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章:初见顾然
陵天苏点头道:“不错,正是我,还请夏大人莫要忘记,只要本世子手持文书,站在这大理寺监牢中,顾然便是归我所管,至于你那牵强的借口就别拿出来糊弄人了,既想让我办好着案子,却又不让我接近犯人,这是个什么道理?”
“公然破坏大理寺牢门,这是大罪……”
“嗯,我知道,不过用顾瑾炎的话来说,这世界上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虽然本世子认为这句话中存在着一些漏洞,但此时此刻用在这里却刚刚好。”
“那么……这门值多少钱呢?我赔就是了。”
陵天苏微笑着打断他的话,一副很好商量的口气。
但……是怎么计算的吗?
夏运秋黑着脸道:“这不是金钱问题,而是态度问题。”
“态度的话本世子一向很好啊,话说请我来这的背后那位大人物,应该就是你们门主吧,而我负责了顾然一案,你虽然不算主管案件者,但你也有在从旁协助的份吧。
结果你不但不协助,还处处刁难,暗算本世子的事呢,本世子也就不提了,反正也没受伤没必要像个姑娘家似的哭哭啼啼去跟上头诉苦。
但是本世子让你开个门如此简单的事你都要推脱,未免也太不讲本世子放在眼中,更不将你们门主放在眼中了些吧。”
陵天苏冷笑道。
事情扯到门主身上去了,就容不得他不重视了。
只见夏运秋脸色一变:“莫要信口雌黄扯上门主大人!我素来对门主大人敬重有加!如何不将门主大人放在眼中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脏水岂是你想泼就泼的!”
“你们门主想让我办好此案,那便是看好本世子的办案能力,你却从中作梗,不是没将他放在眼中又是如何,还好意思在这里狡辩,这门也是你逼我破坏掉的,你分明有钥匙却不拿出来,本世子已经是很好说话了,愿意赔偿,你还想怎样?想将事情闹到你们门主那里去?本世子也不是不可以奉陪到底。”陵天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夏运秋蹙的眉拧成了死结,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扩散着。
刺骨阴寒的气息自他身后如同群魔一般,铺天盖地的朝着陵天苏这边笼罩而来。
青冈石墙面瞬间凝结出一道厚厚的寒霜,咔咔的冻结声蔓延而至。
被刀锋火花点燃的烛火瞬间明灭。
监牢内,再度陷入黑暗。
陵天苏冷笑一声,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一声脆响,明灭的蜡烛烛芯腾然燃气一撮明蓝火焰。
火焰虽小,却面临那铺天盖地犹如霜降般的寒意却能够保持一直平静的燃烧着,照亮着这里的一切。
若是真正的生死对决,陵天苏绝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正如夏运秋所说,这里是大理寺,罗生门的地盘。
他可以暗算伤他,但杀人就是另一回事了,怕是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下杀手。
陵天苏直接无视他的冰霜杀意,就这般轻松的扛着短刀走到顾然面前,俯视她道:“我是叶陵。”
丝丝殷红的血迹从嘴角顺流而下,顾然轻声一笑。
“我知道,你是瑾炎的朋友。”
顾瑾炎的朋友向来多不胜数,但能够从他姐姐口中说出是他朋友的,却占极小数。
果不其然,对于二人之间的对话夏运秋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那释放明显的杀意也只是光打雷不下雨。
陵天苏背对着他微微侧头道:“行了,这里的情况我大概都了解了,已经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
诚然一副上位者打发属下退下的语气。
夏运秋冰冷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动,最终化为一丝冷笑。
“希望世子殿下好自为之。”
黑衣无声无息的退下,墙面上凝结出的厚厚寒霜也如同潮水般退下。
陵天苏余光瞥去,只见发出咔咔声的青冈石墙壁此时已是冻裂之痕满面。
显然在那恐怖的寒霜之力下,即便是坚固如铁的青冈石也难以抵御。
这般对冰寒之力的掌控,已然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即便是陵天苏凭借着两把寒属性的凛冬霜叶怕是也难以与之抗衡。
“对于夏运秋,你还是小心些,这个人……很危险。”
顾然的声音微弱响起,但却有着一丝明显的关怀之意。
陵天苏呵呵一笑,觉得顾家这对姐弟简直是一个比一个妙。
如今分明是她被绑在这里受尽酷刑,却反过来提醒他小心夏运秋。
如今这情形,怎么看都是她比较危险吧。
虽然对于顾然抛下一军将士私自回京这一行为不是很能理解。
但出于个人角度上来看,他对这位顾大少的姐姐并无多大恶感。
“顾然姐姐就别担心我了,如今你这副凄惨模样要是被顾少看到,指不定得有多心疼呢。”
顾然摇首笑笑不说话。
陵天苏微微一怔,眉头轻皱,再次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却不失礼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脸色渐沉:“看来顾少已经来过这里了。”
“他来与不来,都不重要了,夏运秋不敢杀我。”
顾然双瞳黑得发亮,纵使一身伤痕累累,狼狈的被铁链绑在那里,但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其自身的锋芒。
陵天苏却异常坚定道:“不,虽然对你来说不重要,但对夏运秋来说很重要。”
靠墙摆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上静置着一壶茶水,倒放几盏空茶杯。
陵天苏走过去倒了一杯茶水,满满的茶水如同墨色一般浓烈。
放入鼻尖轻轻一嗅,竟是上好的墨茶,想来是那夏运秋的喜好了。
确认无毒后,陵天苏将这杯茶凑到顾然唇边,示意她喝茶。
顾然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用。
虽然她贵为顾家大小姐,但却与她那纨绔弟弟是一个截然相反的存在。
她没有养成如城中大家闺秀般娇生惯养的陋习。
对于叶家世子亲手送到唇边的茶水自然是极为不适应。
陵天苏道:“你的嘴唇都干裂了,若不是不能随意解开你身上的锁链,叶陵也不会如此无礼,不过还请顾然姐姐放心,不出几日,叶陵定会想办法解开你身上的锁链,今日还请姐姐将就将就。”
顾然抬头看了一眼陵天苏,笑了笑,低头将茶水喝下。
正如他所说,她已经整整三日滴水未沾,虽然此时她喉咙干渴似火烧,但她饮茶的速度却是极慢的。
陵天苏十分有耐心,陪着她将这一满杯茶水饮尽。
他的手很稳,喂茶期间没有一滴流出。
将手中空杯随手扔下,用衣袖轻轻将她唇边茶水小心擦干。
“谢谢。”
饮了一杯冷茶的顾然说话声音也恢复了一些气力,她诚恳道谢。
陵天苏道:“你身上的都是新伤,而且是用了两次刑留下来的,我想上一次,是因为顾少来此看你,夏运秋故意动刑给他看的。
而近日,他不是给我看的,而是以为以顾少跟我之间的交情,顾少会来求我,带他一起将你救出。
只是他还是太不了解顾少,在没有绝对把握下,顾少不会轻举妄动,这样只会给你造成麻烦,他这刑也算是白上了,毕竟没有给他想看到的人看到,他现在应该很失望。”
顾然呵呵一笑,表情竟显得有些欢愉。
“我们家那老头子与瑾炎相处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彻底看清他的本质,叶世子不过与瑾炎见面了数次就能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可笑的是家里的老头子还严禁瑾炎与你来往,如今看来,瑾炎交你这个朋友,没有交错。”
顾然口中的老头子自然是顾家家主顾享了。
陵天苏倒是不知道原来顾家家主曾严禁顾瑾炎与他相交,不过细细一想,倒也能够理解。
“顾大人不愿顾少与叶陵来往也不是没有道理,顾大人爱子心切,而叶家正值风雨飘摇之际,人之常情。”陵天苏道。
“只是叶陵有一事不解,还望顾然姐姐能够为我解惑。”
“何事?”顾然问道。
陵天苏将心中疑惑说出:“叶陵对于姐姐的事迹也是有所听闻,十四岁从军打仗,十七岁为我大晋立下赫赫战功。
当年离国险些攻克大晋重要都城凉州,因为那时的凉州城城主无故暴毙而亡,群龙无首,其他城池的能人将士自顾不暇,分别镇守着自己所管辖的江城。
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灭城的关键时期,却是顾然姐姐指挥得当,率领群雄守住了那凉州,自此少年封将,成为了我大晋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将军。
算到今时今日,也是带兵打仗整整八年余载,一直恪守军中军规,无论大事小事,从未有过失职的地方。
虽然顾家三爷突然被人杀害,姐姐你很可能会关心则乱,但叶陵认为,这绝不是姐姐能够抛下军中将士私自回京的直接理由。”
顾然勾唇深意一笑,随着她的笑容加深,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你方才说,叶家的水深,但是在这大晋九大世家中,哪一家的水不深。”
第两百七十一章:罗生三大门
陵天苏道:“还请姐姐解惑。”
“顾家的确如表面那般昌盛鼎力,或许甚至比你们所认知的顾家还要深不可测,但愈是如此,顾家便越是容易惹来无数野兽的觊觎,树大招风这个道理我想叶小弟你比我更能了解深刻。
好在顾家是一块极为难啃的骨头,他们想要狠狠咬下一口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但如此长久下去,顾家虽说能够扶摇直上,但终极不是好事,顾家越是如日中天,越是危险,因为站得最高的那一个,往往是摔的最惨的。
而此时的顾家正需要一次当头棒喝,迎头痛击来韬光养晦,这点虽然顾家上下不愿意看到,但却有人希望看到。而我,就必须成为那棒下的出头之鸟了,当然作为一军将首,私离战场,擅自回京这无疑是犯了军中大忌,但我必须犯这大忌,当然,也有那么一部分私心,因为三叔对我们姐弟,真的很好。”
不知是一次喂茶之情还是凭着陵天苏多叫的那几声姐姐,顾然也礼尚往来颇为亲切的喊了他一声叶小弟。
陵天苏心下一惊,因为听顾然所说,她竟是故意回京触怒圣上的。
乍一听,此话显得十分没有道理,行为更是无比作死,但细细一品,陵天苏又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皱眉道:“可这是不应该由你一个女子出面承担这些,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想顾少怕是比死还要难受吧。”
顾然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轻轻的笑了起来。
她微微抬头看着他反问道:“女子?女子怎么了,莫要忘了,我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我出自顾家,身为顾瑾炎的姐姐,吃着顾家的米饭,享受着顾家的资源,理应承担这些。
况且,在顾家,谁能有我这般出色,那群觊觎顾家的野兽们,恐怕也是最想看到我出事才对,我何不如他们所愿呢。而且,罗生门的人,不敢杀我,那夏运秋虽傲,但也不敢,只要不敢杀我,我便能活着,活着,才是最根本的希望。”
语气虽然平淡,但陵天苏仍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自傲之意。
他不禁对眼前这位女子感到深深的佩服。
也许,她比顾家任何一位,目光看得都要长远。
他无法保障能够放她离开此处,正如她所说,九大世家无比显赫。
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被人抓住把柄,然后凭借着这致命的把柄将他们拉入九幽地狱。
更何况他是罗生门门主亲自提名要求他办理此次棘手的案件。
要说其中没有坑,他自己都不信。
他不知道他是如何被那素未谋面的罗生门门主盯上的。
很有可能是在争夺碑竹那一日。
也有可能是他追查冥族到处奔波的那几日。
亦有可能是在他焚烧被冥族杀害的那几具尸体时刻。
不论是那一种可能性,他不正踏上了顾然的老路,成为那些大人物们眼中的瞩目之人了吗。
更是因为如此,他便更不可轻易放了顾然,这便是人们口中常说的人不由己了吧。
而这些,却是那些外界的压力迫使造成的,陵天苏的心无名的烦躁起来。
他心知这道烦躁来得不是时候,便强压着燥意道:“顾然姐姐,我很抱歉,虽然此案如今是我全权负责,而我又身为顾少的朋友,于情于理,都应该尽快将你解放,但是真的很抱歉,我不能这么做,如今我唯一能承诺的是,我绝不会再让这大理寺其他人对你动刑。”
顾然清澈的眼睛忠诚的微笑着:“叶小弟不必介怀,其中道理种种叶小弟能够看得透彻我亦十分高兴,叶家出了你这么一位小殿下,是叶家之福。
不过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提醒叶小弟你一句,叶家虽然兴旺,鼎盛之火可以说是远超我顾家,但正因为如此,叶家比我顾家,离那万丈深渊的悬崖却是更近一分。
鼎盛之火烧的越旺盛,底下的柴火便会燃得更迅猛,你是叶家的嫡系血脉,也是叶家唯一的独苗,无疑你就成为了大家眼中的众矢之的。
日后的明枪暗箭更会如暴雨一般朝你磅礴袭来,你今后行事,须得谨慎行之,一步三算才是。”
陵天苏认真的点了点头,今日所上的一课,确实让他受益匪浅。
但如何处理顾然,这便又成了最令人头疼的事。
不过好在圣上没有给他明确的时间来结束这起案件,如今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从九重鸣幻铃中取出仅剩的几瓶五散膏和一些治疗内伤的丹药,喂予了顾然服下。
再将她身上的一些严重外伤处理干净,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顾然对于那药效非比寻常的五散膏虽有疑虑,但也识趣的没有多问,吃下丹药后便任由他折腾去了。
陵天苏还命狱卒们打了一盆清水,将她面上血污洗净,看上去也清爽不少。
他笑道:“待明日,我就带顾少来看你,顾然姐姐你可要好好养伤吃饭,莫要让他心疼了去,放心,我不会再让夏运秋踏进这里半步,我回去就向圣上请旨。”
顾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笑着点了点头。
离开了大理寺,陵天苏没有再见到夏运秋的身影。
脸色却逐渐的阴沉了下来,心中仿佛压下了一颗沉重的巨石。
他想起了在天凰山上的情景。
不正是因为天凰山的肥沃资源被人觊觎而导致的杀身之祸?
那时的他不懂,为何同为一族,两家世代交好,却能痛下杀手,不死不休!
为达目的,竟然假借婚姻来布局,无所不用其极!
如今,他却懂了。
人活一世,绝对不能愚蠢到用自己的想法去衡量他人的想法。
人心诡异多变,可被这世间的诱惑而变得多样化,这便是这世间存在的常理。
他从南族少主陵天苏逐渐演化成叶王府世子叶陵,不正也是因为这些外界因素而改变的吗?
他无力改变这个事实,唯有接受,然后争取保持事情不再继续往着更为恶劣的方向演变而去。
他绝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
今日特来大理寺一趟,主要是为了探探底。
大理寺罗生门果然如他所料,诡异多变,是一滩浑水。
他知道,上官棠也是出自罗生门,且是三大掌事巨头之一。
其中一位便是他们的门主,名叫夜无眠,掌管着门中上下大小所有事物,也是在世人当中,露脸最多的一位。
他虽露脸最多,但是却极少显现出他的真正实力。
世人只知道他很强,至于强到何种地步,就无人所知了。
而另一位则是罗生门的执政官大人,名为轩辕难。
相较于门主的露脸程度,这位执政官大人就要神秘得多。
只有极少数罗生门内部人员见过这位执政官大人。
他虽然神秘,但在罗生门内却是无处不在。
但凡罗生门内有所生变,出现反叛之徒,即便你隐藏得如黑夜下的尘埃般完美。
他也依旧能够悄无声息的自你背后出现,在你看到他真正面貌之时,让你陷入永恒的黑夜。
有人传闻,他是传说中的通元强者,因为他就曾经杀死过一位外国来的修行者,那位修行者正是通元境界。
当然,战斗经过无人得缘一见。
对于外界来说,这位执政官轩辕难虽然出入频繁,却罕有人能够说出他真正的面貌以及身体特征。
他好似一团无形的风,看不见缥缈的轨迹,却无处不在。
相比这两位大人,上官棠对于世人来说,却显得更加神秘了。
世人只知她是一位生得极美的女子。
她不常显露在罗生门内,更不常出现在世人眼中。
她的司运官职还是门主强塞给她的。
可谓就是一个方便她办案的虚职。
她并非无处不在的风,但她的形象却是最令人感到深刻的一位。
世人极少人见过这位司运大人,唯有近些日子的人命案件,再次让她出现在了这永安城。
但是见过她的人,总是在第一时间便能看出她的身份。
因为那身红衣,那把血伞,以及那苍白的略显病态的绝世容颜。
总是能让人一瞬间便想到曾经在那亡故了的大尧一夜盛开的血色妖治海棠。
她的过往,可谓是深入人心。
无人会因为她的美丽而想要去接近她,她有着恶魔般的冷漠,神明般的无情。
人们不会因为她的美丽而忘记十年前那个年幼的少女,将瓢泼暴雨洗染成了漫国血雨。
一个人,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不吃不喝,只知杀戮。
不知是怎样可怕的意念支撑着她,让她屠杀了整整一国之人!
