气道:“平安回来就好,就好……只是下次,绝不可如此冲动行事了。”

第六百七十章:被盗

    秦紫?c轻嗯一声,却看到自己的父皇仍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语破惊天的说道。

    “看到?c儿你这般平静归来,想必是叶陵那小子也脱离了危险吧?待他返回叶府,父皇便为你们做主,定个良辰吉日,早日把婚事给办了吧?”

    秦紫?c身体微震,还未等她说话,衣领之下便是一阵涌动。

    一只狐狸脑袋便从她胸口内钻了出来,那眼神宛若一滩幽寒的深池,幽幽的盯着天子秦步。

    下一刻,那只狐狸居然口吐人言,说道:“陛下这挖墙脚的事可做得不地道,要知道,万首试我可是帮了你呢。”

    牧子忧心情顿时老大不爽了,怎么走到哪都有人想着要挖她家的那只狐狸相公。

    被那只小凤凰给挖了墙脚不说,如今这位曾经的盟友天子居然也蹦?出来整事,真当她死了吗!

    “你你你!!!”

    天子腾然起身,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中蹦到桌子上了。

    秦紫?c低头看着这只毛茸茸的狐狸脑袋,嘴角微微抽搐。

    挖墙脚?谁的墙脚?

    你的吗?

    太可怕了,那叶世子在你眼中已经是你的人了吗?

    牧子忧从她怀中一跃而出,坠地时便已经化作了少年漠漠的模样。

    天子嘴角抽了抽,然后无奈的看了秦紫?c一眼,冲她摆了摆手。

    “?c儿,远古一路回来辛苦了,你先行回清音殿,朕与这位……有事商谈,晚些时候,朕再去清音殿亲自看你。”

    秦紫?c素来对于国事不敢兴趣,对于他们接下来要商谈之事也没兴趣。

    她此番回宫本就主要是向父皇报个平安,然后将漠漠领路至此罢了。

    “那儿臣先行告退。”

    秦紫?c走后,天子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牧子忧,无奈摇首道:“当年你入京之时,怎么不说清楚叶陵与你之间的关系。”

    牧子忧皱眉道:“因为不想说,所以没说。”

    况且她当时也没想到,这天子居然有着要将自己女儿嫁给他的意图。

    天子顿时觉得脑袋好疼,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道:“算了算了,先不说那小子了,此番入宫,有事?”

    牧子忧面无表情地说道:“在远古之地,我与陵天苏遇到了北族的人,而且不出我意料,北族很快便会与大离,有着合作盟约了。”

    天子眼瞳皱缩!随即一脸阴沉的坐下,他目光阴晴不定良久:“朕早该想到的……”

    天子有些疲倦的用手掌撑着沉重的额头,眉宇间的躁意渐渐转化成为凌厉的杀意。

    “赵家有着北迁的动向,本想着在怜儿与北离联姻只是拖上一拖,暗中将赵家势力解决。

    可谁知,偏偏在这紧要关头……赵家老祖又闭关出世!哼!本以为那老东西千年之前便死在了赵家生死关内,不曾想在朕筹谋好一切的时候,这老东西又死出来了!”

    牧子忧目光落在天子的那张御座之上,皱眉道。

    “对付赵家?赵家家主看似只有安魄境界,但毕竟是京都九大世家第三,是一棵盘根交错的巨大恶树,必是暗藏了一些可怕的底牌与实力,这点想必陛下比我更要清楚这一点。”

    朝露般的眸子闪烁着睿利锋芒,她看着此刻眉目沉重的天子,继续说道。

    “可是陛下仍是火急火燎的想要对赵家出手,看来……陛下是在这御书房内,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天子缓缓放下撑着额头的手掌,从那浅浅鱼尾纹便能够看出沧桑的那张脸庞骤然陷入苍白。

    他紧抿着唇问道:“你如何得知?”

    牧子忧缓步上前,静静地看着那御座前的书案桌面。

    她抬起一只手掌,凌空在桌面平摊而下。

    掌心之下,泛起一抹淡淡的玄光,她闭眸感知说道。

    “这桌案下方另有乾坤封印,应该是藏有你大晋至关重要之物,可是封印尚在,里面的东西却不在了。”

    天子瞪大眼眸,两道浓黑的眉因为震惊而疯狂的跳动着,他颤声道:“你通元了?”

