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五章:龙鳞内的风景
他虽然只喝了这里的一杯酒,可这一杯酒怎么说也是花酒。
他可不愿做那种喝花酒不给钱的公子。
出了春意楼,陵天苏再也不敢好奇的东张西望,加快步伐回到了家中。
原本守在庭院等待陵天苏回归的叶沉浮,一看到他那满脸的胭脂唇印,气就不打一处来。
冷哼一声,沉着个脸便甩袖而去,懒得再去跟他多说一句话。
陵天苏苦笑摇头,看来他在自己爷爷心中不学无术的形象已经是渐渐的根深蒂固了。
倒是从内堂内,看到了翘首以盼,苦等已久的沈柔身影急急的迎了出来。
陵天苏只觉头痛无比。
他很不喜与这女人接触太深,折身便匆匆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更是懒得对自己这位名义上母亲请礼问安。
沈柔怔怔的停住了脚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角微微泛湿,面上涂满了憔悴的疲倦和深深的忧伤。
经过妹妹叶离卿房门时,却发现门窗紧闭。
而窗台上经常出现的美食此刻也没有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
这大半夜的,小丫头又不在府中。
陵天苏微微皱眉,不难想到叶离卿又是回到了天阙楼去接榜了。
他早就听府中下人们提及过,叶离卿不得母亲的喜爱,沈柔看着她碍眼。
她便很少会出现在这王府之中。
若不是他这做哥哥的归府了。
叶沉浮要求她在府中多待些日子,他恐怕连自己这位亲妹妹的面都难见上几分。
看来还得尽快提升实力才是,不说别的,就身边这几位重要的人,他必须保护周全!
轻叹一声,将那枚在怀中焐热的珠钗取出。
轻轻放在原本装食物碗的那个位置,便转身回房去了。
一夜无言,屋内没有点灯,陵天苏脱下长靴,盘膝而坐。
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细细打量着手中捏着的一枚龙鳞。
这片龙鳞薄如蝉翼,足有成年人的手掌宽大。
窗外高悬于空的月亮可清晰的透过这枚鳞身,透见着月亮的轮廓。
龙鳞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青光。
鳞片虽薄,但是陵天苏丝毫不怀疑这龙鳞的韧性。
若是他用凛冬全力劈在这鳞片边缘之上,恐怕不会劈出任何痕迹。
仔细看去,还会发现鳞片之中,有着无数如细水流动般的轨迹,看似毫无章法的胡乱流淌着。
看久了,却会发现,其中流动的轨迹,竟包含了一丝大道运转的意境!
随着时间渐渐的流逝,陵天苏不知不觉的将手中那枚龙鳞渐渐拉近。
不由自主的想要更近一步的去了解这枚鳞片。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至那鳞片上的青光将他的蓝色眼瞳渲染出一抹说不出的诡异颜色。
他的眼睛愈来愈亮,但其中神采越逐渐失去本来的颜色。
他面上透着怔怔失神的神情,宛如陷入魔障一般。
淡青色的光芒看似柔和。
此时却仿佛受到某种牵引一般,光芒流转的速度陡然急促了几分!
突然…化作道道锋利的流影,发出割破空气的微弱响声。
陵天苏恍若未察,仍旧就在那抹光芒即将掠过陵天苏眼球的那一瞬。
心口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般的悸动。
仿佛在那一瞬,勾动出了灵魂深处最遥远的东西。
这是陵天苏从未感受过的疼痛。
脸色苍白如金纸一般,手中往回递的动作猛然顿住!
他的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斑斑驳驳的溅落在胸口衣襟处。
薄薄的龙鳞在空中划出一抹弧度,灵巧的在他指尖翻转一圈。
陵天苏食指中指并拢,夹着这枚龙鳞。
没有丝毫的犹豫,手臂抖得笔直,朝着前方虚空猛然一挥!
没有任何异象产生……至少在普通人眼中看来是如此。
而陵天苏前方正对着的那方圆木桌,却骤然被一分为二,轰然倒塌!
仿佛被世间某种最锋利的东西切割而过一般。
巴掌大的龙鳞在指尖微微颤动,淡青色光芒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从他指尖挣开一般。
陵天苏回过神来,陡然被惊出一声冷汗。
这龙鳞!
竟能迷惑人的心智……
不对!不是他的心智被迷惑住了!
这是神兽青龙身上剥落的鳞片。
虽然只有这小小一枚,可那等远古神兽身上的一丝一毫,都包含了深远而玄妙的无穷奥妙之道。
而正是那鳞片中流转的无穷奥妙,才会令他情不自禁的深陷沉迷于其中。
若不是方才心口忽然传来的刺痛。
他的双眼……怕是早就被那青光给刺瞎了!
只是……心口为何会受到刺痛之感,难不成是受到了这枚龙鳞的影响?
重新将龙鳞收到面前,这次。
陵天苏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以免再次沉陷。
这枚龙鳞十分精致漂亮。
如同世间最好的玉匠师傅精心打磨出来的一般。
陵天苏目光紧锁鳞片之上的青光流动,眉头凝重皱起。
因为他发现,在这鳞片内流转的轨迹运转,竟有些眼熟。
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想起在何时何地见过此运转轨迹。
他得须好好观摩观摩……
那流转的速度十分缓慢,那细细条条的纹理虽看起来十分想树叶上的纹理。
可不同的是树叶的纹理是死的,而龙鳞上的纹理却如同活水般流动着。
而陵天苏所见的这鳞片主人,神兽青龙,是在十万年前。
而这枚鳞片却依旧气息元力未散。
十万年的光阴,难道还不足以消磨掉一枚龙鳞吗?
还是说因为这枚龙鳞是因为回梦的功效所以无视了光阴的侵蚀?
那么……又是什么?导致了他的回梦呢?
想不通……
这一切发生的诡异且突然。
就仿佛这一切的一切,有一双黑幕背后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控着一切。
而他……不过是那双手掌下的提线木偶,依照着早已安排好的历史前进着的感觉。
看着这枚龙鳞,陵天苏终于想到了一个重要之点。
水!唯有水,遵循着世间的趋势而流转着……
正所谓圆必旋,方必折,塞必止,决必流,这种种不正是水的特征吗?
而这枚龙鳞内的流转轨迹,正是如同一个圈一般,生生不息的永恒流转着,周而复始,
而寻常水流,必会随着地势高低的影响,天气的变幻莫测,种种原因而导致无法继续流动。
唯有江河之水,滔滔不绝,奔腾不息。
但世上没有绝对永恒之物,水也不例外,再大的江河也禁受不住十万年岁月的消磨。
沧海桑田难为水……
陵天苏刚稳固的心再度动摇了。
被云层遮掩的月光被风轻轻吹散,黑暗的屋内再度挥洒进淡淡的月光……
陵天苏抬首看去,透过窗台,只见夜明星稀,偶有几道彗星划过。
心中顿时明悟到什么……
人间之水无法长存,但若是那天上的星河之水呢?
天地之广阔,难以用一人之眼尽数观去。
而那高处不胜寒的九重天上的星河,却是由那万千星辰所汇集。
青龙自星宿中诞生,遨游于广阔无边的星海之中。
他的鳞片吸收了星月星辰之光,便如一枚可将盛世景物定格如幻镜一般。
其鳞片之中,自然也将那星河美景所承载。
而此时此刻,陵天苏透着这小小的鳞片,仿佛看到了浩瀚的宇宙,广阔的星河海域。
但他也知道,如今映照在他眼前的景象,也不过是这未知世界中的冰山一角罢了。
神兽青龙出自于虚无神界,负责镇守诸神台。
它是九天之上的神龙,乘风而行。
它的一双眼睛所看到的世界,绝对是如今的陵天苏难以想象的。
但手中这枚穿越了无数世纪的龙鳞,足以让让他受益匪浅。
陵天苏的神情陡然变得肃然凝重起来。
右手手执龙鳞,左手伸出一根食指。
凌空朝着龙鳞方向隔空一点,那环绕着龙鳞的淡淡青光嗡然一凝。
虽看似一瞬间光芒静止,但无论是那如丝线般的青光,还是鳞片内里流转的轨迹,都在极为缓慢的速度运转着。
以如今陵天苏的修为,想要让这枚龙鳞完全静止显然是十分艰难的。
龙鳞上的流转之力就如同光阴一般,唯有一分一秒的且行且珍惜,才能显得运转速度变慢或者说接近静止。
但接近静止不代表着完全静止。
即便是圣人,也无法做到时间停止,光阴逆转。
但能做到这个程度,陵天苏已是心满意足。
虚点的手指微微勾动。
可却偏偏是连孩童做起来都十分简单的动作,陵天苏做起来却是艰难无比。
食指骨节处响起清晰的摩擦声,听着不由觉得有些牙酸。
而那根手指在几息功夫间却也只能弯曲出微微的弧度。
就仿佛有无数的丝线紧紧缠绕着那根手指。
而丝线另一端,却是牢牢的捆绑着一座巨山,难以勾动一分。
额角渐渐被渗出的密集汗水所打湿。
陵天苏努力的平缓着自己的吐息,如同筷子般粗细的白色灵气在他的呼吸间,均匀的流窜道陵天苏的鼻间内。
随之换来的吐气却是一道如同薄雾般的浊气。
他的身体虽然经过凤凰灵火的重重锻造。
他在洗经伐髓这一步上,可谓是比大多人要精炼数倍不止。
体内的污浊之气已彻底排出体外,吸收元力的速度自是快过从前。
但要知道,在这天地之间,不仅仅有着玄妙令人向往的元力。
更有无数肉眼看不见的毒素晦霾。
第两百五十六章:我想去看看那边的风景
虽然这种毒素晦霾即便是对于常人来说都不算什么致命之物。
但日积月累,仍会如同难以清除的垃圾尘埃一般堆积在身体深处。
而陵天苏的吐纳,却可让那顽固的浊气彻底再度排除体外。
这才导致了如今这一口浊气看起来如同薄雾一般稀少,虽然稀少。
却也让他的身体再度回到存粹的状态。
凝神静气,没有因为手指上那甚微的弧度感到一丝挫败。
他的吐纳节奏渐渐均匀,手指再度发力。
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
手背上的青筋鼓胀爆起,指骨关节传来的酸胀之痛让陵天苏的神色愈发的凝重。
正如同那龙鳞流转的缓慢速度,陵天苏的手指也正以着极为缓慢的速度弯曲起来……
一股沉闷之气顿时凝聚在陵天苏胸膛之处,难以散去。
若是陵天苏稍加松气,便会前功尽弃。
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在漫长的一个时辰过后,陵天苏的手指终于屈成一个圆满弧度。
而环绕在龙鳞旁的青光也恢复了流转。
只是其中一抹极为纤细如同丝絮一般的青绿光线从中抽离开来。
陵天苏摊开左手手掌,那根歪歪扭扭看着竟有几分可怜的光线飘飘忽忽的落到了他的掌心。
顿时如同羽毛落入弱水水面中一般,没有惊起半分波澜,竟直接渗入掌心消失不见。
陵天苏刚轻吐一口气,体内气海顿时犹如被点燃的火桶一般爆炸开来。
仅仅是一缕附带在龙鳞之上的力量,也足以让他的半妖之躯发生极大的反应。
整个身体瞬间赤红一片,陵天苏如同被煮熟的大虾一般。
偏偏那通红的身体之上,一条细若游丝的青色光线正如同灵活的细蛇一般,游走于他的身体每个角落,似乎随时会破体而出。
而陵天苏的筋脉曾被凤凰灵体所彻底洗礼。
所以他无论是吸收天地间的元力,还是运行流转元力,远比寻常修炼者通畅许多。
而这平时看来是好事的存在如今却是令陵天苏苦不堪言。
如同游鱼般灵活的那一丝光线在他体内畅通无阻的筋脉肆意流窜着。
陵天苏无法阻止它的疯狂流窜,唯有压榨着体内的全部元力而缓解它的流窜速度。
因为那速度快得令人发指且横冲直撞,光线的尖端如同锋利的针尖一般。
若不注意掌控,随时会破开他的筋脉,导致储存在筋脉中的元力宣泄出体外。
到那时事情可就变得无比麻烦了。
光是稍加缓解光线的速度以及引导着它流窜的正确方向便已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他只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每个角落,被这光线贯穿了一次又一次。
死死咬住牙根,脸陡然变得恐怖了起来。
他的七窍逐渐开始渗出鲜血,长发无风飘动了起来。
他早已料到将这抹光线引入体内会受到非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若是一年前的他,非得痛死过去不可,好在南族被灭之后,他所受到的痛苦又岂止这一回。
咬牙拼命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心脏处的凤凰灵火在他的意念命令下,瞬间燃起。
而后渗入他的筋脉之中,裹上那根丝线。
以着极为缓慢的速度灼烧熔化着。
集中精力的内视下,他看见那根细丝不算长的光线从尖端缓缓的化作微尘,铺洒在他的筋脉之上。
周而复始,他的身体如同成了一个圆满的圈。
直到运行至第九周天时,那根光线才彻底的化作了微尘,渗入他的筋脉之中。
陵天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缓睁眼,将那枚龙鳞收好。
虽然成功的炼化那一抹光线,却仍旧有些心有余悸,若是他没有这凤凰灵火,他还真不敢如此铤而走险。
双手用力握了握拳,凝魂巅峰仍旧是凝魂巅峰境界。
这也是在清理当中,他距离上次莫名其妙的从凝魂中期突破到凝魂巅峰,也不过是数月之前。
即便这龙鳞在逆天,也不可能让他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再度突破那宛如横跨一座高入云山之巅的巨峰境界。
虽然境界未有突破,但好在加固了凝魂巅峰的基础。
从外界气息观看,却不再像是初入凝魂巅峰境界不稳的样子了。
稍稍激发体内元力,他便看到自己的身体肌肤表层覆上了一抹极淡极淡的青色光芒。
那光芒却不是平光洁滑的,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光芒之间有着极为规则的鳞路,如同鱼鳞一般。
陵天苏眼神微微闪烁,拔出霜叶,刀锋抵在手臂裸露的肌肤之上。
用力划过,除了肌肤微微凹陷,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面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果然没有猜错,这龙鳞内的力量,果然非比寻常!