血流成河,不过如是……
当年的杀戮过于深入人心,即便她在大晋沉寂整整十年,也无法淡化人们心中对她的恐惧。
陵天苏没有亲眼见证过那恐怖的杀伐,必是屠完一城又屠一城。
他虽不喜这样的杀戮,因为被屠之人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经历着非人一般的绝望。
他的族人,不也是经历过这般的绝望。
(ps:今晚还有一更)
第两百七十二章:打铁遇故人
一个国家,有罪人,亦有无辜之人。
陵天苏不是心怀天下的僧佛,但也不会想见证这种事情的发生。
他很难想象,上官棠有着这样的过往。
她与上官棠有过两面之缘。
在他的印象中,她不过是一个因为一碗面的分量比别人的少上许多而生气的小气女人罢了。
她确实有着她的可恶之处,陵天苏就很不喜欢她一口一个小家伙的叫着她。
但他相信,能够让她踏上如此一条杀伐之道的……
其背后,定有着惊天真相!
没有人会生来就是恶人,杀人亦有杀人的理由。
或许是因为她过分美丽,陵天苏自己都不知为何,来一个大理寺,总是会联想到她。
用力摇了摇头,去除脑中的胡思乱想。
他如今得去宫中请一到圣旨,让陛下赶紧把那个惹人嫌的夏运秋给打发到别的地方去。
顺带再把那个被他弄坏的监牢牢门给修修。
他虽然嘴巴上说得硬气,弄坏的门由他来偿还。
但是那门的材质看起来似乎挺贵的样子。
叶公又不给他零花钱花,若罗生门的人真的让他来还……倒也真是一个麻烦事。
也罢,若是连陛下都小气吧啦的不肯出钱。
他就去找那个小气吧啦的吝啬鬼赫连要钱。
说起赫连,他将那苏家小姑娘带回了家也不见他来找他。
不知是小日子过得太快活还是被那小姑娘欺负得太惨,不过最开心的,应该就是苏天灵了吧。
想到这里,陵天苏沉重的心情微微好转,朝着皇宫方向走去。
相较于来时的匆匆脚步,去往皇宫方向的速度就要缓上不少。
陵天苏出门得早,来时人烟并不算太多。
唯有贩卖早点的小摊子蒸着腾腾热气,以及赶早的工人忙碌的身影。
如今这么从大理寺一进一出。
出了这条长街,已是艳阳高照。
路上繁华热闹,两边商铺热闹非凡,有女子满脸笑颜的购买着心仪的胭脂水粉。
亦有贫寒少年一副书生打扮,却偏偏要学习城中富家公子模样。
将攒齐辛苦的银两,交给铁铺老板。
翘之以盼的目光紧锁铁匠老板铁锤下已经成型的剑胚。
腰间早早的迫不及待的挂上了剑鞘,满脸欢喜的就等着自己的三尺青锋宝剑新鲜出炉,也做一做那人间得意少年郎。
陵天苏目光打量了一番老板铁锤下的剑胚,不禁摇了摇首。
不过是凡铁一枚罢了,铁剑打造得再精美,也终究是中看不中用。
这傻小子看不出来,还在嘿嘿一旁傻笑。
殊不知这即将成型的“宝剑”连赫连曾经损毁的朴刀都不如。
根本不值他交给老板的那些银两价格。
在市井中,这般坑人事迹不占小数。
陵天苏不过粗略的看了一眼便不再感兴趣,收回视线直径准备离去。
谁知铁铺老板一个抬首,却是遇见一个老熟人。
毫不犹豫的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笑脸相迎,粗着嗓子招呼了一声。
听到他那招呼话语,陵天苏嘴角微翘,又再度停下了脚步。
“哎哟,这不是云兄弟吗?这是你们军队训练结束了?今日来我这可是要置办些什么兵器?快些进来喝口热茶,外头风大的很。”
铁匠放下了手中活计的行为瞬间引来了那少年书生的不满。
“老板,这先来后到的道理你可懂?”
若是换做了以往,这少年书生定会选择忍气吞声,多等一些时日便是了。
只是一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存的银两却被人如此轻视。
又看到来者不过是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
当他视线落在那少年身上时,眼中的不满化作了浓浓的轻视。
这少年衣着虽然称不上破烂,但也是寻常的麻衣衫。
身上灰扑扑的看着有些显脏,消瘦的脸庞泛着粗糙的红黑之色。
脸上汗水混着脏兮兮的灰尘淌着一道道难看的汗迹。
背后背着大大小小的行囊,也不知装的些什么。
更搞笑的是他肩膀上扛着一只用麻绳穿了耳朵的硕大猪头。
猪头断口处尚还流淌着腥浓的鲜血,将他肩膀背后染得血迹斑斑。
如此莽夫打扮,素来不是他这等文人书生所喜的。
他下意识的与那少年拉开一些距离,仿佛他身上泛着什么恶臭一般,挨得近了便会沾上一些。
中年铁匠顿时脸色一沉,觉得这书生好不懂事。
云长空素来性子粗,也没有去细细揣摩那少年书生的动作代表着何种意思。
他虽市井出身,但这世间道理自是懂得的。
他咧嘴一笑摇了摇手道:“胡大叔不必理会我,先给这位兄弟把剑造好吧,今日我不是为队里来打造兵器的。
胡大叔你家的兵器质量甚好,上次打造的一批,军队里的兄弟用的甚是趁手,演练对武了这么些个日子,依旧跟新的一样,我今日来纯属私人想要锻造一个兵器罢了,不值得胡大叔你放下手中的活计,我今日休假,等等便是。”
听到这话,那书生少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这貌不惊人的傻小子竟然出自军中,看这气质不像啊?
转念一想,又嗤之以鼻。
世家中军队都有着专属的锻造兵器坊。
他们自己所生产出来的兵器不知比这坊间寻常铁匠铺打造的要精良多少倍。
可这傻小子却偏偏来这市井中打造兵器,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军队。
再看看这小子打扮粗鲁,一副码头做苦力的模样。
即便在军中任职,估摸着也是跑腿的小人物。
对于这种人,素来是只能在底层打磨一辈子也难以熬出头了。
哪里像他这种读书人,虽然出生贫寒。
但只要他足够勤奋,把握住良机,能够一举加入到某间名门书院中,那可算是鲤鱼跃龙成为了人上之人。
想到这里,少年书生冷笑道:“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这本就是我先来的,你争也无用。”
原本脸色挂着笑的云长空皱了皱眉,奇怪的看着这人,觉得他真是有病。
自己明明都说得很清楚了,既然是他先来的便让他先了。
怎么还说这种酸话,他何时想争了?
都说穷酸书生穷酸书生,如今看来也并无道理。
胡姓铁匠咧了咧嘴,笑容显得有些冷。
云长空却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打铁,不用在意他。
虽说这书生有些讨嫌,但他也没必要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纠缠。
扛着硕大的猪头,背着满满当当的行囊就往铁铺内的桌下随手一放。
紧接着又从行囊内掏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翘着二郎腿咬得水汁喷溅,耐心的看着铁匠打铁。
对他这副粗鲁模样,少年书生淡淡的瞥了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
然后收回视线继续用期许的目光看着自己即将成型的大宝剑。
铁匠手中沉重的铁锤抡出一个圆满的弧度,重重的敲打在铁剑之上,火光四溅。
“云兄弟,听你这么说,你说要给自己置办一把兵器?军中老大不会那么抠门连把剑都不给你配一把吧?”
嘴上虽然寒暄着,但手中动作依旧有条不紊的敲打着剑胚,显然是一位打铁老手了。
“怎么可能,统领大人对我很好的,上次置办的一批武器,我自然也分配到了一把,只是我特别崇拜一个人,他刀法极好,所以我想像他好好学习学习。”
云长空吃苹果速度很快,三两口就将一个拳头大的苹果咬得只剩一个果核。
从小饿惯了,保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大口一张,把果核大口大口嚼烂给吞了个干净。
铁匠笑了笑,刚欲说话,便又听到那少年书生的声音响起。
“邯郸学步,尚不自知,可笑。”
云长空想,怎么哪都有你插嘴的份?
他上下将这书生上下打量了一番。
确认无误他真的只是个文弱得没有一丝修为的普通人……
不,就连普通人都称不上。
他脚步虚浮,身体瘦弱,一看就常年不运动导致了这么一副孱弱的身体。
他这副模样都来锻造兵器,还说别人邯郸学步,如此看来,真正可笑的倒是他自己了。
云长空已无力吐槽。
铁匠更是直接选择无视,脸色恢复如常道:“让我来猜猜你那崇拜之人是谁可好?若是猜中了,晚上你请酒喝。”
云长空哈哈一笑,道:“没问题。”
铁匠正欲说出那个名字,谁知有人抢先说话了。
不过这次却不是那个讨人嫌的少年书生了。
“有何好猜的,今晚我请酒了,他锻造武器的费用,算我账上,选块好铁。”
随着一位身着华贵锦袍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俊秀少年步入这翻滚着高温的铁铺之中。
云长空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脊,正坐起身子,眼睛越来越亮。
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公子……”
铁匠微微一怔,将这公子哥细细打量一番。
听到那句公子以及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那两把双刀上,顿时明白过来。
知道了这位公子是如何尊贵的存在。
但铁匠这次没有放下手中的剑胚,因为锻造已经到了关键时期。
虽说是一把普通的长剑,但最为一名打铁打了三十多年的铁匠来说。
锻造出来的武器可以普通,但绝不能成为废铁!
抬头冲着那位公子哥点头致意,算是郑重的打了一声招呼。
第两百七十三章:酸酸朽朽是书生
在这小小的铁匠铺内,还有一位人的眼睛却是比云长空还要透亮,神情比任何一位都要激动。
少年书生一眼便看出这公子哥的来历不凡。
且不说他腰间那两把精致短刀,绝不是他辛辛苦苦存的那点银钱可以置办的。
他见这少年穿着白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的镶边,腰系玉带,怎么看都不是寻常百姓人物。
他想着,若是能与这少年搭上一点关系,日后不求没有好的出路才是。
而且他方才说锻造武器的钱算他账上?
他所说的那个他……是谁?
此时铁匠铺里只有他们三人。
一个是打铁老板,一个是粗鲁匹夫。
再就是他这么唯一一个文人雅客。
而且这位公子眉宇间透着一股子与他相差无几的书卷气。
怎们看都不像是能与那抗猪头的粗鲁之人是一路人。
那么这个他……
呵呵,显而易见。
少年书生心中一热,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青衣布衫并不存在的灰尘。
暗自庆幸还好今日穿了一件像样的衣衫。
为了能够衬上自己的新剑,而没有穿自己的补丁布衣,不然今日他还真不好套近乎。
“在下城西甲卯学院学子丁白,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他微微弯腰,做了一个完美到极致的礼仪,努力让自己面上表情做到不卑不亢,不低人一等。
但却怎么也控住不住胸膛下心如擂鼓的紧张与激动。
下一刻,他自认为不卑不亢的表情直接僵在了脸色。
因为那位公子哥连一个余光都没有施舍给他。
面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竟在他那错愕的目光下……
直径朝着那挂着猪头的桌边走去,视板凳上被踩出了泥土也如无物般就要坐下。
丁白眼角抽了抽,有些不可置信。
云长空哪里敢让他坐在被自己猜脏的板凳上。
“嗖”的一下从板凳上弹起来,叫道:“公子等等!”
说完就眼疾手快的拉了拉自己的袖口,将板凳上的泥土擦尽。
然后有些手足无措的笑道:“公子请坐。”
陵天苏笑着说了一声“多事。”
然后也学着顾瑾炎常用的姿势,一条腿踏在板凳上有些吊儿郎当的坐下。
云长空也跟着坐下,从地上包囊里取出一个苹果用手擦了擦,递给陵天苏,脸色堆满了欣喜的笑容。
陵天苏接过毫不客气的啃了一口,道:“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了?怎么没看到你那跟屁虫小媳妇儿?她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在街上闲逛?也不怕你被哪家姑娘给勾去了魂。”
云长空脸色一红,挠了挠头道:“瞧公子你说的什么话,二妞她哪里会这般将我看得紧,今日我轮假,闲来无事,出来置购一些平时要用的生活用品,每次训练完累得跟狗似的,回房都是倒头就睡,今日得空,天气正好。”
陵天苏点了点头道:“挺不错的,看你身子都硬朗不少,看着瘦,但是身上有肉。”
更让人意外的是,这小子居然能够成功的操控元力入体。
观其气息,竟然已是固体巅峰境界。
陵天苏可记得他的资质可谓是普通至极。
数月前他可是连固体都难以迈入,这进展可谓是飞速了。
目光落在他双手缠绕的道道灰色布条上,布条隐隐的渗着血迹,陵天苏顿时明白了什么。
这小子怕不是在玩命的去修炼。
当然,有的人,资质有限,即便是玩命一辈子都难以迈入修炼的门槛。
但叶家的影侍却是个非同寻常的地方。
哪怕是一枚不开窍的顽石给扔到里头去,他也能给你磨炼成一块发光的宝石。
但前提是你能够在里面坚持到底。
影侍的苦行堪比酷刑,能够坚持下去的,都是一些百里挑一的坚韧性子。
许是因为影子统领修为被废,终生难以安魄的缘故。
手下的影侍对与参与者的资质要求不高,能抗能挨能坚持能撑住不死便是最看重的。
陵天苏叹了一口气,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
其中的药水他练刀时也用过,可治疗手术破裂的伤口以及去除掌心的老茧。
又取出几瓶增幅气血的丹药,这是为阿馒准备的,他说过阿馒用不到了便给云长空用的。
只是上次一别他还没有将这丹药炼制完好,就耽搁了下来。
没想到这么一耽搁就是几个月,如今正好可以一并交给他了。
“这瓶绿色的药水,你晚上回去后,打一盆清水,滴一滴在清水中足矣,将手上的伤口泡在水中一炷香的功夫便可伤势恢复,当然若是身上有伤,泡澡时滴入水中十滴尚可。
这丹药你以前吃过,虽说修行靠个人,但你这笨鸟比别人飞的却时慢上了很多年,必得依靠一些药物辅佐才是,这些你先拿好,在你尚未凝魂之前,对你有着不少的用处,若是用完或是突破了,便直接来叶王府找我即可,我再重新帮你配置一些。”
虽说如今的云长空对他来说,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影侍有用。
但他却看到了云长空身上的一种特别执念。
也许依靠着这股执念,他能走得更加的长远也说不定。
更何况,他们曾经有过约定,也是陵天苏一手将他拉到了这条艰险的修行道路上来的,自然不会将他放任不管。
云长空怔怔的捏紧这几枚药瓶。
一种感动的、激动的,近乎喜悦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喉咙哽塞得有些难受,一向能言善道的他竟然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原本心情冷了下来的书生,静静的看着打铁的中年铁匠,但注意力总是忍不住的往他们二人那边飘去。
在听到叶王府那三个字时,丁白的耳尖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这三个字落在他的耳中,撞入他的心底。
来来回回的将这三字滚读了十遍有余,他总算清明过来,同时也终于明白过来这少年究竟是何来历。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如此嘈杂的市井民间,竟能遇上这么一条大龙!
叶家世子归京本就不算小事,而近些日子。
这位世子殿下的所作所为更是引来了不少的轰动,他成了人们口中的第二个顾瑾炎。
逛青楼,把汪家少爷揍得个半死,就连护身灵玉都因为这场架中所损毁。
当街暴揍公主,何等猖狂!
被圣上亲自召入宫中,就连最喜爱的一位公主都给了他当先生。
虽然那位公主殿下模样不佳,却是有着大学识的才女。
在永安城中,不知有多少学子们想拜入她的门下。
可这位世子殿下即便是进宫了也不安宁,更是将皇后娘娘的心头肉大皇子也揍得下不来床了。
等等恶劣行为竟然让他屁事没有?
