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如故
双容捂着脑袋展颜一笑,道:“看来还是双容面子不够大,也罢也罢……”
嘴上说着也罢,但她的内心却并未打丝毫的退堂鼓。
心想既然自己说不动他,那到时让月儿亲自出马软磨硬泡,定能手到擒来。
四人一行,在一路无语对话过程中,来到一方国度,名为大嗔国。
这是一个被冰雪覆盖的国度,四方多为雪山,此国度的居民并不算多,是由大大小小的部落组建而成。
部落中的人们倒不如枭阳人那般奇形怪状,除了衣物打扮较为古老朴实以外,倒也与寻常人类差不多。
陵天苏择近选择一个不大的部落落脚,虽然远古之地危险地带较为之多,可也不是处处都充满了危机与恶人。
正如这大嗔国内的部落而言,其中的远古居民还是较为平和的。
对于外来者也如常人一般对待。
陵天苏在部落中购置了一张空白的羊皮卷,些许碳笔。
然后将漠漠的模样绘画在羊皮卷上询问此地居民可曾见过。
本以为这般大海捞针的方式会一无所获。
不曾想拿着画像沿着大雪之路问了几人还真问出了个什么所以然来。
原来在十几天前,正是有着羊皮卷上的那个少年拿着他的画像在询问陵天苏的下落。
只是漠漠并未在此地逗留多久,神色匆匆地离开了此地,不知去往何方。
经过双容这次的事,陵天苏不知为何,心中甚是急躁。
有种想要快点见到漠漠的莫名冲动。
然而这股子莫名的冲动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被瞬间浇熄。
部落之中,常年积雪,垒石堆砌的简陋房屋皆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
甚至有的条件更差者,不过是用茅草篷布辛苦搭建的一个遮风避雨之地,用木架支撑,重石压地固定。
简陋的部落人群不多,北国之地总是刺骨冰寒。
完成了一日的工作,大部分的居民皆返回自己家中。
石舍草舍中间的过道雪地每日都有人清扫积雪。
陵天苏踩着粗糙满是土石的地面,目光怔怔的看着重重大雪对面的那一身白衣,在夜色大雪之下衣带飘动。
陵天苏的呼吸一下子紧致起来。
他停下脚步,任由大雪降落积压在自己的身上。
不一会,他已白头。
那清瘦独立的身影,惨不忍睹的面容。
他毕生难忘……
她撑着伞,并未带有斗笠帷幔掩面,明亮的目光穿过片片雪花,落在陵天苏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与君初相识,
朝暮最相思……
她撑伞步步而来,素色白伞为他遮掩住苍穹而下的雪花,眸子依旧如故清澈。
她低首看着他手中的羊皮画卷,轻笑道:“早就知晓你画功不俗,不曾想眼睛恢复以后,更是惟妙惟肖。”
陵天苏喉结滚动,喉咙深处,沙哑的滚出两字:“子忧……”
……………………
永安城,皇宫内宴之上……
天子摆宴设请北离外来使臣,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但是如今南北两国边关战事打的是如火如荼,每天都有着成千上百的战士战死沙场。
远古之地的开启,导致了大晋无人可用,边关连连失守,血流成河。
而当今这位陛下可真是个奇人,居然还能够若无其事的设宴款待这位北离使臣。
而这北离使臣也是有趣无耻得紧,居然在这种时刻前来提出联姻要求。
而那联姻对象更是指名道姓的单点秦怜儿公主一人。
宴会之上,筹光交错。
谁能够料想得到,在这筹光之下,暗藏着怎样的杀机与阴谋。
众位大臣坐于御座之下,席面之上,布满了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可夹入口中,味同嚼蜡。
秦怜儿捧着酒杯,神色郁闷,因为这位北离使臣的到来,这让她在公主府中养的一群小相公们皆被赵洗笔给强行屠杀了个干净。
她这贪欲身子无了念想,自是浑身都不得劲儿。
更对于这场婚姻没有半分期待可言。
她目光落在那位北离年轻使臣身上,这才勉强来了几分热度。
原因不为其他,只因为这位年轻使臣生得十分俊朗不凡。
他一身圆领大襟玄黑官衣,头戴一顶与衣服同色官帽,生得剑眉星目,深邃俊美,端得一副好样貌。
她心中想着,若是与她联姻的是这位就好了,那北离皇子肯定还不如这北离使臣生得好看。
鬼使神差的,秦怜儿忽然想起那位令人生厌的叶家世子。
心中暗自比较一番,觉得光凭长相而言,那叶陵倒是更胜一筹。
若是那叶陵脾性要是能够温和几分,她倒也可以求求父皇让她与叶家联姻,这样也不必远赴北离嫁个那个素未谋面的皇子了。
胡思乱想之际,那位北离使臣的声音缓缓响起,他的声音如同他的面容一般冷硬,宛若听不出一丝情绪。
“不知陛下以为下臣提议如何?”
他虽坐于御座下方,扬首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大晋天子,可他的神情平淡如常,眼神之中更是看不到一丝恭敬之意。
这样的一个态度自是让绝大部分的人心生不快。
反倒是御座之上的天子秦步,面色平静如故,伸筷夹向盘中的碧绿笋片,低笑道:“不如何。”
北离使臣半垂着眼帘,看着自己桌案前的美酒佳肴,从出现在这宴会之上,坐下之后,对于这些大晋的美食美酒,他就从未动过一下。
他正襟危坐,坦然处之。
端起一个银色酒杯在手中把玩说道:“北离陛下诚心联姻,特让下臣为您带一句话。”
“什么话?”
天子将筷子上夹着的碧绿笋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咬出沙沙地声响混着他的话语,显然对于御下之客,也并未过多放在心上。
同时也是一种轻视无礼的举动。
北离使臣自然不会去饮酒,他轻轻放下酒杯,说道:“若是陛下愿意和亲,那么蛟岭关外,我北离十万大军,则会全军退离。”
此言一出,全场动容。
蛟岭关是大晋的要塞之地,多年以来是顾家镇守。
但如今北离不惜放弃攻打他地,集结大军全力攻打蛟岭关,如今眼看那蛟岭关就要沦陷。
可他却说,只要秦怜儿公主嫁入北离,便可放弃这蛟岭关。
这怜儿公主,何时变得如此抢手了?
多数大臣面色顿时古怪起来。
秦怜儿那刁蛮之名远不及她那风流之名,她那公主府中圈养小相公美男子的消息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莫不是那北离皇子吃了什么迷心药?
居然非她不可?
还是说……其中另有隐情?
天子放下玉筷,哈哈一笑。
这次他没有拒绝,反而是侧首看着凤座之上的端庄皇后,面上带笑,眼底却是一片寒冷。
“不知皇后什么意见?”
“陛下说笑了,臣妾一向不得干预后宫之事,这点臣妾早已吸取教训,这一次……自然是全听陛下断夺了。”
“是吗?”
天子秦步深意一笑,眼眸微眯随即很快睁开,他的目光转落至北离使臣身上,朗笑道:“若是朕那怜儿不再是公主之身,你北离可还要这皇妃?”
“啪……”
酒杯翻到之音。
秦怜儿一下愣住,手中酒杯无力滑落,她睁着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天子。
“父皇!你这是不要怜儿了吗?”
天子微笑,目不斜视地说道:“要与不要……这已经不重要了。”
要想成就一颗完美的帝王之心,首先就要学会冷酷无情这四个字。
十八年前,他成功的做到了这一点,负了秦紫?c的母妃。
他愧疚一生……
如今,他不会再愧疚。
第六百一十五章:意外之喜?
北离使臣皱了皱眉,还未说话,便见那天子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
眼神平淡之中带着一丝轻视意味,且抢先说道:“你就这么肯定,你那十万大军能够攻得下朕的蛟岭关?”
北离使臣眉角微微抽动,他不可置否的说道:“攻得下,而且那攻下时间还是由我北离说得算。”
天子眼睛危险眯起:“你这是在威胁朕。”
北离使臣目光中浮现出淡淡微笑,十分坦诚的点了点头。
他道:“不错,下臣正是在威胁陛下,这一点,想必陛下比下臣还要清楚。”
“放肆!”
“真当不敢杀你不成!”
“就冲你这无礼放肆的态度,就足以让我等杀你千百回了。”
瞬间,宴会之上,诸臣愤怒。
千百年来,他大晋何曾受到过如此轻视羞辱。
天子面色依旧平淡,他扬起一只手掌,高声威严喊道:“蛟岭斥候何在!”
“斥候在此!”
一名断了右手胳膊的军官浑身血污的来到宴会之中,单膝跪地,紧紧抿唇应道。
“蛟岭斥候?!竟是伤得如此之重?!”
“这战况已经残酷到了这般地境了吗?”
朝臣再度喃喃交流低语。
一抹不安在心中升起。
北离使臣那张生硬的面容之上则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没有丝毫掩饰自己心中愉快的情绪,所以他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
“自取其辱……”
朝臣再度愤怒,还是在天子手掌下压示意之下才并未发作。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一身血污与这场宴会显得格格不入的蛟岭斥候,淡淡开口:“蛟岭战况如何?”
听到那位天子发问,这位蛟岭斥候面上泛起一片潮红的激动,甚至连断手处的伤也不觉得有那般疼痛难耐了。
他单膝跪地,语气恭敬之中带着隐忍的兴奋压抑,低声道:“启禀圣上,三日前,蛟岭关一战……大胜!
先是蛟岭官道抢夺黑岐城粮草一战,以顾然将军为首,后又有一千南府军队后方包抄夹击,前后以两千精兵大胜于一万北离之军。
这一战……更是直接取下了千魂军副将首严神州之头颅,高悬与蛟岭城墙之上。”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之声四起,盖过了丝竹之音。
群臣震惊!
以两千人马前后包抄一万军队,这听起来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笑与自不量力。
可偏偏这位斥候口中所传递出来的消息是,这两千人马大胜一万北离军队!
“厉……厉害啊……这果真不愧为顾然将军啊,如此神迹战绩,恐怕也只有她能够创造出来了吧。”
“顾家得此女,实在是家门之大幸啊。”
顾享坐在席位之上,呆呆地捏着筷子,有些错愕。
良久之后,便开始享受四面八方朝他投射而来的羡慕恭敬的目光。
这个女儿真是没生错,尽给他们老顾家争脸面去了。
唉,只是他那傻儿子,忒不争气了些,失踪了这么多个月,他真是担心那傻儿子是不是一时热血冲动,去了那危险的远古之地去救叶陵去了。
真是一时欢喜一时惆啊……
顾享灌了一口惆怅的酒水,如今儿女不在身边,他甚是孤单寂寞冷啊……
“绝无可能!!”
一直淡定自若地北离使臣豁然起身。
他的眉目依旧生冷如铁,只是他的嘴角如今却是染上一层不屑嘲弄冷笑。
“晋国天子不想和亲,便捏造事实,以这么一个可笑谎言来搪塞下臣,下臣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大晋已然是穷途末路到了这般地步。”
天子秦步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反之那位单膝跪地的蛟岭斥候却是转头看着这位英俊帅气的离国使臣,笑着说道。
“使臣大人先别急着动怒,听我把话说完,这一战可不仅仅只是败了你们北离一万大军就能够轻易结束的。毕竟除去万人,还有九万人,我们将军做事,可是喜欢做尽做绝,所以你……听我把话说完。”
面对一个小小斥候的微笑,这位北离使臣强大自信毫不动摇的内心忽然有种松动的迹象,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天子忽然打断吩咐说道:“梁复,赐五散膏为其止血。”
梁复在八层楼购置了五散膏之事,天子自是十分清楚。
即使他那大皇子身体残缺,他都不曾向这位圣手梁复出口讨要五散膏。
如今为了一个斥候,却是直接命令开口。
圣手梁复原本看戏的老脸瞬间苦巴巴,他一脸肉痛的掏出一瓶五散膏,来到那斥候面前,问道:“你的手呢,若是手还在,老夫可以帮你接上。”
蛟岭斥候一怔,想起这五散膏的神奇传言,随即无奈的摇了摇首,道:“战场之上,如何有空去捡回自己的残肢断臂,我这只胳膊,早在北离铁骑之下踏出肉泥,梁大人不必介怀,直接上药吧。”
对他而言,战事的胜利与荣耀远超于这只手臂,他目光折射出惊人的光辉,看着那位立如苍松的北离使臣,笑道。
“蛟岭关争夺粮草一战的当天夜晚,北离军帐,出现了一名刺客,千魂军首领莫魂商当夜暴毙而亡在自己的军帐之中,直到第二日,才被守夜士兵发现。群龙无首,即便有着九万北离大军,我想在没有将首之下也不得不退兵而归。”
丝竹之音瞬间停歇,因为那些弹奏乐器的乐师们清晰的听到了这么一句惊骇之语,震惊之下,甚至忘了弹奏自己手中的乐器。
“哈哈哈!!!”天子心情大好,自是不会与这些乐师计较,他拍了拍手,道:“好!该赏!”
北离使臣胸膛微微起伏,面色略显苍白的死死盯着宴下在五散膏药效之下外伤渐渐恢复的斥候青年。
虽然此事过去离奇,若是谎言自然可笑。
但如果是真的……
那便是可怕了。
无心在参与宴会,他告罪离去,脚步匆匆的出了大殿。
宴会之上,再无北离之人。
天子那张淡然疏离的面容泛起淡淡的倦懒之意。
他不再维持那副端庄帝王的模样,手掌撑着下巴,扬手笑道:“奏乐!”