让他的肉身强悍程度更上一层楼,这光芒虽然极淡,淡到即便身处这尚未点灯的黑暗屋内也丝毫不显眼。
如果他握住霜叶的手,稍微施加些许元力,便可破开这单薄的青光。
但不要忘了,这霜叶是上品玄器,即便没有元力覆盖,其锋利程度也是极为恐怖的。
况且他如今紧紧只吸收了那一缕龙鳞光线。
而那环绕在鳞片周围的光线又何止成百上千!
若是他有足够的能力,全部将起吸收,那他的肉身实力会精进到何种地步!
想到这里,陵天苏的呼吸不由急促几分。
不由又深感后悔,后悔自己回梦之时,没有多捡一些龙鳞。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强求,毕竟当时自己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接下这一枚龙鳞都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
不过想起那四只星宿神兽,陵天苏陷入微微的惆怅。
他对那诸神台上的众神可谓是没有一丝好感。
两军交战之际,不顾这黎明苍生,居然愚蠢到在抵抗冥族大军的时候忙着内斗,还依靠着四大神兽来抵御敌军。
若不是无祁邪及时出现,解决乱局,那四只神兽的性命岌岌可危。
虽然后来,无祁邪死了……
而四只神兽们也重新托着诸神台,回归星辰。
如今十万年岁月过去,也不知那神兽是否依然长存。
应该是仍旧存活的吧……陵天苏想着。
虽说在这人间,生老病死是这世间亘古不变的定律。
即便是一个国家,再长久,也有灭亡的那一天,即便是长寿的乌龟,也有生命终结的一天。
任何事物和生物,都有穷尽之刻。
但虚无神界却不同,虚无神界自虚空中诞生,如同一个永恒圣殿一般的存在。
其中生命仿佛永无止境,而那四只神兽,则是出自于虚无神界。
若不出他的意外,此时此刻,正有着无数他们人间修行者看不到的天空苍穹之上,生存着无数他们难以想象的强者。
若是可以,他想继承这无祁邪的这份传承,替他看看他未曾看遍的人间山河。
到那时,他也十分想去看看,那九重天阙之上的虚无神界,那里又是怎样的一段风景呢?
……………
清晨,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的一角射入室内。
陵天苏冥想一夜,用手挡着那丝光亮,睁开蓝色的双眼,脑内不曾有大梦初醒的混沌,只有一片清醒。
他的衣物未换,穿上长靴便推门而出。
隔着幽长的长廊,陵天苏眼眸微眯,他看见叶离卿的窗台之上。
那枚珠钗依旧静静的摆放在那里,承受了一夜的风寒。
看来是一夜未归。
叶王府内,即便是下人,也十分训练有素,手脚干净。
主人小姐窗前的东西,莫说是静放一夜,怕是静放一两年,也无人敢去触碰吧。
因此陵天苏也不担心那枚珠钗会被下人们顺走。
天已亮,却是该好好盘算盘算顾然私自归京一案该如何处理了。
虽然说他与顾瑾炎有些交情,对于他的姐姐这一行为虽然也能够理解,他在陛下面前说她情有可原,但那也是故意为之。
如若他站在天子的角度去行事,虽然心知顾然没有不敬之心。
但她毕竟疏于军事,怠慢了肩上的重任,唯有严惩,才是正确的做法。
若是不以儆效尤,难以镇住民心,如若有了她这一先例。
那不就代表着,任何一位边疆上的大晋将士都可随意轻逃战场?
她这一行为,与逃兵又有何异?
于情可谅,于理却是不容的。
国家之所以能够做到长久的繁荣昌盛与稳固,那都是由一种铁一般的制度来制衡着。
但若是这个制度被打破,不正如同一个坚固的铁桶被一突出的茅针捅出细微的小孔,虽然短暂的时间里看不出铁桶内所乘放的水有何种问题。
但随着日积月累,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铁桶,其中清水便会慢慢流失。
而流失的过程中,也无法保证那外界的种种因素是否会借着那一点小孔而最为摧毁铁桶的攻击点。
所以陵天苏昨日所说的直接放人,他自己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顾然绝非什么穷凶极恶之人,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是顾家家主顾享之女。
若是杀死,且不说过不了顾家那关,即便是面对顾瑾炎,也说不过去。
再说了,让他杀死一个一心想要尽孝道的女子,他也下不去手啊。
那么唯有中和的一种办法,那便是惩罚。
但偏偏正是这惩罚是最难掌控的一点,孰轻孰重须得自己谨而慎之的再三掂量,更不可存私心。
陵天苏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这罗生门…还真是给他留下了一个难题啊。
第两百五十七章:鬼婴再现
心中固然明白其中种种,但陵天苏也没有急着去大理寺接受顾然一案。
毕竟让他接管办理此案的文书还未下达至他手中。
他若是就这么直接空手跑去大理寺。
名不正言不顺的,就仿佛自己上赶着去似的。
今日叶沉浮去了早朝,如若不出意外,待他下朝后,那份御上文书便会由叶沉浮带回来了。
如今时辰尚早,陵天苏想了想。
许久没有见到香儿月儿两位姐姐了,况且自己的铃铛里,还有两个吊在树底下的鬼婴。
溯一说,月儿修炼鬼道之术,鬼婴可交于她来收服。
到那时,月儿实力必然大涨。
鬼婴的诡异之处,即便是安魄强者,都防不胜防。
这样一来,月儿倒也不必在这永安城内束手束脚了。
鬼道之术修的是非常道,太过于阴邪。
若是掌控不好,便会旧事重现。
毕竟可不是次次都能在万鬼噬身这般惨状下平安的。
毕竟…能在危机关头救月儿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可谓是把双刃剑吧,不过好在月儿心性沉稳坚毅,陵天苏相信她不会轻易在鬼道上迷失自我。
况且,他可记得,曾经有过一位负了月儿的男子。
月儿为了他,一度放弃鬼道。
如若不是阿馒,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过往。
那男子,想来也是一位极为强大的修行者。
他希望月儿能够强大起来。
直到将来的某日,遇上那位负心人时,在他手上不会太过吃亏。
想通了这点,陵天苏也不再犹豫,折身便向香儿月儿二人别院走去。
推开院门,月儿早早的梳洗完毕,借着晨光静坐在院中石椅上,读着手中一本书卷。
恬静的模样,婉约的气质,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出朝霞。
陵天苏淡淡一笑,没有看到香儿的影子。
不用想,还未到日晒三竿的地步,她估计此时正窝在床上呼呼大睡着。
月儿听到推门声,抬首望去,看到门口那道熟悉的声影。
他展颜一笑道:“少爷您来了?”
“看什么呢?这么用功?”陵天苏笑道。
月儿扬了扬手中黑色书皮的书卷,笑了笑。
虽然看着纸张保养得当,但颜色泛着老旧的气息,显然是有些年头的古书了。
“不过是闲来无事,捡起了老本行,温故温故驭鬼之术罢了,少爷可别嫌弃月儿。”
陵天苏走近院中,小跑至她身后,装出一副狗腿子的形象。
他讨好般的捏着她的香肩,嬉笑道:“小的哪敢嫌弃月儿姐姐您呐?月儿姐姐您就是九天上的仙女,无比耀眼,就算是修炼了这鬼道之术,也丝毫掩盖不住您身上的仙气,倒不如说您赶紧快快修炼强大起来,到那时,小的便可安心躲在月儿姐姐的衣裙底下安枕无忧了。”
月儿被这么不着调的一句逗得噗嗤一声轻笑。
她微微抬手,用手中书卷轻轻的敲了敲他的脑袋。
笑道:“才一段时间不见,少爷你怎么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这是跟谁学坏了。”
陵天苏假装害怕的缩了缩脑袋。
他自然不会跟她说这都是跟顾瑾炎那厮学的。
嘿嘿一笑,道:“香儿姐姐还没起来呢?”
月儿无奈道:“可不是吗?成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我真怀疑香儿是不是投胎时脚滑了一跤,不然,这本体肯定是猪而不是狐了,世上哪有这么懒惰的狐。”
陵天苏使劲憋笑,道:“香儿姐姐许是在刻苦冥想呢。”
月儿呵呵一笑,道:“你进去看看她那四仰八叉的姿势就知道了。”
陵天苏决定不再继续为她开脱找台阶下了,不然实在是太打脸了。
他正色道:“月儿姐姐是真的打算重拾驭鬼术了吗?”
月儿仍由自家少爷为自己揉捏着肩膀。
低头翻开一页纸张,道:“是啊,在这会吃人的世界里,若是再不提高自己的生存能力,少爷复族之日恐怕只会越加的遥远了。”
“如此一来,那我今日这一趟来得可真算是巧了,今日我正好带了点礼物给月儿姐姐你,虽然模样不佳了些,但是对姐姐你应该会有很大的帮助吧?”
“什么礼物?”月儿看着书,漫不经心的问道。
陵天苏嘿嘿一笑,手中九重鸣幻铃微微震颤。
他们二人身前院中的空间一阵扭曲。
眨眼功夫,平坦的土地上,凭空驻扎出一颗漆黑古树。
古树上延伸垂吊着无数黑色树藤,乍一看去,到更像是无数漆黑的锁链。
而其中有两根树藤下方正吊着两个咿咿呀呀的血色婴儿头颅。
婴儿头颅一被放出,便呲牙咧嘴模样狰狞。
血口中参差不齐的锯齿般牙齿看着不禁令人心中泛寒。
随着古树与鬼婴的出现,院内阴寒之气骤气,弥漫着常人所不能见的鬼气。
月儿满目呆滞,怔怔的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漆黑古树。
当她美眸视线流转至树下吊着的那两个婴儿时,手中书卷啪的一声掉在了脚边还不自知。
她眼中惊色未散,口中喃喃道:“至阴鬼树阴魁!还有那是……三途河界的鬼婴?怎会…怎会…鬼婴此等阴物怎会出现在这人间?!”
陵天苏颇为意外,看来月儿的鬼道之术修炼得颇为精深了。
居然一眼便认出阴魁树与三途河界的鬼婴。
月儿猛的转身,抓着陵天苏的手臂正色道:“少爷,您怎么会得到这两物的,您老实跟月儿说,您是不是牵扯进了什么麻烦事?”
陵天苏微微苦笑。
说实在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卷进了无祁邪的过往以及冥族与神族之间长久的战争中算不算麻烦事。
但是既然让他知道了更为广阔的一个全新世界,怎么被这一叶障目,不好好的去参和参和这精彩的纠纷之中呢?
不过这些话陵天苏自然不会与月儿说。
他笑道:“哪有什么麻烦事,不过是无意中所得罢了,我发现这东西诡异的紧,看不出什么名堂,所以拿来借花献佛,若是月儿姐姐能够知晓此物的来历,并且驯服,那不就成了咱们的一大助力了吗?”
月儿用深表怀疑的目光看着陵天苏。
“少爷,我发现你入世后越来越坏了,身上的秘密也越来越多,却从不跟月儿说……也罢,少爷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月儿不过问就是了,只是这鬼婴是阴界之物,冷血残弑,哪里是那么好驯服的。若不是有那阴魁树限制了它们的行动,恐怕以我们,都难以捉住它们,这等阴物留在人间若是无人管制,终将成一祸害,少爷将它们交于月儿也好,借着那阴魁树的镇压,月儿可研究研究试着看看能否将它们收服。”
陵天苏干笑一声,他想说自己知道驯服这鬼婴的符咒,那是溯一教他的。
只是自己方才还说是无意间所得,如今转身就说自己知道如何驯服这两个丑东西。
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真是失误啊。
“咳……那个……月儿姐姐,其实这点我想你应该是不用担心的,因为我在捡到这树和鬼婴之时,还在树上捡到一张黄符,其中写着一段咒语,当时我无意识的跟着比划了一段,那两个鬼婴貌似挺害怕的,应该凭借那符咒,可以将它们收服。”
说完,陵天苏还颇为心虚的看了一眼月儿。
这种糊弄傻子的话也不过是敷衍的说辞罢了。
不过以月儿的性格,即便是清楚这点,应该不会再一味的追问下去。
陵天苏心中汗颜的紧,虽说他经历了数次死劫。
入了这永安城,面对敌人心智如妖,可面不改色的忽悠对手。
可到了月儿面前,仍是还会觉得紧张的。
果不其然,月儿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似笑非笑道:“哦?不知是何等符咒,竟有如此奇效,让阴界的鬼婴都能如此忌惮?”