依旧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别说惩戒他了,圣上就连一个口头惩罚都不曾有过。
虽然城中不少人不喜他的猖狂,但正因为这些事迹,更加充分的体现了叶家的势力不容撼动。
想到这里,丁白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哪怕人家不搭理他,看不上他,他也绝不能放过这次的大好机会。
若是想往上爬,那就得不惜一切代价,拼了命的往上爬。
眼中变幻莫测一阵后,他抬步上前,赔笑道:“既然这位小兄弟锻造佩刀心切,不如让胡铁匠将在下的剑先行放下,替你早些锻造出来,以免二位一直在此等候。”
这话竟是主动冲着他方才还嗤之以鼻的云长空说的。
陵天苏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的弧度,没有说话,继续啃着苹果。
云长空皱了皱眉,心中堆积起来的感动给这家伙横插一脚,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中生起一丝不耐,本还想着跟公子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给他这么一折腾,顿时啥感觉也没有了。
好在这些日子在军中养成了良好的素质,要是换做了以前那个死人巷里的牛阿牛,早就两巴掌过去了。
他强忍着心头的怒火说道:“我不急,锻造兵器又岂是一日之功,我今日来不过是先来交定金再约着胡大叔晚上去喝两盅。
你的剑快好了,眼见着是关键时期,若是强行停止,必然落得个剑毁的下场,不用管我,你且耐心等着,胡大叔的手艺,不会让你失望的。”
陵天苏倒是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暗想这家伙的脾气倒是收敛不少。
数月之前,他可是恨不得鼻孔看人横着走。
丁白哪里懂得锻器之道,本就是想凭借着这由头来博得这位世子殿下的好感。
被这么当面拒绝,面上有些无光,一时之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殊不知,原先他讥讽云长空的话语陵天苏早就听得真切,如今哪里还会信他这套说辞。
丁白心有不甘,不愿就这么退回去。
他知道,这位云姓莽夫,绝非表面上看得这般穷酸。
至少如今看来,他深得这位世子殿下的赏识,又是在军中任职,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
他也想像这姓云的一般,搭上这么一层关系,日后还何愁吃穿?
若是有世子殿下的亲自举荐,他又何必如此窝囊的居缩在那座破败的甲卯破书堂中,整日里只能听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先生唠唠叨叨。
若有这位贵人相助,他定能平步青云。
且不说如世子殿下这般有着紫?c公主当他的女先生,怎么说也能借势进一家名起四方的大书院吧。
“行了,都争什么争,小看我胡铁匠不是?喏,你的剑好了,拿去吧,不用你等了,回家吃饭去吧,哈哈。”
第两百七十四章:树下还有一个写信书生
胡铁匠老早就看着两面三刀的混小子不顺眼了。
如今剑已完成,早些扔给这小子让他离去,眼不见为净得好。
嘴上虽然说得客套,但语气中催他离去的意思却是极为明显。
书生丁白低着头,眼中闪过一抹阴厉之色,暗道这该死的铁匠想坏他好事。
想来也是。
这铁匠定是与那姓云的关系匪浅,便想借着这一层关系捞些好处,便自然不可能再放任他去亲近世子。
毕竟和尚多了可是没有水喝的。
他有意帮那姓云的赶走自己,定是如此!
铁匠是个憨厚人,自然不会如同这酸儒书生一般有着这么多七拐八弯的歪心思。
只是单纯的嫌弃这货实在是太聒噪了,见风使舵的本领实在是让人心生厌恶。
丁白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离去。
他没有去接那把期许已久新鲜出炉的长剑。
他再度上前逼近两步,猛的抬头,眼中带着一丝悲戚之意。
沉声道:“在下不才,虽如今乃是一介布衣平民,一腔抱负无从发挥,若是世子殿下愿意施舍给在下一个机会,丁白在此立誓,必为世子殿下肝脑涂地,赴汤蹈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身先士卒!”
语调把握的十分好,将那压抑许久不得伯乐的憋屈情感掌控得恰到好处。
云长空张大嘴巴,呆傻的看着这书生。
显然是冷不丁的这么一句话让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而丁白也自知自己这般太过于唐突。
但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错过了,那便是终生的错过。
既然套近乎起不到任何效果,不如直接步入主题,切入重点更加为妙。
指不定这些性子独特的世家公子偏偏就喜欢这般直接的对话。
陵天苏也学着云长空那般,将吃剩的苹果核咬碎吞下。
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可是啊,誓言这种东西,我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誓言虽然来得神圣,但是多了也会令人感到厌倦。
特别是无趣之人的无趣誓言,更让人提不起半分兴致。
丁白脸色一白,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一旁的云长空。
这小子居然先他一步立誓了?
该死!早知如此有效,他真该早些遇见这位殿下。
可机遇之说,那是由上天来安排的,岂是他能够左右的,恨只恨这小子运气太过于逆天。
他仍不死心道:“世子殿下刚刚归京,身边正值缺少能用之人,在下不才,却也熟读四书五经,颇富才学,自认为是个可用之人,在下是诚心诚意的想要为世子殿下尽一份心力。”
云长空更加傻眼,竟然有人能够如此夸赞自己的。
厉害厉害,他甘拜下风。
吃完苹果,陵天苏毫不客气的将手中的苹果汁擦在云长空的袖口上,反正已经脏了,多脏一点少脏一点都一样。
他呵呵一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刚归京不久,看来对于我的事你也是有所耳闻。”
丁白立马来了精神,正色道:“不错,世子殿下雄韬武略,谈吐不凡,高瞻远瞩,盖世无双,在下自当是一直关注着殿下的。”
“呕!”
云长空听到了自己被恶心得不轻的干呕声,隔夜饭差点没给呕出来。
丁白眼中一沉,极快的掩饰住自己不悦的情绪,然后用期许的眼光直勾勾的看着陵天苏。
陵天苏笑了笑,这笑容在云长空眼中自是如往常一般的好看。
落在了丁白眼中,也是十分的好看,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抱歉,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要你关注我的行程,而且你的马屁拍得太假了,我不是很喜欢,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听说过我,应该知道我与顾瑾炎是好朋友才对。”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说得太直白,但却让丁白如坠冰窟。
想他这种读书读傻了的读书人,虽然愚昧,却不愚笨。
他听明白了陵天苏话中的意思。
他说,他与顾瑾炎是好朋友。
这点他当然明白,但是他却特意说出这点,其中自然有着另一层意思。
书中有句话曾写得好。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世子殿下既然能够与顾家那出了名的纨绔玩到一块去,那自然也是一名纨绔。
丁白不在乎他是否是一名纨绔。
他在乎的是世子的身份,能够助他平步青云。
但是他所在乎的,根本不重要,这改变不了他依旧是个白丁的事实。
丁白,白丁……
真是讽刺!
这位世子殿下是在暗示他,他与顾瑾炎是朋友。
但顾瑾炎这纨绔所结交的都是一群狐朋狗友,酒肉朋友,出生虽不如他顾家大少,却也是非富即贵。
而在这永安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顾瑾炎最讨厌的,就是那满嘴仁义道德的书生文人。
不知多少书院里的学生,在这顾瑾炎手下吃了多少苦头。
这也是他急于寻求一个出头之日却迟迟不敢沾惹这位同样可以令他平步青云的顾家大少的原因。
什么样的人,结交什么样的朋友。
同理可得,叶家的这位小世子既然与顾家少爷臭味相投,那么定是也不屑与他这种苦寒书生为伍的。
丁白心如死灰,不再像个小丑一般的自取其辱,接过自己的佩剑,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云长空看着他狼狈离去的身影,口中啧啧两声,暗想这小子太过于天真。
当初他求公子带他离开那死人巷也是这般立誓誓死追随,但是公子是那般好糊弄的吗?
真是,若不是他意志坚定,经受住了他的考验。
不然啊,现在的他还带着二妞在那潮湿阴暗的死人巷任人欺凌,永远看不到未来。
而这小子,至少温饱不愁,还有闲钱来买剑装逼。
“行了,看到你如今又这般成就,我也替你开心,说好了,晚上我请你们喝酒,我还有些琐事,就不在这寒暄了,先告辞了。”
丁白对于陵天苏来说,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他来此铁匠铺纯粹也是想与故人叙叙旧罢了。
胡铁匠用肩膀上的破抹布抹了抹脸上打铁留下来的汗水。
一抬头就冲着陵天苏咧嘴笑道:“成!世子殿下请的酒,那必须得喝!日后世子殿下若想打刀或是打剑,老 胡我给你最低价。”
听到陵天苏要走,云长空赶紧捡起地上的行囊,扛起桌上的大猪头。
将锻刀的订金银两拍放在桌上,顺道还摸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一起放在桌上,道:“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公子我送送你。”
陵天苏笑着点了点头:“也行。”
临走之前,云长空还回头冲胡铁匠做了一个鬼脸,毫不留情的打击道。
“我们家公子的刀,那可绝非凡品,就老 胡你那点技术,还是再练上个十几二十年吧,嘿嘿…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为我打刀吧,订金我放桌上了,你收好,给你留一个苹果吃,你打铁辛苦,流汗严重,给你补补水份,记得吃了。”
二人渐行渐远,往桥头方向走去,桥下是小桥流水。
大大小小的孩童环绕着小桥溪水奔跑嬉戏着。
胡铁匠看着那群顽童戏耍,一位年纪较小的孩童险些失足落水。
好在桥头柳树荫下,一位帮着不识打字的老人们写家书为生的青年书生长臂一捞,险险的将他捞回。
孩童惊魂未定,小脸煞白。
却听到自己伙伴们没心没肺的嬉笑声,顿时火冒三丈。
羞怒之下,一把推开青年书生,捡起地上的泥巴就往青年书生身上砸去。
将他青衫染上一团明显的污迹,口中怒骂一声:“死瞎子,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双目一直紧闭的青年书生也不动怒,苦笑着拍去身上的泥土,也不反驳,继续低头重新执起毛笔,帮人写着书信。
一位身着布衣的妇人冲出人群,先是惊恐的将那孩童抱在怀中,一副后怕模样。
显然是这孩童的母亲,随后反应过来这孩童方才说了一句十分无礼的话。
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孩子胖乎乎的脸颊上,打得他脸颊发红。
妇人呵斥道:“说什么混账话!还不快像先生道歉!”
孩子捂着脸颊,豆大的泪水垮垮的往下坠。
但又十分畏惧母亲,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了一声歉。
胡铁匠呵呵一笑,收回了视线,不再去看这场闹剧。
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是啊,人老喽,技术退步喽,人家看不上喽。”
砰砰砰的打铁声再度在嘈杂的街道旁响起。
无人会去关注一个寻常汉子打铁工作。
这打铁的声音,自然也就成了这街上千篇一律的背景音乐了。
“公子公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云长空背着大包小包的行囊,里头也不知装得是什么,随着他行走的,里面发出叮叮梆梆的瓷器金属碰撞之声。
而陵天苏的目光此时正从那位青年书生那方收回,应道:“去皇宫见陛下。”
云长空咂了咂舌。
心中感慨,原来是去见皇帝老儿。
啧啧,皇亲国戚的世界,真是让他们这种普通人难以想象。
语气轻松得竟把皇宫当做自己家的后花园一般进出随意。
陵天苏指了指他肩上的硕大猪头,忽而笑道:“你这没事被这么大一个玩意儿做什么?血淋淋的,也不怕吓到你家小妹?”
云长空咧嘴笑道:“公子你说这猪头啊,嘿嘿,咱们在军中,就好这一口。
这猪头肉切片用沸水一烫,再凉拌涮上一勺油泼辣子跟醋,那滋味,简直不得了!所以啊,我这次好不容容易出来一趟,便特意带了一个大肥猪头,给军营里的兄弟们尝尝。”
第两百七十五章:猪头事故
说话间,猪头脸上的油腻十分滑溜的从他肩膀上歪斜下来。
云长空也没注意一旁的环境,随手一甩,准备将那个硕大的猪头甩回原先的位置。
哪曾想……麻绳穿透的肥大猪耳朵在这个时候崩然裂断开来。
猪头在空中打了一个转,颈口被砍刀砍出的硕大伤口,流甩出一个猩红而又美好的弧度。
可怜的猪头就这般缺了一只耳朵呈一个抛物线的弧度飞了出去。
陵天苏刚刚收回没多久的视线,又再度随着这颗死不瞑目的大猪头挪到了桥头之下,那位帮人写着书信的盲眼书生那边去了。
一位颤巍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正出神的盯着写字的书生。
她缺了两颗门牙,抿了抿干枯的嘴唇,期待着写给远在边疆打仗儿子的家书。
谁知,家书没等到,只听得“咚!”的一声沉闷巨响。
还没看清那书生是如何落笔,一只硕大的死猪头就这般歪歪的倒在藤条编制的小桌之上,吐着舌头,死不瞑目的看着她……
老太太呆滞了整整三息有余,枯井一般的眼眶瞪得大大的。
待到反应过来,仿佛受到巨大惊吓一般怪叫一声,打着摆子连连倒退几步。
云长空脸色一变,心知要坏事。
他明显看到这老态龙钟的老太太脚下一崴,就要一个屁蹲摔坐在地上。
老人家的骨头向来脆弱,要是这一下子摔瓷实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在陵天苏眼疾手快,化作一阵清风,飘然而至。
云长空只看到眼前闪出一条白色虚影,还未等他有所反应。
陵天苏就已经出现在老人身后,单手沉稳却又不失礼的将老人扶住。
另一只手上则落在老人单薄的后背之上将之扶稳,悄然的渡了一道温和的元力给她,这才让老人平定心神。
随着背后心涌至全身每个角落的那道热流,老人原本受到惊吓霎时陷入耳鸣目眩的虚浮感也随着消失。
老人站稳身子,崴到脚腕处的伤口锥心的刺痛,心知定是伤了筋骨。
却转头看到是一位身着华贵的少年公子好心将她扶住,心中感激万分。
暗想这少年公子衣服如此华贵干净,竟然也不嫌弃我这个糟老太婆一身脏乱。
脚腕虽然刺痛难忍,但想着怎么也不能在人家面前出了洋相才是。
咬牙忍痛挤出一个和蔼却又卑微的笑容道:“老婆子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陵天苏眉头微皱,没有应她的道谢之语。
随即,在老人无比吃惊的目光下,在她眼中无比尊贵的少年公子居然直径的蹲下了身子。
老人心知这少年公子定是看出了自己的脚伤,有意帮她看看,可这如何使得?