琴声琵琶声再起,不再如同方才那般沉重压抑。
由于这斥候带来的美好战况消息,这场宴会终于变得畅怀愉快,言语欢畅,其乐融融起来。
但无人察觉,在天子帝王那双淡淡琥珀色的眼眸之下,深藏着难以明说的沉重与森然。
皇后浑身僵直的坐在凤座之上,双手不安的藏在桌案之下搅 弄着风袍衣角。
…………
邈邈的雾气从两道垒石部落房屋中飘然直上,雾霭蒙蒙之中飘来饭食之香。
那是远古遗民在自己家中准备食物每日必会出现的场景。
在这小小部落之中,难得的宁静恬淡。
纵然这里的风凄冷刺骨寒,但头顶上的那半边油纸伞,却让陵天苏恍若梦中。
他与她并肩同游这毫无美感的远古部落之上,侧目看着那张惊人绝惨的面容,一时心头悸动。
她容貌如故,眉眼依旧,细看却能发现那双眼瞳之下,多了几分沧桑与深邃。
陵天苏嗓子微痒,自唤出她的名字以后便再难发声。
牧子忧微微一笑,伸手拂去他肩上碎雪,笑道:“好久不见。”
陵天苏发现,这一刻的爱与恨都不那么重要了,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内心,所以亦是以微笑回应。
“好久不见。”
没有过多的缠绵悱恻话语,更无声嘶力竭的质问。
这一刻,只需抛却诸多烦恼,浅尝这淡淡苦涩微甜回忆即可。
他平静的将她带回了暂时的落脚之地。
没有找到漠漠,却先找到了牧子忧,也不知这算不算是个意外之喜。
第六百一十六章:老熟人
雪洞之内,苏邪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无比奇怪了。
在她从陵天苏口中得知,这位模样极度不佳的女子居然是他曾经的未婚妻,她的面色变得愈发古怪。
良久良久以后,她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直到今时今日,我才发现,原来陵陵你果然并非那些注重外表的俗人,真是厉害厉害……”
陵天苏看了一眼牧子忧,摸了摸鼻子,笑道:“哪里哪里……”
就别重逢,二人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气氛却不显尴尬,陵天苏从空间戒中取出凛冬霜叶,重新佩戴在了腰间。
牧子忧目光含笑,托腮静静看着他腰间两把短刀。
这一夜,陵天苏喝了一碗过往从来不喝的鱼汤,然后起身准备出这雪洞。
苏邪感受到了他体内传出的隐隐杀意,连忙问道:“你去哪里?”
陵天苏左手抚摩着腰间的短刀,回应道:“杀妖……”
“妖?”苏邪目光狐疑,“哪里来的妖。”
陵天苏偏头看着静坐不语的牧子忧,说道。
“有妖自北方而来,有些恩怨,总是要了结的,我相信你,所以不问你往事,你也不必向我解释什么。”
牧子忧沉默安静良久,看着他的背影认真说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陵天苏出了雪洞,漆黑的眼瞳瞬间被幽蓝所浸染替代,眼窝升腾起两道幽蓝火焰,在黑夜之下静静燃烧。
他身形一闪,整个人消失不见,唯见两道蓝色火焰在黑夜中拉成长长的森然火线。
凛冬霜叶皆未出鞘,连鞘抽出腰间短刀,狠狠横向砸出。
双爪利刃与那连鞘短刀狠狠相激碰撞,激出道道火花。
爪裂,鲜血喷洒。
凛冬对面的那个雄壮身躯轰然倒飞而出。
爆破的暗金力量全然爆发!
轰隆隆!!!
一座雪山在这股力量的波及之下,引发起了一股铺天盖地之势的雪崩。
那道黑影瞬间被滚滚而下,声势吓人的雪崩所铺盖。
陵天苏破雪而出,踏着闪电凌空而立,一双燃着幽蓝火焰的眸子毫无感情的看着这场大雪崩。
或者说是再看这场雪崩之下被埋藏的那只妖。
黑夜,白雪……
那雪崩犹如海潮一般,震撼的地动山摇,那狂潮滚着恐怖的寒霜之气,铺盖而下。
很久以后,才恢复平静。
陵天苏极有耐心的立于半空之中,等待着什么破雪而出。
安静的夜晚之下,积雪之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猩红,鲜血浸透白雪。
一只残破不堪的兽爪破雪而出,爪锋不再锋利。
黄色的毛发生长在狰狞的手背之上,掺夹着鲜血。
一个黑袍狐妖族男子从雪崩之中艰难爬出。
短暂的交手,他以在那暗金力量之下,重伤!
所以他光是爬出这场雪崩,都极为艰辛。
他仰面看着天空上的少年,眼底深深震撼,震撼之余,带着丝丝苦涩。
陵天苏手握连鞘凛冬,目光冷冷看他,平静说道:“我记得你……”
那个来自南方的同族刺客。
那一年……他眼瞎弱小,在生死刺杀之际,嗅出刺杀者身上的同族气息。
那一战,他险些命丧此人之手。
而如今,他杀他,甚至无需拔刀。
生死……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义面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笑容,他垂着脑袋看着自己手骨尽断的双掌。
“如今的我,可杀不了你了……”
他没能够想到,当初的那个废物少主,在短短两年时光中竟然修为达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他能够感受得到。
方才那一击,他并未动用任何元力,仅仅只是依靠刀中的那股重量就让他险些重伤死亡。
而他……方才那短暂交手,就已经压榨出了体内所有的元力。
陵天苏看着他冷冷说道:“我可不记得南族之中有你这么一号人物,但你身上的妖纹却又的确源自与我南族。
两年前,北族灭我南族,狐奴爷爷开启了封山结界,而你却出现在了这里,这么说……你是在封山结界之前便已经逃离了天凰山。”
陵天苏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无知单纯稚子,死亡与灾难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稍加推演之后,他的目光越发冰冷幽寒,他看着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妖族同类,冷冷说道。
“这么说……你是背叛了南族,改投北族门下了?”
听到背叛二字,??义豁然抬首,面色阴狠狰狞!
“背叛?谈何背叛?为何我生来便要效忠于你!你不过是一个杂种半妖,为何我们全族上下要因为你的一场阴谋婚约而共同丧命!”
他一把撕下衣襟,露出结实肌肉上的妖族图腾。
而那图腾之上,满是刀痕划伤,可见他心中不甘与悲愤。
“就是因为这妖纹!我这一生皆要禁锢在那天凰山上!这一切,皆源自于你的无用!”
陵天苏缓缓降落至他的面前,踩在厚厚的积雪之下,没有在说话。
他漠然抬步与他擦肩而过,一抹刀光,头颅滚落。
热腾腾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好大一片雪地。
陵天苏没有去看那颗头颅,那具尸体。
他继续向前行驶,平静自语道:“我没空听你这些愤慨之言,既然有叛妖出现此地,那便意味着北族已经知晓我入远古的动向,看来这次,能够在这远古之地……遇见不少‘老熟人’了。”
三日后,他携着一身肃杀归来。
浑身浴着森然妖血,一袭宽大白衣道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立于雪洞门口,苏邪很快就感觉到不对劲,俏脸凝重的迎了出来。
她那双妖治的桃花眼眸不断在他身上细细打量一番,沉声道:“你这究竟是杀了多少只妖,戾气这么重……”
话说一半,她迎上那双燃着幽冥火焰的森蓝眸子,话语止住,神情微微复杂。
她从未见过这样杀气凝重的叶陵。
那目光……简直就像是封印多年的杀戮一朝释放。
那一身猩红妖血腾腾,掺夹着浓烈的修罗血气,戾气滔天!
手中一把出鞘凛冬,刀锋之上甚至冻结这细碎血骨与碎肉,整个森冷的刀锋早已被鲜血染红。
苏邪读懂了那目光。
是仇恨……
尘封的记忆一旦被开启,能够释放出猛兽。
两年以来,他一直在努力做好叶陵,因为他没有那个实力去做灭了族的南族少主陵天苏。
他将自己囚禁起来。
唯有力量能够打破这个牢笼。
苏邪心口莫名一紧,捏着他尚且滴着血珠的衣袖摇摇问道:“你……没事吧?”
苏邪极少关心人,但这一句简单问话中浅藏着微妙的担忧,就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
陵天苏缓缓合上眼睛,眼皮合上之际,那两道幽蓝火焰渐渐熄灭。
当他重新睁开眼时,眼瞳恢复漆黑之色,唯有那血腥杀意丝毫不减。
“我没事。”他缓缓说道。
苏邪皱了皱眉,看他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像没事的样子。
她牵起陵天苏紧绷着的手臂,往雪洞之中走去。
“你这一身血气想什么样子,雪洞后面有一处温泉,你先去将身上洗洗,就这么回来,也不怕吓到你那小媳妇儿。”
陵天苏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跟着她往雪洞深处走去,听到小媳妇三个字的时候,他那双森冷的眼眸才多了一丝温度。
“子忧这几日可还好?”
苏邪好没气的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好着呢,比你好多了,我都察觉到你回来了她那狐狸鼻子不可能察觉不到,也不见她出来接你一下,你这小媳妇哪有我这么疼爱喜欢你,不如你甩了她,跟我好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我陪你看会星星
陵天苏此刻没心情跟她开玩笑,手腕一抖,将刀身之上凝结成的血霜尽数抖落,再度恢复以往明亮如镜的刀身。
入了洞,他看到牧子忧蓦然一震的身影,随即她看着他身上的血污,黯然的垂下了头。
陵天苏心中微微苦涩。
他能够放下心中对牧子忧的芥蒂,但却忘不了那血骨累累所覆盖的天凰山。
两族仇恨,不是他能够放下的。
面对北族之人,甚至是她的父亲,但凡只要他们手中沾染了他亲人鲜血的,他皆不会手软。
仇恨是一个折磨人的东西。
一旦产生,便会不断堆积出鲜血,最后越积越深,从而导致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乱。
漠漠说过,牧子忧过得很不好,想见他,想与他完成那场未完成的婚约。
可是如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的枕边人……会不会是她。
两道视线一触即分,陵天苏心情复杂的收回视线,跟着苏邪继续朝着雪洞深处走去。
苏邪说得不错。
雪洞深处的确藏有一处面积不大的露天温泉。
雪花坠温泉,何如碧玉清泉水。
苏邪提陵天苏将双刀解下,解霜叶时倒还好。
在凛冬解下之际她握着刀鞘的双手骤然一沉,随即很快调整。
她目露惊色,“这短刀怎么如此之重。”
若是不运转元力,她恐怕无法端起这把短刀。
陵天苏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蒸腾这热气的泉水愣神。
苏邪看了他一眼,将双刀搁放一旁,说道:“你是自己脱衣服还是我帮你脱?”
话还未问话,她十指早已是灵动而出,将他衣带解开,上衣解了大半。
陵天苏无奈笑笑,赶忙抓住那双作怪的小手,说道:“我自己来,你先回去吧?”
苏邪这次没有胡搅蛮缠,松开他的衣带眯眼说道:“我陪你看会星星。”
陵天苏脱了靴袜,缓缓走近温泉之中,将整个身子泡进去,这才将下衣脱下湿漉漉的扔出来放到一旁。
他看了一眼夜空,说道:“这北国的大雪天,可没有星星。”
苏邪眨了眨眼,笑道:“那我陪你一起泡温泉,你是要我脱衣服呢还是不脱呢?”
陵天苏揉了揉眉心,只好腾出一个地儿来,说道:“过来吧。”
苏邪笑着下了温泉,脑袋靠在陵天苏的肩膀之上,幽幽说道:“你小子,倒是套了我不少的故事,这不公平,是不是该与我说说你的故事了。”
陵天苏闭上眼眸,靠在石台边上。
“我的故事……”
今夜无星,大雪。
苏邪就这么陪着陵天苏泡了一晚上的温泉,听了一晚上的故事。
…………………………
蛟岭关一战大胜而归的消息很快蔓延在永安城的整个大街小巷。
不少百姓人家张灯结彩,一片轻松喜气洋洋。
数月的压抑与战事的吃紧,让这群百姓担心受怕了许久。
千年以来,大晋从起初的安稳平和乃至如今的鼎盛繁荣,无疑是九州之上最为强大的一个极圣皇朝。
可北离的突然崛起,也不过是百年时间,就已经隐隐有着追征其上的趋势。
而这次远古大门的开启正如同一个契机,开启了战争。
战火的燃起,苦的还是百姓。
北离是名副其实的虎狼之国,他吞并周围大小国度的凶名早已不是什么奇事。
这次战争,大晋连连败北,重要城池接连沦陷。
而此刻,那至关重要的蛟岭关要塞打了一个如此艰辛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漂亮仗。
这让动摇的人心再次聚集信心。
听雨轩中,高楼之上……
宋赢设宴款待好友,祝贺蛟岭战事告捷。
“宋兄,今日好生大方啊,这可是听雨轩啊,这里的酒水可是杯酒寸金,我不是听说你输给了叶家叶陵一千万金以及合欢宗苏邪的一千万金吗?这合起来可是整整两千万金了啊!今日居然还有闲散银钱在这请兄弟们几个在这吃酒?”
这位头戴纶巾的年轻男子名为张子奇,是为京府通判张家长子,与这宋赢平日交情甚好。
宋赢目光留恋与歌台那些妙曼舞姿之上,颔首笑道。
“区区两千万金,我只需赢两把赌局便可,只是那顾家傻少爷近来不在京城,不然找他好好玩耍几盘,待哥哥我口袋充裕,让各位开开眼,一睹九儿姑娘的芳容也不是不可以,哈哈……”
“九儿姑娘?”
坐在张子奇身旁的胡弃一脸忧愁,说道:“九儿姑娘岂是我这等凡人说见便见的,我可是听说就连那五皇子,私底下也偷偷来此听雨轩,花下重金只为见其一面,不过那些重金皆被这里的妈妈返了回去,硬生生的让那五皇子吃了好几次的闭门羹。”
宋赢觉得有些拂了脸面,皱眉道:“这听雨轩居然有银子不赚?我可是记得那九儿姑娘入了这听雨轩有一段时间了,竟是一位恩客也未择选,这听雨轩究竟是想玩什么名堂?”
若是玩那欲擒故纵,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戏码,这吊人胃口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
即便那苏九儿数月之间,宛若销声匿迹了一般从未出现过众人视线之中,可这听雨轩的客人依旧人满为患。
这不禁让宋赢觉得好生无趣。
张子奇笑了笑,道:“今日咱们应该好好谈论谈论国事,这等子风月之事,怎么说也得等大晋安稳太平了再行讨论。
如今蛟岭关大胜,而远古之地的修行者们我听说也陆续而归了四成左右,陛下的皇子们也归来了不少,趁着群雄未起之际,我们是否也该去那战场杀下一些战功回来露露脸。”
此言一出,席面上不少年轻子弟皆是眼睛一亮。
平日以来,那八大世家的天才如雨,压得他们没有半分冒头的机会。
如今战事不算吃紧,倒也让他们蠢蠢欲动起来。
宋赢摆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最近我要事要忙。”
张子奇嘿嘿一笑,道:“也是也是,要事嘛……宋兄生性风流,如今与那昔日情人重聚,自得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其他。”
宋赢眉目当即一沉,手中酒杯重重撞在桌面之上,凝眉看他,沉声道:“此事你从何得知?!”