陵天苏从院中拾来一根枯枝,在月儿脚边土地之上一笔一划的勾勒着溯一教他的那道符咒。
符咒十分繁杂,即便是以陵天苏的记忆,刻画途中也不禁断了两次笔画。
停顿片刻,细细回想一番,这才继续下去。
而坐在石椅上的月儿眼中惊色随着陵天苏手中枯枝的动作愈来愈浓。
她看着那道道繁杂的符咒怔怔出神,就连自己都不知自己何时脱离了石椅,蹲在那符咒旁静静观摩。
陵天苏勾勒完最后一笔。
黑色的阴魁树上,两只鬼婴头颅瞬间剧烈不安的挣扎起来。
一张本就比常人要长上许多的血盆大口,顿时如同残月一般竟直接裂到耳后根。
口中凄厉的嘶叫着,不似人声般的声波直刺耳膜。
洪流般的血腥不住的顺着鬼婴那惨烈的嘴角流淌而出,五官肆意的扭曲成一团,看起来十分可怖。
如同利钩深深插入两只鬼婴脑袋顶内的黑色树藤也剧烈的颤抖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不堪重负声响。
陵天苏皱眉挖了挖耳朵,看着周身鬼气更浓的两只鬼婴。
皱了皱眉不解道:“为什么它们看起来反应这么大,这符咒怎么感觉不管用啊,非但没有对它们产生压制,反而感觉让他们更加戾气重了。”
月儿静静的看着地上陵天苏所刻的符咒。
纤长洁白的手指不由自主的轻轻抚上泥土中的凹陷中,沿着轨道慢慢临摹。
她眼中迸发的神采,却是陵天苏从未在月儿身上见到过的。
(ps:感谢你好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捧场月票,今晚还有一更,感谢感谢!写了这么久北北实在是很少见到读者有在书评区留言的,不管是看正版的书友还是看盗版的书友,北北都希望各位能够多多冒泡,你们的出现就是北北前进的最大动力。)
第两百五十八章:药不能停
月儿临摹的动作很慢,陵天苏没有急着催促,也不敢出声打扰。
他虽看不懂这符咒的真正厉害之处,毕竟他从未接触过这个领域。
但这不代表着月儿看不懂。
看她这副模样,显然是对这溯一所传的符咒颇有研究。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月儿的手指顺着符咒的轨道整整临摹了九个周天。
从起初的生涩磕磕绊绊到最后一圈时,已然是行云流水般的一气呵成。
月儿收回那根纤长洁白的手指,指尖沾了少许的泥土。
她的视线终于从地上的符咒上收回,抬首冲着陵天苏微微一笑。
只是那笑容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味道。
她微笑道:“少爷,麻烦你下次扯谎的时候,不要张口就来,在自己所不知的领域下呢,说的谎言得三思而后行,这样才不会被人看穿,这符咒博大精深,隐晦繁杂,是十分高深的符咒,您口中所说的黄符力量是不足以承载这符咒的,即便是硬生生将这符咒刻画上去,那张黄符顷刻之间便会被这符咒的力量撕得粉碎,若想长留这道符咒,至少须得用紫符来承载才是。“
陵天苏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赶紧转移话题道:“那月儿姐姐是需要紫符吗?我现在就给你准备去。”
月儿却将他拦住,道:“不必了,紫符的话,我还留有一张,不过对付这两只鬼婴,可不需要用到紫符,有你这偶 尔 所 得 的符咒对付就可以了。”
那偶尔所得四字月儿故意念得一字一顿。
陵天苏泪目,月儿还是不忘调笑他。
不过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听月儿这游刃有余的口气。
想必是拿下这两只棘手的鬼婴也是极为简单的事吧。
月儿微微摇首,站起身来便要开始施咒。
谁知……
“阿嚏……”
从里屋内传来香儿被冻醒打喷嚏的声音。
月儿无奈看去,只见原本该睡到日晒三竿的香儿裹着一张棉被,抖着腿从里屋慢慢挪了出来。
口中还不忘骂骂咧咧的道:“这什么鬼天气,腊月寒冬的天也没这么冷吧,冻得姑奶奶我浑身鸡皮疙瘩。”
陵天苏扯了扯嘴角,这丫头……
香儿揉着睡眼蒙弄的眼睛,想着既然被冻醒了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算了。
这鬼天气骤然降寒,冷得一点道理都没有。
不如梳洗梳洗,再去好好调戏调戏看书的月儿,抱抱她柔软暖和的身子,那可真是人生中一大快事啊。
想到这点,香儿就乐呵呵的傻笑出声,睁眼便去找月儿的身影。
谁知还未等她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便瞧见庭院内一夜之间凭空出现的一颗诡异黑色大树。
树下如同两个吊死鬼一般的两只婴儿血红头颅,满脸猩红,七窍中不住的躺着浓稠的血液,活生生一副厉鬼勾魂的模样。
香儿呆滞在原地足足有三息之久。
显然是没有料想到一如既往的晨起,入眼却会是这样的一副诡异场景。
棉被忽然伸出一只手,她猛的一拍脑门。
傻笑道:“我一定是还没睡醒,一定是这样……”
陵天苏:“……”
月儿:“……”
失了一只手的掌控,裹在香儿肩上的棉被微微滑落下去半寸。
不知是寒风还是阴风,席卷而过,将她被窝里的温度尽数裹走。
香儿只觉浑身上下凉了了透彻,刚醒脑内最后一丝混沌也随之散去。
她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这才发现眼前这一切不是梦。
“哇呀呀!!!”
她口中迸发出一声怪叫,一跳三尺高,口中叫嚷道:“何方妖孽!”
陵天苏看着这一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从空间戒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瓶口用红色布塞塞好。
他将这小瓷瓶郑重的交到月儿手中,满面愧疚道:“月儿姐姐,这些日子天苏被一些接踵而来的琐事烦身,一直未能得空来看二位姐姐,不曾想短短时日未见,香儿姐姐她竟然变得如此这般……唉,算了,什么都不说了,这是从树爷爷药库里搜刮的补脑丸,如今香儿姐姐这个情况…唉,实在是药不能停啊,都怪我,忽视了二位姐姐,将这重担都压在了月儿姐姐一个人身上,天苏该死。”
月儿亦是愁容满面的轻叹一声,郑重的接过那个小瓷瓶。
“唉…此事也不能完全怪少爷您,说到底还是月儿的照顾不周,放心吧少爷,这药我会按时给香儿吃的。”
陵天苏颇为感动的点点头。
殊不知门口站着的香儿脸色早已黑如锅底,粉拳捏得咯吱作响。
气鼓鼓的蹬着小碎步来到二人身旁。
毫不客气的一把揪着陵天苏的耳朵,将他扯过来就是一顿揉拧。
“小子,才几日不见呐,啊?胆儿就肥成这样了,竟敢调侃姑奶奶我!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陵天苏歪着脑袋,痛呼连连。
香儿一边揉拧一边冲月儿问道:“这哪里弄来的两个鬼东西,都只剩下头了怎么还活着?话说这是一出生就被人斩首的婴儿吧?啧啧啧,全身通红通红的,虽然看起来十分可怜,不过这副模样看起来可真不讨喜,该不会是它们父母见它们模样太过于惨状,这才对它们下杀手的吧?还有这黑色的大树,谁给弄来的,我说怎么一大早鬼气森森的把我都给冻醒了,感情咱么院里弄来这么一个诡异玩意儿。”
月儿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是少爷带给我的礼物。”
揉拧着陵天苏脑袋的小手一顿。
香儿不可思议瞪大眼珠子看着他,语音提高整整八度:“少爷,您这口味也太独特了吧?别告诉我这婴儿是你杀的。”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少爷在你心中就是这般不堪的吗?”
陵天苏冷哼一声,用力挣脱香儿的手。
满脸不悦的理了理被她弄乱的发冠和衣衫,继续道:“这是鬼婴,月儿姐姐说是生长在三途河界的鬼物,若是任由它们在人间游荡,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好在月儿姐姐能够将它们收服,又可平添两个强大助力,何乐而不为。”
香儿皱眉又看了看那边挣扎不断的两个婴儿头颅。
全身血红血红的,咧着嘴的狰狞模样实在是让人难以心生欢喜之意。
“可这两个小家伙长得也忒寒碜些了吧?月儿姐姐你喜欢?”
月儿笑道:“要那么好看做什么,打架厉害就行了。”
好吧……看来月儿十分满意这礼物。
香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忙竖起一枚大拇指,连拍马屁道:“有见解!其实这两个鬼娃娃看得久了也没那么难看了。”
月儿呵呵一笑,颇为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既然觉得没那么难看,那今晚不如就将这两个娃娃给香儿带着睡,也好让你们培养培养感情。”
陵天苏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月儿,实在太腹黑了。
果然,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香儿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连连摆手道:“还是不了不了,我怕冷,这两个鬼娃娃阴气太重。”
月儿抿唇一笑,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她。
低头看了一眼泥地上的符咒,眉头微微皱起。
这符咒牵连颇深,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便可借此破了她的驭鬼之道。
衣袖凌空拂过地面,微风席卷而起,地面上的沙粒尘土随风滚动。
不多时,那泥土中的凹陷便被滚动的沙土重新填平,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
陵天苏会心一笑。
月儿正色道:“少爷,这符咒的事,莫要再对其他人讲,哪怕是叶公。”
陵天苏郑重点头,这点不用她提醒,他也是十分清楚的。
这符咒是溯一传给他的,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就连月儿都如此的谨慎对待,若是被他们知晓,很有可能便会因为这么个小小的疏漏从而导致溯一的暴露。
符咒的消失,让树下两只鬼婴顿时停止了痛苦挣扎。
明显气息要萎靡了些的垂在树藤下,口中发出微弱的鸣叫声。
月儿道:“少爷,香儿,你们退远些。”
“好。”
陵天苏刚要回头招呼香儿,却撞了一个空。
只见香儿早早的裹紧了棉被,像个兔子般灵活的窜到了自己的房中。
还探出一个小脑袋来,看着陵天苏招手道:“少爷你还傻站着做什么?月儿马上要发功了,你还不赶紧过来,小心殃及池鱼。”
陵天苏:“……”
月儿:“……”
陵天苏没有像香儿那般夸张,只稍稍后退几步。
便双手环抱胸,饶有兴趣的看着月儿如何收服这那个棘手的鬼娃娃。
月儿一步不动,只是微微转身,面朝阴魁树下的两只鬼婴。
黑色的发映着漆黑的眼眸,漆黑古树下的缕缕森然鬼气似有感应,骤然停顿凝在树下的那方寸空间中。
虽说停顿,也不过是一息间的事,漆黑的眼眸暗了暗,随着她缓缓抬臂,一指隔空点出。
平日里本就洁白无瑕的手指,在这一刻,却是血色尽褪,带着诡异的惨白。
那树下的森然鬼气嗡嗡颤动,千丝万缕的交缠在一块,形成一股巨大的麻花般的气流,朝着她的指尖汇聚而去。
第两百五十九章:收服鬼婴
失了鬼气保护的两只鬼婴,就这样暴露在日头之下。
它们眼眶骤然大睁,浑身痛苦的战栗着!
咔咔咔!!!锯齿般的牙齿上下疯狂的打着颤。
口中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血红的肌肤正迅速如雪般消融,血红的液体顺着它们的身体缓缓滴落。
月儿背后墨色长发无风狂舞,左手取出陵天苏曾经见过的万鬼鼎,鼎身刻绘着无数青面獠牙的厉鬼图案。
随着月儿一声厉喝,一把没有实体的小伞自鼎内飞出。
这把小伞成虚影状态,迎风就长。
飞升自那阴魁树上方之时,伞身骤然散开,遮天蔽月般的覆盖住了下方巨大的黑树。
没了阳光照遮的阴魁树显得愈发的漆黑。
而树下两只鬼婴在那把巨伞的保护下,不再凄厉挣扎。
只是目光狰狞不善的看着不远方的月儿。
月儿指尖的浓郁鬼气逐渐相融合。
原本常人所看不见的鬼气不断融合挤压,渐渐的,指尖前段的空气中形成一团宛若实质般的黑色团体。
将苍白的指尖轻轻递入进那黑色团体之中。
光滑的球面如同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之中,荡起层层涟漪。
月儿微微的凝眉,指尖传来隐隐如同带着利牙的无数小鱼啃食一般的疼痛。
面食却不露声色,指尖微晃,便带离了那由万千鬼气凝结的黑色球体。
手指虽脱离黑色球体,却依旧藕断丝连,苍白的指尖带出一缕黑色丝线。
月儿左手万鬼鼎不知何时收起,右手虚影连绵不断。
只见一双洁白的手荡出无数完美的弧度,而那根丝线却始终不断。
随着她的动作,勾勒出陵天苏方才在地上所绘的那个符咒。
随着符咒的逐渐成型,刚安静下来没多久的鬼婴面上的表情再度扭曲了起来。
挣扎的力度比方才陵天苏在地上所画符咒时更甚!
它们眼中充满的惊怒,血口大张,愤怒的尖叫起来!
身体内部涌出的鲜血随着它们过激的情绪而蒸腾出邈邈血雾。
月儿手速越发的急快,那根黑色丝线不断的被拉扯而出。
眼见那黑色团体逐渐变小,直至完全消失。
符咒即将收尾之时,最后一抹黑色丝线自指尖脱落。
月儿没有急着收回手指,指尖顺势划过丝线尾端。
指腹裂开一道锋利的小口,殷红自切口渗出,却未滴落。
逆流而上成一道小型血幕,被凌空伫立的符咒尽数吸收。
漆黑的符咒转变成一种难以明说的诡异暗红之色。
阴魁树上分停驻的巨伞忽然缓缓旋转起来。
月儿诧异的微微抬头,神色有些不解的看着那把巨伞。
“啊!!!!!!!!”
两只鬼婴整个头颅都开始扭曲。
皮肤仿佛被一股无形强大的力量挤出无数被开水汤过的褶皱皮子。
一身气势节节攀登,半睁未睁的眼睛顿时瞪的如血色铜铃般大。
它们上方的树藤咯吱作响,吊着它们的身体也下滑了几分。
显然那黑色树藤就快坚持不了多久。
月儿却不动声色,依旧抬首看着那把巨伞。
不解于她分明没有下令,那把伞为何会自行转动起来。
不仅如此,在转动期间,那伞下竟然挥洒出星星点点的黑色光尘。
如同细密的蒙蒙细雨,毫无重量般的散落至阴魁树下。
月儿惊诧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显然是这符咒带来的异象,本以为这符咒是鬼道大修遗留下来的聚阴符。
可如今这符?不仅对那鬼婴有绝对压制性的作用,居然还能影响到她的魂幡伞。
魂幡伞是她亲手炼制的治鬼玄器,其中玄妙之处,她无不知晓。
可如今这异象,她却是闻所未闻。
那黑色的星辰粒子是从何而来?