老人刚欲开口,却见那少年公子已经蹲下了身子,镶着银边的衣摆都垂落在了灰扑扑的地上,染上一角灰色。
只见他出手如电,一指虚点点出,老人还未如何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脚腕处的伤口便传来一阵酥麻之感。
渐渐地……酥麻散去,那锥心的刺痛也不复存在。
老人惊诧的动了动脚腕,觉得好生神奇。
暗道这少年定是医者出生,这还没碰到自己的身子,随手一点,就治好了她的扭伤。
老人哪里还敢让这少年公子一直蹲在她的面前。
赶紧将他扶起,再次诚恳道谢:“公子真是好心肠,老婆子感谢公子。”
陵天苏洒然一笑,道:“婆婆不必客气,应该的。”
说到底,云长空是他的人,他甩出来的猪头吓到了老人家,他还是得负一定责任的。
云长空一阵小跑过来,歉意的朝着老人家深深鞠了一躬:“婆婆,实在不好意思,我的猪头没绑好,耳朵断了,将您吓着,实在对您不住。”
这动静不小,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
老人似是经受不住这么多人的目光,脸色通红道:“无妨无妨,老婆子没事,后生不必介怀。唉,看来老婆子今日是写不成寄给儿子的家书了,也罢,叶先生,那老婆子明日再来叨扰你了。”
老人这句话说完,云长空这才后知后觉的朝着另一个需要他道歉之人的方向看去。
只见是一位青衣盲眼书生坐在那里。
他是一个很安静祥和的人……
两张藤椅,一张藤桌,藤桌旁斜放这一根碧青竹杆。
桌面上摆放着一摞宣纸,一方最常见的青石砚台,砚台中有磨好的深色墨水,简单朴实。
本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杂物的。
可如今…桌上却多了一只与这些东西十分格格不入的油腻猪头。
他紧闭双眼,微微抬头,干净的面容上带着些许茫然与无措。
他虽保持着落笔的动作,但手中的木杆毛笔却是在那颗重物猪头咂下的瞬间,已然断成了两截。
猪头断口处仿佛有流不完的猩红液体,一看就是刚宰没多久的新鲜肥猪。
如今歪着脑袋躺在这藤桌之上渗着如汤水打泼量的鲜血,将桌上那一摞鲜血染红了大半。
倒也难怪老人会说今日这家书是写不成了,因为若是寄出这张血淋淋的家书出去。
她那在战场上死战的儿子看到这般家书,还不得担心得七上八下,哪还有心情去打仗。
陵天苏道:“我觉得你还有一个人需要道歉。”
云长空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暗道自己买的这猪头可真会坏事。
“那……那个,这位叶先生是吧?实在是不好意思,那个纯属意外,我绝非是来找茬的,呃……”
说道后来,云长空听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心虚。
因为他发现,在他说话之时,眼前这位儒雅青年依旧是一副双眸紧闭的模样。
一般来说,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朴实谦逊气质的男子,应该不会在与人交谈之时做出一直闭眼这般无礼的行径来。
如此,那便是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这个可能性让云长空心中升起一丝佩服之意。
他身患残疾,却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悲戚情绪,甚至连一丝负面情绪都不曾感受到。
他有着以乐观积极态度来面对苦寒的生活,即便有眼盲之疾,却也能够在这繁华都城有着一足之地,实属不易。
青年书生洒脱的笑了笑,十分礼貌的站起身来。
估计是觉得人家站着与他说话他却坐着有些不妥。
寻声朝着云长空方向行礼作揖道:“无妨,兄台不必介怀,刘婆婆不必担忧,今日在下归家后便去寻一张干净的宣纸为你写好家书再给你送去便是,反正刘婆婆的家与在下的居所相差不远。”
站起来后,云长空更加愧疚了,因为这青年盲眼书生的胸口衣襟之上,竟染上了一团极为明显的猪血。
猪血混杂着先前被他所救孩童仍在他身上的泥土,说不出的狼狈难看。
刘婆婆显然与这位先生十分熟络,也没拒绝,面上堆满诚切的的笑容,就连脸上皱纹夹缝中都充满了和蔼的笑意。
她连连点头道:“暧,要得要得,到时你可莫急着走了,婆婆家中的那头懒驴终于勤快了一会,磨了一些新鲜的豆腐,到时婆婆给你做小葱拌豆腐。
况且你那身衣裳也脏了,眼睛不便,家里也没个女人照应,回去换身干净衣裳,这旧衣裳婆婆就帮你给洗了。”
青衣书生笑容和煦:“如此甚好。”
虽说两人都是极为好说话的,但云长空心中始终有些过意不去,总想着要该补偿一下才好。
挠了挠头道:“要不这样吧,今日之事我也有错,不如这婆婆写家书的钱算我的可好。”
此话一出,却是引来青衣书生的微愣神情。
身后的婆婆亦是轻笑出声,又怕自己缺了的两颗门牙惹了笑话,她捂着嘴笑了起来。
云长空奇怪的看着老人家。
陵天苏却是一脸平静的看着那位青衣书生,眼中浮现出一抹敬意。
果然,那老婆婆是这样说的:“婆婆谢谢你这后生的好意,但其实真的不必,叶先生人很好,他为我们这些目不识丁的大众群体写家书,都是不收银子的,即便是我们有心给,先生也不收的。”
听闻此言,云长空看向那青年书生的眼神不由也变得跟陵天苏一样,肃然起敬。
这青年书生与方才那位在铁匠铺里的少年书生一样贫寒,一样普通。
若是两者相之比较的话,这年长一些的书生条件更为恶劣一些,但他们的生活态度却是截然相反。
他目不能视,却依旧帮助这些目不识丁的老年人以及妇人,且不借以营生。
云长空自问他做不到这点。
云长空想了想,道:“我身上有些银两,先生高风亮节,收与不收是先生的事,但是今日之确实是我的不对,就当是我的一点歉意可好?况且猪头的血还坏了你这么一叠好纸张。”
青年书生笑了笑,挽起袖子也不嫌脏,摸索着就将那颗硕大的猪头端起,准备还给云长空,丝毫不觉得这物脏俗不符合他的身份。
“我不过也只是个普通人,何来高风亮节之说,只是这银两就不必了,兄台不必挂心,我家中有一亩良田,温饱自足,至于写信的纸张亦是书院免费配发的,不值钱。”
云长空赶紧接过这猪头,哪里敢让着淌着血的污秽东西脏了他读书人的手,正欲接着说些什么……
第两百七十六章:叶隐
一旁的陵天苏开口说道。
“长空,你那些月俸还是留着自己多买几只猪头吧,你手艺那么好,又是会切片又是会涮油泼辣子的,到时候不如做好了送些过来给叶先生尝尝。”
云长空脸顿时挤成一团,觉得这样好拿不出手。
“哈哈哈,如此甚得我心。”青衣书生笑容欢愉。
“这样不妥吧……送猪头肉未免有些过于低俗了些吧?”云长空皱眉道。
“有何不妥,人活一世,本就是个温饱问题,在下温饱足矣,偶尔再来试试这口舌之欲也是极为不错。”
青年书生语气洒脱,冲着陵天苏那方微微一笑。
这笑容礼仪十分标准到位,却让人无法产生出一丝疏离之感。
更让人诧异的是,陵天苏竟然从那笑容中感到一丝庄严的尊重。
陵天苏疑惑,难不成这青年书生看出了他的身份?
可他分明却是一个盲人。
似是为他解惑一般,青年书生温润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叫叶隐,十分有幸能与世子殿下相识。”
陵天苏微微起了眉头。
云长空也皱起了眉头,他暗想,又是一个要开门见山表忠心的书生?
也是。
公子身份显赫,一些难以熬出头的穷苦书生自然想顺着这根富贵杆儿往上爬,难怪方才他给他银两不要,却是是想叼大鱼。
这书生可真够有远见的,以此来博得公子得好感。
说不定公子见他眼盲心一软倒还真收了他做幕僚。
虽然这青年书生比那少年书生看起来要顺眼许多,身上更是看不到一些穷怕了的酸儒书生的陋习。
但是云长空想要一心为公子好,觉得收这么一个眼盲只会为人写家书的书生实在是多余了。
正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只会读一些死书,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还没有一介武夫来得有用。
陵天苏皱眉考虑得却不是这一点,因为他可以很肯定,自己在今日之前,从未与这位青年书生有过谋面,可他却能够十分肯定他的身份。
虽然方才他在铁匠铺中没有刻意的隐瞒自己的身份,但与这桥头之下还是相隔甚远的。
除非是强大的修行者,才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但这青年书生,气息朴实,皮囊寻常,怎么看都只是普通人。
叶隐吗......
陵天苏淡淡一笑,赶往皇宫见陛下的念头暂时打消,他弯腰将藤桌下的藤椅挪正,然后坐下。
“恕我冒昧,先生双眸紧闭,目不能视,又是如何认出叶陵身份的。”
虽然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但这次陵天苏却没有如同方才遇见那少年书生一般,自称本世子了。
反应总是慢半拍的云长空这才后知后觉的怔住,是啊,这眼盲的书生是如何看出公子身份的,难不成是有备而来?
茫然的目光逐渐化为警惕之色。
但不得不说他实在是想得太多,如若不是他身上的那只猪头飞出去,又如何能够导致他们之间的相遇。
若是没有那只猪头,他们怕是都已经穿过了这道小桥。
随着陵天苏坐下后,自称为叶隐的书生也在藤桌对面坐下。
他没有立马回答陵天苏的话,而是冲着一旁早已被世子殿下四字震慑到呆傻的刘婆婆温和一笑。
“刘婆婆,时候不早了,你家中那位怀有身孕的儿媳妇可饿不得,不如早些回去洗米煮饭,待你家饭熟了,我为你写的家书也就好了,到那时我再登门到访可好?”
正犹豫着面见这位王爷子嗣的皇家贵人要不要行礼下跪,却听见叶先生这般坦而言之的与她寒暄着,似乎对面坐着的并非什么大人物。
这般从容态度,一时倒也让她打消了下跪的念头。
她应了一声:“那老婆子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家做饭去了,先生可莫要忘了时辰才是。”
“放心吧,不会的。”
陵天苏也显得十分有耐心,对于他们之间的寒暄他没有任何不满的插嘴。
因为他知道,这位叶隐先生,是有意让她先行离去的。
刘婆婆离去后,一时无言...
熙熙攘攘的街上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变得安静半分。
只是陵天苏与叶隐相对而坐的这片狭小空间渐渐的……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中。
他们周身,吵闹的环境,川流不息的人群,过往的马车,依然存在在他们二人周围。
他们二人就这般隔着一张藤椅而坐,桌面之上,仍有残留的殷红血迹,狭小的地方风景却如同入了画卷一般,周边的景物践行缓慢,如同流动的水色墨画一般。
离他们二人及近的云长空瞪大双眸。
然后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出了些毛病。
小桥依旧是那座小桥,流水依旧是那条流水,街道依旧是那条街道。
或许对于那柳树静坐着的二人,四面的环境成了流动的风景图。
可对于云长空来说,反倒是他们二人,那藤桌、藤椅、柳树,仿佛成了一张极为朴实单调画面,他们那方的颜色仿佛如同褪色的山水画,渐渐淡去,十分诡异。
他分明距离他们二人只有几步之遥,却觉得异常的遥不可及,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他们明明就在眼前,但他却有种莫名的惊恐,胆怯,不敢踏出那及近的两步去靠近他们。
云长空开始浑身淌汗,他睁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幅怪异之象。
然后转身看了看四周的行人,他们依旧面色如常的做这自己的事。
溪边玩耍的孩童依旧嬉笑的打闹着,即便视线偶尔飘到这边也极为平静的收回。
云长空的神色开始变得茫然,心中仿佛空落落的。
他无言的,怔怔的看着柳树下的二人,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一般。
穿过无数街道小巷,远处的皇城楼台之上。
明黄色的身影静立在楼台之中,他的背脊挺直,仿佛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压力能够压弯他的背脊。
皇袍上的五爪神龙活灵活现,张牙舞爪,灵气逼人,仿佛随时会冲破布衫,遨游与九天之上。
但再怎么逼真,那终究只是个死物,它只能安静的呆在那龙袍之中,成为至高无上的威严象征。
而这位龙袍的主人,他的目光却代替了这龙袍内的神龙,流转至了前方的苍穹之上。
他的目光深邃凛冽,口中喃喃道:“那小子终究还是遇上了他……”
常年握着玉杆毛笔的手如今却端着一枚精致的青玉酒杯。
酒杯中盛放的自然是美酒,只是这酒虽然泛着酒香,但却不是浓酒,清澈如泉,可清晰的看到杯底下的纹理。
随着他看似无聊般的手腕轻轻一荡,酒面激起层层水波潋滟,透过清澈的酒水再难以看到杯底的纹理。
因为酒面之上,倒影出了一个方寸之地柳树下的风景……
他淡淡一笑,举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
陵天苏面上的漫不经心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进入到一个这样的奇妙状态,他神情肃然的看着眼前这位正襟而坐的青年书生。
那青年书生依旧紧闭双眼,他是天生的盲者,自然看不到这奇妙的变化。
他开口笑道:“我肉眼识不出世子殿下的身份,但是心眼却识得出。”
陵天苏道:“既然你有意点破我的身份,故意将我留下来,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青年书生倒也坦荡,点了点头道:“不错。”
“何事?”陵天苏简洁明了道。
青年书生道:“我看出了世子殿下如今的迷茫,想为世子殿下拨开那迷茫的云雾见月清明。”
陵天苏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大抵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这家伙就算是居心叵测而来,未免也有些太不加以掩饰了吧?
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么。
不过陵天苏向来喜欢开门见山的对话,所以他也不再绕什么弯子了。
直接明了道:“不错,我是有迷茫,倒不如说是迷茫得有些为难了,且是大大的迷茫,还请先生赐教。”
一人紧闭双眼,看不出那双眼皮之下是一双何种的眼睛,自然也看不到他眼中所蕴含的情绪。
而另一人则是睁着一双湛蓝如汪洋大海般的眼瞳。
虽然表面平静却幽深不见底,亦是琢磨不透。
青年书生道:“世子殿下是从大理寺而来,必是为了顾家小姐一事而迷茫,我说得可对?”
陵天苏眼瞳微微闪烁,点头道:“先生说得不错,我正是为了这事烦恼。”
“有何可烦恼?”
青年书生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世子殿下是觉得顾家小姐身份特殊?不便随意定罪?
但是她所犯之罪在陛下眼中却是大逆不道,这罪不得不定?而罗生门门主将这烂摊子故意交至殿下来处理是一个圈套?”
连续的几个反问让陵天苏的脸色愈发的凝重。
“难道不是吗?”陵天苏亦是反问道。
“自然不是。”青年书生异常认真的道。
陵天苏失笑起来。
众人皆知,顾然一事,是烫手的山芋,除了夏运秋那个变态疯子喜欢参和进来,怕是无人觉得这不是一桩麻烦事。
“还请先生指教?”陵天苏虚心请教道。
第两百七十七章:光芒尘埃做伪装
叶隐抬头闭着眼用白净的面庞迎接着这片灰蒙蒙的苍穹,轻声喃喃道:“世子殿下可知这世上存在着万千的修行者?”
陵天苏点头道:“不错,我亦是其中之一。”
“那么世子殿下可知何为修行?”
陵天苏想了想,继而说道:“修行,便是修道。”
“那么何为道?”
“先生这话问的未免有些过于虚邈了,大道有三千,人体有五行,每个人的修行之道是不一样的,况且道是无形的,是无法用语言能够表述出来的。”
叶隐哈哈一笑:“不错,世子能够清楚这点实属不易,那么世子殿下觉得修行者与我们这些普通者有何区别。”
陵天苏皱了皱眉,这二者之间虽同为人类。
但就好比人类中有出色的,亦有卑微的,踏上了修行之路,虽路艰险,却早已超出世间常理。
可感应天地元气,更有惊才绝艳者,可借助这天地间的元力登上那绝顶高峰,一览众山小。
在这样强大的修行者面前,寻常人不过蝼蚁一般渺小。
“区别很大,其间差别,宛如重重看不到尽头的雪山一般,宛如宽广无边的无尽海域,但是二者之间的本质却是相同的。”
叶隐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道:“不错,相差甚远,但本源却是一样的,我虽只是一名读书者,不懂得如何去修行元力,但正如世子殿下所说,道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因为道无处不在,即便是普通人的生活也离不开道。”
“先生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世子殿下抛开修行者的身份来说,亦不是普通人,因此世子殿下便更应该重视这为人之道。”
陵天苏忽然笑了起来,问道:“那么先生觉得我应该如何做才好?”
叶隐含笑道:“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就做那世界万千中的一枚不起眼落叶。”
陵天苏凝眸陷入沉思,安静了办响后,眉间的郁结之色悄然淡了几分。
他缓缓开口道:“好一个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叶隐的话不禁让他联想起了大理寺被关押的那位。
果然,如同惺惺相惜一般,叶隐再度说道:“顾小姐无视圣旨私自归京看似毫无章纪,但实则深含大意。”
“不错,顾然正值锋芒毕露的风光时期,她是想借着此事,韬光养晦,让顾家的存在感,不再那么的强。
可是……这与我又有何关联,那是她的想法,我依旧得为了她这事而头痛,她自认为她足以承受着圣怒,但顾家的人,却是不愿的。”
“不,这与世子殿下有很大的关联,世子不妨想想,如今的顾然,未必就不是日后的世子殿下。也许这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话,但是事实却是如此。
世子殿下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也要借着同样的办法,来明哲保身。但……我相信世子殿下一定很不喜欢这种方法。”
陵天苏眉宇紧锁起来。
叶隐见他没有说话,继续说道:“世子殿下归京,看似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实则却是暗潮涌动,暗处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叶家的变化,世子应该也体会到了这永安的潮水是如何流动的。
再加上叶家深得圣宠,陛下又对世子殿下您的重视丝毫不加以掩饰,而世子殿下的变现却也十分争气,以凝魂中期修为回归,春意楼一站,越境打败汪家少爷,面对紧接而来的安魄强者更是临危不惧。
再后来,伤了皇家公主陛下更是丝毫未降罪,大败大皇子,将之重伤,不知何时悄然突破的凝魂巅峰境界,要知道,世子归京时日不过数月而已,十五岁的凝魂巅峰,恐怕在整个永安城,也难以找出一位来吧。”
正如世子殿下所说,修行道路艰难,可在永安城的那些背后势力眼中,您的修行之路仿佛天生就被铺就的平坦无阻,修行对你来说,却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
陵天苏失笑道:“修行简单?先生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不,当然不,我相信世上有着天生而来的天才,但对于那种天才来说,修行之道亦是同谓之玄,玄之又玄的。
但…在世子殿下的表现在有心人眼中,却是极为碍眼的。如今的叶家贵为九大世家之首,享受着大晋无比的至上荣耀,世子殿下得明白一个道理,太阳升到了中天便会回归黄昏,月亮圆满了便会出现亏缺,而人的气势过胜了,上天就会将他削弱,上天如大道,是无形的,但是它会假借他人之手来削弱过于强盛的人,如果等到那天的来临,那时便晚了……”
陵天苏唇角微微扬起的一抹笑意:“听君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先生是想告诫我人概不如己概?”