突如起来的怒火让张子奇不禁一怔,随即面色微僵,干笑道:
“四年前,我同你去楚国经商,你不是在那结识了一名官家女子,我记得好像是叫楚萱。
你与她感情颇深,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后来北离大军来的突然,楚国亡了,你摆脱了那场婚事以后便匆匆赶回了大晋,我们都以为那官家女死在了北离铁骑之下,未曾想居然在这永安城碰见了她。”
宋赢目光沉沉看着他,说道:“你是如何知晓我与她相见的。”
张子奇皱眉道:“有一日我同你吃酒,你醉酒于酒楼之中,我解手回来,便看见她扶着你回去,兄弟我自然是不会扰你好事,默默退下。”
宋赢努力回想,终于忆起是有这么一回事。
心中暗骂自己大意,随即干咳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见他那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张子奇大为识趣不再多问,而是转移话题笑道:“近日可出了一个奇事,宋兄你可知晓?”
宋赢巴不得他换个话题,连忙故作好奇,接话道:“什么奇事?”
张子奇故作神秘道:“你可记得当日万首试被国师大人带走的叶家世子还有越国太子吴婴吗?”
宋赢提起那个叶家世子就心中一阵烦闷。
若不是他,他又怎会再去招惹过去的那个麻烦,他眉宇倦倦,道:“这两个人的确是惊艳了岁月与这次的万首试,不过我不任何两个小辈能够在国师大人的手中活下来,我对死人的事,不感兴趣。”
(ps:大家接好,吴婴又要出来装逼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雷霆之怒
张子奇啧啧两声,说道:“所以我才说这是奇事,你可记得半个月前,北离出兵攻打吴越,长皇子吴璋险些在战场上送了性命,可偏偏最后吴越强守了下来。”
越国临近北离,是隐患,亦是一块鲜嫩可口的骨头。
只是这骨头有一只巨虎相守,是个十分难啃的骨头。
如今吴婴不在,自然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没有吴婴的越国,那将不再强大。
可是张子奇却说,那吴越守住了?!
那岂不是意味着……
宋赢也不知为何自己要一下子变得如此紧张,他下意识的坐直身体,低声道:“难不成……他活着回来了?”
那个他,自然只能是吴婴。
张子奇满目凝重的点了点头,道:“小道消息,听说今日,吴婴他从越国来到了永安城?”
宋赢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他居然真的从国师天明的手中活了下来,这吴婴未免有些太过于诡异了吧?
他忙问道:“只有他一个人回来吗?那叶家世子……”
“叶家世子倒是并未见着返回人间。”
宋赢松了一口气,暗想没回来就好。
他的任务尚未完成,若是这个时候他回来了那岂不是一千万金非但到不了手,还得因为染指世子舞姬这个罪名而得罪死叶家。
到那时那他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好在那世子并未回来,想必是死在了远古之地内,还好还好……
随即宋赢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不由问道:“如今战事吃紧,那吴婴不好好的待在他越国跑来永安城做什么?即便是为了结盟而来,可如今咱们大晋都人手不足自顾不暇了,他此举未免有些多余。”
张子奇大有深意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固然那吴婴恃才傲物,狂妄无边,可他终究还是个少年人,少年大多数都难逃一个情字。”
谈及那个传说中的人物的感情史,这群年轻子弟们不由纷纷来了兴趣,心中大为好笑。
直到这一刻,他们终于感觉这位吴婴有些像人类了。
“情?吴婴也会动情的吗?”
“傻啊你,只要是人,皆会有七情六欲,吴婴自然也不会例外。”
张子奇颔首笑道:“不错,诸位可还记得罗生门的司运上官大人,那日万首试,吴婴为何被国师抓走?
正是因为那国师一开始的目标是上官大人,吴婴舍身相救,惹怒了国师,这才将他五剑插身,强行带走,啧啧啧,在此之前,谁能够想到那位吴婴也会出手救人。”
胡弃恍然道:“张兄的意思……那吴婴竟然是为了上官大人回来的。”
众人纷纷咂舌。
“那上官大人虽然身兼司运之职,可她亦是一位杀人如麻的狠绝色,在这大晋,何人不知司运之凶名,这两个人若是凑一块,那可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不过若是他们二人强强联手,倒也是大晋与吴越之福。”
有人打了一个冷颤,头皮发麻道:“可我还是无法想象司运大人披上红嫁衣嫁人的场景。”
更有人也打了一个冷颤,随即说道:“我也无法想象吴婴那家伙穿着新郎官大红衣去迎娶新娘的场景。”
张子奇啧啧两声,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说道:“你们未免也想得太多了,司运出嫁,那可是大事,且不说她本人看不看得上那吴婴,她头顶上,可还有着门主与执政官两位大山。
我可是听说司运大人暂时被罗生门门主拘禁在城南的枫林之中,更是设下道元结界无人可近,那吴婴想见上一面都难。
若真想求娶司运大人,他首先就得将他头顶上的那两座大山给挖开。我承认她吴婴是逆天强大,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何与那等子老怪物抗衡。”
张子奇笑道:“吴婴那可是千古第一人,宋兄怎么就知晓那二位大人看不上他这女婿。”
永安城的人都知晓,门主与执政官对于上官棠是怎样的百般疼爱,一个当爹一个当妈,说是亲女儿也不为过了。
胡弃洒然一笑,道:“吴婴的确是出色,可我不相信,在这个世上会有人喜欢吴婴那种人。他傲且恶,虽生得好看,却不讨人喜,选女婿可不会选他这样的。”
众人畅谈之际,便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宛若来自九重天上雷神怒吼之音,震得案上碟块都乱做一团。
突入起来的巨响震天撼地,吓得众人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惊魂未定的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射楼台天际远方。
那是南方降临的一道粗色紫雷,犹如狂龙腰身一般粗壮有力,晚霞映照映射,那道紫雷无比显眼震撼。
轰然落下的紫雷即便是隔着老远,也能够清晰看到紫雷下方轰击而溅起的金光阵法辉映。
宋赢嗓子眼有些发干刺痛,他抽了一口凉气,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何人……何人如此胆大?竟敢公然轰击罗生门门主设下的道元结界。”
张子奇哑然失声,猛灌了一口被打翻余下半盏的凉茶,惊魂未定的说道:“能将下如此声势神雷的,除了吴婴,还能是谁!”
“他……他疯了不成,竟然敢直接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可是夜门主亲手设下的结界啊,这与公然挑衅有何分别?”胡弃面色如土地说道。
看着天空之上余雷未散的威压,宋赢睁大眼珠喃喃道。
“疯了,疯了……这吴婴简直疯了,通元强者的道元结界岂是他说破就破的,他即便是再想见司运大人,也不能这般没有考量啊。”
话语刚落……余雷未散的苍穹又轰隆一声裂出一道雷鸣闪电,撕裂天际,直降南城大地!
那雷声穿云裂石,震耳欲聋,将整个大地都震上了一震,此方宴会桌案上的瓷碟酒杯,竟是直接被震裂粉碎!
众人呆滞,脸色苍白的看着天空之上宛若雷神愤怒降下天罚一般,不断劈出一道皆一道的恐怖雷龙。
他们虽未见到执行雷罚的吴婴本人,但透着那疯狂的雷霆攻势,即便相隔甚远,他们亦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雷霆之中的愤怒!
那反震的金色阵光在一道接一道霸道蛮横的雷霆轰击之下,急速动荡出细碎如金色火花一般的光芒。
笼罩在南城枫叶林空间上方的金色半圆气罩被蛮横巨雷轰击得积压变形,在雷霆的持续攻击之下最后终于承受不住,轰然一散。
遥远的南城在结界散去瞬间,爆出一轮无比强烈的急骤狂风。
即便相隔五百八十里远的京城这边,街道上的人群亦是被这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宋赢发冠直接被吹落不知何方,一头散乱的头发在狂风中飞舞,发丝之下的震惊目光怎么也遮掩不住。
“夜门主的结界……居然破了……”
那个能够禁锢司运上官棠的结界,就这么以无比霸道的姿态在如此短时间里……给破了?
看到这一幕,众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破的不仅仅只是那结界……还有吴婴。
而吴婴破的……却是境界。
通元设下的结界唯有通元能够破开。
那吴婴被国师强行带入远古之地,非但没有死于国师之手,居然因祸得福,破镜至通元。
当今,九州最年轻的通元者,必是吴婴无疑!
通幽大殿之中,未着任何灯火,漆黑一片。
此为罗生门总部。
夜无眠席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之上无奈的用手掌托腮,即便此刻大殿漆黑,也丝毫无法影响到他这位通元强者的视线。
他目光幽怨的看着身前淡淡而立的执政官轩辕难,语气中的怨气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说道:“你说说那吴婴会不会太不把我们放在眼中了,居然公然降下雷罚轰散我设下的结界。”
第六百一十九章:真想看一眼女儿
黑暗中,传来轩辕难的一声冷笑。
“你想太多了,那小子是从未将我们放入眼中。”
他缓缓转身看着这位坐在地上无语的夜门主,继续说道:“亦或者说,吴婴从未将这世人放入眼中,他千里迢迢的从吴越赶来,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见棠儿那么简单。”
二者之间的对话,除了夜无眠稍显无奈略带怨气以外,倒也并无因为吴婴蛮横轰击结界而产生其他多大愤怒之意。
甚至对于吴婴一开始发动第一轮雷击之时。
他们皆感应到了结界的变化,却是依旧冷静淡然如故的身处罗生门中,并未有要出手阻拦吴婴,或是加强结界的意图。
毕竟他们二人皆为通元巅峰境界,不论他们其中哪一位,都能够稳压吴婴一头。
若是他们出手稳固那道封印结界,以吴婴如今的实力,自然没有那么容易破开结界。
夜无眠沉默良久,最终他伸手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起身与他并肩而立。
他缓缓开口,语气无奈之中带着一丝惆怅未然。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棠棠这一生看似心无旁骛,她的灵魂色泽也从未改变,但是在那灵魂的尽头,有着遥远连她自己都不曾知晓的过去。
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个永安城,守着那块破石碑,等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那个人。
叶陵、吴婴、如今又是那个来自九重天上的老人接连出现,便意味着她将离永安……”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不破一丝枫林外道源结界,让那片枫林之中多出一人的那个老人,自然就成了吴婴盛怒的理由。
这点夜无眠与轩辕难皆是心中知晓。
所以对于那老人的出现以及吴婴的强行破界,他们皆为出手阻止,而是顺手自然。
既然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那便不再是人为能够阻止的。
当年,在那座死国边城外,他带回了那名被鲜血染成红衣的少女,他便已经预测到了如今这一天。
轩辕难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无力去插手改变,我们应该做好自己的事情。”
夜无眠身体微动,目光幽沉的看着大殿尽头御座背后的玄黑大门。
大门中心忽然裂出一道笔直的光芒,他的神色仿佛极致苦涩,缓缓说道:“五十年前,还没有你陪在我身边。”
轩辕难眸光微微闪烁,冷漠的双瞳之下竟然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可是如今,我就站在这里,你入了那门,我从门中罗网诞生,故而,罗生门这个名字很适合我,所以我在这里。”
那道笔直的光芒开始扩散,照亮着没有烛火而黑暗的大殿。
夜无眠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被光芒映照得雪白,他低笑道:“五十年前,我与晏师弟共同修习师父禁术《噬归九变》,我们共同入门,我带出了你,他创造出了沙海楼,如今我与你要再次入门,或许到归来之日,物是人非,你我不再得以两全……”
说到这里,夜无眠低骂一声:“这真特么是个令人蛋疼的功法,我为何当初就要听了那家伙的劝去练这种折磨人的东西。”
轩辕难微微扬眉,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带着浓浓不屑。
“是挺折磨人的,不过折磨的可不是你吧,你创造出了我,倒是日夜好偷懒,即便你不用功修炼,你我之间的修为想通,只要我破镜,你只需睡一觉便可同样轻松破镜。
这五十年间,我是瞧着你比谁都过得舒心快活,守在棠儿身边的次数也比我多。”
不屑之中好浓的一股子酸劲儿。
夜无眠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勾肩搭背的揽过他的肩膀,说道。
“说来说去,这还是我的运气好,分裂出了你这么一个有意思谈得来还没有野心的家伙。
不像晏师弟,如今可谓是养虎为患,还未到入门之日那一头便有了反噬其身的征兆,如今只能匆匆赶往大漠,解决麻烦。
若我没猜错,他这一趟大漠之旅,要么倾覆沙海楼重创而归,要么被其吞噬,被人取而代之。”
轩辕难淡淡道:“所以他才带了天阙楼最有天赋最为出色的两名年轻弟子,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交代身后事?”
谁能够想到,同在永安城的两大极盛势力之主,平日里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两位,居然会是同门师兄弟?!