    能够感知到桌案下封印的少之又少,而能够感知到封印深处内里的更是绝无仅有!

    而她如此微微感应,便能够感应到其中,除了破境通元,他想象不到其他什么可能性。

    牧子忧缓缓睁眼,却并未急着收回手掌,她看着天子平静说道。

    “陛下这桌案之下的封印十分古老强大,我没办法尽数破除,即便是破境状态下的我,也无法取出其中之物,难道陛下就不好奇,为何有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吗?”

    天子看着她认真点头道:“不错,朕被此事困扰许久,还望你能为朕解惑。”

    那只停顿在桌案上方的玉手轻轻划动,纤薄的手掌之下,轻柔的带出一阵微弱的轻风。

    那道轻风含有微弱的弧度,弧度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玄妙的线条。

    她的动作浑然天成,甚至一点也不快,然而她的掌下那一团虚无的空间里,却是爆发出了破裂的厉风之音。

    那双好看的朝露眼眸微微眯起,清澈的双瞳之中捕捉到了几抹漆黑流影,掌下的玄光忽然变得急骤凌厉起来。

    几缕透明无形的气劲在玄光之中浮动而出,将掌下一道空无一物的虚空紧紧缚束。

    紧接着,在天子大睁震惊的目光之下,一轮原形漆黑的虚空镜面在她掌下硬生生的被逼迫显现而出。

    牧子忧眼眸寒澈,看着掌下那一轮镜面,她冷笑道。

    “在我踏入这御书房内,便感受到这一抹微妙而又熟悉的痕迹。”

    天子眉头大皱,看着那魔气森森的镜面,凝声问道:“那盗窃之人……便是依靠此物盗取封印下的图卷吗?这小小一轮黑镜,竟有着如此力量。”

    牧子忧微微挑眉,说道:“力量不能够决定一切,若是这黑镜真有这如此强大的力量,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被我捕捉到痕迹逼迫而出。

    只是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而这黑镜力量虽不强大,却有着空间妙用,我想那盗窃之人,有着特殊的空间本领,能够窃取此物。”

    天子的面容变得无比难看,他沉声道。

    “在图卷失窃前一晚,朕便做了一个梦,梦中,朕取出桌案下的封印之物,却不是在这御座之前取出的,而是通过一面镜子。

    朕将手伸入镜面之中,将封印之物取出,可在取出瞬间,那物便瞬间在朕的手中消失。

    次日清晨起来,朕便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便匆匆赶入这御书房中来,才发现桌案之下,封印依旧,只是其中之物,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子骤然抬首,看着牧子忧问答:“你既然能够感知到这气息熟悉,可知晓是何人盗走朕的封印之物。”

    牧子忧手掌轻轻握紧,掌下的黑镜瞬间被气劲绞杀成渣。

    她缓缓垂下手臂,说道:“不是人,而是魔,诡异莫测的镜渊魔。”

    “镜渊魔……”天子脸色苍白如纸:“竟然是他!”

    牧子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看来天子已经知晓是何人了。”

    天子低垂着脑袋,模样看着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他叹息道。

    “今日清晨,叶家影侍暗入宫内,与朕禀告,说是北离使臣有个两个身份,一是北离太子,二为镜渊魔。”

    牧子忧冷笑:“所以我才说,我那家族,早已有着想要与北离合作的打算,居然使用的手段都是同出一辙。”

    她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天子,问道:“不知遗失的是何物?”

    天子微微皱眉,没有立即问答。

    牧子忧笑了笑:“看了陛下对我仍是心存警惕。”

    天子难得坦荡说道:“你毕竟来自北方。”

    对于天子的疑心,牧子忧并未有多大反感情绪,倒不如说有着几分理解。

    毕竟他是一国之君,若是轻易信人,那才是不可取的举动。

    当然,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毕竟不是人人都是那傻小子,可以全心全意的信任于她。

    想到这里,她心中反而多了几分开心。

    “不过是个遗失之物,其实陛下说与不说不重要,我只需知道,此物对于大晋十分重要即可。”

    天子皱眉看她,问道:“你想表达什么?”