叶隐谦逊一笑,道:“告诫不敢,只是个人见解罢了。”
“我明白了。”
陵天苏忽的伸出左手,掌心朝上,呈虚握状。
虽然他心知这位叶先生眼睛看不见,但是若真如他所说,他是用心眼看物的话,那么他此举就也不算做给瞎子看了。
“先生可曾用碗自己盛饭?”
看似一个突兀又白痴的问题,叶隐却淡淡一笑,平静答道:“日日如此。”
陵天苏又道:“先生盛饭时若是饭太满,该当如何?”
“为了避免浪费,自是用概来刮一下,来减少盛米的量。”
陵天苏微笑道:“叶陵却是截然相反的,对于先生来说,这碗口便是一个容器的颈瓶,如若溢出,那这溢出的量便是浪费掉了,但对于叶陵来说,正如这修行之路,是没有尽头的,即便我不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我也要将那米饭再用力的压上一压,再将那米堆积高盖过那碗口,尽我所能,能装一些便是一些。”
“世子殿下此举并无没有道理,碗口自是一个限制,但若是强行打破这个限制,世子殿下很有可能在压饭的途中,将手中的碗给压碎,即便没有压碎,也有可能因为那高堆的米饭而端不住手中的饭碗,到都来却是得不偿失,不如守中。”
陵天苏眨了一下眼睛,笑道:“不如守中?可我若是不愿守中,又当如何?若是手中的饭碗被我压碎,再也盛饭不了,但碗中的米饭已然见识过了外界的广阔,我再换一个大一点的盆钵来盛饭便是,若是我端不稳手中的饭,那么我便双手来端,若是双手都不够那我便拼尽全力来端,知道将那碗饭吃下为止!”
叶隐怔了怔,显然是被这过激的言辞感到意。
,随即哭笑不得道:“世子殿下分明问的是用碗盛饭,却又说改做盆钵,这不是耍赖的行径吗?哪有人能有如此胃口的。”
陵天苏的神情却突然肃然认真起来:“可是在叶陵的眼中,修行修道修炼,皆是打破常理的行为,先生让我守中,我如何守中?紧紧端着手中平整的一碗饭,连自己果腹都困难,如何保护身边重要之人。
先生大概是觉得我锋芒毕露,不懂收敛锋芒,可先生自己也说了,我是叶家世子,无论我做什么,都会引来别人的注目。
我若是高调,别人会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材,敌人会心生摧毁之意,但若是我一事无成,低调行事,别人便会觉得我是在韬光养晦,隐忍行事,无论哪一点,都不算真正的称心如意。”
“世上有四种人……”叶隐平静说道:“第一种,没有什么底气却还气势汹汹,像泼皮无赖般的叫嚣。
第二种,尚有些资质,却争强好胜,诚然每日一副指点江山,谈论大河的激昂年轻人。
第三种,好胜迹象看似全然泯灭,却眼中精光盛余,气势未消。
第四种,憨傻呆呆,却不动声色心怀大志却不露分毫,生怀绝技却秘不示人。
最后一种人,往往才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做到所向披靡,不战而胜!敢问世子殿下,想成为哪种人?”
叶隐依旧紧闭双眸,但隔着那层薄薄的眼皮。
陵天苏分明感受到了那眼皮之下的灼灼热切之意。
陵天苏唇角勾起:“先生话既已说得如此通透,何须再问。”
叶隐面上浮现出一抹异常执着之色,他低语:“叶隐想听到世子殿下亲口的回答。”
陵天苏没有丝毫犹豫与动摇,干脆既肯定的道:“我选择第一种。”
叶隐眉头轻轻皱起,却不见任何不愉失望之色。
而这皱起的时间也是相当的短暂,在那短暂的一瞬间里。
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面上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陵天苏道:“因为我有一个朋友就是如此。”
“顾瑾炎吗?”虽然是在询问,但语气却是在陈述。
“不错,而且我觉得,我能比他做得更加出色。”陵天苏语气十分自信。
“哈哈哈……”
叶隐十分畅快的大笑起来,以至于他年轻的脸上,被那夸张的笑容眼角挤出几道淡淡的皱纹。
“世子殿下说得好,选得也好。世子殿下做不到收敛锐气,排除纷杂,涵蓄光芒,混同尘垢,但却可借这锐气,这纷杂,这光芒,这尘垢作为世子殿下的伪装。”
(ps:叶隐会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所以不要嫌北北??拢?笃诤芏嗫有枰?玫剿?摹#?/p>
第两百七十八章:男女通吃的顾大少
陵天苏唇角笑意扩散,蓝色的眼眸愈发幽深:“看来先生将我看得很透彻。”
叶隐却连连摇手,道:“不不不,世子殿下误会了。”
他面上笑着,摇手却不是为了自己窥视别人而去辩解的行为。
他接着道:“在未与世子殿下进行此番论道之前,在下不能说是将殿下看得有多透彻,即便是现在这一刻,都不曾完全看懂殿下。”
“但是对于叶陵来说,一面之缘的先生却是比我身边任何一位至亲都要看得懂我些。”
“心眼看人看物,总是比肉眼看得要多些,上天收去了我的一双眼,这也算是变相的补偿了我一种天赋吧。”叶隐苦笑道。
陵天苏看着他认真道:“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叶隐笑道:“世子殿下客气了。”
分明他们二人交谈的时间不算太长,可云长空目光及其专注的死死盯着他们二人,漫长得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
双腿已经站得麻木,他宛如失聪一般看着他们嘴唇上下起伏,相谈甚欢。
可他却听不到分毫说话内容。
但是这般近的距离,他又怎会听不到?
耳中会响起他们之间的谈论细语,对话声犹在耳边萦绕。
但他的大脑仿佛成了一块吸了水分再被冰寒冻结,再也听不进去一丝。
在他耳旁打了个转便消失不见。
到头来,他什么也没记住,就如同没有听过那声音一般。
云长空心中升起一道挫败感,他觉得那短短几步的距离,他却怎么也融不进去。
当他看到陵天苏站起身来,朝着那位青年书生深深弯腰礼拜。
那淡去的颜色再度恢复色彩,柳树下的方寸之地再度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而云长空再去看陵天苏和那位青年书生。
再去看那腾桌、藤椅、碧青竹杆、染了血的宣纸、断成两截的毛笔,都是那般的真实。
他顿时来了精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迈开麻木的双腿,往前踏出一步。
规规矩矩的站在陵天苏身侧,低着头,一言不发。
褐黑色的眼睛却仿佛在酝酿着一团火焰。
他想,现在融不进去不要紧。
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即便是爬,也终要有一日,爬到公子身边,与他并肩而站!
陵天苏淡淡的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年,笑道:“长空,我改变主意了,咱们不去皇宫了。”
云长空赫然抬头,不解的看着他问道:“不去皇宫?那去哪里?”
叶隐面上含笑,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陵天苏勾了勾唇,笑道:“大好山河,太平盛世,风光无限好!
咱们正值青春年少,何不去找顾家大少逛逛青楼喝喝花酒,再听听小娘子们唱两句小曲儿,干嘛去见劳什子的陛下。”
云长空脸色大变,他虽是穿越者,信奉的是人人平等的观念。
但这不论身处哪个世界,都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平等,更别说是这强者为尊的九州大陆了。
当街藐视圣上,那可是大不敬!
“公子,谨言慎行啊!你说你好端端的跳脱性怎么这么大,而且去见谁不好,去见那个基佬,他对你可是没安什么好心的。”
收拾藤桌上物件的叶隐亦是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谁能想他们论道半天,却论出了这么一个结果。
当他听到基佬那一词汇时,不露痕迹的微微皱眉。
因为在他所阅读的书籍当中,他还从未听闻过这一词汇。
但隐隐的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词汇,好奇问道:“基佬是何意?”
云长空瞪了他一眼,却突然反应过来这书生眼睛看不见,瞪了也是白瞪。
心中更加不爽了,因为公子正是与这人经过一番长久的对话后。
就说出要去与顾家少爷相约去逛青楼的胡话了。
这家伙表面上看起来儒雅朴实,原来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基佬就是男人喜欢男人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抱着将他狠狠恶心一番的想法,却不曾想这书生好生淡定。
茫然般的点了点头也就没了多大反应,反倒是令一旁陵天苏的脸色给搞绿了。
他一把扣住云长空的手臂,声音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你说那家伙喜欢男人?”
云长空吓了一跳,紧接着又点了点头。
心想上次在一方客栈遇到那个公子哥,那般明显的对公子大献殷勤,显然就是不怀好意。
“可不是吗?当日公子您可是没见着你家伙看你眼神,色眯眯的,咱们还是别去找那家伙了吧。”
陵天苏眉头皱成一个深川形状,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不应该啊,那家伙即便是好色,好得也是女色才对啊。”
“噗…咳咳……”叶隐一下没忍住,轻笑出声。
顿时引来了云长空的不满:“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我说得不对?”
叶隐轻咳一声,止住笑意道:“不,兄台分析的很是透彻,看人也很准,虽然城中亦有传闻,但凡长得好看的,顾家少爷都是来者不拒。
可那毕竟只是谣言,正如方才叶隐所说,树大招风,反正顾家少爷的风评已经是烂到家了,那些有心者也不介意再多加几笔传闻。”
陵天苏难看的脸色缓和几分:“想来也是,那家伙身边大多都是漂亮的年轻姑娘,还从未见他与哪位男子举止暧昧过,上次逛春意楼也都是点的姑娘。”
云长空却是毫不留情的打击道:“公子你傻呀,那是在你眼中他喜欢年轻漂亮姑娘……”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春意楼是青楼,里面只有姑娘,他若是想点小相公,兔儿爷,那是得去伶人馆的。”
刚恢复平常脸色的陵天苏脸色又铁青了:“你都是从哪里听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个……我能再多嘴一句吗?”
叶隐将染血的宣纸与断成两截的毛笔小心的放入木匣子内后,弱弱的举起一只手道。
“先生请说。”陵天苏强压暴躁的心绪。
“那个……我想也许是顾少爷将你当成了女子也说不定呢?”叶隐一语中的。
“放屁!我家公子长得可爷……们……了……”
原本硬气十足的爆了一次粗,当他目光重新落在陵天苏脸上时,渐行渐弱。
陵天苏一楞,想起了那夜与顾瑾炎吃面的场景,以及他那旧相识面摊老板娘的怪异行径。
还有顾瑾炎知道他是叶家世子时那副憋屈表情,陵天苏一切都明白过来了。
他怒极反笑,愈发的想要将那家伙抓起来爆锤一顿。
“行了,那家伙有眼无珠,不辨雌雄,今天的花酒便让他请客了,再把那胡铁匠也一并叫上,酒钱都算他的。”
陵天苏狠狠磨牙,不好好让这家伙大出血一次,简直难消他心头之恨!
“先生晚饭没找落的话,不如也一起?”陵天苏热情相邀。
叶隐连连摆手,道:“对于我这个瞎子来说,红颜如枯骨,就不去凑热闹了。”
云长空却是打定主意他这是以退为进,心中不屑。
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不看姑娘去喝喝小酒也是极为不错的。”
叶隐苦笑道:“在下自小身子不怎么好,喝酒伤身,还是作罢,清粥小菜便可,况且刘婆婆磨的豆腐口感也是极好的。
世子殿下去青楼,顾家少爷也会去,他素来不喜欢我们这等酸书生,就不去打扰各位雅兴了。”
“也罢,先生洁身自好,叶陵也不勉强,那么叶陵就先行告辞,不打扰先生收拾行囊回家吃饭了。”
叶隐微笑颔首。
陵天苏临走之际,却突然好奇般的多嘴问了一句:“对了,叶陵再请教先生最后一个问题。”
云长空疑惑的看着他,因为这次,他听得很清楚。
“世子殿下请说。”
“我很想知道,先生是属于那四种人的哪一种。”
陵天苏望着年轻书生,剑一般地浓眉微挑,眼光深沉。
叶隐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普通人。”
从这三个字中,陵天苏自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失望般的笑了笑:“这可真是一个无聊的答案……”
这次的云长空直接摸出一个铁环。
铁环不是全然圆满的,有一个缺口,他用这缺口刺穿猪头的鼻子像给老牛上环一般。
这样一来,硕大的猪头鼻子间变多了一个铁环,再用麻绳穿过铁环打一个死结。
这次就是万无一失再也不会不听话的飞出去惹事了。
重新背好猪头,跟上陵天苏的脚步,身后也响起了竹竿点地探路的哒哒声响。
二人穿过这座并不算很长的小桥。
云长空终究还是耐不住心中的瘙痒好奇,开口问道:“公子,你究竟跟那位盲眼书生谈了些什么?”
陵天苏笑着反问道:“你离我那么近,自己不会听吗?”
云长空苦着脸道:“公子你就别提这事了,你们之间的对话,我一个字都没听到。”
陵天苏眉头高挑,看来方才那个奇妙的感觉不是他的错觉了。
这是那位青年书生的手笔吗?
但是他无论怎么看,都如他所说,只是一个普通人啊,还是说有着其他强者在窥探?
第两百七十九章:废物还是天才
永安城看似繁荣,却有太多太多的迷,这不得不让他必须加快脚步了。
“既然没听到,那自然是有人不想让你听到,那便算了吧。”
云长空看着他认真道:“那这个人会是公子吗?”
“自然不是,我没那么无聊。”
云长空咧嘴一笑:“那成,不听就不听罢。反正那酸书生估计也没什么好话,不然怎会让公子你突然改变主意去约那纨绔。”
十二月的天已然是十分寒冷,桥下的小溪虽依旧潺潺的流着,只是边缘地带已经结下了层层薄冰,浅水处也已冻成坚实的冰。
永安城的天就如同城中贵人们的脾气一般,说变就变。
方才还太阳初照的天,不过是穿过一座桥的功夫,天色便阴了下来。
抬头看着阴沉的天色,陵天苏就下意识的转身看看身后。
去看看那道神出鬼没的红色身影是否会悄然出现。
不过这次显然是他多想了。
因为天色阴沉不一定就是要下雨,脸颊擦过一抹冰凉的触感。
他微微抬头,却是飘起了漫天的鹅毛大雪。
这场雪来的突然,来得静谧,伴着微风吹拂,纷纷扬扬,飘飘荡荡,像丝丝缕缕的绵绸棉絮般飘飘洒洒。
冬天到了啊……
陵天苏仿佛没有听到云长空的话一般,心绪往更北的远方飘去。
不知还得等待多少个寒冬,才能够重新踏在那北疆的领地之上,让那白川素景染上殷红。
他回过神来,伸手轻轻拍掉云长空肩头的雪花。
问道:“怎么突然对叶先生怨气这么大,方才不是还好着脾气要与人家道歉来着吗?”
“哼,我那是给他那可怜的外表给蒙骗了,看起来斯斯文文,一脸正派,要知道公子你以前可绝对不是主动与顾瑾炎那厮为伍的人。
进京一来的这些日子,我也在军中听说过那位顾家大少爷的事,可却偏偏没有他的一句好话,多是他的风流韵事,整就是一个败家子,我们穷人家出生的孩子,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败家子了。”
陵天苏却笑道:“看来你跟着影子的这段时间,修行的本事虽然学了不少,勉强迈入门槛境界,但是你这看人的本事却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不过也是,军中都是一些正直的铁血男儿,日后学有所成,还是多出来磨炼磨炼吧。”
云长空不服气道:“难道公子觉得我说得不对,可在这永安城中的每一个人都说,那顾家大少纨绔风流,整日无所事事,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若不是家大业大,谁人识他顾瑾炎。”
陵天苏有意点拨他,反问道:“听你的语气,似乎对于这种纨绔很不屑?是不是在你眼中,顾瑾炎这等纨绔,就是一个浪费米饭的废物。”
云长空老实的点了点头。
“既是废物,按理来说他应该是一点用都没有,可是你不要忘了,他曾经是何种修为。”
云长空的脸色僵了僵。
陵天苏继续说道:“凝魂巅峰,而且他在一年前便已经迈入到了凝魂巅峰境界,这在同龄一辈中,不说废物,怕是一般的天才都难以达到这般程度。
你真的仅仅认为这样的顾瑾炎,这样的修为,是依靠着世家的资源而成就出来的吗?
你亦是选择了修行这条道路,你应该知晓这条路是何等的艰辛,顾瑾炎能够修炼至凝魂巅峰境界,他就真的一点努力都没有付出吗?