夜无眠道:“我那师弟是真的很疼爱他那两位门徒,有趣的是这两个人都与叶家那小子关系颇深。不过如今我们可没有那闲工夫去担心别人了。”
他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前方大门已经完全开启,门后是无上纯净耀眼的白芒,仿佛可以吞噬一切黑暗。
轩辕难摇了摇首,率先抬起脚步,走在被光芒映照着的殿石道路之上,他淡淡道。
“这次入门,无疑就三个结果,但都不算太坏,因为你我之间,永远不会存在背叛。”
夜无眠造就了轩辕难这个人,他是他的身外化身,却因为那特殊功法产生了独立的人格。
在他诞生的那一懵懂之日,夜无眠告诉他,他只是轩辕难,让他永远不要被夜无眠这三个字所禁锢身心。
从那日起,他尽心辅佐他将罗生门创建至鼎盛,正如同那千年王朝一般屹立不倒。
而那三个结局,无非是夜无眠吞噬轩辕难,或是轩辕难吞噬夜无眠。
最后的结局亦是最好的结局,那便是二者共生,共赴长幽岁月。
夜无眠跟上他的脚步,缓缓走上石阶,眼中的苦涩无奈在无限光明之中洗脱了个干净,他目光澄透之中带着丝丝笑意。
“真想看一眼女儿。”
轩辕难微笑回应:“出来再看。”
直至那两道欣长笔直的逆光黑色身影被那光明吞噬。
大门合拢,大殿轰隆一声归于平静黑暗。
与此瞬间,枫林之内,红枫衬红衣。
红叶多情,衣袍似火。
稍带病态苍白轻柔的面容之上镶嵌着漆黑如渊般的双瞳,因为心口处突如其来的一阵悸动刺痛,让那双眼瞳视线从身前不远处的老人身上移开。
微微泛着苍白冷意的手掌抚上心口。
上官棠面无表情的微微皱眉,眼瞳无悲无喜,片刻过后便缓缓垂下手臂。
大红袖袍将苍白的手掌遮掩,故而旁人不知那袖袍下的指尖是否在颤抖。
不久前,这位老人从九重天上降临,犹如一滴无声的雨水。
轻易地穿透了那层看似稀薄却能够隔绝万物力量的道元结界,出现在她的面前。
自他出现后,便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带着久远的感怀。
即便结界破碎传来的剧烈动静,也无法扰乱他此刻的目光。
直至……
一道沙沙平缓地脚步声,踏碎堆积在地面的红枫树叶。
原本当初的那名黑衣少年,此刻浑身被鲜血浸湿。
鲜红浓稠的血珠从他的衣摆处滴落,滴洒在碎裂的枫叶之中,继而渗入土壤被风吹拂。
碎叶遮掩住地面的血滴却遮掩不住他身上的血腥肃杀,与那一身戾气。
苍白的面容之上渐上并未干涸的血迹,愈发衬得他像是从血海之中爬出的俊美恶魔。
他身上的鲜血来自北方的敌人,或许在他眼中,那北方来的军队甚至称不上敌人,不过是他需要花费一点时间与力气去屠杀的碍眼之人。
从远古返回吴越,便看到那些碍眼之人的侵略,无聊之下的他没能忍住,以杀戒解闷。
当然,能够他的闷,是属于烦闷的那种。
可鲜血还未洗刷掉这一层烦闷,令人恶心的气息降临到了这片人间,而且目标还是她。
烦闷转换成了无尽怒火。
所以他在极短的时间里,赶到了永安城。
(ps:吴婴怎么可以这么帅……)
第六百二十章:灵泉老人
吴婴并非空手而来,他在战场之上,居然看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丑陋东西。
他生平第一次压抑住了对那丑陋东西的深刻杀意,将它活捉而来,想作为礼物送给她。
不过在送礼之前,他先得解决眼前这个老东西!
吴婴目光深沉且极度不善,死死盯着那个浑身散发着蓝色星辰光辉的老人,锋利的嘴角下沉出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弧度。
他缓缓开口,声音犹如九幽之下刮来的刺骨寒风阴冷寒凉。
“虚无神界下来的走狗……你找错人了。”
从降临到人间便从未开口说话过的老人。
哦不……甚至可以说在这漫长的万年时光中已经忘却如何说话的他,目光宁静的看了一眼那位黑衣少年。
苍老的面容产生一丝微诧,随即他挪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好似在回忆如何开口说话。
上官棠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微微转动一分,视线落在吴婴身上。
淡然的双目很快便浮现出深深的厌恶。
厌恶的不是吴婴自身,而是源自于他身体变层的粘稠鲜血。
她本身便是一个凶名在外的弑杀之人,她那双看似苍白无力的双手所沾染的鲜血从来不会比吴婴少到哪里去。
但是她杀再多的人,仍是不喜欢这来自北方鲜血的味道。
因为在那鲜血之中……有着浓烈的冥种味道。
在她只是上官棠时,她的家人,便是丧命于这冥种之下。
缘起,国灭。
她忘不了当年的倾盆血雨。
忘不了在血雨降临之前,官家宅邸之中,弱小无力的她在刀锋砍在身上之前,觉醒之刻……
透过这双漆黑的眼,看到了重重血渊之下的那道黑衣残破身躯。
更让她此刻心如焚烧的是,那道黑衣竟然与眼前这道染血黑衣有着一丝重叠光影。
吴婴此刻模样着实吓人,浑身沾满了北离将士的鲜血,天知道他究竟杀了多少人才会这般一身浓烈的戾气。
更可怕的是,他此刻右手,五爪成锋倒勾,深深的插握着一只巨大的黑色蛊虫,虫有百足百眼,半人之高,身含剧毒。
可被握在吴婴的手中,却软绵无力,半死不活。
老者嗡动良久的嘴唇阖动良久,终于带着一丝沙哑干涩的说道:“灵泉老人……”
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上官棠眼瞳之中带着一丝遥远的迷惑。
而吴婴则是浑身一震,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这位老人。
只不过那双满是血腥戾气的血色眼眸,其中杀意悄然消散几分。
猩红的目光深处,似有着什么回忆在被慢慢撕碎,他眯起双眼,将那一闪而逝的沉痛掩埋血色深处。
他的语气虽少了几分杀意却依旧森然冰冷,“你来此处,所为何事?”
老人缓缓的摇了摇首,露出一个苦涩无奈的笑容,他道。
“不过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睡了万年,醒来听说苏敖来到了人间,我亦心血来潮,想要看看我的那位棋友心头安放之花如今是何模样。”
吴婴神色警惕,随即冷声道:“这里没有你的棋友,也没有那朵花,你若是不想就此长眠在此处,我劝你从哪里来便乖乖的回到哪里去!”
老人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名为灵泉,也是为九重天河尽头的灵泉之主,我掌管着一方神泉水域,负责灌溉滋养神界万花,可在十万年前,我便无心栽花,虚无神界之中再无花朵盛放。”
“够了!”吴婴冷冷打断他的话语,一道紫雷毫不犹豫的朝着老人头顶当头轰下。
因为他看到上官棠痛苦的皱起了眉头,似沦陷,似在努力寻找曾经丢失的东西。
老人一动不动,好似并未看到头顶之上雷杀。
诡异的是,那足以动摇通元强者结界的雷霆降临在他身上的时候,居然惊不起一丝雷花。
宛若一座深池寒水,将这道雷霆尽数吸纳化解一般,最终化为无声。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上官棠,叹了一口气,暗道一声孽缘。
他取过系在腰间的玉壶,玉壶之中盛放着得并非那些文人酒客一般的琼浆玉液,不过是一壶清水。
万年不语,一时间话说得多了,老人家的嗓子不是那般适应。
将清澈的泉水倒入干裂的唇中,清凉滋润着喉咙。
随即也不去理会吴婴那难看至极的脸色,他继续说道:“十万年间,无人敢动我灵泉之水,即便是八大帝尊也不行,直至那一年,无祁邪来至我这天河尽头,灵泉池畔,与我论道下棋整整百年,我赢我半子,我便输了他一壶灵泉,直到后来,我才知晓,他用这一壶灵泉,护养住了一朵来自人间的凡花。”
上官棠浑身蓦然一震,掌心瞬间陷入寒凉,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一分雪白,暗夜漆黑的眼瞳深处酿出两道深沉的旋涡,似有灵魂深处的模糊的记忆在渐渐苏醒。
“今日我来,不为其他,只为送一物而来……”
灵泉老人伸出苍老满是横沟干裂地手掌。
掌心朝上,一个两掌之长的檀木沉香盒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上。
他朝着上官棠的方向递出,含笑说道:“我想,此物对于你或是他,日后会有大用。”
老人送出了这个檀木沉香盒,继而深深的看了一眼吴婴。
平和的眼神带着深深不解以及……不解之中的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随即老人一身星辰光华敛去,消失在这片红枫叶林之中。
上官棠静静捧着檀木沉香盒,手指用力的扣住盒子边缘,指节泛白,透着一股苍凉冰冷。
感受着盒中那抹熟悉久远的气息,她深深蹙眉,悲沉之中犹带深深不解。
她就这么看着这个檀木沉香盒良久,仿佛愿意就这么凝视一个世纪一般亘古长久。
她这漫长一生,除了手染杀伐鲜血之外,便是每日翘首东方。
看着天明,日落。
盼他、念他、等他出现。
只为还他双眼……
可直到今日,她捧着这檀木沉香盒,忽然隐隐意识到,自己所欠下之物,恐怕不仅仅是这双眼睛。
看着上官棠陷入良久的沉默。
那方吴婴难得的……收起一身戾气与杀伐。
他目送那老人消失之后,便极有耐心的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终于,紧扣木盒边缘的手指微微抽动一下……
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她缓缓松开檀木沉香盒,苍白的手指抚上盒面,微微下压滑开盒面。
其中安静呈放着的……是一蓬尘土。
土为尘土,但有幸经过灵泉灌溉,这一蓬尘土已然非同寻常之土。
开启盒面以后,甚至能够清晰看到自褐色尘土之中犹如萤火一般缓缓飞升的星辰光芒。
心口又是一痛,她抑制不住地低吟一声,用最快的动作合上盒面。
她将这一盒尘土珍之重之的收入宽大袖袍之中,继而转身不带一丝情感的看着这位不速之客……吴婴。
即便多日前,她一直急于突破此间封印,去往远古确认那二人安危。
不过如今看到吴婴安稳的站在她的面前,她依旧表情没有多大变化,更没有出言寻问叶陵是否安好。
她视线微微流转,看着吴婴手中的春蚕蛊,道:“你来做什么?”
吴婴微微怔楞片刻后,一双冷冽眼眸恢复以往寒芒如血。
他微微颔首,没有刻意自傲,但随着他这一简单的动作,浑然天生的傲然之意油然而生,他道。
“上次败给了你,今日,我要胜你!”
“胜过我,又如何?”上官棠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那目光好似在看着一个无礼蛮横的臭小孩。
(ps:今晚还有一章。)
第六百二十一章:是时候买把伞了
吴婴被那目光激怒,暗沉的眸子升腾起一股悠远杀戮,随即很快被他强行压下。
他冷声道:“胜过你,你的伞与眼,我要取走其中之一。”
说完,他的目光直视着她漆黑的瞳,用一种认真到了极致的语气说道:“这次,我会不择手段!”
没有谈及过往在国师手中的相护之举,因为于他而言,他护她,是使命,他欺她,是本心。
提及伞与眼二字,上官棠的眉目也随之冷凉下来,可始终无一丝战意。
若是但看修为而言,如今吴婴是为通元中期,与上官棠不分伯仲。
但吴婴说了,他会不择手段……
所以他给她带来了一个礼物。
吴婴嘴角微勾,带着一丝恶意的笑容,将手中那只半人长的巨大春蚕蛊随手一抛。
原本在他五指之下软绵无力的春蚕蛊在脱离的瞬间,瞬间疯狂扭动起来。
如刀锋一般的百足疯狂的在空气中切割出厉风不断,无数肉背上的眼睛来回转动,不知从他体内那个器官里,爆发出刺耳尖锐地凄厉虫鸣之声。
它的无数眼睛好似没那一身红衣给刺激到,落地之后,疯狂地朝着上官棠的方向爬去。
而然还未等他爬出一米之远,兹啦一声,就被一道雷电劈得寸寸龟裂。
空气中很快传来焦臭的味道。
黑血顺着肉块剥落,一颗不断渗着血珠的婴儿头颅从中滚落而出。
鬼婴!
上官棠眼瞳一缩!
看着地面之上没了春蚕蛊肉身保护的鬼婴在阳光之下凄厉尖叫,不断消融成一滩血水。
她面色微变,忙一指点出。
这一指不带任何杀伤力,却让那血水之中凝聚出一团温暖的血雾迷蒙。
血雾顺着她苍白修长的指尖缠绕而上,与那邪恶鬼婴的气息截然不同,而是散发这一股温和强大而久远的气息。
上官棠目光怔怔的看着指尖那一抹血雾气息,似有什么悲凉的东西浸入心扉,让人窒息得难受。
“这……是什么?”
吴婴幽远的目光落在她指尖之上,他缓缓闭眸,将眼底深处所有的情绪深藏至眼帘之下。
他冷冷说道:“能够让你败给我的东西。”
大红血伞负于身后,如今的上官棠就站在这座永安城池的天空之下。
可苍穹并未落雨,只有那紫色雷霆在天空之上怒吼咆哮,将整个天际都染上一层深紫色。
雨未降,战意自然难起。
她无意战斗,此刻她的那双眼瞳之中,只剩这一缕血雾缠绕。
吴婴眉宇之间终于闪过一丝不耐,他缓缓睁眼。
那缕缠绕在她指尖的血雾陡然偏离她的指尖,朝着吴婴那个方向飘去。
上官棠眉目一沉,视线上扬,便看到吴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血葫芦。
葫芦口大开,正将那一抹血雾吸入其中。
见到这一幕,上官棠眸光一下子变得森冷起来,满脸肃杀!