她的伞又为何会自行运转?
星星点点的黑色光尘洒落而下,仿佛无处不在。
看起来虽无一丝重量,但当那细密的黑色光尘飘洒至鬼婴的头顶上,脸颊上。
那模样凄惨挣扎的鬼婴头颅猛然一僵,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瑟瑟发抖起来。
就当众人都不解为何这鬼婴会惧怕这细微的光尘之时……
只见鬼婴那成方圆形状的头顶。
“啵”的一声,发出如同水泡破裂的一声轻响。
随即鬼婴头顶上的两粒黑色光尘以着极不起眼的细微动作,左右向左右下方微微拉低一丝。
看似毫无力量的黑色光尘,却是将那鬼婴那强悍的头顶肌肤硬生生给撕扯出一道小口。
鬼婴不敢有一丝挣扎,两双猩红的眼珠子硬生生吓成了斗鸡眼的模样。
皱巴巴的血脸挤成一团,看着竟有几分可怜的意思。
陵天苏眼神微微凝起,因为他发现,那黑色的光尘看似是从鬼婴的皮肤上滑落。
可他分明在那黑色光尘触及鬼婴肌肤之时。
那一瞬间,便深深的嵌入道了鬼婴的皮肤当中。
而那裂开的一道口子,则是被深陷皮肤中的黑色光尘给强行撕扯而成的!
月儿神色复杂的看着身前不远处凌空而立的暗红色符咒。
她现在可以十分肯定,这符咒绝非来自人间之物!
黑色的光尘看似如同雨滴一般,顺着鬼婴的头顶还有脸颊,缓缓的滑坠着。
然而,那鬼婴脸上如同老褶子皮般的表层肌肤如同老蛇蜕皮一般的,竟然硬生生的给无数黑色光尘强行剥落。
露出了内里惨白血色尽失的肌肤。
鬼婴痛苦的痉挛着,口中开始吐着黑色沫沫,诚然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陵天苏大吼一声,道:“月儿姐姐!快些将那符咒打入至它们体内!”
因为他听到了铃铛里溯一的急吼声。
若是再不行动,那两只辛苦了老大半天的鬼婴可就要生生被折腾死了。
月儿陡然回神,屈指隔空一弹。
身前凌空伫立的符咒微微一震,便如同一张暗红的铁网一般,朝着那两只鬼婴笼罩而且。
当符咒触及鬼婴肌肤的那一瞬,它们身上的老褶子皮也彻底脱落。
鬼婴们睁着惊恐的双目,瑟瑟发抖着。
没了那层皮的保护,它们内里的身体便脆弱得跟灌了水的豆腐一般。
只要它们头顶上方的那把巨伞消失,受到人间阳光的照射。
哪怕只有一瞬,也足以让它们烟消云散,万劫不复!
而又如何能够抵抗得了这古老而又强大的符咒!
所幸溯一所传符咒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让月儿能够将它们彻底收服。
虽然看似声势浩大令人窒息了些。
但当符咒真正落在它们的身体之上时,却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它们体内,仿佛一切都是虚幻一般。
两只鬼婴茫然的僵在那里,身体上的痛楚竟然瞬间消失。
惨白的头颅以及苍白的肌肤恢复出淡淡的血色。
而它们二人各自的印堂之上,分别多出了一个黑色的‘尘’字。
两只鬼婴的肌肤不再是血红之色,而是如同寻常婴儿的肤色一般。
除了没有身子没有手脚以外,看起来倒也没方才的诡异之感。
月儿睁着眼睛,看着前方吊在树下的两只鬼婴。
它们眼中的凶厉,狂躁等等情绪逐渐消失,
眼中凶色尽褪,留下的,只是两双红白分明的大眼睛。
这一刻,她分明感受到她与那两只鬼婴之间,出现了某种若有若无却十分密切的关联。
而那两只鬼婴,看向月儿的眼神却是从不曾见的亲近之色,
它们咿咿呀呀的晃着仅剩的白嫩脑袋,冲着月儿咧嘴咯咯笑着。
香儿却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心中悚然的想着,这两个小 逼崽子,该不是整了这么一出,把月儿当成它们娘亲了吧。
我的个乖乖,虽然它们如今的模样没了方才那般凄惨。
可依旧没身子没手脚的就一颗大肥脑袋,看着实在是有些膈应啊。
香儿愁眉苦脸……
月儿却是眼神微动,对于两只鬼婴突如其来的亲近变化,她如何感知不到。
此时此刻,这两只来自三途河界的鬼婴竟然让他生出一种就像是以前被自己收服的游荡小鬼一般。
只要她一声令下,莫敢不从!
此番想着,月儿在心中默默的下了一道指令。
果然,下一刻,两只鬼婴收敛住自己面上的笑容,神情无比庄重的齐齐向左边方向一荡。
很好……
月儿心情愉悦的勾起了唇角。
这符咒的效果竟然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右……
为了不出纰漏,月儿又无声的下了一道指令。
唰唰……
两个小家伙十分迅捷的又往右边荡去。
月儿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看着陵天苏笑道:“看来少爷捡来送月儿的礼物果然十分不错。”
陵天苏干笑两声,见月儿成功收服了两只鬼婴,心中的警惕也随时淡化。
不再站在月儿身后防止突发变故,也不接话。
一溜烟便如同香儿那般,窜入房内,躲在香儿身旁,口里念叨着:“这天是挺冷的。”
说完更是不由分说的扯了香儿身上的一角棉被,把自己的身子也裹得严严实实的。
月儿呵呵一笑,朝着天空上方伸手一招。
那把没有实体的巨伞停止了旋转,咻的一声收起了伞面。
黑色光尘也随之消失,巨伞以着极快的速度迅速缩水着,化作一抹流影,消失在月儿的衣袖之内。
(ps:这几天状态很好,晚上还有一更。)
第两百六十章:鬼婴的来历
月儿来到阴魁树下,平静的看着如同两个吊死鬼的鬼婴。
伸手便要解开它们头顶上的树藤。
只是那树藤直直的深插入它们的脑袋瓜中,倒真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见月儿靠近,两只鬼东西顿时来了精神,欢实的摆荡着身体。
似乎是感应到月儿的意图,它们紧紧咬牙。
感觉开始卯足了劲儿,一副便秘已久正强行努力加油的模样。
头顶上方顿时传来簌簌的树叶摩擦声。
月儿不解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还未等她抬头。
只听得上方传来“崩……崩!”的两声类似于钢铁崩断的声音。
黑色树藤自阴魁树上齐根而断。
月儿只见眼前两只鬼婴直线坠下,其头顶仍旧连着那个禁锢它们的黑色树藤。
而方才如钢铁崩断的声音竟是它们生生的挣断了这阴魁树的树藤。
月儿好奇的睁着眼睛看着地上两坨又白又圆如同馒头般的鬼婴。
它们冲月儿咧嘴一笑,然后做出一副呕吐状,嘴巴张得老大老大的,白眼皮儿只翻。
“呃……你们怎么了?”
月儿满头黑线,不明白这两个小家伙是要闹哪样。
“呕……”
“呕……”
像是回答一般,两只鬼婴干呕一声,猩红的舌头吐得老长。
而后…一根根须状的黑色藤须自它们口中踊跃而出。
藤须十分密集且数量多,如同拧麻花般相互交缠而出。
“……”
即便是月儿长年接触惯了奇形怪状的鬼物厉鬼。
如今也被这口吐须须的重口味画面给恶心得不行。
皱眉连退几步,但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它们。
她想看看这两个恶心的小家伙受了那不知是何等神秘符咒后,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惊喜。
随着两只鬼婴的呕吐动作,口中所吐的黑色藤须愈来愈多。
月儿发现那藤须的模样十分眼熟,就如同放在吊着它们的黑色藤蔓是同一材质一般。
只是更像是被分解成了无数根须的藤蔓丝絮的模样。
视线微挪,正如月儿所料想一般。
深插鬼婴们脑袋顶内的那根黑色藤蔓正仿佛被它们吸收一般,正缓缓的缩减至它们体内。
月儿眼眸微动,果然它们所吐的,就是那阴魁树的藤蔓。
粘稠泛着难以明说难闻味道的口水,沾着那黑色藤须疯狂涌动着。
一眼看去,就仿佛无数黑色须虫扭动而出一般,不禁让人头皮微微发麻。
被吐出的黑色藤须忽的朝着它们身下涌去。
尖锐锋利的藤须顶端深深扎入两只鬼婴的头颅下正方。
扎得很深,却不见它们面上有丝毫痛苦的表情。
而是继续艰难的吐着根须。
此刻看来,倒还真像是不知疲惫的春蚕一般勤劳的吐着丝。
终于,通过它们的不懈努力,头顶上方的藤蔓尽数被它们吸收至了体内。
随着一声强烈的干呕,它们终于吐出最后一道藤须。
黑色藤须最开始吐出的须尖顶端是深深的扎入了它们的头颅下方,就代替了他们原来的脖子部位。
而紧接着涌出的黑色藤须则交织不断。
慢慢形成一个婴儿的身子,婴儿的双手。
最后吐出的尾端,则恰到好处的形成了婴儿的双脚。
鬼婴做完这一切,仿佛消耗了极大的气力,满头大汗却仍不忘冲着月儿咯咯的笑着。
黑色的脚丫子用力一蹬,躺着的小身子立即就蹦了起来。
张开肥肥的树藤双手求抱抱。
更是迈着小步跳的围着月儿转圈圈。
许是心中仍有些畏惧,也仅敢近距离的围着她打转,却连月儿的一块衣角也小心翼翼的不敢碰。
月儿终于明白它们这么辛苦一半天的主要目的了。
惊得是合不拢嘴,因为在她的认知当中,从古至今,还从未听说过鬼婴生长过出身体的。
虽说那新生的身体手脚终归不是它们自身浑然天成,而是借助了阴魁树藤蔓的力量而形成的。
但鬼婴,生来便只有头颅不见身子,这是千古以来不曾改变的定律。
就如同那黄泉河畔的彼岸花一般,只见花不见叶。
鬼婴的名字,源自于三途河界里横卧生长的一颗血婴树。
血婴树模样看上去像是一颗硕大的果树。
但此树足足身长八百里有余,无数树干延伸。
而那无数延伸的树干之上,生长出的却不是果子,而是无数血红的婴儿头颅,名为鬼婴……
鬼婴的形成,是由人间那些还未出生睁眼见过那世间的夭折婴儿的怨念所汇聚。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间的修行者们并不知道鬼婴的存在。
因为在那三途河界内,并未有那血婴树的存在。
故而即便有着绵长的怨念飘荡至这阴界的必经之路也无从留下。
任由这怨念消散在轮回之中。
到了后来,许是阴界的鬼王闲的蛋疼,以自身的至阴之血培育了无数颗血种。
本来也是想着拿这些血种种植一些新鲜玩意出来玩玩。
却不曾想阴界的泥土根本不足以养活这血种,他也不是没有采集人家不少灵土,但却往往种出来的东西死的更快。
鬼王却是个不死心的性子,偶尔闲来之时便会试图种上两粒种子。
久而久之的,腰间的香囊里,总会挂着一袋慢慢的血种。
后来血种意外洒落至了三途河界。
据传闻,是因为找了一个小情人背着自己正妻偷吃。
结果被那正房逮了个正着,其中做奸在床的戏码在阴界当年传遍了好几个版本。
被老婆生生追杀到了三途河界,打斗途中,这才不甚将那装有血种的香囊打落至了三途河界。
那血种本就难以存活,平息了后院起火之事后,鬼王也没有将此时放在心上。
不过却在短短十日后,那三途河界内,竟然生长出了一颗血红小数。
树干,树枝,树身,树根,树叶皆为血红之色
即便是阴界的人见了,不禁心中都生起了一股子悚然之意。
而这位鬼王大人却是奇葩过人,见此不仅不觉得不妥,反而大喜过望。
更加不准手底下的人私自挖掘了这血树。
经过万年时间的沉淀,那三途河界内的血红小树无人打理,便如同野草般自行的疯狂横卧生长。
占据了三途河界整整八百里河域,成了一颗令人望而生畏的参天巨树。
不仅如此,那树中竟然结出了无数果实,而那果实却并非寻常果树所结的普通果子,而是一颗颗鲜红的婴儿头颅。
没有身子没有手脚,无法自行挣脱那血树的束缚。
唯有等到瓜熟蒂落彻底成熟之时,才会自行从那树上落下。
血树结鬼婴,故而取名血婴树……
但成熟落下并不意味着拥有了自由。
血树树身庞大,不少生熟的鬼婴落在了粗大密集的树干之上,却再也离不了身。
那树干如同泥潭一般,将它们深深吸陷其中,只留下一张婴儿的脸庞在树干面上哇哇啼哭。
有的看似幸运者,掉落之时选好了方位,自树干的缝隙间坠落,落到那三途河水中。
可那三途河水又岂是反间的寻常河水。
想要顺流飘荡至安全的地方又怎么可能。
三途河水内,阴灵无数,河水具有腐蚀万物之能。
鬼婴虽说出自那血婴树,却全然没有血婴树那般适应三途河水的能力。
一旦触及河水,便被消融得连骨髓都不见了,还不如被那树干所吸收,苟延残喘着。
即便是鬼王,见此异象,也不知是和缘故,竟然生出了这种怪异的鬼娃娃。
时隔多年,才渐渐明白。
是人间弃婴死于非命而产生的怨念顺着三途河水飘荡至此。
原本该随着时间的流散,却因为多出了血婴树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将那无数怨念吸收,积少成多,作为养分,竟然结出了无数血娃娃。
阴界有巡逻阴兵,稍有不慎着,卷入那血婴树的生长范围内,极其容易被血婴树藤生生缠死。
然后扔送至那树干之上的鬼婴口边。
它们也不挑食,来者不拒,竟是将那些个阴兵们嚼碎吃下,连渣子都不剩。
期初,还是由血婴树藤悄然将那些阴兵无声缠死,再送于鬼婴们吃下。
虽有阴界上层者们隐隐察觉阴兵的数量不对,但死去的不过是些小鬼,小石子惊不起多大的波澜。
但到了后来,吞食了阴兵的鬼婴们连通着血婴树。
血婴树生长得愈发的繁茂,所结的鬼婴也是密密麻麻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随着鬼婴数量的增加,它们的食欲愈发的难以得到满足,嘴巴也变得更加的挑剔。
感知到鬼婴们居然要求吞食活着的阴兵,血婴树变本加厉,抓捕阴兵的数量越来越勤。
且不直接缠死,而是缠断它们的四肢,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活生生的送到鬼婴们的嘴边让它们给生嚼了。
活着的阴兵自然感受得到被人生吃的痛苦。
从此,血婴树八百里范围内,惨叫连连,血雾弥漫不散,倒真像是活生生的地狱场景。
事情很快便传到了鬼王的耳朵中。
鬼王 震怒,心知事情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下令命百万阴兵连根铲除血婴树。
虽说血婴树不过是他当年心血来潮,随手创造的血种所化。
能够生长至如今的规模程度,他心中仍有自豪之情。
第两百六十一章:阴界往事
但在这阴界,他是王!