况且你口口声声都是别人说顾瑾炎如何如何,而真正了解一个人,绝不能够去道听途说,唯有用自己的眼睛,再用自己的心去判断,这才是识人之道。”
云长空有些羞愧,他口口声声说顾瑾炎是废材。
但是他的年纪与顾瑾炎相仿,顾瑾炎却是能在一年之前,踏入凝魂巅峰境界。
虽说他是有着家中的资源供奉,他一个孤儿怎么看都比不上人家。
但是实际上,他所获得的修炼资源亦不占少数,先是公子给他炼制了不少丹药,他凡体难以吸收。
至今才刚刚吃完这些药物,而影子统领知道他是公子的人,自然不会对他藏私,所以真正来说,修炼的话,他与顾瑾炎可以说是称得上处于一个平等的高度。
而他如今的实力,却是固体巅峰,整整差了两个大境界。
这还是他没日没夜拼命修炼的结果。
虽然心知他与顾瑾炎之间的天赋差距,但是他仍旧有些心有不甘。
“我承认,那家伙的修炼天赋极佳,或许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亦是在苦行修炼,我收回他是废物这句话,可即便如此,纨绔依旧是纨绔。
即便他是一个强大的纨绔,他的本质还是没有变,公子回了永安城,应该听说过,顾瑾炎数月之前,修为尽失,差点连命都没保住的事吧。”
陵天苏皱了皱眉,这还真没听说过。
“他发生过这种事?何人伤他的?”
云长空笑了笑,道:“公子你可还记得渔村的阿馒?”
“为何突然提及到她?”陵天苏的脸色微沉,那并不是一段很好的回忆。
“公子不要忘了,雇佣赫连买杀阿馒的买主是顾瑾炎。”
“这个我自然知道,顾瑾炎与阿馒无冤无仇,他真正想杀的是隐藏在阿馒体内的那个合欢宗魔女。”
“不错,公子也知道那是合欢宗的魔女,那么公子又知不知道顾瑾炎为何不惜花下重金也要买下那女子的命?”
“为何?”
“自然是因为那狗血的情伤了,那一男一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顾瑾炎自认为自己聪明无双,将人家勾搭到手,却不曾想人家才是真正的双修高手。
合欢宗,这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宗派了,顾瑾炎生平第一次栽跟头在女人手上,活生生沦为男炉鼎,一身修为被吸食殆尽,如若不是家中护身异宝众多,怕是小命难保。”
云长空的语气颇为幸灾乐祸。
陵天苏倒是大吃一惊。
这小子居然是在那女人手中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啧啧啧……
云长空继续说道:“公子你是不是很奇怪,那家伙与我们初见时,分明是固体境界,那是被人吸食了修为,境界生生倒退的缘故,可是等他回到了永安城没多久,实力一日千里,突飞猛进,一下子便回归到了凝魂境界。”
陵天苏好似明白了什么,道:“若我才得没错,顾家应该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云长空呵呵一笑,道:“安魄境界的客卿长老,这个代价大不大。”
陵天苏吃惊于顾家的大手笔,点头认真道:“大!”
“那位安魄强者的顾家客卿长老如今已经是一个废人,他将一身修为尽数过渡给了顾瑾炎。
公子,你说顾瑾炎天赋超群我无话可说,可即便如此又如何,他不说前进,还生生的拖累家族的后腿,导致顾家痛失一位安魄客卿,就为了满足他一个凝魂境的大少爷,这样的纨绔,与扶不上墙的烂泥有何区别!”
陵天苏无奈的笑了笑,这顾瑾炎的名声可真不是一般的狼藉啊。
虽然他心知顾瑾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可这种种事迹,倒还真不好让他为他辩解的。
虽然云长空将他说得如此不堪,但陵天苏却知道。
灌顶渡修为,看似顾瑾炎是收益的一方,实则这却是一个十分艰险的过程。
双方都必须要承担莫大的痛苦与危机,稍有不慎,双方都会有生命危险。
甚至在灌顶途中,顾瑾炎所受的痛苦还是那位客卿的双倍不止。
因为修行修行,说得是修行靠个人。
天地元力的诞生,本就是狂暴无比的,唯有修行者强悍的肉身将之吸收炼化再存放至个人身体之内,化为己用。
但每个人的身体属性不同,体内修行的元力自然也不同。
即便属性相同,但属性的浓郁程度也不可能达到完全的一致。
未经过自己修炼加以炼化的元力,堪比猛毒。
在这世间,或许会存在着某种捷径,但这种捷径绝对不会适用于修行道路上。
要想吸收比自己强大者的元力。
那绝对是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过程。
毕竟那磅礴如海的安魄元力,没有一丝是自己修炼出来的。
光是要去适应那元力,都得付出常人难以忍受的代价。
一个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如何能够忍受得了这般痛苦。
陵天苏只知顾瑾炎的实力与日俱增,那张嬉皮笑脸之下又是何等的艰辛,旁人无法知晓,唯有冷暖自知。
云长空对顾瑾炎有偏见,他无需浪费口舌多加辩解。
毕竟那小子好色的毛病不改,确实日后会吃下更大的亏,这点不能否认。
“你这家伙,看来在军中还养成了这些女人还会有的八卦心思,这些我都不知道,你却打听的一清二楚,看来在里头没少跟人聊天打屁嘛。”
陵天苏不愿话题太过沉重,便打趣道。
路边刚好有个小贩叫嚷着卖冰糖葫芦,可如今落着大雪,冰糖葫芦的插杆架上并未有任何遮掩物。
第两百八十章:无私成其私
这场大雪来得又急,小贩根本无从反应,只能任由那雪花落满在晶红的糖衣之上。
如此一来,本就惨淡的声音如今更是无人问津了。
陵天苏叫住小贩,掏出两块铜板,没有多给,一文钱一串的糖葫芦他拿了两串。
小贩依旧十分高兴的从插杆架上取下两串圆滚滚沾满雪花的糖葫芦交到他手中。
递给云长空一根,自己手里捏着一根,就着雪花一起放入口中咬下。
冰凉酸甜的口感在口中扩散,都说冰糖葫芦冰糖葫芦的,平时吃的冰糖葫芦可没有一点冰味儿,如今加了这冰晶雪花,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将口中的冰糖葫芦嚼得嘎嘣响,陵天苏悠悠念道:“漫道山楂老幼知,酸甜可口又消食。一竹横贯千秋过,再塑冰身惹梦驰。”
云长空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原本没多大食欲的不由也随着口齿生津起来。
舔了舔嘴唇,也学着陵天苏那般,将沾着雪花的一颗冰糖葫芦整颗咬下。
奈何牙口似乎不太好,冻得他龇牙咧嘴,哎哟声连天。
陵天苏忍俊不禁。
“吃东西,没有好牙口,就不要心急,这样只会自伤其身。既然你已认定顾瑾炎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无可救药,那咱们就先不说他的,就说方才的那位叶先生吧,你觉得他是个斯文败类?”
云长空冻的口水眼泪齐留,好不容易将口中冰糖葫芦嚼碎吞下,还来不及去品那具体是个啥味就听到这么一问。
他忙道:“看着倒是不像,不过世间上哪有人已是这般贫困潦倒了,却还在做着帮人免费写家书的活计,还是在这繁华的永安城内。
可见此人是抱着目的性的,或许他就是借此来营造一个自己伟大无私不求回报的君子形象,来吸引城中的那些贵人注意。
来获得别人的欣赏与好感,从此一步青云,步步高升,衣食无忧。不得不说,他这一点,做得可比丁白高明多了。”
陵天苏又咬下串串上的第二颗糖葫芦,口中含糊不清道:“你这人看是怎么就不愿往深里去想呢?”
“这就是我往深里去想所得到的结果。”云长空道。
“结果?你只知他是读书人,穷酸书生,或许这世间有着许多像他这样的苦寒书生,他自己也说了,他是一个普通人,但是你不要忘了,他天生眼盲,而读书人,却恰恰需要一双明亮的眼睛来博览群书,从这点看,那么他也就不那般普通了。”
云长空顿时如同当头棒喝,一下楞在原地。
陵天苏继续道:“你说他帮人写书信是故意做给贵人们看的?但是你有没有发现那些受到他帮助的人,那种对他的尊重与感谢,却是发自内心的。
这没有常年累月的积累,并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况且今天让我与他相遇交谈的,不是别人,而正是云长空你啊。”
“说到底,还真是多亏了你那猪头。”
云长空不解,他自小在死人巷打滚,见惯了人间冷暖,人性薄情,怎会相信世间真的存在着这种傻蛋。
“世间真的存在这种无私奉献的人吗?长空不相信在这世界上不存在没有一点私心的人。”
奉献不分大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着不求回报的事,这点已是难能可贵的了。
人们常说无私奉献,看似两者密切相连,但是奉献却不代表这要无私,而无私不代表着一点私心也不存在。
是人,都存在着七情六欲,都会有私心。
陵天苏笑道:“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
云长空苦着脸道:“公子你对他的评价未免也太高了吧。”
“不算太高,行了,你这大包小包浑身脏兮兮的,先回去将东西放下,换身干净衣服,去胡铁匠那等我好了,我去找顾瑾炎还有点事。”
二人一起走完这条长街,手中的冰糖葫芦也已经吃完,云长空虽不想公子出去花天酒地。
但听他说了这么多,总感觉公子并非去喝花酒这般简单。
想着自己这幅模样确实有些不太好看,虽然自己并不在意,但是自己怎么说也是公子的人,与公子去逛青楼,穿成这样的确是太丢公子的脸面了。
“行,那我就送公子到这里了,咱们晚上见。”
…………
“你说叶陵那小子在来往皇宫方向突然折返去了叶家?”
高处不胜寒的阁楼之上,天子秦步双手负于身后。
透着楼台看着这漫天飞雪,其下方则是一座看不到尽头的永安城被飞雪所铺盖。
盛名已久的永安城裹上白妆的景象,真是每年都看不厌烦。
身后为这位陛下温酒的老太监随即恭敬答道:“不错,那小子看起来本是要来见陛下的,只是见了一位街头为人写家书的盲眼书生,多待了一会,不知说了些什么,就往顾家方向走去了。”
天子喃喃道:“不知说了什么……也罢,这小子素来是想一出是一出,随他去吧。
只是希望他能够衡量事情轻重,早日把顾然这个棘手的事给办得妥善了,莫要再惹出其他时段,最近的赵家看似平静,实际上暗处里的蠢蠢欲动真当朕看不见吗。”
老太监虽然跟随天子多年,但也不敢对于赵家的事妄下评论,只得苦笑不语。
天子叹了一口气道:“朕那大皇儿如何了,伤得重不重?”
“世子殿下似乎心中有火,下手并未留情,大皇子殿下伤势颇重,至今都下不了床。”
天子皱了皱眉,道:“朕不是派了梁复亲自为他诊治吗?这小子真是越发的不中用了,如此娇气,日后如何能够成就大事。梁复对于他的伤势怎么说?”
天子语气虽然严厉,但关心之意仍旧难以掩饰。
“梁复大人说大皇子殿下伤势虽重,但好在没有伤及根本,好好将养着便无大碍了,只是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大皇子殿下虽然行为跋扈,但终究是皇子,皇家子孙,陛下虽然与叶家深交已久,十分喜爱世子殿下,但这宠爱过头便会导致其他皇子的妒忌。
大皇子殿下虽然主动招惹世子殿下,此举固然不对,但也情有可原,二人比试也是大皇子心有不甘,可世子殿下仗着陛下的宽容,就对大皇子下如此重手,老奴听演练场的侍卫说,那世子殿下更是猖狂无比的用脚踩着大皇子,如此一来,皇家威严何在。”
天子呵呵一笑,只是这笑容有些阴沉。
他缓缓转身,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太监,眼底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朕倒是不知道,你何时开始如此为大皇子说话了。”
老太监心中一惊,头也跟着嗡嗡的响起来,后背如同返潮一般泛出层层冷汗。
他扑通一声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颤声道:“陛下赎罪!老奴多嘴了!”
说实在的,他真心觉得冤枉的紧,他跟随陛下多年,他是宫中老人,可谓是一步步看着陛下从小成长至今的。
他深知陛下不喜赵家人,他自是不会故意为赵家说什么好话。
只是大皇子那日的模样甚是凄惨了一些,连他这老奴都有些看不过去。
他是侍奉君王的老太监,一生自是为皇家而生。
倒也不是有心偏袒那方,只是实在看不过去外姓子孙如此放肆将皇子长子伤得如此之重罢了。
“也是,很少见你如此多嘴,如今却会为了朕那不成器的大皇子来多嘴,可见你也觉得那叶陵小儿做得过了些。”
天子眼中的阴沉之色淡去不少,右手虚抬,示意他起身。
老太监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天子自行倒了一杯温酒,却不急着饮下,嘴角带着一缕嘲弄笑意:“过了?那叶陵做得是真的过了吗?可是朕怎么觉得他做得一点也不过分。”
老太监神色讪讪,不敢再胡乱接话。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谁能知道一个帝王的真正心思。
“你自己也说了,是那大皇子主动招惹的叶陵,而你也知道,朕安排叶陵与?c儿一起学习,他们之间自然关系也是十分要好,你还知道,朕那最疼爱的公主是为谁所毁!”
说到这里,天子面上出现了老太监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狰狞之色。
“是朕的好皇儿!?c儿的好哥哥!他身为兄长,竟然对自己的妹妹包藏祸心,这件丑闻自立国一来,从未出现过,却在朕继位年间发生了!
朕生的好儿子!如此为皇家脸面蒙羞!还谈何皇家威严何在。他就仗着自己是皇后的独子,有赵家撑腰,便以为自己闯下再大的祸端也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而后又主动招惹叶陵。
你说他心怀妒忌,情有可原?可为何朕这么多的皇儿当中,都心怀妒忌却无一人敢去主动招惹叶陵,而他却敢!
叶陵将他重伤,并未留情,就连你也知道叶陵心中有火,那么他这又是火从何来!孙损,你不会不知道吧?”
孙损自然是老太监的名字,他的脸色变得难看又惊惧,因为他知道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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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一章:变脸之快
“是……是大皇子殿下口出秽语,诋毁?c儿公主,叶陵世子本想直接离去,但是因为大皇子的一句话,他接下了比试……”
“看来你心中比朕还清楚,怎么?连你也觉得一个懂事乖巧,不争不抢的公主还抵不过一个道德败坏,有辱斯文的皇子吗?”
“不,老奴不敢,只是皇家子嗣,历来如此。”
“可笑至极!朕当年正是因为这句历来如此,负了?c儿的母亲!如今还是因为这句,便要朕最懂事的公主遭受如此委屈吗?
朕非但不觉的叶陵做得过分了,反而觉得他此举做得大快人心。当日之战,大皇子连皇家绝学‘皇龙杀’都使出来了,这是动了杀人的念头!
可其结果依然是败了,还被人打得像条狗一样,技不如人,还主动挑事,丢人现眼的东西!你问皇家威严何在,这皇家威严偏偏就是他这个正统皇家子嗣自己给丢失了!还要去怪别人吗?”
老太监哑口无言,觉得终究还是陛下将事看得更加长远些。
天子眼中的情绪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他将手中端了许久的酒一饮而尽,杯中温好的酒早已凉透。
“大皇子将‘承影剑’都输给了叶陵,他回府可曾兑现承诺?”
老太监的脸色顿时为难起来:“不……不曾,世子殿下诸多杂事缠身,没有主动找大皇子殿下讨要,大皇子也当此约定从未发生过了。”
天子冷笑道:“敢做不敢当,身为皇家男儿,却连承诺都做不到及时兑现,孙损…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老奴明白。”
看得陛下是要大皇子殿下强行交出‘承影剑’了。
…………
告别了云长空,陵天苏顶着漫天飞雪,来到了顾家后院。
依着规矩,左门敲三下,右门敲一下。
很快,一个青衣小厮撑着一把纸伞咯吱一声,打开了大门。
他探出半个脑袋,目光不耐烦的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挥手道:“你是谁家的公子,这般不懂事,如今顾家出了大大小小不少的烦心事,你还来这找顾大少作甚?
别家李公子,王公子跟顾少关系那般好,都没有在这时候来找顾少,你哪来的回哪去。”
这小厮把陵天苏误认为顾瑾炎的那群狐朋狗友来约他出去花天酒地的。
虽然陵天苏的目的确实也是这个,但是这小厮未免也有些太拽了吧。
要知道能够跟顾瑾炎玩一块还被称之为公子的,理应也是富贵出生。
不比他这与人为奴的小厮来得尊贵?
陵天苏又哪里知道,顾瑾炎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是上前赶着去巴结他。
而来福是顾瑾炎的贴身小厮,对于顾瑾炎的脾性自然是了解得非常到位。
要想巴结好顾瑾炎,那还不得先从他身边的贴身小厮下手。
久而久之的,这小厮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对人对物的态度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小厮来福扔下一句话就不耐烦的要将大门关上。
陵天苏一把扣住大门边缘,道:“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叶陵来找他了。”
小厮来福用力扳了扳门,却发现这平时很活络的大门像是被钉死了一般。
任他怎么用力也撼动不了半分,神情更加不耐了:“什么叶陵,哪个认得你,快给我滚……等等!叶陵!你是那个叶陵?!”