哪里还有方才沉悲过去的半分影子。
大红官袍如血,无风自舞起来。
吴婴眉梢微挑,将血葫芦瓶口塞好。世人不知越国吴婴其实有着这么一枚奇特的血葫芦。
故而平日里这枚血葫芦定是不为人知的收入怀中或是空间戒中。
可今日当着上官棠的面,他收了那一抹血雾,却没有急着将血葫芦收起来,而是大大方方的别在腰间,目光丝毫不惧的迎上她的脸。
上官棠面上森冷肃杀初起不过片刻,便随着平静下去的官袍沉寂消失。
她反手取下身后血伞,缓缓垂下头,看着手中合拢着的血伞低声道:“不用比了,是我输了。”
说完,她展臂,抛出。
这把自她出生便存在她眼瞳之中的禁忌之血伞就这般轻易地扔给了吴婴。
吴婴接过大红血伞,满意撑开。
血伞,红枫,黑衣。
浑然天成的一副景致,让吴婴心情大好。
绯红的枫叶被风卷起,静静飘在伞面之上。
不久前,他盛怒匆忙而来。
现在,满意撑伞而归。
唯留红衣形影单只在这片绯红林叶的世界之中。
她重新取出那一盒尘土,抱入怀中,身体慢慢后倾。
血色衣摆飘扬之下,她倾倒入那绯红林叶之中。
她睁眼看着天空上的紫色雷电渐渐平复。
夜幕降临,云阶月地,关锁千重,未央的银河仿佛隔着亘元的岁月。
蛩鸣之秋意,天地广阔,而她却只能一人捧着旧土等待着不知在何方流浪的人回归。
夜风卷起片片枫叶,恰好有一枚枫叶将她一只眼眸轻轻覆盖,好似再劝慰她好好闭眸休息。
从那日血雨连绵之日起,来到大晋春秋几载,她便从未合上眼帘入梦。
即便那个夜晚,她与他莫名拥眠一夜,她也不过是静静的看了他一夜。
直至今日,感受着旧土内的熟悉气息,以及陪伴自己多年出来不允许他人触碰的那把血伞离去的极度不适应感,她缓缓地闭上那双黑夜中美丽的眼眸……
闭眼瞬间,陷入沉睡。
灵魂穿越时光,回归数万年之前,她看到了独生幽篁里的一朵大红海棠……
……………………
远在远古的陵天苏,此刻正翻过一座雪山,他若有所思的抬首看天,心情莫名怅然。
苏邪伸手拍去头顶上的雪花,说道:“到了下一座雪城可一定要记得买一把伞,一来可以遮雪,二来可以挡血,你就剩倾倾留给你的这一套衣服了,弄脏了换洗都不方便。”
雪,是北方的寒雪。
血,是北方的妖血。
陵天苏回头看了一眼安静不语的牧子忧,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是啊,是该买一把伞了……”
这一路行驶而来,陵天苏居然在这酷寒地带找到了好几拨北族之人,他的双刀算是饮足了鲜血。
只是不知为何……
在未进入这北方国度时,他并未遇见过任何一位北族之人。
而如今在这一路上行驶而来,遇见的北族之人居然比九州上的修行者还要多。
陵天苏暗自皱眉沉思,心想这批人是在寻找什么吗?
若是目标是他的话……为何在北方境外没有遇见他们?
且越往北方深处行去,北族的踪影就越发的绵密,就连双容与李依依也察觉到了此事的不对劲。
在双容的印象之中,这位叶家世子绝不是什么弑杀之人。
可这一路行来,他杀的妖类不计其数,且没有任何冲突与对话,直接拔刀厮杀。
双容隐隐猜出月儿所待的天凰山定是出了极大的变故。
苏邪目光忽然一凝,立于雪山之上俯身遥看下方的一处山谷,她伸手指着山谷说道。
“那山谷之中,有人。”
随即又皱了皱眉,面带奇怪道:“这山谷有些奇怪啊,外界皆是冰川风雪,而这下面竟然冰雪在消融,温度似乎也无外界那般严寒,真是奇怪了,如此环境,居然不见任何绿植青草。”
陵天苏面色有些尴尬古怪,偷偷的看了一眼身后的牧子忧。
双容顺着她所知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笑道:“远古之地,出现任何奇怪的景象都不奇怪,你看,此间山谷虽无绿植野草,但不是有一株寒梅在那盛放吗?”
苏邪没有看那寒梅,而是摸着光洁的下巴看着不知何时变得有些虚心的陵天苏。
陵天苏心中大汗,干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说道:“那人身上有着北族气息,这次我去将他活捉回来。”
心中暗道不妙不妙,自己脑子真是秀逗了,居然把子忧待到这个山谷中来。
心中这个虚啊……
不过此山谷的变化应该是因为那日隐司倾带走了那具奇特冰床所造成的缘故吧。
那几日,他被禁锢在冰床之上,便感知到了这间山谷的风雪严寒不是源自天空上的落雪与空气中的寒气,而是源自那座冰床。
第六百二十二章:心底防线
不再回首去看苏邪狐疑的目光以及牧子忧不解的神色,他纵身一跃,化作一道笔直白影,从山巅之上急速落到了山谷深处。
身姿轻盈地好似一只蝴蝶,没有惊起一丝尘埃。
他缓缓起身,正对上山谷之中那人错愕的神情。
陵天苏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说道:“真是好久不见了啊,怀山统领……”
怀山手掌下意识的压住腰间的刀柄,目光警惕之中带着无尽错愕的看着他。
“是你?南族少主?”
陵天苏笑容逐渐收敛,语气沉沉,“这世上,已经没有南族,何来少主?”
怀山没有理会他的冷讽话语,而是怔怔抬首看着自己身前不远处的高耸雪山,那至少也有着千丈之高。
而他从雪崖之巅降临落下,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这不禁让怀山一颗心脏抑制不住的疯狂跳动着。
难不成在短短两年时间里,这小子已经突破到了安魄的境界?
想到这里,他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嘴巴苦涩。
妖兽强大的是肉身,修为进展若无先祖血脉的觉醒加持,破镜比起一般人类要久远数倍不止。
毕竟对于妖兽而言,有着人类没有的漫长寿命。
他在这两年间,拼命修行,也不过从凝魂中期修行道凝魂巅峰,若无老族长最后关头赐下的那颗妖种,他甚至无法突破如今之安魄。
而如今,他站在这位曾经的南族少主面前,竟然有种此刻面对着的,是一座看不到山顶的巨山!
一根根灰色如同钢针一般的兽毛从他脸颊脖颈探出,深蓝色的妖纹在毛发之下闪烁传递着力量。
原本稍显宽松的衣袍套在身上瞬间变得紧绷,很快便传来衣帛撑裂的声音。
陵天苏目光骤然一寒,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原本收敛的杀意瞬间暴涨!
一步踏出!整个山谷都剧烈的晃动起来,雪山之巅的厚厚积雪不断的从高处滚坠而下,砸在怀山的身上,最后散成细碎雪花。
怀山怒吼一声,已经兽化一半的利爪手掌拔出腰间的长刀,然而还未等他的刀举至最高点,陵天苏的一道剑指便已经狠狠点在他胸膛的蓝色妖纹之上。
“噗!!!”
怀山口中喷出一大口猩红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数十丈之远!
他狠狠撞入谷中山石之中,浑身妖变兽毛不断缩回肌肤毛孔之中,浑身肌肤泛着一股血一样的通红,十指之上的利爪也飞速的收拢。
那极致简单的一指,竟是无比轻松的阻止了他的妖化!
无尽悲愤屈辱之下,他以刀撑面,艰难地撑住身体,口中鲜血不住淌落,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那个缓步而来的身影。
虽说动作迟缓,但他们之间的数十丈距离,从他抬步至他面前,他也不过之看到他迈出了三步而已。
陵天苏面色十分难看,语气低沉说道:“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试图妖化,虽然我不知你何时安魄,可是你的气息居然让我觉得十分厌恶,甚至让我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杀意,我现在不想杀你,所以你最好老实一点。”
怀山一身黑袍在方才那一指威力之下变得衣衫褴褛。
他不断的咳着血,心中着实不解为何他能够强大到如此地步。
他冷哼一声,道:“要杀就杀!何必废话!”
陵天苏皱眉道:“你们北族入远古,究竟有何目的?!”
在两年前他便已经知晓,北狐一族,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正如那场可悲虚假的婚姻一样。
怀山呸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面上挂着冷笑,说道:“那日你从族长大人与长老大人手中苟活下来那是你的运气,可如今整个南族只剩渺渺数人,你真的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够颠覆整个北疆不成!”
陵天苏嗤笑道:“你这是在想提醒我……你嘱咐你师父放过香儿姐姐她们的那份情谊?”
怀山一怔,面色随即复杂。
陵天苏眉目一沉,道:“正因为这一点,你如今还可以站在这里,我不杀你,但是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怀山冷声道:“妄想!”
陵天苏眼中杀意收敛,森冷的目光流转闪烁。
若是苏邪此刻在旁,便会发现此刻他的目光与她自己竟然会有着九分腹黑神似。
正所谓近墨者黑,与苏邪长久相处下来,陵天苏也学到了对付某种人,得用一些另类的手段。
他呵笑一声,缓缓的蹲下身子,摸着下巴与怀山对视,缓缓说道:“两年不见,不知道怀山兄可还曾记挂香儿姐姐?”
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不禁让怀山为之一怔。
他眼中冷意稍退,带着一丝怀念感怀,居然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话语让他对上陵天苏的脸色暖下几分。
他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香儿她……过得可还好?”
陵天苏嘴角勾起一个意料之中的冷笑弧度,他答非所问的回到:“下月十五。”
怀山一怔,不解喃喃:“下月十五……什么意思。”
陵天苏眯眼笑道:“在怀山兄的心目中,我是不是就是一个无用风流的少主?”
怀山皱眉不语。
陵天苏嘿笑道:“其实你猜得不错,我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下月十五正是我与香儿的大喜之日,你若是能够活着出这远古,记得来永安城叶王府来讨要一杯喜酒喝?
哦……忘了告诉你,我还有一个人间身份,名字叫叶陵,乃是叶王府世子,你入了永安城,大街小巷内应该有着我不少风流传闻……”
“胡说八道!!!”
怀山犹如被一只激怒的野兽,不顾浑身伤痛的身体,果断弃了手中的刀,一把揪住陵天苏的衣领,气得双目充血赤红。
即便隔着衣衫,陵天苏也能感受得到那双颤抖紧握地拳头,他斜眼看着地上的那把刀。
有时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即便你打断他浑身的骨头,也不见得能够让他的手松开武器。
但奇妙的是,当你谈及他心尖上的那个重要之人时,激怒他,就能够让他轻易弃刀投降。
“胡说八道?”
陵天苏故作无奈的说道:“我也想胡说八道啊,可是我家香儿肚子日渐隆起,再宽松的衣服也挡不住了,怕是小狐狸就要出生了,若是这个时候再不给她一个名分,她怕是在叶王府待不下去了。”
怀山松开他的衣襟,捏起愤怒的拳头就要朝他的脸上轰去!
“我不信!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
陵天苏眼眸冷光闪烁,犹如一只蛰伏的猛兽暴然而起!
还未等怀山的拳头落下,他一只五指修长的手掌便已经按住他的脸颊。
轰!
怀山的头颅被他狠狠按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饶是妖兽的**强悍,在这一砸之下,也让怀山有够好受的了。
透过那强大冰凉的指缝,怀山看到陵天苏那双寒冷的目光,可是他的嘴角却还带着若无其事的笑意。
他缓缓说道:“先别那么激动,听我把话说完,你若真的喜欢香儿,我不介意日后我们的孩子由你来取名字。”
滚烫不甘地热泪从陵天苏的指缝缓缓流出。
手掌之下,传出这个男人的呜咽哭泣之声。
他居然被陵天苏生生气哭了。
陵天苏收回手掌,偏着脑袋拍掉他头发上的尘土,笑道:“方才我说的,都是骗你的。”
呜咽身戛然而止,怀山的眼眶之中尚且挂着热泪,呆呆说道:“你说什么?”
这种一惊一乍的转折谈话,真的让他几欲崩溃。
人间酷刑,不过如此……
第六百二十三章:屠龙计划
陵天苏好哥们一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实不相瞒,我一直将香儿姐姐当做姐姐一般看待,只是你这人,实在不识趣,让我很生气。
人一生气就容易冲动,香儿虽然是我的姐姐,但日夜在王府之中,我也不知道这个关系何时会被打破,你知道的,方才我说的下月十五,这种情况,不难转换成为现实。”
怀山气的浑身发抖,用力瞪着眼前这个面带人畜无害笑容的少年。
这哪里是什么少年,简直就是一个魔鬼!
陵天苏依旧眯眼笑着,活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所以这个时候,我需要你的配合,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怀山一颗内心早已暗自泪流满面,他犹豫片刻,目光闪烁道。
“其实我们一族来到远古之地,是为了找回九公主殿下的……嘶!”
话未说完,停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掌忽然深扣皮肉之中,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着面上犹带笑意的陵天苏,怒道:“你做什么?”
陵天苏冷笑道:“说谎,子忧分明与我一路北行,路途之中,遇到不少你们北族之人,可是他们分明没有要将她带回去的意思,所以你这只能是谎言。”
他眯起双眼,眼缝之中折射出危险的寒芒。
“看来你是真的想给我的孩子取名字了,是不是?”
怀山生怕这个魔鬼做出什么可怕之事来,忙疯狂摇头。
陵天苏松开他的肩膀,淡淡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如果你不从实说来,便不会再有机会。
毕竟在这远古之地中,除了你,还有别的北族之人,若是口径不一致,我会第一时间回到人间,冲到香儿姐姐房中,后果你知道的……”
怀山的一颗动摇内心终于被击打得支离破碎,在这心智如妖,如今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些不择手段的陵天苏面前,他只能妥协。
怀山慢慢的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破碎不堪的衣摆,低声说道。
“我们这次此行的目的是烛阴……”
“烛阴?”陵天苏眼眸一凝,“烛阴之龙?你们找他做什么?”
怀山面容苦涩,一是因为自己如此轻易的妥协,二是因为此次任务的艰难险阻。
他道:“奉老族长之命,前来远古钟山,屠龙,拘其龙魂,刨其内丹,挖其龙目,带回北境。”
陵天苏冷笑连连,道:“你们北族的手伸的可真是够长的,颠覆我南族还不能够满足你们的贪心,还妄想屠龙?你们要龙魂与内丹做什么?”
听到贪心二字,怀山面色有些难看,随即答道:“做什么老族长没有说,我们只是负责执行命令。”
陵天苏皱眉不语。
见他皱眉,怀山顿时心下大急,忙哀求说道:“我是真不知晓,你就算杀了我也不知晓,万不可再对香儿下手!”
陵天苏皱眉道:“你一口一个老族长的命令,怎么?你们都是听从牧魏的命令行事,怎么不是牧连焯吗?”
怀山苦笑,道:“虽然老族长退了族长之位,可我们这代族长并未有半分实权,甚至连二长老牧片风都能够稳压一头,他的命令可不足以让北族出动如此大规模的动作。”
“看来你们对这烛阴是势在必得了……”
陵天苏缓缓起身,转身朝着雪崖之巅掠去,声音远远透着风雪传来,带着一丝冷冽肃杀!
“我要你活着回去告诉你们北族的人,你们要杀的龙……我陵天苏阻定了!”