阴兵则是他的臣民,若是连臣民都送于这血婴树了,他还有何颜面在此界称王!
于是忍痛下令!
谁知!事情早已远超这位鬼王的预料。
百万阴兵,惨败而归!
鬼王 震怒!亲自出马,试图连根拔起那血婴树。
谁知经过万年时间的沉淀,血婴树的根须早已深深驻扎入了三途河水内的地底深处。
而三途河界却是整个阴界的命脉所在,若是强行挖掘连根拔起那庞大的血婴树。
阴界居民,焉能有存!
但若是不连根拔除,直接毁其表层,也是无用之功。
鬼王再三衡量,终究是没能下得去手。
既然不能毁其血婴树,那么便只能封其血婴树了。
鬼王下令,严禁阴界之人靠近那血婴树。
更是派了重兵把守三途河界,不让闲杂人等靠近,以免送了性命。
希望血婴树没了阴兵的肉身供它进食,能够将它活活饿死。
不过显然这想法是天真的,一个能够存活于三途河界中的血婴树,又如何会轻易的衰败。
虽然没有了食物的养分,但凭借着人间流转下来的怨气,血婴树依旧常开不败,只是鬼婴的产量明显下降了些许。
如此一来,阴界重新回归安宁。
直到有一天,妖界妖王之子被人杀害,命丧黄泉。
妖王率领大军一举杀到阴界,狂妄姿态,竟要强夺回爱子残魂,行那逆天之术,将爱子复活。
可阴界有阴界的规矩,若是魂魄没入这黄泉倒还好说,你能够将他复活那是你自己的本事。
但如若入了这黄泉的魂魄,不论你生前来历身份有多辉煌,都得乖乖排队,受那轮回之苦。
鬼王亦是个暴脾气,被人如此大张旗鼓的宣战到了家门口。
他哪里还咽的下这口窝囊气,振臂一呼,四方百万阴兵受命待战。
本做好了一番死战的准备,奈何左等右等,也不见妖界战士们一人的身影。
从宣战到决战,从来势汹汹变得安静如斯。
饶是精明的鬼王也不禁等得抓耳挠腮。
后命探子打听才知,那来势汹汹的妖族大军竟然硬生生的被阻拦至了三途河界,血婴树的另一头。
原本妖族大军想横跨这三途河界,彰显自身的意气风发。
奈何刚冒头进去的先锋队伍,却是被饥饿许久的鬼婴们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妖王大怒,挥军旗下,以为这是阴界为了抵御外敌的新手段。
妖族大军声势浩荡,将那血婴树生生得给毁了个七七八八,但自身兵力却也是伤亡惨重。
妖王心知夺回爱子残魂无望,便收兵撤离,回去重新造小人来弥补心中的丧子之痛了。
这情况的转变却是让鬼王着实高兴,高呼有此血树,何愁外敌来犯。
终于,血婴树在鬼王心中留下的那道芥蒂经过此事终于消失,暗道它简直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
下令赐封血婴树为阴界圣树,任何阴兵不得辱骂圣树,不得对圣树不敬。
得知血婴树被妖界举兵来犯,伤了元气,鬼王更是牺牲一万阴界实力不俗的鬼囚,来供血婴树恢复元气。
从此,血婴树的威名传遍了整个七界。
无人不知其血婴树的诡异之处,即便是强大的妖族,也难以攻克,可谓是一战成名。
本就强盛的阴界更是无人敢犯。
不过无人敢犯这一范围,却是不包括神族。
后来,也是不知这血婴树碍着了哪位神仙的眼。
居然触怒了虚无神界八大帝尊中排行第三幽冥大帝独女幽笙。
她一人独闯阴界,一身杀气不加掩饰,披星戴月自星辰中出现,无人敢拦!
即便是那鬼王也感到无比的头痛,竟是任由她将那血婴树上的万千鬼婴一剑荡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做完这些她仍不肯罢休,竟要生生掘地三尺,做那鬼王曾经不敢做的事,竟要将那血婴树连根拔出。
只是这样…阴界必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动荡。
鬼王如何能够忍受一个小辈在她头上如此撒野,正要发作。
却被刹那降至的幽冥大帝亲临而此,直接将他那癫狂到失去理智的女儿强行带走。
血婴树再次受到重创,却依旧顽强的活着。
…………
这是月儿修习鬼道之时,所了解的阴界史记,依旧血婴树的诞生种种。
在她的认知中,从未听说过鬼婴能够自行创造出身体手脚。
而如今这两只,可谓是鬼婴中的另类了吧。
虽然如今这两个鬼东西成了她的鬼奴,而且与它们之间更是多了一丝看不见的关联。
但对于这种以食人为生的鬼婴,月儿依旧是提不起半分的喜爱之意。
也仅仅只是将它们看做了一个十分好用的助力罢了。
看着在她脚边欢腾不断的两只小家伙,月儿面上没有出现香儿所想象的初为人母的慈爱表情。
她眉头微皱,眼睛眯出一个并不柔善的弧度,其中散发着冷冷的光芒。
欢腾的两只鬼婴顿时身子一僵,不敢再动弹一分,跪扒在地上有些委屈的瑟瑟发抖。
月儿薄唇微启,显得有些无情的道:“离我远些!”
两只鬼婴顿时受到惊吓一般,黑色的手脚并用,簌簌的向后爬起。
一副诚恐不安的模样让香儿看了都有些心生不忍。
月儿却是依旧无动于衷的表情,视线微微向左方飘去。
那里有着一座金鼎,是叶王府早年遗留下来的,算不得什么珍贵的东西,就是除了重,还是重。
放在那里无人去动,竟自己一寸一寸的重力压迫下,深入了地底之中,露出两只光秃秃的鼎耳在土地表层。
香儿与月儿她们二人闲来无事坐时,也拿过那金鼎打发打发过时间。
试图将那深陷地面多年的金鼎一举拔出,奈何即便是她们二人一同出手,也撼动不了半分。
月儿若有所思……
香儿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看好戏的陵天苏,道:“少爷,你说那两个丑娃娃真的就这么被月儿收服了?”
陵天苏故作嫌弃的挥手打掉她作怪的手肘,?茸斓溃骸翱刹皇锹穑吭露?憬憧刹槐认愣?憬阏?沼问趾孟校?臼伦拍亍!?/p>
香儿顿时不满了,伸手就要去捏他耳朵。
奈何陵天苏已经不是当初没长个儿的小屁孩了。
经过入世的这段时光,个头已经高了香儿整整一个头,见此熟悉的动作,陵天苏极为轻巧的就避开了她的小手。
香儿扑了个空,挫败的收回了手,道:“少爷欺负人,香儿使刀的本事也好着呢,哼,不就是个子见长吗,若是姑奶奶我动真格的,还不是任我搓圆捏扁。”
陵天苏失笑道:“是是是,香儿姐姐说的是,那待会儿得空,可要好好将那血月刀给少爷耍耍看。”
香儿其实很好哄,一记小小的马屁便将让她心情大有好转。
嘴角分明已有上扬的趋势,却偏偏故作不以为意:“我又不是猴子,凭什么说给少爷耍就非得给少爷耍。”
陵天苏呵呵一笑,道:“当然了,还得看香儿姐姐的心情不是。”
沉寂片刻的月儿终于有所动作……
春葱玉指指向那深入地底的金鼎,冷声下令道:“去!你们俩想办法给我把那地底中的鼎拔出来!”
她口中的你们俩自然不可能是香儿与陵天苏了。
月儿从来不会用这般命令的语气与他们讲话,而被命令的对象,自然就是匍匐在地上的两个小家伙了。
得了命令的像只鬼婴顿时来了精神,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恩宠一般。
十分利索的从地上爬起,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大摇大摆十分?n瑟迈着黑色树藤而制的小肥腿走到那尊金鼎地面旁。
婴儿的脸庞上还极为人性化的互相使了一个眼色。
跺了跺小脚,一阵扭脖子肉手腕,一副运动前的准备动作。
可惜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小家伙的手脚是阴魁树的树藤而制,根本不可能存在关节部位的存在,此举完全是多余的。
月儿有些不耐,冷冷的“嗯?”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音不重,却是寒意十足。
鬼婴们与月儿之间有着无形的联系,第一时间便贴切的感受到了这股子寒意。
两只肥硕的婴儿脑袋狠狠的抖了抖,不敢再继续显摆自己有了身子这个事实。
黑色的短小手指深插入泥土大地之内,虽说在这院中,是泥土地。
但这遍地的泥土绝不松软,却是十分密集紧凑的。
整个金鼎已经全部没入了这地底之内,独留两只鼎耳镶嵌在地面表层。
两只鬼婴分别牢牢扣住这鼎耳,面上又是一副便秘已久的表情,看着就让人十分蛋疼。
轰隆隆!!!
地面土地层层龟裂,黑色藤蔓而至的身体根须再度游走起来,如同无数蜿蜒的黑蛇,一圈一圈的将它们身体壮大,看起来肥壮不堪。
鬼婴额间的那道黑色尘字忽明忽亮,只见得两只鬼婴同时用力的抬了抬手臂。
那深陷地底的金鼎便如同兔子拔萝卜般简单的冒了一个苗头。
不过对于它们而言,它们记得月儿的命令是整个鼎全部拔出,这般程度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两只鬼婴又互相使了一个眼神,然后做了一个深蹲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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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二章:新得了名字
黑色的小手已然紧紧的拽住金鼎的鼎耳,奋力一跃。
两只小小的身子如同离弦之箭高高跃起,一双手稳稳的拖住那只耳鼎。
大块的土屑以及深埋地底的草根在这股巨力之下,连扯而出!
飞泻在半空中的泥土草屑飘散着一股沉埋已久的微弱腐朽之味。
金鼎瞬间脱离地面,这才露出全貌。
金色的鼎身长年掩埋于地底,表层布满了泥垢以及斑驳锈迹。
但这鼎却是十分巨大,两只鬼婴将这金色巨鼎硬生生翻转了一个面。
倒着高举于顶,巨大的鼎身仿佛将它们头顶上方的光线尽数遮掩了一般。
地上的大洞内尚冒着丝丝的地底清水,滋润着其中黑色的泥土。
两只鬼婴咯咯的开心笑着,两只黑色的小脚丫子在空中来回一晃,就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它们丝毫不吃力的举着金鼎,落地之时,竟未发出一丝声响。
就连方才强行拔出金鼎而导致的松软土地,也仅仅只是微微陷下半分罢了。
月儿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陵天苏神情微微凝重,暗道这鬼婴好生厉害。
这力气恐怕都要大过多数刚入境的安魄强者了吧。
虽然新得了两个如此强大的助力,陵天苏相信溯一的符咒,见此情况,这两只小家伙恐怕一生也不可能背叛月儿了。
但是越是如此,陵天苏心中愈发的产生一丝不安。
这鬼婴如此诡异,又是三途河界的产物。
按理来说,根本无法离开三途河界。
那么…冥族之人又是如何得到这鬼婴?又是如何将它们带离三途河界的呢?
逃离的冥族之人手中……是否还有其他的鬼婴。
鬼婴的诡异,不正映现这冥族人的诡异及手段通天吗?
在陵天苏心有所想之际,香儿却是惊得合不拢嘴,被子都掉地上了。
她可是记得她曾与月儿两个人都难以将那金鼎抬出。
这两个貌很惊人却生得小巧的小家伙们居然如此的就将之拔出了,这是什么怪物啊!