小厮拒绝的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时骤然一顿,似明白过来什么。
他瞪大双眼,满脸惊骇,一副惊吓过度的反应。
陵天苏看着他点了点头,道:“正是叶家叶陵。”
永安城有许多个叶家,但是叶家却只有一个叶陵。
小厮来福绿豆大小的眼睛上下来回将眼前这位少年公子打量一番。
当看清他眼睛颜色果真是同外界传言那般是蓝色的,心中最后一点疑惑也瞬间打消。
他脸色一变,哪里还敢半掩着这门。
见他冒着风雪站在门外,心中暗骂一声该死。
赶紧推开门迎了出去,将手中的纸伞递到他头顶上方,更不敢为自己留下半分遮掩的伞面。
他连忙赔笑道:“原来是世子殿下大驾光临,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千万莫与小人计较啊。”
陵天苏结果伞,自己撑伞道:“行了,别再废话了,我也不为难你,你快些去通知顾瑾炎一声,我就在这里等他。”
“是是是,小的就不耽搁殿下的宝贵时间了,这就去通告。”
…………
“叶陵?你说叶陵来了?!”
顾瑾炎怀抱佳人,与之一同在园中欣赏雪景。
温香软玉在怀,小家碧玉的模样,倒是惹人怜爱。
可顾瑾炎却是再也无心思去欣赏着漫天雪景与怀中美人。
“少爷~~”女子幽怨的轻声唤道。
因为今日她好不容易引起了这位顾大少的注意,也成功的爬上了他的床榻,温情不过片刻。
因为小厮的来报,他竟然温柔而不失霸道的果决将她推开,不再去多看她一眼。
顾瑾炎是一个冷情的人,即便她可怜兮兮的唤了他一声,也不见他眼中泛起一丝波澜。
“你先退下吧。”
顾瑾炎偏首说道,语气虽然温和,却不容置疑。
女子眼神凄凄的看了一眼那半张英俊的面孔。
心中固然不舍,但也知道他性格便是如此。
她却是强求越是会引来他的反感,无奈之下只好委婉的告了一声退,便施施离去。
园中只剩顾瑾炎与小厮来福二人。
顾瑾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上变幻莫测。
他沉声道:“叶少不是应该在审理姐姐的私自回京的案子吗?怎会有空来找本少?”
来福面露难色道:“这个世子殿下没说,小的也没敢多问,只是叫小人前来通告大少爷您一声。”
顾瑾炎道:“行了,我知道了,快请叶少进来吧,不,我亲自去迎。”
小厮来福吓了一大跳,顾少亲自去迎接?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要知道即便是陛下的皇子私自来结交顾少,顾少也是不屑于顾,懒得去多看一眼。
虽然叶家世子身份尊崇无比,但顾少性子高傲,哪里能够让他亲自去迎接的。
心中疑惑连连,但也心知自己做为下人,有些问题……还是少问为妙。
对于顾瑾炎的亲自迎接,陵天苏没有丝毫的意外。
顾瑾炎一改常态,没有穿平日里穿得最多的那件青绿长衫。
而是套着一身白色大氅,巧妙的烘托出他这么一位贵公子的非凡身影。
他踏雪而来,脚步有些紧促。
当他看到门口撑伞少年真的是陵天苏之时。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面上挂笑道:“叶少,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死来福成心打趣我呢?”
陵天苏笑道:“打趣你做什么,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能!自然能!风雪大,快些进来吧。”
虽说外头风雪寒冷,但顾瑾炎的房间地龙烧得旺盛,与外界的风寒倒是截然相反。
来福十分勤快的下去沏茶,陵天苏毫不客气的将头上雪花拍在铺就在地上的华贵地毯之上。
对此,顾瑾炎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今天我在大理寺见到你姐姐了。”陵天苏直接开门见山道。
顾瑾炎面上苦涩笑道:“姐姐她……应该过得很不好吧,你见到她时,是不是有人对她动刑了?”
“看来你都知道了。”
顾瑾炎嘴角挂着一抹笑,面上却是冷冰冰的:“夏运秋!本少是不会放过他的!”
陵天苏点了点头:“理应如此。”
“叶少,我这几日,多谢你了。我听我爹说了,三叔尸变,咬死了顾家许多弟子,是叶少你帮忙送葬三叔的,还有就是我姐姐的事,也烦请你多家劳心了。”
顾瑾炎面上诚恳,他所求并不多。
只希望姐姐能够在大理寺不再受那小人的酷刑,他亦明白叶陵的为难之处。
他之所以没去找他,一是因为担心夏运秋会认为他会去请叶陵帮忙,安排他们姐弟相见,故而再度对姐姐动刑。
虽然看其结果他仍是动刑了,但只要他忍住不去相见,他便会死心,下次便不会再动刑。
二是叶陵被卷入顾家之事难保不是暗中有人幕后布置棋盘。
他若是因为个人情绪而干扰到叶陵的判断,恐怕还会波及到他。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故作平淡,保持平日里的浪荡模样,赏雪玩女人。
但今日陵天苏的突然到访,却是真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小厮来福也为二人备好茶水,上好的碧螺春茶香飘散而出。
陵天苏端起茶杯如同牛饮一般将这上好的茶叶一饮而尽,道:“我就是为了你姐姐的事来的。”
顾瑾炎的眼睛霎时就亮了起来,随即想到什么,又再度黯淡下去。
他低声道:“来福,你先下去。”
来福早已习以为常,应了一声便伶俐退下,走之前还不忘细心的把门给带上。
来福离去后,顾瑾炎这才继续道:“叶少,此事实在是棘手,姐姐归京这点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定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不会因为此事拉你下水,让你为难的。”
第两百八十二章:世家之艰辛
陵天苏眨了眨眼,暗想自己应该用怎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嗯,砸杯子吧……
手中握着刚喝完茶水的空茶杯,抬到一半就放下。
陵天苏这才想起来地上铺了柔软的地毯。
怕是砸碎了也发不出多大的声响,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愤怒情绪才是。
顾瑾炎也跟着眨了眨,有些不解他这动作是要表达什么。
“啪”一声脆响。
只见面前这位方才还好好的世子殿下手臂一甩,手中的空茶杯就在墙壁上重重的砸得四分五裂。
顾瑾炎愣了愣,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又见他霍然起身,横眉怒目道:“顾少你说这话可就忒没意思了吧!咱们哥俩谁跟谁,还提什么谁拉谁下水的事,你的事不就是我叶陵的事,你姐姐不就是我姐姐吗?
什么都别说了,幸好我深得陛下重用,陛下这才将你姐姐一案交付于我,我今日来也不是让顾少你为难的。
放心,如今我是主审官,放了顾然姐姐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走,你切将自己收拾的利落干净些,现在就跟我去大理寺将你姐姐接回家。”
陵天苏想着,既然地上不行就往墙上砸吧。
只要茶杯能碎,声音够响,足以表达他的愤怒之情就行了。
顾瑾炎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嘴角抽搐地道:“我说叶少,你该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你放我姐姐?陛下知道了还不怪罪于你。”
他眼神奇怪的看着陵天苏,觉得他脸上生气的情绪好生夸张,感觉好刻意啊。
陵天苏大手一挥,颇有指点江山,豪气干云的风范:“这都不成问题,陛下素来欣赏我的才学,只要我回头说说好话,这些都不成问题。”
“你确定你不事先问问陛下?”
顾瑾炎一脸为难道,我滴个乖乖,这叶陵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今日如此荒唐,
难不成是喝多了来此打趣他的?可他身上没有酒味啊?
只见陵天苏颇为得意道:“陛下速来最是欣赏疼爱我,此事咱们若是事先与他提起,他定不会同意,只要先斩后奏,事后他反悔也没办法了。”
虽然他说得轻巧,但是顾瑾炎还是不愿如此。
他固然希望姐姐能够早日脱离苦海。
但事情绝非这般简单,君心难测,陵天苏此举无疑是坏了规矩。
其后果即便他这个叶家世子也难以承担。
顾瑾炎不禁有些疑惑,这叶陵平时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如今为何突然做事如此武断。
“这事得从长计议……”
“还从长计议个什么?打铁要趁热,万一到时候陛下心血来潮,又换了一个人来审理你姐姐的案子,怕是可就无人能够帮助你了。”
嘴上虽然说这荒唐打趣的话,可顾瑾炎看到陵天苏面上异常认真的神色以及幽蓝的眸子闪过一丝异色。
他的目光竟是朝着窗角那方飘去,接着又冲顾瑾炎大有深意的挑了挑眉峰。
顾瑾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那方窗角,面上却是习以为常。
他好似明白过来些什么,为难的表情骤然一变,昂天哈哈一笑。
“果真是好兄弟,讲义气!上次没白请叶少你玩姑娘,今日出了这档子麻烦事,哥哥我还真是头大的很,如今有你这么一位好兄弟为哥哥我排忧解难,吾心甚慰!咱们何时出发去接姐姐?”
陵天苏勾了勾唇,暗道果真不愧是顾瑾炎,反应就是快。
他笑道:“何时都可以!”
顾瑾炎一脸感动,跨出两步将他用力抱了抱。
“走!”
…………
车经熟路的穿过后院花园,出了那后门。
二人各自撑着伞,靴底下的浅浅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当他们二人完全走出后门的这条无人小巷,陵天苏这才缓缓道:“那个来福……”
“嗯,我知道,二叔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顾瑾炎面上挂着随意的笑容。
“那你还将他留在身边贴身伺候?”陵天苏看了他一眼,道。
顾瑾炎洒然一笑,道:“为何不能将他留在身边?二叔以为我是一个愚昧的纨绔,最喜听得旁人的无脑吹捧,我何不如他所愿,成为他心中所期盼的样子。”
陵天苏笑了笑,这样的确是个好方法。
若是他识破来福的来历,必然会引起他二叔的警惕与注意,然后撤走来福,再安插一个更为小心谨慎的眼线放在他身边。
“顾少这般坦然相告,你就不怕我接你老底?”
顾瑾炎用鞋底踢起一蓬积雪,溅落在陵天苏的衣摆处,得意笑道:“你会吗?”
陵天苏对于他这种幼稚行为表示笑笑不语。
顾瑾炎面上的调笑之意收起,正色道:“叶少,你跟我说实话,你今日来找我,究竟是要搞什么名堂?”
“我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了啊,一起去接你姐姐,你放心,我刚从大理寺出来,夏运秋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杀一个回马枪,不会再对你姐姐动刑了。”
顾瑾炎一把用力扼住他的手臂,强行让他停下脚步,皱眉道:“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陵天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到:“顾少觉得我放了你姐姐此举不妥?”
“何止是不妥!简直是行事荒唐!此事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这看似是我姐姐一个人的事,但这已经牵连到了国事,国事最讲究规矩。
而姐姐她破坏了这规矩,我不求她能够无罪的离开那大理寺,我只求她能够不要受到太大的伤害就足够了。叶少,你平时看人看事都十分透彻,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糊涂,难不成……”
顾瑾炎说道最后,竟慢慢的将眼珠子睁大:“你莫不是看上我姐姐了?也是也是,虽然我姐姐的模样继承了我家那老头子,生的普通了些。
可身上那股子巾帼不然须眉的气质最是能让你们这些少年心生折服之感,本少理解理解,小子,你可真是好眼光!”
说完顾瑾炎还重重的锤了一下陵天苏的肩膀,面上尽是亲切之意。
陵天苏一下子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被顾瑾炎这段头头是道的分析给雷得是外焦里嫩。
这货是怎么得到这个结论的。
哪有能够这般的就去轻易的喜欢上一个人。
话说他与顾然也不过就是在大理寺见了那么一面罢了,她面上尽是血污,究竟是何模样,就连他自己都没看清,谈何喜欢。
“顾少,我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但是很可惜,我没有想要成为你姐夫的意思。
话说回来,你这家伙是不是在一方客栈第一次见到我时就将我误认成了女子?说起来这笔糊涂账我还没找你好好算算呢?”陵天苏杀气腾腾道。
顾瑾炎面色一僵,有些不自然的赔笑道:“误会,误会,纯属误会。”
陵天苏皮笑肉不笑:“那看来就是真的了?”
“唉,这事啊,还真不能怪我,那时你自报姓名说是叫陵天苏,可你身后跟着的侍卫们一看就是军中出来的,我这么一联想吧,这京城还真没有哪家名门是姓陵的。
你天生异瞳,与苏家那位小姐是同种色号,我这么一对比吧,陵天苏,苏天灵,这不就给误会了吗。
不过你放心,今时今日,哥哥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是绝对不会对你起一丝非分之想的……
还有就是叶少你若是想当我姐夫,我顾家大门绝对你永远为你敞开的。”
顾瑾炎拍着胸脯打包票道。
陵天苏冷笑道:“谅你也不敢,你也没提姐夫那一茬了,我真没那个意思。”
顾瑾炎惊奇道:“那你这么劳心劳力的帮我们姐弟两作甚,你又不是看上我姐姐了,难不成……是看上本少了?”
说完,顾瑾炎拢了拢衣襟,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有些犹豫道:“虽然本少阅女无数,勾搭的女子小姐也不在少数,但是与模样俊美的小相公倒还真没什么兴趣,那个……那个……”
“滚你大爷的!”
陵天苏一脚踹出,狠狠的踹中这货的小腹。
只听得闷声一响,顾瑾炎怪叫一声,便手舞足蹈的飞了出去,狼狈的摔在地上,白衣大氅沾满了积雪。
陵天苏挑了挑眉,那一脚不过是随意踹出,没想着伤人。
但没想到这不要脸的货色居然不闪不避,硬生生的挨了他一脚,还夸张的飞出去这么远。
当真是厚颜无耻之徒……
嗯,值得学习。
顾瑾炎嬉皮笑脸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泥。
“叶少,你今日诚心诚意的帮我,顾瑾炎此生难忘,虽说方才在我房内说的那句好兄弟讲义气是故意说给来福听的,但是,亦是认真的。”
陵天苏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就别太感动了,我此举亦是有私心的。说到底,你们姐弟两,倒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为何这么说?”顾瑾炎疑惑不解。
陵天苏却不想告诉他顾然真正回京的目的。
他们姐弟二人,都互相为彼此着想。
顾瑾炎可以为了顾家,不惜自污,每日过着醉生梦死的放浪行径。
而她姐姐,功名赫赫,想要藏拙,但为了这个弟弟不得不厮杀战场,立下铁血功勋,如今自身的危机,也是自己刻意为之。
(ps:今晚还有一更。)
第两百八十三章:救人做那纨绔
云长空出身于死人巷,固然是不容易,会去羡慕这些世家子弟也是人之常情。
但以他的角度,又如何能够看到这些世家子弟背后真正的艰辛。
“先不说你姐姐了,顾少,你浪了这么多年,也被永安城的人骂了这么多年,滋味好受不?”
顾瑾炎嘿嘿一笑:“那有何好受不好受的,本少纵横永安城这么多年,玩了那么多头牌美人,喝了那么多好酒,吃了那么多美食,揍了那么多惹人厌的皇家贵胄,这般潇洒写意,又何必去管他人目光。”
陵天苏点了点头道:“说来也对,可是顾少啊,你说你玩了这么多女人,看似很爽很得意,但是我且问你一句,你可曾遇到过一位真心欢喜的姑娘,又可曾有一位姑娘真心待过你?
如今日日夜夜躺在你床榻上的女子可谓是每天都不重样,但是你觉得…她们是喜欢你这个人,还是喜欢顾瑾炎这个身份?”
顾瑾炎面上的潇洒笑容顿时冻结,随后支离破碎。
他幽怨的看了一眼陵天苏,道:“叶少,我看你今日不是来帮我的,是故意来挤兑我的吧。”
“不好意思,话说远了,但是我想说的是,今日之后,如此荒唐行事的就不能是你一个人了。”
“此话怎解?”
陵天苏一把揽过顾瑾炎的肩膀,笑道:“你方才也说了,好兄弟讲义气,这般荒唐的美事,不如加兄弟我一个。”
顾瑾炎一下愣住了,办响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陵天苏那张轻佻的笑脸之上。
但是透着那轻佻,他看到了他眼底的认真,瞬间明白过来。
他沉声道:“而你如此轻易放了我姐姐,就是好为你的荒唐之路铺上第一条台阶?”