    牧子忧说道:“你口中的那位北离使臣,可曾离开永安。”

第六百七十一章:用过晚膳了吗?

    天子应道:“联姻尚未谈妥,且他此番主要目的是将九大世家中的赵家带去北离,故而尚未离去。”

    “那就好办了。”

    牧子忧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寒意:“只要他还在永安城,将他留下夺回遗失之物即可。”

    若是换做旁人说这句话,天子一定会觉得十分可笑。

    可是如今在他面前说这话的,是个实力堪比那位九州第一人的越国吴婴的人物,自然容不得他轻视。

    只是天子仍是心存疑虑的问道:“你为何如此进行帮朕?”

    牧子忧轻轻一笑,清澈如朝露般的眼眸之中似含着淡淡温情之色:“因为大晋有叶家,我看得出来,他已经将叶家当做了半个家,若是大晋损毁,叶家消亡,他会不开心的。”

    天子呆呆愣了办响,没想到换来这么一个答案。

    他忽然有些吃味。

    为啥那叶家小白脸如此招人喜欢,这才没多久,就一个两个的冒出这些女子来。

    那这样长久下去,他闺女哪里还有路子可走。

    天子面色古怪的盯着牧子忧看了良久,眼神颇像在看一只田地里的准备偷他家大米的黄鼠狼。

    “别这么看着我,我与他认识的可比你家闺女早多了。”

    牧子忧如何看不懂这天子的小眼神。

    天子轻咳一声,随即说道:“如今赵家老祖出关,且在影侍的打探之下,赵家还有一位不知名的通元高手,如今这赵家明面上看似还是我大晋臣子,实则,怕是早已站到了北离那方,加上那位北离使臣,整整三名通元,你待如何应对?”

    牧子忧沉默良久,然后抬首看着天子认真说道:“听雨轩,给我。”

    天子眉头当即大皱。

    在整个永安城乃至大晋,恐怕唯有他们二人知晓,听雨轩不仅仅只是一名青楼。

    自苏九儿入京以来,她便已经掌控了大半听雨轩的财力与物力。

    一来,是因为她自身有着非凡的手段暗中操持。

    二来则是听雨轩背后真正的主子默许将作为青楼的听雨轩给她,作为两者合作的诚意。

    而此刻,她提出要听雨轩,则是听雨轩的全部。

    那全部,自然也就包括了听雨轩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过天子眉头深皱不过一瞬,便很快舒展开来。

    他从袖袍之下,取出一枚雕刻龙尾的白玉私章,私章底部可见听雨轩三字。

    他平静的将那私章放在桌案之上,说道:“拿去吧。”

    牧子忧低头看了一眼那私章,对于那代表着皇家暗部力量的私章,眼底并未流露出多大的火热之意。

    而是理所当然的拿起那枚私章收入自己的袖中。

    她道:“这段时间,我会待在永安城内,不过这件事情,不要让天苏知道了。”

    天子不解问道:“为何?”