陵天苏无奈的捡起被子,拍去上头的灰土,重新裹盖在她的肩上,伸手又将她惊呆掉的下巴给安回原位。
两只鬼婴倒举着鼎,撒着丫子在院内欢腾着。
献宝似的将鼎举到月儿身前,一高一低的来回抬动着,示意自己好轻松。
对于鬼婴们的示好,月儿面色的冷色并未丝毫融化。
不知为何,她是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两个小家伙,思索片刻,又重新下了一道命令。
“你,松开,交于它一个人举鼎。”
月儿先是指了指右边那个,让其松手。
右边的鬼婴不敢不从,毫不犹豫的当下小手就离开的鼎耳。
左边那个鬼婴脸色蓦然涨红一片,巨大的金鼎失去平衡,斜斜的向着右边倾倒而去。
月儿脸色一冷,道:“不准倒!”
左边那只独自一人苦逼巨鼎的鬼婴狠狠咬牙。
左手用力死死的扣住鼎耳不放,右手却是离开了鼎耳,想右方鼎身狠狠一拍。
“铛!”的一声金属重鸣响声。
黑色树藤小手与鼎身相撞瞬间,荡出重重无形环形气浪。
那坚固的鼎身深深凹陷出一个小小的掌印。
手脚上的黑色树藤游走的愈发迅速了。
鬼婴眼睛充血般的通红,咬牙暴吼一声,竟然硬生生的将那金鼎强行的稳住。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月儿这才下令,让这只鬼婴将金鼎交于另一只。
另一只鬼婴的表现则也十分令人满意,竟以同样的方式将这座金鼎举起了。
月儿终于不再为难它们,这才宽容大量的让它们放下金鼎,允许它们稍作休息。
放下金鼎后,两只鬼婴明显对月儿产生了深深的畏惧之情。
但丝毫不影响它们想要与月儿亲近的心情。
只是因为那道畏惧,不敢让它们靠近罢了。
它们像脱水已久的小狗一样趴在地上喘息了片刻,便再度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
陵天苏拍手叫好道:“月儿姐姐厉害啊,三两下的功夫就将这两个小家伙给收服了。”
月儿面上的冰冷淡去,笑道:“哪里是月儿厉害了,分明是少爷的运气极为厉害,捡了阴魁树又捡了鬼婴,就连上古失传不知是何来历的驭鬼符咒都给捡来了。”
说话间的功夫,陵天苏便已经从房中走出。
两只鬼婴见他接近月儿,顿时龇牙咧嘴一副凶悍模样,张嘴做咬。
陵天苏可没忘记这两只小家伙牙尖嘴利的厉害,上次就咬了他那么一小口,就差点要了他小命。
对于这两个小家伙,陵天苏可是不会有半分好脾气的。
直接飞起一脚,带出两道残影。
将那两只鬼婴踢出去好远,口中还骂骂咧咧道:“两个小 逼崽子,上次咬了小爷我一口还没找你们算账呢,还敢对我露牙,要不是看在你们对月儿姐姐还有点用,早弄死你们了。”
月儿脸色一沉,终于知道她对于这两只鬼婴的无名厌恶是从哪里来的了。
感情少爷被这两个小家伙咬了一口。
那还得了!
虽然这鬼婴咬人不咬皮肉,咬在身上看不出任何外伤,但偏偏这才是真正诡异可怕的地方。
因为它们真正咬着吃下的,是人的神魂。
一个人的神魂来自于魂魄,两者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肉身上的伤口用药物便可痊愈。
但神魂上的缺陷却是难以弥补的,若无良机恢复,那便是影响终生的隐患。
“难怪今日我见少爷你体内的气息游荡的有些奇怪,原来是神魂有损。”
月儿眼中杀机暴起,冷冷的看着地上两只鬼婴。
一道饱含杀机的冰冷意念传出,两只鬼婴顿时有所感悟,一道锐利如尖锥一般的利刃似乎要将它们贯穿!
它们全身感到一阵痛苦的颤栗,无力地倒在地上抽搐着,显然生死都在月儿的一念之间。
月儿可不管它们实力有多强,对她有多大作用,只要伤了少爷,那就得付出代价!
香儿也是一阵小跑过来,肩上的棉被都不知扔到哪去了。
手中握着血月刀,磨刀霍霍,小脸含煞道:“什么意思!这两个丑东西还吃人神魂,居然还咬了少爷!真是找死!”
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同情之意。
陵天苏可不想折腾了大半天成了瞎忙活。
月儿之所以能够一眼看出他的神魂不对劲,无非是溯一给他的碑竹他还没来得及服用。
一来是太硬了,他咬不动。
二来是那碑竹是溯一从屁股蛋里厚厚的体毛里拿出来的,散发着浓烈的大叔体味。
实在是下不去口,准备多放些时日去去味。
“别别别…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两个小家伙日后还有大用,咱们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可别给折腾死了。”
听到陵天苏发话,月儿这才收了意念,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两只鬼婴。
冷冷道:“你们两个记住了!少爷是我的主子!我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若是敢再对她不敬!可休怪我让你们重回阴间!”
两只鬼婴哪敢不从,忙不迭送的使劲叩首,痛哭流涕。
香儿见其这副模样,脸色稍缓,这才将血月刀重新归鞘。
陵天苏见气氛冷了下来,笑道:“好啦,别这么紧张,就咬了一小口,并无大碍,话说月儿姐姐既然已经收服了这两只鬼婴,咱么也不能一直就这么鬼婴鬼婴的叫它们,要不给取个名字吧。”
月儿向来是对于自己讨厌的东西都是厌恶到底的,对于讨厌的东西态度更是随意的。
她冷笑一声道:“贱命好养活,一个就叫小 逼,一个就叫崽子好了。”
香儿怔了怔,看着月儿,真想问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陵天苏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小 逼?崽子?
刚刚他上来给那两个小家伙飞起一脚时好像就是骂了这么一句吧?
月儿这也忒随意了些吧?
还说贱命好养活,可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贱了啊。
崽子还好说,有那么一丝可爱的味道。
可那位叫小 逼的鬼婴也太可怜了吧。
这名字,简直是一言难尽啊……
“这样不太好吧?”陵天苏有些犹豫的问道。
“有何不好,它们说不定欢喜得很,不信可以问问它们,小 逼,崽子,你们欢喜不欢喜我赐于你们的这个名字?”
月儿居然一本正经的向他们问道。
得了新名字的小 逼和崽子哪里敢造次,满脸堆笑的点头,表示自己十分欢喜。
“看吧,它们果然很喜欢。”月儿淡淡道。
陵天苏:“……”
香儿:“……”
月儿见它们如此乖巧,终于不再继续为难它们,道:“行了,没你们什么事了,自己去玩吧,记住,不许伤人,不许出这院子。”
小 逼和崽子发出欢愉的叫声,一阵小跑,便跑到方才还禁锢它们自由的阴魁树下。
眯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吸着阴魁树下自行散发出的鬼气,一脸的享受。
月儿好似想到什么,这阴魁树的阴气太重。
若是放置在这院中不管,怕是过些时日,这院内的阴气便会逐渐扩散,笼罩至整个叶王府。
到时候说不准还会引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便又会成了一桩麻烦事。
第两百六十三章:魔刀封印
她们与少爷不同,并非王府中人。
虽说是少爷的婢女,一同入了这王府。
称不上是寄人篱下,但终究身份与常人不同。
在加上叶公对于陵天苏的生母身份极其敏感,导致了二人在这王府之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疏离之感。
若是再因为这阴魁树的缘故给府中的人造成了其他的麻烦,终究不算什么好事。
月儿从空间戒内取出四张空白的黄符纸,用力挤了挤指尖尚未结痂的伤口,渗出缕缕鲜血。
将空白的黄符纸分别用鲜血绘出一道简便的符文,挥手一洒。
此时院内风声停歇,但那四张符纸却如同被一股强风带出,分别飘洒至院角四方,紧贴地面。
陵天苏抬首,因为他看到符纸坠地的瞬间。
院内四周晕荡出一层层透明光晕,升腾至院子上方,形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将她们居住的整个小院尽数包裹。
阴魁树内所散发的阴气飘撞在那层光晕上,却如同烟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挡,难以飘散出去一分。
而有了这四道符纸的力量,香儿抖了抖身子,一直从早上以来,院内飘荡的寒意也随之散去。
虽然以她修行者的眼睛来看,院内仍是飘散着不少的鬼气,但是一想到有月儿在,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以适应了。
月儿回首一笑,看着他们二人道:“这样就万无一失了,这阴魁树还在生长期间,不如就交由月儿来种植,恰好小 逼崽子它们吃不得人间的食物,阴魁树内的鬼气刚好可以供他们进食。”
听到月儿一本正经的连着念出那两个名字,陵天苏只觉得心好累。
不过他却是也没有收回阴魁树的意思。
这阴魁树本就是连同鬼婴一起送给她的礼物。
“行,一切都以月儿姐姐。”陵天苏道。
香儿仰着脑袋,看着头顶上方的符阵结成,不由好生挫败。
“月儿,你这是何时跟树老头学习的法阵,居然与他药园内的阵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月儿浅笑嫣然:“就在你呼呼大睡的时候呀。”
香儿顿时气结。
“呵呵,开玩笑的,只是从前修习炼鬼一道时,也顺带这学习了如何画符,我可没有树爷爷那般对阵法感悟的天赋,只是见那阵图有趣,便依葫芦画瓢的记下了几道阵图,闲暇之时用以这黄符纸中,没想到竟有这般效果,倒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过其威力自然与树爷爷的精妙阵法无法相比。”
陵天苏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他一眼便看出那黄纸符中的端倪。
月儿不愧为南狐一族的天才人物,紧紧凭借着别人难以看懂的阵图,就以另外一种全然的方式发挥出了符纸的力量。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过是死记硬背下来的法阵的图案。
但若真的对法阵一窍不通,又如何能够加以用到符纸之中,并且发挥出这般功效。
提及到了狐树老头,月儿的神色明显的黯淡了几分:“可惜,如今却是无法再观摩树爷爷新研究的法阵了……”
香儿的脸色也随之黯了下来。
那日药园一战,虽然他们三人有幸逃脱,但狐树老头却没能跟着一起逃出来,落在了北狐长老手中,生死不知。
其实他们三人心中都十分清楚,即便狐树老头有着他的价值,有幸不死。
但落在了他们手中,也唯有沦为阶下囚的命,直至压榨干他身上的最后一丝价值未至,再如同一张无用的破抹布一般随手丢弃。
所以,别看如今他们的日子过得悠哉自得,但是他们的时间却是非常紧迫的。
因为族中,有着不少重要的人等着他们去救。
而香儿月儿心中更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平日里对少爷是形影不离,唯恐他受到一丝伤害的性子也不得不强行收敛。
因为她们知道,她们的存在非但不能为他保驾护航,反而还会成为他的致命伤害。
而且此时的陵天苏,真正需要的是,独自一人面临狂风暴雨来磨炼他的成长之路。
唯有这样的道路,才能够加速他的成长。
而她们,也唯有在陵天苏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努力提升这自己的实力。
而陵天苏今日到此,也不全然只是为了送这个礼物这么简单,更重要的,他是想让二位姐姐看到他飞速的成长,其实她们可以不必如此为他担忧。
“嗯,正是也办完了,咱们就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树爷爷要救,南族要复兴,但如今却绝不是最佳时期,对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本少爷的修为又突破了,如今可是比二位姐姐还要领先一步,二位姐姐可要努力不要被我后来者居上了才是。”
陵天苏没有刻意的掩饰自己的修为。
但香儿与月儿二人对于陵天苏都是保持绝对的尊重,自然也不可能无时无刻的去探查他的修为。
如今经得他这般提醒一声,二人这才陡然察觉,自家少爷居然已是凝魂巅峰境界。
且绝非那种刚刚入境不稳的模样,凝实的元力堪比入境几年一般。
香儿的下巴再次脱臼,久久不能回神。
月儿倒还好,她对陵天苏,自来有着绝大的信心。
虽然这进展有些令人欣喜的惊悚了些,好在她承受能力非凡,震惊了小会便恢复了常色。
她欣慰笑道:“少爷果真是了不起,看来我二人也得努力才是。”
近些日子,她们二人虽说没有怠于修炼,但更多的是专研自己新修的武器去了。
短短时日,便将血月刀与困龙鞭琢磨了个透彻,借此贴身武器,想必也能跟凝魂巅峰强者轻松的斗个不相上下。
这还是没有动用底牌的情况下。
不仅如此,月儿还重拾老本行,将扔了多年的鬼道之术重新温习起来,实力更是扶摇直上。
而香儿,别看香儿整日一副睡不够的样子。
但整日与之相处的月儿却是十分清楚,香儿绝不会在如此关键时期怠慢自己。
狐树老头尚在之时,曾经讲究出血月刀的精髓所在。
血月刀,是一把魔刀!