回到山雪之巅,陵天苏看着迎风雪而立的绰约身姿,笑了笑,道:“老熟人,怀山。”
牧子忧轻轻颔首,诡异的是她并未出言寻问怀山是死是活,亦或者说这一路行驶而来,突然撞上的北族之人死在陵天苏的刀下,亲眼见证了族人的鲜血,她那双惨不忍睹的面容之下,甚至并未惊起一丝波澜。
苏邪撑着下巴,盘膝坐在雪地之中,她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找漠小子。”
陵天苏转身看向北方,目光透过万重雪山,依稀可见那座横卧万里的漆黑古老山川。
他道:“去钟山!”
北族如此大的动静,漠漠找不到他,二者之间并未产生一丝同步关联。
他想着,若是他找不到漠漠,在知晓北族的动作后,他会前往钟山。
因为他有预感,漠漠亦是会打探到消息,知晓北族动作。
他相信,漠漠一定会有着与他一样的直觉。
在那里,他一定能够找到漠漠!
想到这里,陵天苏心中一阵轻松。
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达成这个目标之后,他便能够回家了……
家?
他忽然一怔,随即苦笑摇首。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永安城,当做自己的家了。
牧子忧紧紧的看着陵天苏,那双朝露般的眼眸不再如同以往那般透亮,而是染上几层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就好似一面明亮的镜子,照应出的一潭幽深池水一般。
苏邪那双桃花眸百转千回,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脸上一带而过,没有说话。
……………………
灵界,凤陨宫,九齐山。
“司倾小师姐回山了!”
山门之前,负责看守山门大殿的两名年轻俏丽少女仰面望着天空,目光之中带着向往与敬意。
远方天际,一道明亮的火线划破天际而来,带着一丝凤鸣。
其中一位少女面露微笑,道:“司倾小师姐回来得好快,看来是圆满的完成了师尊的任务。”
那道明亮火线并未直接跨越这道山门,而是直接降落。
火光缭绕的凤翼掀起一阵暖风,拂过两位少女柔和的面容。
她们的目光亮了亮,下意识的挺直自己的背脊。
即便她们师出同门,修行的乃是同宗同源的宫门法诀,可是在她们的心目之中,这位小师姐仍是犹如神祗一般遥远而出尘。
白色道袍轻摆之间,她们便看到道袍衣摆处那纹刻着的凤凰图案瞬间活络过来一般,展翅欲飞。
隐司倾跃下凤背,并未无视这两位看守山门的两位师妹,微微颔首致意片刻后,便朝着山门之巅那座宛若流火汇聚而成的煌煌大殿恭敬行礼。
这是她每次回归对待山门必备的礼仪,珍而重之,丝毫不掩饰对待宗门的尊敬。
行完礼,她侧目看着其中一位少女,露出一个浅不可查的微笑,轻声问道:“叶师妹,请问师尊何在?”
叶姓少女浑身一震,顿时心生一种受宠若惊的情感。
看守山门素来都是由她们外门弟子负责,外门弟子成千山万,日昼交替的每一日,都会有不同的弟子轮替看守山门。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能够分辨认识出每一个同门师姐妹。
而司倾小师姐……她居然能够记得自己的姓氏。
还有眼底那若有若无的笑意,真的是让她心都软了。
她无比庆幸今日轮到自己看守山门。
“宫……宫主……她老人家,今……今日……在奇鸾阁内讲座授道……”
还未等她一句话结结巴巴的说完,山门之巅的那座煌煌大殿之光,拔涨整整十丈有余,甚至连苍穹之上那道太阳也无法与其光辉相争锋。
萧韶九成,凤皇来仪。
此山灵力仿佛瞬间升腾起一股不容亵渎的仙灵之意。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此山不仅高,且从不缺乏仙灵。
不知何时,小凤儿收起双翼,一双人性化的鸟瞳之中浮现出神圣的恭敬与尊重,它慢慢地低伏在主人脚下。
因为就连它的主人,也随着山巅之上降临的白色身影而微微弯腰。
“见过宫主……”
“见过宫主……”
负责看守山门的两名少女随即恭敬行礼,头深垂看地,心中深深动容。
第六百二十四章:两全之法
她们还是低估了司倾小师姐在宫主心目中的地位,能够让宫主亲自下山至山门迎接,且不惜晾下与之论道的一众内门弟子与长老们。
古往今来,恐怕也只有司倾小师姐能够有着如此影响力了吧。
“见过师尊……”
隐司倾亦是行礼,其姿态倒与那两位外门弟子并无多大区别。
凤陨宫宫主是一个看起来年岁莫约三十上下的年轻女子模样,一身简朴白衣道袍,不加任何修饰之物,一双美目炯炯有灵,内似含着无尽火光。
她皮肤柔润,风姿绰约,细长的柳叶眉带着一抹冷峻威严,没有去看山门两侧朝她毕恭毕敬的两个门徒少女。
若是放在以往,饶是她贵为高高在上的宫主之身,也绝不会如此轻视弟子,哪怕那是外门弟子。
不过在经历了漫长等待之后,她的眼中,只剩下这位被她寄托重任的爱徒了。
看到山前归来的白衣女子,她那张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容也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宫主伸出一双素净手掌,朝着隐司倾虚扶含笑说道:“远古之地内可是出了何变故?竟是在为师预期日子里晚归了整整七日有余……”
听闻此寻问,狭长的凤眸之下有着复杂微光闪烁。
她有些犹豫,是否要说出凤凰前辈尚存的事情,可若是告知师尊,她定会追问凤凰前辈的下落。
到那时……她定会第一时间前往人间,将那少年带回凤陨宫,强行剥其灵体。
宫主眉宇微皱,似察觉她这徒儿有着一丝不对劲,随即轻声呼喊一声。
“倾儿……”
听到倾儿二字,隐司倾心底又是莫名一颤。
百转千回,光景倒转,心头不禁浮现出那日深渊之下少年一声如此‘倾儿’呼唤之声。
指甲微微颤抖,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恢复以往冷若冰霜,答道。
“变故不大,徒儿已经成功的取得龙心元灵,只是……即翼山中的龙骸无了龙心元灵的加持,烟消云散,回归鸿蒙,且徒儿不知,龙骸之下竟是封印了一只四翼毒邪龙,好在那四翼毒邪龙破开封印不久,身上仍残留有龙族封印,徒儿借助残留的封印,将它重新封印至深渊之下,故而费了一些时日。”
事实上,变故很大……
大到若是师尊知晓了事情真相,怕是盛怒之下,得第一时间颠覆整个人间吧……
宫主眉峰凝起,脸色微变道:“什么?即翼山竟然封印了一只邪龙?四翼毒邪龙乃是龙蛇一族陨落之后,被万种毒物占据身躯所变异的邪龙,它浑身皆是毒,光是一滴毒液便可毒死一名通元境界的修行者,你可无恙?”
她面色难看的忙伸出一指,怕这傻徒儿再强撑身体,朝着她雪白脖颈方向探去,预备感知她是否身重剧毒。
隐司倾眼皮微跳,心头微微不妙,师尊那妙法通天的手段她自是知晓。
这一指下来怕是得将她探知个里外透彻。
莲步轻易,她不动声色的避开这一指,随即恭敬说道:“师尊不必忧心,徒儿无恙,在即翼山中徒儿遇到了苏邪,有她相助,故而并未染上龙毒。”
隐司倾心中好不别扭,甚至有些想要狠狠磨牙的冲动,那坏妖女可没帮到她,尽干一些坑人损事。
宫主心中暗自皱眉,心道今日她这徒儿怎么如此反常,难不成出去一趟,竟然让她们师徒之间生了嫌隙代沟?
她平静地收回手指,故作无意地说道:“哦?苏邪?那丫头倒是一块好苗子,可惜三年前她不愿随本宫回来,不然现在,你也多了一个师妹了。”
隐司倾实在不想再提那磨人的小妖女,无奈地转移话题说道:“师尊,龙心元灵徒儿已经完全炼化,可再进一步的修行本门功法《灭烬》了。”
果然,宫主的注意力被成功引开,她眼神大亮道:“当真?!”
这么快就炼化那龙心元灵,想来她这徒儿怕是在远古之地中有“奇遇”啊。
隐司倾点了点头,将双手手掌摊开,洁白玉寒的完美手掌之上,分别升腾起一道平衡的阴阳之力。
左手掌心燃着炎炎圣火,仿佛可以焚烬一切邪恶!
右掌掌心飘浮着霜花寒雪,似可以冻结万里河山!
宫主那双充满灵性的眼眸瞬间透亮,雪白的面容之上甚至因为心下难耐的激动而泛起微微潮红,她身体微颤惊喜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之快就将那磅礴的龙心元灵力量炼化,且有着如此奇效。”
她看着隐司倾,眼中的欣慰与赞赏怎么也掩饰不住,她面上露出一个畅快笑容。
“哈哈,倾儿你果然是我凤陨宫的第一天才,不得多得的瑰宝啊。”
多少年了,她都没有如此开怀大笑了。
炎火与霜寒消失,双臂垂下。
隐司倾的心情微微复杂,心思澄透的她如何不知这种种好处皆源自于与那少年欢好数日而造成的。
这是这些,万不可与师尊多说。
她看着开怀笑着的师尊,认真说道:“师尊,弟子想继续修行《灭烬》。”
宫主柳叶眉微微蹙起,说道:“你做好觉悟了吗?要知晓你体质过于特殊,即便是本宫当年将你带回宫门之时,都未发现你体内的隐患,《灭烬》此功法分为九重天,如今你只修炼到第三重便已经产生极大的排斥现象。”
隐司倾目光平静地说道:“弟子喜欢修行,想要修行。”
她抬首迎上自己师尊的目光,那双狭长的凤眸之中有着认真的执着。
“而且我只想修行凤陨宫的功法。”
哪怕体质相冲,随时面临着千年道行一朝散的万劫不复危机……
宫主微怔,随即摇首苦笑道:“如今你修行第三重《灭烬》就已经是这般危机,若不是为师得知即翼山中诞生龙心元灵能够平衡你体内状态,只怕是危机重重。
你天赋卓然,修行《灭烬》第四层至圆满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到那时,你体内的排斥反噬只会更加严重,到那时……再去哪里找寻第二枚龙心元灵。”
难不成去那北冥海神界屠龙?
且不说那北海龙族是海神界霸主,即便她亲自出动也未必能够在那龙神之下夺得一枚龙心元灵。
即便能,她凤陨宫也做不出这等子屠杀活龙来滋养自己修为的自私行为来。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隐司倾,牵过她的素手,师徒二人便缓缓朝着山道之上走去。
古道幽长,山风骀荡。
两道洁白的身影在山间形成一幅极为美好的山水画。
宫主犹豫了良久,终于开口说道:“为师知晓倾儿你独爱修行,痴迷于参悟大道,只可惜凤陨宫的功法实在不合适你,倒是那隐世宫内的至高心法《九清离寒篇》更适合你……为师会想办法替你……”
“师尊……”
话还未说完,便被隐司倾淡淡打断。
她顿住脚步,目光遥视山顶那座火离般的神圣大殿,用一种认真且肯定的语气说道。
“我不会与隐世宫联姻的,徒儿只想待在凤陨宫,哪里都不会去。”
“傻孩子……”宫主无奈苦笑,许是自身性格使然,这不禁让她培养出来的唯一爱徒愈发像她一般,清心寡欲绝情绝爱。
她对自身无比严苛,但是对于这个徒儿,却是百般怜惜疼爱。
她实在不愿见她独行大道,如今她尚处于鼎盛之姿,可盛极必衰。
待她寿元归终之日,独留她一人在这条《灭烬》走不通的死胡同里撞得头破血流,那绝对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事。
“隐世宫千万年以来,与我凤陨宫在这灵界之中平起平坐,他们宫门内的至高心法自然也非寻常之物。
且这几日,隐世宫的宫主亲自造访九弃山并且提出让他那独子入赘我凤陨宫,且聘礼之一便是《九清离寒篇》,如此以来,倒也算个两全之法。”
第六百二十五章:同心
“师尊可曾见过那位武华生?”隐司倾并未一口拒绝,而是十分反常的反问说道。
宫主静静凝视着她,心中微感怪异,缓缓摇首。
隐司倾继续说道:“既然从未见过,为何师尊能够笃定徒儿会选他为伴道终生之人?”
宫主无奈道:“若你想见,为师可以安排。”
隐司倾微微一笑,纤腰微折,行礼说道:“不,徒儿不想见,亦不想嫁人,所以还请师尊切莫再提此事……”
说道这里,她语气微顿,随即说道:“排斥反噬一事师尊亦不必忧心,徒儿亦有克制之法。”
宫主无奈笑笑,说道:“倾儿即便你不想嫁,也不必如此,你的体质即便是为师也十分棘手无奈,你又如何会有克制之法?”
隐司倾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看着那座大殿,轻声说道:“隐世宫宫主可在殿中?”
宫主点了点头。
“那么便请他带着他的聘礼早些下山吧。”
语毕,眯起的眼眸微张,一抹刺骨寒凉心扉的浓烈霜意忽然在她们师徒二人面前的山道之上凝聚成型。
宫主眼瞳微张,在凤陨宫的地界之上,还无任何寒系功法或是灵物能够存在其中。
而她眼前,却有着这么一座巨大冰床,速度极快的在她眼前凝聚悬浮,那刺骨的寒意,犹如万古不化的冰雪一般亘古不变。
“这是……”她喃喃睁眼。
隐司倾神色不动,闭眸平静说道:“一次偶然机遇,此冰床认我为主,在一路赶回宫门的路途之中,徒儿发现,此寒冰玉床能够助徒儿修行,不会遭受功法反噬。”
宫主深深震撼,这世间竟然有着如此奇物?
且听她徒儿的语气,居然还是主动认主?