陵天苏赞道:“顾少果然聪明。”
顾瑾炎哈哈放声大笑:“叶少,你这样可是没有哪个姑娘家会喜欢你的哦。”
“要人家喜欢我作甚,看上了便学顾少这般直接打闷棍掳回府就是。”
“是极是极,是该如此,英雄寂寞啊,如今总算是有兄弟你陪伴,哥哥我总算不是一个人了。”
“所以说,今日去接你姐姐回来,我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晚上春意楼走起,里头的姑娘可是想死顾少你了,我还约了两个人,吃酒费用都算你的。”
“那必须的,不过春意楼的姑娘看着着实有些腻歪,哥哥我知道叶少你是个念旧的人,但是那儿实在是没意思,在家憋了这么些日子,早就憋出一身火了,哥哥请你去听雨轩,那的头牌姑娘你还没见过吧,带你去长长见识,哈哈哈……”
…………
陵天苏与顾瑾炎二人来到大理寺门口。
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无视门外隐藏在暗中的十道气息。
因为他们知道,陵天苏说放人简单。
但是莫要忘了,在这大理寺内,可是有夏运秋那么个变态。
他们必须要赶在他发觉之前将顾然放出来,不然他知道顾瑾炎来此,定又要折磨顾然了。
门外的那十道气息,看到陵天苏不仅去而复返,更是将顾瑾炎也给带来了,十道气息陡然就变得不平静了,显然是十分意外。
陵天苏脸色一沉,对顾瑾炎说道:“我们快进去。”
因为他察觉到那十道气息悄然的成了九道,其中一人自然是去禀告夏运秋去了。
顾瑾炎眼底划过一抹狞色,他自然也感知到了。
可今日更重要的是要赶紧将姐姐带回家,不是找夏运秋算账的好时期。
虽说隐在暗处的罗生门门人十分震惊陵天苏此举。
但怎么也想不到他去而复返是要将顾然放出。
暗想他是主审官,应该不会如此大胆。
又想到京城传言叶家世子与顾瑾炎私交甚好,想来也是做个顺水人情,将他带到此处与长姐团聚相见。
想到此处不由也释怀了,便没有出来阻拦。
但这真不是什么好的举动,上次顾瑾炎来了那么一趟,夏大人就将顾家大小姐折磨得半死不活。
几乎将大理寺所有对待重犯的酷刑都在她身上使了一个遍。
若是换做寻常修行者,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那顾家大小姐倒也是硬气,竟连一声惨叫都不曾发出,后来有人喂水于她,都发现她牙根都被生生咬出血迹来。
对于这位大晋的女将军,他们还是深感佩服的。
当顾瑾炎再度见到姐姐时,眼眶不由自主的又通红起来。
这也是陵天苏第一次见到这顾家大少眼睛发红的样子。
看来他们姐弟之间的感情真的很不错。
“叶小弟,你怎么把瑾炎给带过来了?”
顾然亦是陷入了不解,不明白陵天苏此举的意义何在。
如今她虽然一身伤痕,正如顾瑾炎心中所料,夏运秋又施加了新的酷刑。
不过她面上却没有顾瑾炎上次见她那般尽是血污。
面上虽称不上白净,但也算是收拾得十分干净。
看到这里,顾瑾炎感激的看了一眼陵天苏,心中庆幸还好是他接管了此案。
“这牢门是你毁的?”
顾瑾炎看着七零八落的钢柱散乱的落在地上,有的还深深钉在了墙壁之上。
这样的杰作想来大理寺的人不敢如此,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陵天苏耸了耸肩,道:“那夏运秋不肯用钥匙把门打开,我便只好如此了。话说这大理寺的牢门,不过如此,而且这里的人也忒懒散了些,我都出去了这么长时间,这里居然也不收拾一下。”
顾瑾炎拍手称赞道:“做得漂亮!”那一声漂亮响亮得很,唾沫横飞。
顾然心中一阵无力:“现在是扯这些的时候吗?瑾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若是夏运秋看到你,又要找你麻烦了,你先回家,姐姐不会有事的。”
“很遗憾…我已经来了……”
一道凉飕飕的声音自陵天苏与顾瑾炎后方传来。
毫无征兆,出现得无声无息。
顾瑾炎脸色一沉,陡然转身。
便瞧见那位浑身冒着阴冷气息的黑衣男子怀中抱着一把长剑,半倚靠在出口的墙壁上。
虽然是半倚的姿态,看似给他们留下了许多空间的出口余地。
但是顾瑾炎却知道,这家伙见到他很激动……
因为此刻的夏运秋,怀中多了一把剑。
陵天苏亦是转身看了他一眼,随即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来了便来了吧,放心,我们没人会把你当回事的,晚饭时间也快到了,但是本世子更没有要请你这么一个阴沉沉的家伙吃饭的意思,你哪来的就回哪去吧。”
顾瑾炎想,这家伙回听你的话乖乖回去那才有鬼!
果然,半倚靠在石壁上的夏运秋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当他听到顾瑾炎来此的消息亦是感到十分意外,他没有多想其中深意。
因为顾瑾炎来了这大理寺,他很兴奋,他需要让顾瑾炎亲眼看到,他是如何折磨他最爱的姐姐的。
对于那位世子的话,他也紧紧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觉得这位世子殿下好生愚蠢,居然将顾瑾炎带到了他的面前。
说实话,他十分佩服顾瑾炎的耐性,他说不来这大理寺,居然在上次之后就真的没有来过一次。
依旧每日过着风花雪月般的生活,好似大理寺中关押的,不是他的姐姐一般。
而如此他却来了,其中不难猜想,定是这位愚蠢的世子,向他说了些什么。
以为自己是主审官,便可随意安排他们姐弟见面,从而好在中间拉进两家的关系。
但是他又怎么可能会随便让这两棵永安城最大的大树慢慢靠拢,相互扶持。
他要让顾瑾炎明白,即便有叶家世子在从中帮衬,依旧也只能适得其反。
刻薄的薄唇缓缓开合:“世子这是何意?安排重犯家属见面,是否太过于武断独行了些,若是有欲行不轨者,要强行劫走重犯,世子殿下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陵天苏点了点头:“自然是担得起的,你也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这点压根不会发生。”
顾瑾炎面上挂起了冷笑。
夏运秋眯起阴冷的眼眸,眼底阴郁道:“世子还是不要将话说得太满了……”
“铮!”
陵天苏老毛病又犯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凛冬悍然出鞘!
冷冽的刀锋,沉重的刀势,密集的刀风……
就连夏运秋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对,倒也不是没有反应过来,而是他根本没有想到陵天苏竟然会这样做。
嗡然作响的刀锋切落在束缚着顾然身体的粗 黑锁链之上。
将刀势巧妙的掌控到了绝对完美的境界。
凛冬去时刚猛沉重,但落在那锁链之上时。
竟又没让那恐怖的暗金重量施加在顾然身上半分,而是如水一般的均匀密布在那粗 黑锁链的每一个角落。
室内里,响起锁链内部传出的难听金属错位的声响。
在四人的视线下,那一身锁链竟化作金属砂砾,哗然从顾然身上滑落。
没了锁链束缚,顾然竟然连站都站不稳,膝盖挺得异样的笔直,朝着前方虚弱扑倒而去。
(ps:周末在家码字两天,世间怎么过去得如此快……)
第两百八十四章:霜种
顾瑾炎脸色一变,早有准备,欺身而上,动作十分轻柔的将姐姐扶住,但脸色却是阴沉的快要滴出水一般。
方才他如何看不出姐姐腿上的异样。
他伸手便朝着顾然的膝盖摸索而去。
隔着衣衫,果真不出意料的摸到一颗两指粗的金属钢钉。
竟是深深的将她膝盖钉死!
他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不用去摸另一只膝盖,他也明白另一边也是如此。
陵天苏狭长的眼眸危险的眯起,目光不善的看着出口处的夏运秋。
冷声道:“陛下何时说过可以让你对她动如此酷刑的!”
夏运秋脸皮抽了抽,却不是因为陵天苏的这句质问,而是因为他竟然还私自解开顾然身上的锁链。
何其大胆!
他沉声道:“陛下也没说过,不能动刑,既然没说过,那便是默认。倒是夏某很好奇世子的所作所为,你私自为重犯松开枷锁是何意图?”
“私自?你这一词用得可不妥当,本世子强调过你很多遍,如今的主审官是本世子,这是当今陛下和罗生门门主双方皆为认可的,如何对待顾然,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顾少,我们走。”
顾瑾炎点了点头。
顾然却摇了摇头。
夏运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阴恻恻一笑:“你们二位可以离开,但顾然乃是朝廷重犯,想要带走她,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我重你奶奶个犯!”
顾瑾炎老早就看这家伙不爽了,见他还一口一个朝廷重犯,直接破口大骂。
夏运秋脸色顿时就阴了下来。
“是不是朝廷重犯你说了可不算,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人头猪脑!
本世子说了,此案件由本世子全权负责,如今你还看不出本世子是何态度吗?
也成,那我就耐着性子给你这猪脑子解释解释,顾然我放走了,私自归京的事情既往不咎。
你这些日子的酷刑也上够了,就别杵在那,阴森森的立着,装冷傲给谁看。”
“世子的意思,竟是要无罪释放顾然?”
夏运秋无声的笑了起来,笑容有些意外,亦有些阴冷。
“人之常情,何罪之有。”陵天苏丝毫不在意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瑾炎,你快带着叶小弟离开这里,不能容他这般胡来。”
顾然满身伤痕,提不起一丝力气的倒在顾瑾炎怀中,虚弱说道。
“哟,叶少够可以的啊,短短时间,姐姐都唤你做叶小弟了,那咱们以后可就是亲兄弟了。”
顾瑾炎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眼中却是向姐姐传出一道异样的眼色。
顾然微微一愣,不再胡搅蛮缠。
他这弟弟,虽然做事素来不守规章制度,可他行事却也有着自己的门道。
夏运秋没有在多说什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拔出鞘中长剑,剑尖斜指地面。
而剑尖正对着的那片地面,毫无征兆的卷起了一道微风。
风是无形的,在久经未打扫的厚厚积灰地面上打出一道圆环气流。
气流卷起地上累积已久的厚厚灰尘,裸露出黑石地板。
暗如墨色的平滑黑石,忽的,地上出现一抹浅浅剑痕,剑痕之内,亦留下一道剑气白霜。
陵天苏眼眸凝起,方才地上那一抹剑痕的出现也不过是因为夏运秋手中的长剑微微一偏罢了。
而且他还感觉到眼前这位夏运秋竟是如他一般,主修寒霜之气。
但夏运秋的寒霜之气似乎更为纯粹强大,他就那般沉稳的站在那里。
可陵天苏却感觉得到,他体内似乎蕴藏着一座大雪山,随时会在他的掌控之下崩塌!
“陵小子,瞧见没,这就是点燃了体内属性种子带来的强大力量,跟你这种依靠玄器这种旁门左道而修习的冰寒之力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溯一幸灾乐祸的声音自九重鸣幻铃内传出。
陵天苏面上非但没有丝毫退缩畏惧,眼中战意凛然。
正如溯一所说,虽然他修炼天赋为上佳之品。
但是至今未能点燃属性种子,他倒是很想会会点燃了属性种子的强者究竟会有多强。
“顾少,别让你姐姐的双脚踩在地上,将她抱好。”
陵天苏自然不会在战斗时刻说过多的废话。
虽然顾瑾炎心中有些不解,但看到他那认真的神情,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个横抱就将顾然抱起。
下一刻,顾瑾炎就知道陵天苏的此举用意何在了。
脚下,传来刺骨的寒意,如无数寒针连绵的扎着脚底一般。
不仅如此,那寒意如丝如缕,竟还继续顺着小腿向上蔓延而上。
顾瑾炎脸色一变,视线也落到了夏运秋脚边的那浅浅一抹白霜剑痕上。
那白霜剑痕看似虽浅,但顾瑾炎却感觉到自己脚下的这片平静的大地,已是冻结了整整十尺有余。
那惊人可怕的寒意竟让人生出一种寸步难行之感。
顾瑾炎抱着姐姐,脚下的冰寒让他下意识的抬脚。
却发现自己的靴底如同粘了一层胶水一般,牢牢的粘在地上,抬步困难。
心中不由一沉,如此强大的寒意将这片空间完全转变成了他的主场。
这样一来,对战之时,他们的行动便会变得缓慢而束手束脚。
顾瑾炎口中发出一声冷哼,体内炙热的元力如同熊熊烈火般燃烧着。
脚下升起两缕火焰,刺骨寒意尽数被烈焰吸收,再无一丝生涩之感。
他的老头子为他取名顾瑾炎。
名字中的炎正是因为他天生体内的火属性浓郁得非同一般婴儿。
他在纯净的婴儿时期,不懂任何修行。
仅凭一根小小的拇指点在老头子事先准备好的火晶石上,就可将那颗浓郁的晶石点亮。
这件事,除了姐姐和父亲,家中无一人知晓他天生便可感应到天地间的火属性元力。
他向前轻松迈出两步,脚底的高温将地面上被尽数冻结的尘埃迅速消融,留下两道浅浅的水迹脚印。
他走到陵天苏身旁,一只手缓缓伸出,试图帮他解除脚下困境。
陵天苏摇了摇头,示意不用。
手中凛冬横于胸前,他虽然并非依靠自身实力主修冰霜之力,但他有着暗金之力。
将手中凛冬的暗金之力催动极致,陵天苏风轻云淡的立在那里。
脚下传来轻微的碎冰声响,他毫无阻塞的向前踏出一步,靴底带出一抹沾着碎冰的尘埃。
凛冬刀锋轻盈的划开空气,带动起一股极为刚猛沉重的罡风。
夏运笑嘴角含着讥讽笑意,方才他不过是小试牛刀。
那是他要他们清楚,自己随意施展而出的一道剑意便可冻结十尺。
虽然他们三人同为凝魂巅峰,但是他们之间,却是存在着天差地壤的区别。
他们二人破开了大地冻结的束缚,可他没有丝毫的感觉到意外。
一层浅浅碎冰罢了,若是连第一招就束手无策了,那么他们连让自己出剑的资格都没有。
而这位叶家世子竟然还不知死活的抢先出手。
虽然他手中那把短刀有着诡异之处,看似小巧精致,但裹挟的沉重罡风丝毫不比那些霸刀差上多少,甚至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在绝对的力量之下,这诡异的短刀似乎对他带来不了多大的帮助。
夏运秋没有急着反击,亦没有摆出防御的姿态。
他在考量着,自己应该用怎样的方式,来做到风轻云淡的忽视他这一击。
然而,那猛烈如狂风无法停歇止步的刀风骤然一凝。
在夏运秋微诧的目光下,凛冬明寒的刀锋飞转向下。
原本就沉重的刀势在此刻仿佛压上了一重无形巨山。
无形的空气被这沉重的罡风压出阵阵爆响之声!
四周的厚重墙壁在这股巨力之下,垢污墙尘簌簌的被震落而下,深陷在墙壁之中的钢铁牢门的残垣断壁也叮叮梆梆的震在地上。
夏运秋低头扫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长剑,虽然相隔数十步之遥,但是他依旧感受到了剑尖上的那抹沉重。
他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他已经尽量的高估这把短刀的重量了。
不过很显然,实际上,他仍旧是低估了。
顾瑾炎只觉身体猛然一重,那刀锋坠下的趋势竟然带动这片空间。
让周身的空气也顿时变得沉重起来,若不是他反应快,险些要抱不住怀中的顾然了。
陵天苏沉稳的握着凛冬刀柄,刀尖竟不是冲着他而来。
精短的刀身没入地面,原本轻微的碎冰声响如今却突然变得密集切无比清晰。
“咔咔咔......”
顾瑾炎不禁瞪大眼眸。
因为他感觉到脚底下的地面虽然依旧完好。
但地面表层之下被冻结如寒铁一般坚硬的冻土,却在短刀插入大地的瞬间,纷纷土崩瓦解。
顾瑾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在那傲然而立的夏运秋。
果然如他所料,此刻他的表情有些难看。
心中不由偷笑,他夏运秋一剑轻描淡写的冻结十尺大地。
而他的这位好兄弟叶陵,则是声势浩大的一刀破之。
心高气傲的夏运秋自然会很不爽。
顾瑾炎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看到他不爽,他就会很爽。
陵天苏慢条斯理的拔出凛冬。
自地面缺口中,带出缕缕晶莹的冰屑,在烛火的映照下,如同飘飘洒洒的冰晶星辰,煞是好看。
他面上不见任何得意之色,仿佛做到这点是理所当然一般。
所以,夏运秋更加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