唯有心思纯净者,方可使用。
才不会被刀中蕴藏的魔气所影响心智。
当年陵千音将这把血月刀传给香儿之时,也是经过了再三的衡量,更是对香儿的性子考量了许久许久。
香儿性子洒脱烂漫,不会被世俗繁杂情感所束缚。
更没有像月儿那般经历过被人抛弃惨痛的情伤,正是成为血月刀主人的最佳人选。
但是陵千音心中也明白,即使再纯净的白纸也会随着时间的推演与世俗的情感经历而留下污渍。
她无法保证香儿日后是否能够一直保持这份纯净的心态。
毕竟她不会一直待在他们的身边,无法保证意外的来临。
如若香儿被血月刀魔气反噬迷失了自我,那终将是害人害己。
但血月刀的强大,只要能够掌控得当,终究为她们多了一层保障。
虽说存了一分私心,但为了以防万一,陵千音亲手将血月刀下了整整十道禁制。
将其中的魔气大幅度压制。
这样一来,虽然血月刀的威力大大下降,但以年幼的香儿来说,却是毫无危险性了。
只待她一步步成长,足以凭借自身抵御血月刀的魔力。
到那时,香儿自然而然也就能够看出刀中禁制的存在。
在随着实力的增长,一步步破除禁制,完全掌控血月刀的妙用。
但不要忘了,在族里头,可还有一位十分作死的狐树老头。
族中其他人看不出血月刀的怪异之处,但见识广博的老妖怪狐树老头却是能够发现其端倪。
当然,除了狐树老头,大长老狐奴自然也是早已看出。
只是他心思比狐树多转了那么一重,想着这血月刀既是族长亲手所赠。
那么刀上所下的整整十道禁制就不难推算出来是何人所为了。
狐奴自然不会去多管闲事,去研究那破除禁制的方法。
但狐树老头就不同了啊,一个脑子不转弯的货。
平日里也就种种草养养花,素来闲的蛋疼。
而香儿月儿二人又经常往他那里跑,少不了就要研究研究她们的贴身武器。
这一研究可就不得了,竟让他找出破解禁制的方法。
当然,没有香儿这个主人的允许,狐树老头自然不敢自作主张的私自将刀上禁制解除,唯有将那破除禁制的方法告诉香儿,不断的怂恿她去破除禁制。
虽然香儿亦是十分心动,想更加了解族长所赠的血月刀。
但终究对族长陵千音保持了绝对的尊敬与信任,没有听那老头的话,私自解开禁制。
可如今呢……
族也破了,人也亡了。
真正的家破人亡。
偌大的整个南狐一族,只有他们三人有幸逃出。
而少爷过于年幼,仅凭他一人,如何担任得起复仇的大任。
那日,在湖泊重找到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少爷,香儿是无措的,是彷徨的。
那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的无用感到沉重的压抑得快喘不过气来。
到了后来,她知道了月儿从未对她讲述过的过往。
她便发誓,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要保护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两人!
她亲眼看到了月儿重拾鬼道之术,可她呢?
她有什么?
有的只是未得解开封印禁制的血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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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四章:各自的打算
起初她还是有些犹豫的,不是因为那未知的危险性。
而是因为那时的血月刀并未修复,她不知道擅自解开那禁制是否会对血月刀产生什么伤害。
若是因为她的莽撞举动毁了这把血月刀,她会自责一生。
好在后来少爷带回了修复完好的血月刀。
从此香儿就变得无比嗜睡。
除了吃饭洗漱,偶尔的起床与月儿交流几句,再伸展伸展僵硬的身子。
其余时间大多都是在睡眠中度过。
月儿从未见过如此反常的香儿。
不过她心中隐隐的猜到什么,所以并未过多的询问。
就像香儿从不询问她是如何修炼鬼道之术那般。
这种沉默中的信任是她们二人多年形成的习惯。
月儿知道香儿是偷偷解开了血月刀中的一道封印。
也知道以如今香儿的实力去强行解开那封印会对她的身体造成多大的负荷。
她虽没有见到香儿近些日子苦于修炼,每日沉睡,但却是越睡越憔悴,越睡越疲惫。
眼底的乌青用脂粉都几乎掩盖不住。
而她体内隐隐难以掩饰的沉重伤势也是出现的莫名其妙。
但香儿的气息在狂暴与安静交替中与日俱增。
明显体内元力浓郁暴涨,修炼进度竟是以往的数倍不止!
月儿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但她无法左右香儿所决定的事。
二人之间更是形成了一种莫名的默契,月儿处于清醒的状态日以继夜的修炼驭鬼之道。
而香儿却是整日昏昏沉睡,血月刀从不离身,做着那永无止境的噩梦。
如今却听到陵天苏突如其来的突破消息,二人愈发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们必须活得表面上比任何人都要潇洒。
但却又要比任何人都要珍惜修炼的时间。
因为他们仅仅只有三人,若是稍有怠慢,如何能够撼动整整数十万北狐一族!
陵天苏交代完毕,就要离去。
月儿却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叫住他道:“少爷,明日能否回家一聚?”
陵天苏停下脚步,有些疑惑。
因为月儿从来不会向他提出这般要求,还是说明日有何要紧之事。
“明日有何要事吗?不如今日一并都交代了吧?”
不是陵天苏不愿与她们相聚,只是时间过于紧凑。
宫里头的那位国丈大人,他还没有去会一会,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而那顾然一案,也是十分令人头痛,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东奔西跑的了。
不等月儿答话,香儿抢先一步回到道:“少爷你也真是的,记性太差了,明日是你的生辰,你每年的生辰都是我跟月儿陪你过的,今年可不能例外啊。”
陵天苏微微一愣,心里突然感觉一阵热呼呼的。
是啊,自己的生辰他自己从来都记不住,都是她们每年提醒自己。
一次不曾忘记过,今年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她们依旧牢牢记得清楚。
他扯了扯嘴角,笑道:“如此小事亏得二位姐姐记得如此清楚。”
香儿鼓起脸颊不满道:“怎么能是小事呢,少爷你想想,以往每年你过生辰,都是一副小狐狸的模样,今年你却是成功化形,修为更是一日千里,明日的生辰将是你这一辈子最特殊的一个生辰了,怎么也不能不过。”
月儿道:“不错,虽然今年物是人非,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更不能过于消极,月儿知道少爷烦事杂多,明日不必急着回来,晚些,晚些回来可好?就让我们二人为少爷下一碗长寿面也是极好的。”
陵天苏看着她们二人,笑了笑道:“嗯,明日我会早些回来的。”
过了明天,就十五岁了吗?
陵天苏微微感慨,无论是在当初的南狐一族,还是在这大晋的永安城。
十五岁的凝魂巅峰都是极为少见了的吧。
若是狐奴爷爷还在,会不会因此为他感觉到骄傲呢?
如今的他,算不算是赶上了那北族天才牧子忧的脚步了呢?
这一切的未知……恐怕唯有等到他们真正见面的那一刻,才能见真晓了吧……
虽说因为院内多出的四道符纸,但那符纸中的力量明显是针对阴魁树散发的鬼气而去的。
陵天苏迈过院门时,丝毫不受影响的轻松的就透过了那层光晕离去。
穿过通幽小径回到正堂之时。
恰好叶公也下朝归府了。
只是现在叶公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手里握着方明黄色的小本,握得很小心翼翼却十分用力。
力度显然没有宣泄在那明黄色的小本子上。
手中青筋暴起,彰显着他此刻烦躁的情绪。
但他面上倒是无比平静。
另一只闲下来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
端起茶杯也不怕烫,举杯一饮而尽。
陵天苏眼眸微动,看着他手中那方明黄色的小本。
想来那便是陛下派他处理顾然案件的公文下达了吧。
真是迅速,看来叶公今日上朝也得了消息并且将公文带回。
倒也难怪他的心情不好了,自己孙子摊上了这桩麻烦事,心情能好得到哪里去。
陵天苏早已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不假思索的就跨步迈入大堂迎了上去。
“孙儿给爷爷请安。”陵天苏鞠躬行礼,一副乖巧孙子的模样。
可他越是做出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叶沉浮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将手中茶杯重重的搁放至桌案之上。
冷哼一声,挥臂用力一甩,将方才隐压着怒意却都不曾发泄在那明黄小本,如今却是狠狠的甩在了陵天苏的脸上。
御赐之物,叶沉浮从来不会随意对待。
如今光是见到陵天苏这张脸,就破天荒破了原则,可见他的怒火是有多大。
叶沉浮怒目相视,道:“你知不知道你给老夫惹了多大的麻烦!”
陵天苏不闪不避,脸颊被那明黄小本砸得生痛。
还未等那明黄小本坠地,他轻巧的一个抬膝,轻轻将那坠势的明黄小本踢起。
一伸手,便稳稳捞住,摊开小本大约略看一番,果真是进出大理寺的文书。
陵天苏眉角微抬,故作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道:“这叫什么麻烦?这不是好事吗?”
“竖子简直愚昧无知!”
叶沉浮一巴掌猛得拍在桌案之上,将滚烫的茶水飞溅得到处都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陵天苏笑了笑,既然说他愚昧无知,他就偏偏做出一副愚昧无知的模样。
“爷爷你未免也有些太大惊小怪了,如今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顾家大小姐顾然私逃回京,惹得龙颜大怒,已经被关押至了大理寺,顾家家主与顾家大少顾瑾炎如今为了将她从那大理寺捞出来,已是想破了脑袋,现如今,顾然的生死存亡已是在了孙儿手上,区区一个顾家,还不得乖乖就范?”
叶沉浮怒极反笑道:“区区一个顾家?你小子!别跟老夫在这了瞎鬼扯!你分明清楚顾家在这永安城是个怎样的存在,前几日你私闯顾家陵园的事,别以为老夫不知道!如若不是你行事乖张,又怎会被那罗生门的人注意到,你如今被人下套且还尚不自知!你这是要气死老夫啊!”
“爷爷您这话说得……话说为何孙儿的一举一动您都了如指掌,不用说,又是影卫在暗中监视了吧?不是我说您,没事安排影卫无时无刻的监视自家孙儿做什么,不应该用在正途之上吗?瞧瞧那顾家大少顾瑾炎,他们顾家谁敢监视他,他不一样每日逍遥快活得很吗?”
不提顾瑾炎还好,一提那顾瑾炎还与逍遥快活这四字。
叶沉浮心中的那个火啊,就蹭蹭直涨!
懒得再去跟他争吵,弯下腰就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根极为让陵天苏眼熟的荆棘藤条,唰的一下就抽道陵天苏的手臂之上。
口中怒道:“老夫让你逍遥快活!小小年纪不学好!成日就知道逍遥快活!你爹都不敢当着老夫的面说要去逍遥快活!你这个兔崽子居然还要去学顾瑾炎那厮去逍遥快活!老夫看你是皮痒痒!不抽你一顿你就不舒服!”
说话间的功夫,已是又五六鞭抽打在陵天苏身上。
陵天苏如同身上长虫一般从地上跳起。
他躲避着攻击,口无遮拦的骂道:“你这个老匹夫,无理取闹!小爷我懒得跟你纠缠!”
说完,便脚底抹油,急窜而逃。
叶沉浮眉目阴沉的看着他逃窜而去的狼狈背影。
目光却是落在了他离去时都不忘放下的那方明黄小本,眼中阴晴不定。
此时堂外打扫的下人们听到动静更是探头探脑无比好奇的窃窃私语着。
如此荒唐的一幕,不仅没有让叶沉浮脸色愈发的难看,反而缓和下来几分。
他陷入深深沉思。
看似异常闹剧,可以叶沉浮对陵天苏的了解。
今日他却是有些反常了,皱纹横生的眼皮微微眯起。
一双老眼中并未出现方才暴怒的情绪,唯有不解与疑惑。
臭小子……你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陵天苏没有在王府内多停留一刻,他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
凭借着手中这个小本本,他总算是可以着手准备处理顾然的案件了。
没有丝毫停歇,匆匆赶至大理寺。
第两百六十五章:无知的骄傲
大理寺,是关押朝廷重犯之地,故而大理寺外的街道不论何时,都会显得格外冷清。
如若不是赶货着急的商家百姓们,一般都会选择绕道而行。
生怕被罗生门的给注意到,惹上什么可怕的人命官司。
所以即便是正午太阳当头,依旧无法给此地带来一丝暖意。
看似冷清没有人气的大理司,台阶上方亦是空无一人,没有看到有士兵把守。
大理寺门是紧闭的,陵天苏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下方,手中握着那方明黄小本。
他抬头看着石阶上方,微微一笑。
虽说隐于那方空间的修行者们隐藏气息的手段十分了得,但比起叶王府内的影侍们,仍是有所差距的。
不过这般实力仅仅用来看守这大理寺寺门,倒也有些稀奇。
为了节约时间,陵天苏没有刻意的掩藏手中明黄小本的存在。
所以,在他出现在这石阶之下时,明显石阶之上数十道气息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同一时刻,紧锁在他一人身上。
那数十道气息冰冷而放肆,但当触及他的身体。
不如说是感应到他手中的明黄小本之时,却又瞬间消散,不敢在有半分无礼。
即便是隔着这三十六道台阶,陵天苏也能感受到隐在暗处的那十名罗生门守卫忽然转变的态度。
唇角微微扬起的一抹笑,看来这明黄小本还是挺好使的嘛。
一路步伐匆匆的来至此处,一路思量着如何应对顾然一案,说心中一点不急那是假的。
说到底,他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虽说有着天生狐狸的聪颖狡诈。
但面临这种牵连几大世家的案件中来,不免仍是有些紧张。
不过奇怪的是,当他如今双脚踏在这大理寺的台阶上,手里握着天子御赐的明黄小本,他又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他急促的步子停下后就变得平缓,一步一步的踏上了这条台阶,整整三十六个台阶。
当他迈过最后一道台阶时,正临大理寺大门。
隐于暗中的守侍们却始终没有出现。
只听得“咯吱……”一声木头摩擦的声响,眼前刷着暗红色漆的大门缓缓被打开。
进而随之一股阴冷的冷风混杂着一抹微弱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吹动着他的黑发。
陵天苏微微皱眉,对于血腥味,他的鼻子向来很敏感。
而那自门内出来的阴冷之风绝非开门时带动的,那微弱却久经不散的血腥味也绝非是从大理寺内部飘传而来。
陵天苏虽然从未进去过大理寺,今日倒还是头一回。
但也知道关押重犯的地牢隔着这道门之间仍是相差着很远的距离。
再残忍的手法,在血腥的刑罚,也不可能让那血腥味飘散至此。
所以,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无论是阴冷的气息还是那微弱却久经不散的血腥味……
只能是倚靠在暗红色漆门口后那名黑衣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罗生门的人。
这是陵天苏心中的第一念头,且地位还不低。
因为当他视线落在这名眉眼阴鹫男子身上时,眼中骤然侵入一股莫名寒意,将他蓝色眼瞳愈发衬得冰蓝幽深。
那寒意如同疾驰而行的电流一般,深入脑髓,然后蔓延至全身,仿佛在这一刻,要将他全身血液全部冰冻凝结一般。
很显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陵天苏心底微寒,因为他隐隐察觉到,这人的实力距离安魄不过是一步之遥。
虽说大多人破镜之时那看似近在咫尺的一步之遥却好比相隔了重重的雪山般遥远。
破镜本就是逆天修行中的一道大门槛,往往千古大能,都是败在了这看似微小的一步之差中。
但眼前这名黑衣男子却给陵天苏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别人敬而畏之却又无比向往的安魄境在此人眼中,却给人一种破镜不过是很简单的事情。
他虽一半身子隐在了阴影出,但另一小半身子出现在了日光之下却是显得无比刺眼。
即便是一身黑衣仿佛即将与黑暗融为一体,即便是那阴暗的面容仿佛蛰伏已久,但那苍白的面容却与阴森的黑衣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就像是一颗藏于黑暗已久的宝石,稍有一角展现在光明之中,便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此时此刻,他给陵天苏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的修行之道与常人却是反其道行之的。
那无数人幻想着不惜一切代价想要迈过的破境一步之遥,却仿佛是被他一脚踢开,刻意压制境界不去突破一般。
陵天苏知道,这绝不是他的错觉。
因为即便是凝魂巅峰大圆满境界都不会给他带来如此大的压迫感。
仅一个照面,就让他遍体生寒。
眼前的黑衣男子表情平静,微微抬出一步,黑色阴寒的眸子不染一丝情绪。
他微微点头致意:“罗生门夏运秋,见过世子殿下。”
他的语气正如他的表情一般平淡,嗓音竟有一种不同于他那阴暗外表的格外雅致。
但正是这不咸不淡,不卑不亢的态度,让陵天苏愈发肯定了心中的念头。
这个人…很骄傲!