    “你都说了,那是三名通元境。”牧子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天子顿时闭嘴。

    好家伙,感情也是个护犊子的货色,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的福气呢。

    天子又想拍大腿了。

    …………

    夜露更深,黑茫茫的夜空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这片白雪积压的小庄园内。

    庄园之外,并无任何月色美景。

    骆轻衣独坐园中,石桌静放一盏油灯,幽幽的照耀着她苍白却又带有一道极为显眼血痕的侧脸。

    承影剑在昏黄的油灯之下出鞘,稳稳的在她手中用一张白布轻轻擦拭着剑锋。

    一滴妖异的殷红,自夜色下滴落。

    滴答一声,轻轻点在刃如秋霜的承影剑身之上。

    她微微蹙眉,不知何时,脸颊之上的剑口又开始淌血。

    并未理会自己脸上的伤口,动作不过微顿片刻,便又开始轻轻擦拭。

    将那一滴尚有余温的鲜血擦拭干净。

    这一夜,她在庄园之中坐了很久,低垂着脑袋借助着油灯散发出来的昏幽光芒,静静看着优美如明镜剑身倒影出来的那双眸子。

    她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出神,并未听到雪地里极为细微的嘎吱声响。

    也并未看到那明镜般剑身之上,除了她那双略带疲倦的眸子以外,还多出了一道白袍身影。

    脸颊忽然一凉,那是被一抹冰凉指尖拭去伤口之下鲜血的触感。

    她豁然一惊,倒影在剑身的那双眼眸之中的疲倦顿时席卷一空,被一抹锋然利刃般的眼神所代替。

    轻握着的承影剑骤然一紧,剑身无声微颤,淡青色的剑辉自剑锋颤动之际带发而出。

    而在她转身瞬间,凛冽微眯的眼眸松张而开,剑锋上的淡青剑辉也宛若被雪花无声震散一般。

    不知是那雪花颇富重量,还是她在园中独坐太久无力的缘故。

    素来被她珍惜有加的承影剑自她手掌滑落,嗤的一声,斜斜插入雪地之中。

    能够让她陷入如此短暂失态的,自然只能是因为从她口中蕴散开的熟悉红豆酥甜之意。

    她本不爱甜食,只是在一年前而改变了这个口味,变得喜欢上了各类甜食。

    其中,尤爱红豆酥糕。

    她轻轻咬动着口中的红豆酥糕,咬下一小口,细细在口中咀嚼着。

    然后微微歪着脑袋看着身前的白袍少年,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世子回来了,用过晚膳了吗?”

    语调平静得好似他不过外出没多久才归家一般。

    可若是真的平静,怎会连手中的剑都惊掉了。

    陵天苏含笑俯视着坐在青石上的女子,将手中剩下的半枚红豆酥糕又往她唇边凑了凑。

    她却摇首示意自己已经用过晚饭。

    陵天苏只好随后一抛,将那半块红豆酥糕扔入自己的口中,随意的嚼了两口便囫囵吞下。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擦剑做什么,还有……你脸上那伤口谁给弄的。”

    骆轻衣眨了眨眼,看着他取出曾经在八层楼拍卖过的极品五散膏。

    蘸了一点在指腹之上,然后替她上药。

    而她则微眯眼眸,任由他施为。

    仔细想想,平日里倒是她为他上药次数颇多,如今这情况,倒还是头一遭。

    他一边上药一边不忘嘟囔道:“剑丝毫为损擦得那么认真,这脸都花了也不知道自己收拾一下,一般女子不都很爱惜自己的脸吗?”

    骆轻衣感受着脸颊伤口急速愈合的酥痒之感,笑着问道:“原来世子也会区分美丑的吗?”

    陵天苏将还有大半瓶的五散膏放入她的掌心,面色微微尴尬。

    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那日他上青楼刻意挑了一个模样最不出众的女子陪酒。

    他讪讪一笑:“自然会区分了……行了,先不说这个了,我观这庄园有着战斗过的痕迹,我不在的期间里,有人察觉了庄园的动向发起了攻击吗?”

    骆轻衣知晓他对于这庄园的重视,便也收起面上漫不经心的笑意。

    她点了点头,将这几日甚至是顾瑾炎前往蛟岭关化身年轻商人与北离生意来往等种种皆细细说来。

    陵天苏听得认真仔细,良久以后,他将斜插在雪地里的承影剑拔出,替她归还入鞘。

    “你内伤很严重了,今夜早些休息,不要再次吹风,我去看看慕容衡她们。”

    既然慕容衡的身份曝光,甚至能够引来千里迢迢的千秋宗,这日后可怕是这里不会太平了。

    骆轻衣将油灯熄灭,庄园内,视线一下变得黑暗起来。

    她抱着承影剑,静静的看着黑暗中的那一身白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问道:“世子今夜可是要启程出发去往边疆战场。”

    陵天苏沉默片刻,回应道:“明早出发。”

    她知晓,陵天苏与顾瑾炎之间交情不浅,如今顾家姐弟有难,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我……”