饶是她一大把年纪,通古博今,也从未见过如此玉床。
不由自主的,她缓缓伸手,抚上这寒冰玉床。
然而还未等她手指触碰其面,便被一股刺骨如寒针一般的寒意所侵蚀其中,若是强行抚摸,她定然能够成功触碰那寒玉冰床。
可她不敢强来,生怕损毁能够克制徒儿体质麻烦的神物,收回手掌,那双灵意十足的双眸满是赞叹之意。
“此玉床寒气极重,且那寒气似乎对倾儿你并未造成任何影响与伤害,隐隐有着与你体内相辅相成的趋势,的确是个神物。”
目光忍不住的不断打量着这座玉床,心头大患一朝散去一般的欢喜赞道。
“此寒玉通透如冰,如琢如磨,更有意思的是那床面之上好似天然形成的红梅落雪,更是妙不可言的点睛之笔,倾儿,你是从何得来此玉床的?”
宫主大人没有回头,目光已经被此玉床深深吸引,若是此刻她回首,定能看到她那爱徒猛然睁眸的羞怒双眼。
白璧无瑕的精致面容瞬间浮现出淡淡绯红,玉露冰颜染羞色,自是美不胜收。
只可惜此番转瞬即逝的美景……无人赏。
………………
“接下来,我自己一个人上山。”
钟山山脚之下,远古部落之中,帐篷之外,漠漠背对着秦紫?c看着那座漆黑古老的山川平静说道。
语气是平静的,却是不带任何商量的不容置疑。
秦紫?c美眸担忧,抬首看着那高耸入云端甚至看不到山道以及山顶的巨大钟山,轻声说道。
“你确定能在那山顶之上找到他?此山有着禁制,无法凌空飞行,只能够徒手攀爬上去,即便是吴婴……想必也无法打破这山的禁制吧?”
漠漠如何不知晓此点,强行压下眼眸深处的不安与沉寂的疯狂,艰难地维持着表面的从容不迫。
他道:“即便如此,我也要登山,天地广阔,光凭借着衣襟内的那一朵北方雪花,我根本无法找到他,火种之毒的力量狂暴,这么多天过去,若是他真的出事,想必早已被大雪掩埋……”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竟然平静异常,甚至连他自己都意外与这份平静。
或许在他心底深处,他相信她,绝对不会这般轻易死去。
他们之间,终有相见之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若他化解此次危机,活了下来,他自会来北方寻我,更不难发现北族接下来要行之事。”
这一刻,奇妙的……他与陵天苏陷入同样的默契之中,皆有种对方都会登山的那种预感。
漠漠看着那座宛若黑龙盘旋的古老山峦,他嘴角生起一抹冷笑。
“想要屠龙?我偏不让你们称心如意!”
面纱之下,红唇张了张,欲言又止,随即美目很快黯淡下来。
漠漠回首看了她一眼,那双冰冷的眼眸难得的浮现出一抹温和,他缓缓说道。
“这间部落很安全,你不善体修,这座山你很难登临顶峰,不如再此等我,他若活着,我一定将他带回来给你看。”
秦紫?c如何不明白这一点,无奈的笑了笑,她从来就不是强求的性子。
“好,那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钟山,有着万千生灵,无数强大震慑千古的生物皆可在此山之中得缘一见。
只是……不论是人还是其中的远古生物,皆不知晓此山有多高。
因为自山主烛阴诞生,此钟山形成的盘古之初,便无人登临至那钟山之巅。
曾有个古老的传言。
人们说,在这世上,有那么一座最高的山。
有人问,那山究竟有多高。
有人答,那座上的高度,足以贯穿三界,下达阴界,上达九重天。
而那座山,则是钟山。
告别了秦紫?c,漠漠抬首仰望这座宛若黑色天体支柱般的山峦,他抬步上前,踏上山道。
山道只是最初的山道,是山脚下部落居民为了方便上山采集药材野味而人为修建而成,但人力有限,此山道也不过是修了万丈之余。
过了万丈,便是山道的尽头,但那山道的尽头,却仅仅只是钟山登山之旅的千分之一。
走完那个山道,便无路可走,更无法凌空飞行,只能徒手徒步的攀登天梯。
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但这登临钟山,比起那上青天,又何以见得能够轻松多少呢?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而山中,更是常年积雪,白色大雪落至山峦之上,瞬间诡异的成为漆黑之雪,黑雪比起那白雪更为严寒刺骨。
光是脚踩着山道上的黑色积雪,透过厚而结实的靴底,漠漠都能感受到那针扎的严寒在进入骨髓。
没有理会脚下传来的极度冰寒刺骨之感。
反而在这一刻,漠漠甚至有些担心,若是在他登山之刻,踩着这黑雪……会很痛的吧?
登山的旅途,无疑是痛苦的。
而此刻,漠漠的心情却是平静的,因为在不知他下落踪迹的漫长路途之中,他发现,若是自己不找点艰难的事情去做,那时光将会变得无比漫长。
他不断的行走,在山道之上,甚至能够看到深深黑色积雪之中埋葬着的妖狐残躯。
那是他同族的尸身,只是因为何种缘故,居然惨死在这山道之上。
面对同族的尸体,漠漠不过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无情抬步迈开尸体,继续向前。
仿佛在这一刻,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继续向前的脚步了。
终于,在他即将走完这山道之时,他停下了脚步……
不是因为前方无路,而是因为在山道尽头,有着一名壮年男子拦在了山道尽头。
在这极度酷寒的地带,那名壮年男子居然穿着一件单薄不知什么动物皮执做而成的皮裤。
脚上套着兽皮长靴,**着魁梧壮硕的上身,肌肉颗颗高高隆起,泛着钢铁般的色泽。
他的胸膛之上,纹有一条玄黑龙纹,那龙纹不住盘旋向上,缠绕着他粗壮的脖颈,攀爬至他的脸颊之上。
第六百二十六章:如此登山
而他手中握着一根漆黑长矛,长矛尖端,尚且贯穿着一只被打回原形的狰狞凄惨妖狐。
他宛若一个战神一般横立与山道尽头,目光冰冷饱含杀意的看着下方不远处的漠漠。
他语气毫无情感地说道:“是不是觉得这一路走来都十分顺畅,只见一道同族尸体,却不见任何危机?”
漠漠平静点头,对于那魁梧男子浑身透露着的杀意熟视无睹,好似与自己无关一般。
魁梧男子手中长矛一甩,将那妖狐尸身甩到漠漠面前。
漠漠一步未动,微微睁眼。
只听极为细微的“嘭!”的一声……
那死不瞑目的同族妖类尸身瞬间化作一阵血雾。
这一毫不留情毁去同伴尸体的行为不禁让那魁梧男子十分意外。
他微微打量着山道下的那个俊美少年,皱眉道:“你一路走来,并未遭遇到任何攻击,那是因为我下达了命令,你与那群狐妖不同,你的实力远超于它们,所以我决定亲自动手。可是……”
他目光一转,继续说道:“你似乎又与他们有些不同。”
漠漠伸手拂去肩膀上的白雪,白雪坠地又化作与山道上无一差别的黑雪,对于这一怪异现象,他神情并未有太多变化。
只是淡淡说道:“别拿我与他们相提并论,我并未接受冥种。”
魁梧男子不明白他口中‘冥种’是为何物,只是淡淡点头道:“的确,你身上的气息没有他们的那么令人厌恶,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让你登山。”
漠漠抬眸看他,“你又是谁?”
魁梧男子傲然抬首,说道:“钟山之神忠诚的仆人,魍山。”
漠漠道:“我并非山神的仆人,不过是听闻一些人要屠龙,而我……是护龙而来。”
听闻此言,那魁梧男子浑身一震,略有吃惊的说道。
“可要屠龙的,不是你的族人吗?你们身上,有着共同的妖纹,且我感应得到,他们的妖纹隶属与你。”
漠漠眉宇渐渐生出一抹冷意,他道:“妖纹不代表一切,我是我,他们是他们,况且……他们听命的主子,不是我。”
魁梧男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良久,随即手中长矛矛锋轻轻点地,这是消除戒备状态没有敌意的一个行为。
他缓缓侧开身子,让开一条没有道路的道,没有再说话,更没有任何攻击意图。
这下轮到漠漠意外了。
他微微挑眉,道:“就这么让我继续上山?”
魍山点了点头,眼中杀意收敛,平静说道:“你的眼睛,比山间的露水还要清透,比天池的圣水还要干净,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不会骗人。”
漠漠抬步向前,站在他的身旁,仰面看着陡峭嶙峋的山脉,道:“你就这么轻易地让我接近你的山神?就仅仅是因为你的直觉。”
魍山眼眸之中,忽然杀机暴涨,却不是针对于漠漠。
手中长矛横向而立,五指猛然一张!
长矛犹如流影一般脱手而出!
咻!!!
长矛划破长空,在地上黑色积雪之上留下一道长长笔直的痕迹,长矛在短短的时光里,便贯穿了整个山道。
溅起那疯狂的血光,整整百只妖狐,再度命丧于那狭长的山道之上,被黑雪覆盖。
染血的长矛落至山脚之下,蓬然一散,化作片片黑血,飘落在洁白的山脚雪地之中。
白雪裹黑雪,诡异的场景……
他摊手张开,天空上方的黑雪降落速度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慢慢地卷起一个深邃的旋涡,旋涡在他掌心凝聚。
很快,新的一把漆黑长矛再度出现在他的手掌之中。
魍山手中长矛尖端再次轻轻点在黑雪地面之上,他看着漠漠说道。
“眼睛与直觉或许会让人产生错觉,不过钟山之人不会骗人,若你有方法登山,自然证明你所说是真,若是你从山中坠落,这里的禁制能够让你粉身碎骨,所以你要做好觉悟。”
漠漠轻声一笑,他张开五指,掌心朝着天空,他面上在笑,可眼底深处却是?悲伤。
“觉悟这种东西,早在两年前我便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说完,他空无一物的掌心仍旧空无一物,可魍山却在那掌心之中,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力量波动。
忽然……一抹轻微响动发生在这山道尽头。
那声音,有些像某种虫类在破茧成蝶。
可此山之中,觉无任何虫类能够抵御得了这般酷寒!
所以魍山看到的却是……
一枚新嫩绿叶…竟然破开山间石缝,破开黑雪覆盖。
此刻……魍山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认为这位少年果然对着钟山毫无敌意,甚至能够唤醒此山木灵,生出植物。
然后,更多的枝芽生出更多的嫩叶,嫩叶与枝芽不断交缠拧股,成为一条条结实的绿色藤蔓。
漠漠收回手掌,淡淡地看了一眼魁梧男子,说道:“我记住你的名字了,魍山,谢谢你的让路。”
他伸手,握住那一截自山石中生长而出的藤蔓。
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在了魍山的面前,那藤蔓在与那只手掌触碰之间,居然产生一股强大的力量,逆向生长,将这少年的身体高高托起数丈之远。
此刻宛若他所握着的,不是一条柔韧的藤蔓,而是一颗正在野蛮生长的参天巨树。
直至十丈之远时,那山石中的藤蔓骤然绷断,可是漠漠的身体并未坠下。
因为在绷断的那个瞬间,十丈高的山石之间,又有着新的嫩叶拧股成新的藤蔓。
他再度握住藤蔓,周而复始,渐渐的,消失在云端之中……
魍山早已是目瞪口呆,千万年以来,他何曾见到过这般的登山方式。
若是猜得没错,这小子应该会成为阴烛大人的第一名山客。
想到这里,魍山不禁心中变得微微期待起来。
与此同时,不同方位的地方里,有着三双眼睛同时猛然大张,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与震怒。
“有人穿过了山道!”
“西山可是沦陷!”
“可魍山依旧还活着!”
“他怎么能让外人继续登山!为什么不杀了他!”
远在山的另一头的魍山面露一个苦涩笑容,他闭眸,以山灵天赋以神念回应说道:
“我遇见了一个有趣的少年,他是来帮助我们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过多的解释,便让其他‘三人’皆安静下来。
千百年来的时光里,足以让他们之间形成血骨一般的默契。
既然他口中的那个少年是在他允许之下继续登山,那便是他有着登山资格。
一日后……
钟山东部山脚之下,陵天苏带领着苏邪、双容等人,成功抵达……
陵天苏仰面,看着那由无数巍然兀立的危峰构建而成的庞大钟山,不禁咂舌说道:“这山可真够高的。”
双容凝眉注视,那双明亮的眼眸之下带着微微疑惑。
“怎么了?”陵天苏注意到他的目光,问道。
双容凝望良久,随即摇首笑道:“没什么,可能只是错觉吧……”
“错觉么……”陵天苏微微一笑,抬步跨上山道之中,说道:“那便登山吧……”
以陵天苏为首,踏入山道之中,苏邪性子腻歪,紧贴而上。
对于他身侧的那位曾经的未婚妻直接熟视无睹,态度何其嚣张。
牧子忧眸光微微闪烁,不言不语,亦是跟上。
知道双容与李依依准备进入山道之时,变故发生了……
山中禁制不知为何,再度触发一道。
一股强大的阵光竟是直接将双容与李依依激弹而开。
双容欣长的身子在空中倒飞而出,还未落地便已经稳好身形,她伸手扶住一旁站立不稳李依依,隔空望着山道中的三人,不解问道:“难道这一处山道一次性只能进入三人?”
第六百二十八章:背后那一剑
暗自压下心中的欣喜,陵天苏微微一笑,道:“那不知我们三人可有登山资格?”
那名女子手中雪刺指了指地上的妖狐尸体,冷漠问道:“你们的目的,可是与它们一样?”
陵天苏摇首道:“恰好相反。”
“如此……”
那女子微微颔首,神色看着有些微微满意。
随着她颔首点头动作,依稀可见她脖颈小麦色肌肤下的隐约龙形暗纹。
她淡淡地扫了陵天苏一眼,说道:“那么你与你背上之人有资格上山。”
陵天苏微怔,没想到此人居然就这般轻易的相信了他。
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他与苏邪都有资格登山了,为何牧子忧却不可以?
难不成她嗅出了牧子忧身上的气息是来自北族的?
“不要意思,我身边这名同伴是与我一起的。”陵天苏说道。
那名兽皮女子目光流转,落在牧子忧身上时,眼中神色便不再是冷漠,而是无比森然的杀意了。
“她不能登山,而且……她会死在这间山道之上!”
天空之上飘荡的黑雪骤然就变得无比狂暴起来,每一片黑色雪花都带有一股风雷肃杀之意!