    “你好好待在永安城养伤,待我回来,再顺路给你请几名云海碧生阁的药师们与你讨教炼药之术。”

    “……嗯。”

第六百七十六章:荒漠战场

    月儿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沙哑的哽咽之声。

    她伸出的手掌飞快的捂住自己的嘴,死死的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可那泪水却决堤疯狂的流着。

    她不知如何回应她的话,她只好扶着门缓缓的跌坐在地,细细感受着悲楚与伤痛。

    陵天苏也随她缓缓蹲下去,手掌轻轻的放在她的脑袋之上,一语不发。

    月儿终于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将那把冰凉的芳华剑紧紧握在手中。

    她没有多问这把剑为何在陵天苏的手中,也没有多问双容是怎么死的。

    她只是……慢慢的将那把剑,抱在了怀中。

    天色大亮,骆轻衣调息一夜,面色渐好。

    推门而出,当她接过慕容衡亲自送过来的那订装好的一叠宣纸之时,怔怔接过,忽然理解到了昨夜他为何会说明日清晨再离去。

    迎接新的一天的小庄园,除了大雪已停,一切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安宁不便的生活。

    成批浑身黝黑的昆仑奴们纷纷早起,若无其事的整理着战斗后的狼藉场地,铲雪担土填地。

    即便是看到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楚萱,他们依旧神情如故,无悲无喜更无恨。

    昆仑奴们心中不轻易染恨,对于她的所作所为甚至抱有同情与理解。

    一切都在安宁中度过,偏堂后方的小院之中,那位盲眼书生依旧一如既往的晨读,案边静放这一把平凡青竹,院外有昆仑奴为其打水。

    慕容衡吩咐完楚萱该完成之事,便独自一人上往二层楼那件平日里无人敢进的屋内,托起帝玉看那龙魂吐息成字。

    一行行蝇头小字凌空而立,乃为亡楚皇室最为珍贵的内功心法口诀。

    这一日,她正式踏上了属于她公主身份的修行之旅……

    …………

    永安城最为繁华的街道,名为东雀街,此繁荣街道最为火盛的,当属大晋第一青楼听雨轩。

    如同常开不败的盛放之花一般,不论是白昼还是黑夜,皆宾客堂满,热闹非凡。

    而今日的听雨轩,却是大门紧闭,谢绝迎外客。

    因为在听雨轩之中,有一道暗门,今日便是那道暗门易主之日。

    外门一众女子姑娘,皆放假一日,而那沉熄依旧的暗门,却悄然开启……

    …………

    千里黄云白日曛,被风吹雁雪纷纷。

    漠北的黄沙一望无际,天空之上,一盘混 圆的落日紧贴着沙漠的地平线,黄茫茫的世界里,不见一点绿植。

    这里的一切,寂静的好似睡着了一般。

    唯见偶时天空之上盘旋而过的矫健雄鹰,戾鸣一声,然后飞向更遥远的远方。

    大漠黄沙,漫无边际,这片沙漠名为荒漠,乃为吴越与北离国境的一条死亡分割之线。

    荒漠是一片死地,有传言,这片死地的由来,是在数万年前,人间仅剩的血修罗陨落之地,化作了一方修罗战场。

    你无法想象,在这寂然不见一点生机的黄沙之下,埋葬有无数的白骨与金戈利箭。

    修罗战场现,当年由人间五位通元强者合力将这一片充斥着无尽杀伐与鲜血的修罗战场渡化成一片沙漠。

    虽然时隔多年,此间血修罗以及修罗生物早已不在,可其中戾气余威犹在,这一片沙漠,即便是实力强大的安魄境也无法轻易飞行横渡而过。

    这里是未知死亡之地,北离崛起之际,越国弱小,虽后有吴婴横空出世。

    但吴越在那临近的饕?之国的镇压之下,还能够顽强生存至今,这片死亡沙漠可谓亦对那越国国境有着极为至关重要的守护作用。