大地毫无征兆的嗡然颤动起来,那是从空气中传来的剧烈震颤。
颤抖之中,陡然形成一种足以刺透耳膜的龙吟之声。
陵天苏不顾脚下忽然暴涨十倍寒意的黑雪。
他牢牢托住苏邪的身体,上前两步,护在牧子忧身前,目光沉凝地看着前方气息陡然变得狂野起来的女子。
“阁下的杀意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吗?”
凛然妩媚的眼眸冷冷地射在陵天苏身上,她语气比这漫天黑白交错的雪花还要冰寒。
“你若执意相拦,我不介意送你们三人一同上路!”
苏邪趴在陵天苏的肩膀之上,面上的调笑笑容不知何时收敛,那双漆黑的双瞳变幻莫测,两道深沉的旋涡在她眼瞳深处形成,渐渐的……漆黑褪变成为琉璃之色。
奇异地目光不断扫视着身前那位身形高挑的女子,随即低声说道:“陵陵,你不是她的对手,她是通元!”
通元,能够调动天地大势,顺杀寻常安破,不过是一念一动罢了。
陵天苏如何感知不到她的境界,只是这个女人的杀意已起,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牧子忧,他若退让,她将会十分危险。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魑山……”
那女子缓缓吐出自己的名字,杀机已经凝成。
天空之中的雪,更大了。
黑色的雪花疯狂滚涌,将天空之上的白色雪花尽数吞噬倒卷。
终于……不再有一片雪花落至这片山道之上。
因为在天空之上,雪花疯狂倒卷形成出一只漆黑冰雪巨龙,盘旋在这间山道之上。
黑龙无目,龙口大张,一股汹涌强大的黑寒龙息自龙口之下吞吐而出。
“咔!咔!咔!”
无形的空气,甚至都传来一阵冻结之音。
漆黑的冰纹在天空之上冻结而来,朝着身下陵天苏三人覆盖而来。
苏邪终于不再卖萌装弱,俏脸凝重,玉手轻推前者肩膀,身姿如同一只轻盈地蝴蝶,掠飞而起。
纤纤五指灵巧连翻,一抹银白寒刃在她指间闪烁不断。
明亮的刀影连绵,覆盖而来的漆黑冰纹寸寸碎裂,那黑龙并未停止吐息,怒吼一声,更为磅礴的黑寒死寂之意比那刀影还快的迎头罩下。
刹那间,本就无白昼的远古仿佛变得更加黑暗一分。
苏邪当即面色一沉!
这便是通元强者,对于天地之势信手拈来,举手投足之间便可降下恐怖杀机。
而那女子,甚至一步未动。
刺目的刀光乍起!
一刀巨大刀魂自苏邪指间绽放,带着冷冽的肃杀之意!
只是不知为何,这一刀的力量,竟然比起即翼山中对战四翼毒邪龙时要略显声势不足一些。
苏邪心中暗骂一声该死,这北方的天,大雪连绵,根本见不到一丝月光。
若是在平时,即便是无月光,她也能够与那月星随时产生共鸣,从而加持这寒月刃的威力。
可在此山之中,她竟然与那月星彻底断了联系,刀魂力量更是大打折扣。
只见那巨大刀魂削斩不断,而那黑寒龙息仍在空气之中不断扩散冻结而下。
龙息未至,三人肌肤变层便已经冻结出一层浅浅寒霜。
陵天苏眉目冷然,他一扬手臂,腕间凤火环激射而出,炎炎神圣火光大涨,炽烈的火光直接让他们肌肤变层的寒霜淡融而去。
火环绕着金色火焰,瞬间扩大成一个直径十丈的恐怖元环,将那只黑雪冰龙的身躯紧套其中。
以如今陵天苏的力量,没有办法像隐司倾那般一下分化出十道圆环,可仅凭凤火环自身的力量便足以。
只听得天空上方黑龙不甘嘶吼一声,随即蓬然而散,化作漫天黑雪,重新降落而下。
魑山面色瞬间苍白,一是惊于此环恐怖的威力。
二是黑龙是由她的神魂力量借助此山风雪凝聚而成,被人直接轰散,多少还是受到一些反噬之伤。
她怔怔的看着天空漂浮而下,不断缩小回归至陵天苏手腕的那枚火焰圆环,喃喃道:“竟是一枚虚器?!”
震惊之下,她甚至忘记了进行下一步攻击。
而陵天苏亦为乘胜追击,因为他隐隐觉得,跟这个女人还是有着商量余地的。
正想着如何开口进行商谈,陵天苏眼皮骤然一跳!
因为在那魑山身后的黑暗之中,他看到明亮充满杀机的一抹剑尖。
那把剑……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牧子忧的韶光!
陵天苏豁然转身,被她护在身后的那个人竟然不知何时,消失了!
魑山眉毛一沉,她并未感受到身后那把剑的存在,但是多年在这钟山之中养出的对于危机的敏锐感知力。
瞬间,她背脊的毛发倒竖而起!
沉喝一声!
磅礴无匹的劲气瞬间在她那一身兽皮衣外爆发出一股强烈无双的气场。
皮靴之下的黑雪直接被掀翻而起,裸露出漆黑的山石。
通元强者的气场领域,不容侵犯!天空之上,无一片雪花能够近她之身。
陵天苏看着那无形的气场之墙,暗想若是他动用全部的暗金力量,全力斩去也怕是只能够反震伤自己吧?
然而,那抹明亮且极快的剑尖……不过在那气墙之外停顿不到一息,竟然继续前行!
就像是切开一层薄纸一般轻易!
陵天苏心头一紧,他从未想过要杀死这山中的护山生灵,因为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而那抹剑尖,不刺其他方位,只刺那女子后心心脏要害!
陵天苏一步踏出,身后火色双翼蓬然展开,山中禁制轰然开启,陵天苏只觉后背骤然一沉,凤翼瞬间消散。
他几乎是借着那一个瞬间的短暂时间里,奋力展动着沉重无比的双翼。
火光消失,而那一展之下,也成功的让他比那把剑更快的来到了魑山的面前。
魑山对于自己的气墙有着极大的信心,可是当这少年来至她面前之时,那凝聚而出的气墙居然在这少年袭面而来时豁然涣散。
她只当是这少年使了手段,全然不知其实是源自于身后那把无声吸收着气墙力量的那把剑。
魑山眼眸一冷,手中漆黑雪刺狠狠刺入陵天苏的肩窝之中。
没有鲜血飞溅而出,因为在那冰冷刺骨的雪刺刺入皮肉之中时,陵天苏的整个肩膀都已被冻结。
陵天苏不是避不开,而是他若避开,牧子忧的剑便会刺入她的心脏之中。
此刻她无从去深想为何牧子忧能够如此轻松的破除那气墙,更不去想为何要突下杀手。
第六百二十九章:夜入庄园
他一手探出,不顾肩膀上崩裂的伤势,皱眉忍痛,猛然伸手握住前者的肩膀将她狠狠回扯一带。
千钧一发之际,心脏总算是偏离那抹剑锋。
但无法完全避开那一剑。
直至魑山感受到手臂之上被锋芒割裂皮衣肌肤的那抹冰寒疼痛之时,她总算意识到是这少年在救她的命。
韶光剑去势不停,剑光形成笔直一线,直至同时切开二人的手臂这才收剑。
魑山随即松开手中雪刺,刺进陵天苏肩窝之中的雪刺散成无数雪花,自他伤口之中剥落。
她怔怔不解的看着他,问道:“我要杀你,你为何还要救我?”
伤口中的绝寒之意散去,冻结的鲜血喷洒而出,渐了魑山一身。
陵天苏皱起了眉头,却不是因为肩窝的剧烈疼痛,而是源自与手臂上的剑伤。
苏邪难得的安静下来,站在原地目光诡异平静地看着他手臂上的鲜红剑上。
细细一条剑伤口却是极深,喷涌而出的鲜血竟是比狠狠刺入肩窝之中的鲜血还要多。
陵天苏没有回答魑山的问题,更没有出手止血的意思,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魑山身后的牧子忧。
魑山透过陵天苏的眼眸,看到了那种面容丑陋的女子,眼中杀意大起,捏紧手中雪刺正要转身却被陵天苏用力扼住肩膀。
她愕然看着他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瞳,她要想挣脱这少年的手易如反掌。
只是当她看到他肩窝上的鲜血以及手臂上的剑伤,心头莫名一软,竟是生平头一次的妥协,并未转身击杀那女子。
牧子忧收剑,看着陵天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越过魑山,撕下一处衣摆在他手臂间的伤口上帮其止血包扎。
她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为何要多此一举?”
陵天苏缓缓闭上眼眸,不去看她,语调平静得听不出一丝喜怒。
他道:“为何要突下杀手?”
牧子忧道:“是她先要杀我们?”
“不……”陵天苏睁眼看着魑山,说道:“那条龙声势吓人,但并无杀意,试探居多,她没想杀我们。”
不然以一个通元境的实力,短时间内解决他与苏邪,不是什么难事。
魑山语气幽幽响起:“你与身后那女子皆通过考验,我不会杀你们,但是事实证明,她的确该杀。”
陵天苏皱眉看她,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动她!”
魑山不解反问:“哪怕她伤了你?”
“哪怕她伤我。”陵天苏点头肯定。
魑山深深皱眉,那双妩媚的眼眸之中深深茫然。
“我不懂你们山下这些人的复杂情感,我只知道,我的职责便是守护钟山之神,她是个隐患,我不能留。不过……”
那双冷漠的眼眸微微溶解一分,她看着陵天苏肩头泊泊涌血的伤口,神情复杂说道:“我可以让你们二人上山,但是她必须下山。”
“你不懂,我可以教你啊。”陵天苏身后的苏邪灿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白牙。
随即她故作惊讶的惊呼一声,捂嘴惊道:“苏苏你的后背流血了,怎么回事?”
魑山眉宇深沉,似是想起什么,伸手扳过他的身体,眼珠陡然一凝。
即便是肩窝的刺伤以及手臂上的割伤,涌出来的鲜血也绝对没有他此刻背上的鲜血量多。
洁白的道袍鲜红一片,那血怎么也止不住的渗透衣衫,然后从衣摆滴落。
魑山皱眉道:“我记得你方才动用了飞行功法,可是钟山有着禁止飞行的禁制,那双翼……”
陵天苏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无妨。”
若是追溯根源来说,那凤翼的寄生之物其实是一对匕首。
方才那禁制开启的瞬间,他仍是强行动用了凤翼的移速力量,匕首深插骨肉之中。
虽然旧伤早已修复不再疼痛,可方才那宛若万斤加身强行振臂之下,让他的皮肉绽裂,骨头震碎。
其代价不可谓不大。
陵天苏是来寻找漠漠,顺便不让北族人称心如意,护龙而来。
而此山中人,虽然态度冷漠,却始终并无敌意,况且漠漠很有可能已经上山,他不想与这里的人交恶。
更无法坐视牧子忧那不讲道理的冷漠杀人。
魑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掌拂过他的后背,无数冰晶自她掌心浮现,渗入伤口之中,瞬间止血。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苏邪,道:“多谢指教。”
方才她说她不会,她可以教她。
一句简单的提点之语便教会了她恩情与愧疚。
她手中另一把雪刺也化作片片雪花,冷漠的眼眸之中再无一丝杀意。
魑山眼神认真地看着陵天苏,说道:“今日我的让道,不是因为妥协,而是我选择相信你,你若真的是为护钟山之主而来,我希望你能够看好你身边这个人。”
陵天苏点了点头,笑道:“多谢。”
“先别急着谢我,上山的道路已经到此为止,接下来你无路可登山,只能靠你自己的法子,我只负责让道,不会帮你。”
苏邪仰面看着这座大山,露出一个愁眉苦脸的表情。
“难怪你早早的便将你家小猫儿给收进了小千界宝之中,不然这钟山之高,怕是爬断它那四只小短腿也爬不上去吧?”
………………
远古之地的天,是永恒的黑夜,而此刻的永安城,夜幕也已然降临。
初秋季节,天气多雨而阴沉。
风儿把寒气吹在桃花叶瓣之上,弄得它们发出飕飕的响声来。
夜色清凉如水,庄园静寂无声。
就在这个安静的时刻。
“咯吱……”
极度细微地木门开启,发出小小咯吱的声音。
一个弯着腰,蹑手蹑脚地身影在庄园门外出现。
通过开启一角的木门,他紧紧握住从木门内伸出的……那只女子手掌。
然后麻溜地像一只老鼠一样窜了进去。
一进入庄园之中,宋赢便狠狠抱住楚萱,大口贪婪地嗅着从她身上传来的女子幽香。
虽他有心要她,可一天未传来叶陵身死的消息,他便一天不敢下手。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让她认为他是一个正襟不乱的正人君子,愈发的对他死心塌地。
于是宋赢只得强行压下心中那点龌龊想法,故作深情惆怅地说道。
“我听说顾瑾炎就要回来了,那个纨绔心思精明,日后我们怕是无法再像现在这样见面。”
楚萱搂着他健壮的腰身,怔道:“顾瑾炎要回来了?你从何得来的消息?为何我这里一点也没有收到消息?”
宋赢心中一跳,暗道不好!
难不成这小庄园里的人居然还能够与顾瑾炎有着直接联系?
他不过是想通过这个谎言让她产生危机感,从而加快探知庄园的节奏,不曾想差点露馅。
他忙补救说道:“我自然有着我自己的消息与手段,毕竟我们二人日夜只能够这么偷摸行事,若是不留一手准备,被顾瑾炎察觉,到那时,咱们怕是得死无全尸啊。”
他爱怜般的抚摸过楚萱的背脊,自责且沉痛的说道。
“我死不要紧,但是你是我心爱之人,我是断然不会让你受到一丝委屈的。我知晓是顾瑾炎将这庄园转送与叶家世子。
如今叶家世子生死不明,你们与那批昆仑奴想必也是他一手在打理,可是萱儿你要知道,我与你才是同路之人。
那顾瑾炎不过是个高高在上,蔑视手底下人性命的自私纨绔,定然不会事事都与你们知会,我们必须提前做好自己的打算。”
楚萱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之上,眼神茫然。
“我们之间的事情与顾瑾炎有何相干,你若是真的心疼我,不如直接摊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