    纵然离**队强横多如山,但要想横渡这片浩瀚的死亡沙漠,必定损兵折将极为惨重,即便北离军队能够成功抵挡吴越城池之下,那也是一损俱损,疲惫不堪。

    吴越纵然国力不必北离强横,但是面对这样一批伤亡惨重的军队,自然也有着足够的应对之法。

    可就在数月前,远古大门开启之日,北离军队宛若豺狼虎豹竟是不顾伤亡强行横渡死亡沙漠。

    那时吴越残无人用,城池接连失守,越国百姓惨遭屠杀,后幸得越国太子及时回归,这才得以一路夺回失守城池。

    双方两国,皆可为伤亡惨重,而此刻北离大军又要分支军队主攻当世大敌南晋,怎么看都不会有多余的军队分派出来继续攻打吴越。

    可就在这时,茫茫的沙漠之中,天空之上雄鹰盘旋的数量逐渐变多,且皆是朝往一个方向盘旋飞去。

    忽然……一个微拱平静的沙丘忽然被震落,细弱的黄沙簌簌落下。

    黄沙的浩瀚世界里,忽然多出了一抹明晃晃的银白之意,在那银白的颜色逐渐侵入黄沙世界之中,更多的沙丘被震落摊平。

    黄色的地平线,很快就被整整齐齐的银白盔甲军队所踏破安静。

    犹如炙烤的炎热黄沙世界里,他们纷纷身穿银白盔甲,盔甲身后有一对收拢着的金属银翼。

    在灼热的阳光之下,散发这冰冷的寒意。

    他们身下的战马亦是如此,身披银甲,整齐的马蹄踏破之音,让无数沙丘被震平震落。

    一张张面庞皆在银色面具之下覆盖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容貌。

    可此地以死亡著称的沙漠,其中灼热与修罗戾气,似是让他们以及身下战马全然不受其影响。

    唯有修行者可见的丝丝猩红之意,缓缓的自黄沙地底深处蔓延而出。

    然后如同恶鬼缠身一般,缓缓的缠绕上那银白盔甲之中。

    曾经有过不少北离将士或者是不甚迷失与这片沙漠中的人们,皆是死在了那修罗之气的干扰影响之下,点燃心中最深的戾气与杀戮,最后迷失心智,发狂发疯,将身边同伴互相厮杀至最后一人。

    最终,活下来的那人,也因为重伤疲惫,难以走出这茫茫沙漠。

    可是这一次,当那看不见触碰不到的猩红丝雾触碰那白银盔甲之时。

    一道道银丝浮现隐现在盔甲表层,然后慢慢游走,将那血红之雾缓缓吸收,最终毫无影响的继续行走。

    而在这片军队在沙漠之中行驶无日有余,在天空之上训练有素的雄鹰指引之下,他们极有目标性的向前行驶。

    而正是那短短五时光,他们一人未折,已经穿越了这片死亡沙漠的大半面积。

    再有两日,他们便能够看到绿洲与村庄,然后尘封在马背上的军刀便可出鞘染血与厮杀。

    而这批军队,则是北离军队中的新起之秀,名为银翼军!

    他们的名号甚至未响彻在这个九州大陆之上。

    可当他们横渡这片无人横渡的死亡沙漠,他们这满身银甲标志,便可名扬天下,震慑四方。

    可对于这批军队来说,他们的目的重来就不是让银翼之名名扬天下。

    马蹄无声的落在沙地之中,唯一驱散此间安静的是那战马厚重的鼻息之声。

    就在这时,与之相对的沙漠另一端,来自吴越方向,一道清瘦的黑衣身影缓缓的行驶在沙漠之上。

    黑衣身后还跟着一名蓝衣。

    他身上并无银翼军队的符文银甲,只是那一身简单的黑衣,可自沙漠深处渗透而出,足以让人癫狂发疯的血丝雾气缠绕而上时,却是无声的融入他那一身黑衣之中。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异状,似是丝毫不受其影响一般。

    一直无畏前进的银翼军队终于齐齐勒紧缰绳,破使身下战马停下脚步。

    银翼军团有着整整一万人马,而为首那人,身上的战甲与身下的战马与身后一众士兵别无他致,若非说有差异之地,那便是为首那人的头盔之上,插着一根迎风飘扬的白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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