而且当他听到他自报姓名后,就更加确定他是为何而骄傲了。
“咔嚓”一声。
随着这位夏运秋的话音落下。
似是回应,又似是嘲弄。
在这无比安静的长街旁,陵天苏体内传出的微弱碎冰声响不算明显。
但落在夏运秋耳畔,却是有些刺耳了。
阴郁的目光微抬,他终于将视线落在这位世子殿下身上,脑袋微微倾斜,似是不解。
陵天苏却是笑了笑,双手微微屈伸一番,驱散依附在骨头中的那股寒意。
陵天苏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好几圈,忽的说道:“你很骄傲?”
剑走偏锋的对话更是让夏运秋微楞。
深沉的眼眸微微眯起,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回答。
然后他微微点头,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道:“是的,我很骄傲。”
很随意的发问,换来的却是极其认真的回答。
因为他夏运秋,一直都很骄傲,这并不是一个值得什么隐瞒的秘密。
他忽然发现他有点喜欢眼前这位出生高贵的世子殿下了。
至少比起那位顾家少爷,要看得顺眼许多。
但凡认识他夏运秋的人,都会在他身上打下阴冷,无情,强大,孤僻,冷血等等的负面定义。
甚至有人会说他自卑,他身为不得宠的庶子,这些定义落在他身上倒也贴切。
但这位年少的世子殿下却能一眼看出他的本质,倒也真是让人意外。
可紧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他难得有所缓和的面容如同九月里的阴天般沉了下来。
陵天苏噗嗤一声轻笑出声,用那御赐的明黄小本捂着肚子,一副很好笑的模样。
他眼色又忧郁了,暗沉的目光愈渐凌厉,敛神垂下眼:“有什么值得你这般好笑的吗?”
他发现其实他错了,这个世子跟顾瑾炎一样讨厌!
陵天苏忽然收敛面上笑容,正色道:“不过你的骄傲似乎用错了地方以及对象,本世子实在不能理解你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隐藏在阴影中的大半只身子微微探出一部分。
浓黑的眉如两把利剑一样,斜斜的横在发鬓两边,这样的一双眉给他苍白的脸颊带来了一分英气,却始终掩盖不住他面容上的阴暗。
“我不觉得你的世子身份能够对我造成什么影响,也不觉得哪里错了。”
陵天苏道:“抱歉,你的骄傲那是你个人的情绪,本世子无从说你哪里错了,只是说你用错了地方,你若是没听懂,本世子可以说得更简洁明了一些,那就是你那所谓的骄傲,碍着本世子的眼了,识相的快些滚开!莫要在哪阴测测的立在那里挡路!”
陵天苏的语气十分不客气,当然,他也没想要对他客气。
夏运秋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愈发的浓重,自他周身凝而不散。如云雾般涌滚着,霜华寒意将他包裹,竟给他带来了一丝出尘的气质。
只是陵天苏明显感受到了寒意中的隐忍杀机。
夏运秋缓缓开口道:“世子殿下不觉得自己骄傲比我的骄傲要来得更没道理吗?”
陵天苏哈哈一笑,道:“你又搞错了,本世子从未骄傲过,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家世和手中的这本御赐之物来跟你猖狂猖狂罢了,而这些身外之物终究不是自己的,又哪里值得骄傲,这点本世子看得十分清楚。”
说到这里,陵天苏语气忽的一顿,目光直直的看着他。
继而认真说道:“那些真正骄傲的人,他们的骄傲多半是源自于自己的无知,而你……正是本世子口中的那类骄傲之人。”
夏运秋无声的笑了起来。
笑容之下,一口雪白的大白牙没有给他的笑容带来丝毫的暖意,只有冰冷的阴森。
方才跨过门槛的一条腿重新收回阴暗之中,没有继续与他进行口舌之争,周身寒意也尽数收敛。
他目光平静的微微侧过身子,淡然道:“时间有限,还请世子殿下先行,尽快完成交接任务吧。”
陵天苏眉角微扬,似有些意外他的态度。
本以为他还会继续争辩几句,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收敛了情绪,不过这不正是另一种方式的妥协吗。
在眉角沉下的同时,他嘴角悄然勾起,却不见任何得意之色。
陵天苏抬步便跨过拿到门槛,不再去看他一眼,身影消失在阴暗之中。
(ps:今晚还有一更)
第两百六十六章:吊人胃口
“咯吱……”
木头与木头之间的摩擦声再度响起,沉重的暗红色漆大门重新关闭。
两扇大门合上瞬间,那张苍白阴暗的面容忽然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随着大门的关闭,转瞬即逝。
而大理寺门外,不被看见的十道隐藏气息,谁也没有发现,悄然的消失了一道。
罗生门总部……
大殿之中,御座之上,夜无眠玩味的撑着下巴,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这么说小夏子真的如此轻易的让那小子过去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面上却不见丝毫意外之色。
御座之下,远远的单膝跪着一位全身被黑衣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看其身形魁梧,多半是个男子。
那人连忙应到,是浑厚的男声:“不错,夏大人让世子殿下过去了,从他们二人见面到进去,前后也不过半柱香功夫。”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小夏子明显是要有意为难那小子的,自己好不容易到手可以用来刺激顾瑾炎的玩具如今半路给人截胡,心情定然是极差的,他居然也能忍住没出手,倒了真是反了以往的性子。”
魁梧男子嘴角微抽,暗想还不是您老人家在中间“从中作梗”非要叶家世子插手此。
他低头想了想,决定还是如实相告。
“呃……依属下的观察,夏大人其实并不算得上忍住没出手,其实一照面他就下了阴手,只不过那世子殿下有些门道,没有在他手上吃亏罢了,一击未果,夏大人又是个高傲的性子,碍于面子,倒也没有第二次出手。”
“哈哈哈,本座果然还是没有猜错,小夏子果然还是憋不住心中的怨气,不过叶陵那小子倒也真是让人意外,进京不过短短数月,就成功破境凝魂巅峰,且破得无声无息毫无征兆,别看他与小夏子是同等境界,但小夏子步入凝魂巅峰已经多年,随时可破境,只是他可以压制不去破境罢了,他们之间的实力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呐,可那小子居然能够在小夏子面前一点亏也没吃,不错不错……”
魁梧男子眼中惊色浓浓,夏运秋夏大人居然是刻意压制境界!
他这可是头一次听说!
难怪了,怪不得夏大人实力不同寻常于其他凝魂。
凝魂巅峰实力固然罕见,但在罗生门中却也不是什么值得稀罕。
如今总算是知晓他为何能以凝魂巅峰境界却能身居高位了。
刻意压制境界不去突破,光是能够强行忍下这点,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了。
魁梧男子眼中崇拜之意更浓,笑道:“难怪当时世子殿下会说夏大人很骄傲。”
夜无眠眼睛微微闪烁,似乎散发着奇特的光芒。
他来了兴趣般的问道:“那小子说他骄傲?有点意思……恐怕从小夏子进罗生门这么个些年来,还是头一个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吧,看来那小子是看出了点什么名堂来……有眼力劲儿。
后来呢?被如此夸赞的小夏子一定很高兴吧?”
魁梧男子面色有些复杂又有些为难般的说道:“门主大人,您这可就有些为难属下了,属下加入罗生门也有二十余载了,从认识夏大人到今时今日,还从来没从他的那张脸上看出一次高兴的情绪。
“也是。”
夜无眠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小夏子是否高兴,以你的眼力劲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但是叶陵如果真的说了这么一句,本座十分肯定,他听了一定很高兴。”
魁梧男子心中却是一万个不信,哪有人会为了那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虚化而高兴的。
更何况那位还不是别人,而是冷酷独行的夏运秋夏大人。
“咦?看你的表情……似乎是不相信本座所说的啊。”夜无眠眼睛微睁道。
“属下不敢!”
魁梧男子将自己身体压得低低的,恭敬说道。
“只是……当时那情形,世子殿下倒还真不是用夸赞的语气来称赞夏大人的,倒不如说接下来的对话将二人直接的对话弄得更僵了……”
“嗯?说说看。”
魁梧男子此番归门本就是事先接到命令,负责及时汇报自己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与情形。
当即答道:“世子殿下后来说,夏大人的骄傲用错了地方与对象,让他不要阴测测的站在那里挡路,还让他滚一边去。”
“哈哈哈哈哈哈……”
突如其来的爆笑声从御座上传来,吓得他一个激灵。
魁梧男子壮起胆子抬头看去,只见在御座之上捧腹大笑的门主,实在不知这句猖狂无比的话哪里好笑了。
夜无眠眼角含着笑得用力过度的晶莹泪水,道:“叶陵这小子可真有意思,不过却也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若不是顾忌这上下尊卑身份有别。
魁梧男子真的很想问问上头坐着的那位大人一句,哪里合情合理了?
虽然夏运秋大人为人是阴沉了些,但是也不至于让那位世子殿下这般对待吧。
怎么说他们二人并无恩怨瓜葛。
这样一来,世子殿下不却是在为自己明白树敌吗?
而且还是如此棘手的敌人。
夜无眠道:“叶陵那小子就没说点其他什么?”
魁梧男子点了点头,道:“有!而且还说了一句很无脑的话。”
“说。”
“世子殿下说,夏大人的的骄傲是源自于他的无知……”
这回,夜无眠没有笑得那么夸张了,脸上甚至最浅显的笑意都不复存在。
方才还散发着奇特光芒的眼中,此时却流露出微微凝重的神色。
通过短短几句对话,这位罗生门门主就隐隐的猜出叶陵是个怎样的妖孽般存在。
对于门主的变化,魁梧男子自是深切的体会到了。
只是有些不明白,夏运秋大人怎会是无知的存在。
他觉得叶家世子简直是在信口开河!
但门主大人的态度竟然给他一种十分认可此话的感觉。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若是夏运秋大人是无知之人,门主又何必苦心栽培,如此重用于他呢?
“行了,你先下去吧。”
夜无眠虽看出自己这位下属的疑惑与不解,但他也不会无聊到为他去一一解惑。
毕竟有的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是,属下告退。”
魁梧男子离开大殿后,夜无眠依旧是那般懒懒的撑起下巴的模样。
只是那双深沉的双眸中不再有着半分懒散,脸如雕塑般的凝重。
他的双唇缓缓开启,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朝着前方虚空发问。
“那小子……究竟是怎么一眼看出小夏子本质的?”
大殿之下空荡无人,虚空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良久良久过后,远方虚空中,似乎传来一声低沉笑声,似是回答……
而好奇这一点的显然不止罗生门门主夜无眠一人。
身为当事人的夏运秋也是满腹好奇,他没有像上次为顾瑾炎领路那般走在前头。
如今他已经不是负责顾然案件的负责人,已经没有资格为他人引路。
即便如此,陵天苏与他相隔着数十步之遥。
前方的那位世子殿下的脚步依旧不急不缓的前行着,明明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前行的脚步虽然缓慢,却从未停顿过半分。
更令人意外的是,他前行的方向,精准无误!
当然,这一点太过于微不足道,特别是对于夏运秋来说,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真正另他在意的,还是这位世子殿下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是足够低调,藏尽锋芒,对于自己的情绪,更是掌控的极有分寸。
他是一个很会隐忍的人,但正如陵天苏所说,他是一个骄傲的人。
可他的骄傲……绝不会愚蠢的张扬出来。
陵天苏行走在幽长的地牢小道上。
石壁上昏幽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斜斜拉长,有种异样的幽静诡异之感。
大理寺很大,所以即便是这里地牢的通道也是极其的长。
而陵天苏没有顾瑾炎上次来的那般急切心情,脚步也是极为缓慢的。
此刻反倒不像是即将去审理有一个犯人,反倒是在野外闲心游玩。
当然,此处没有野外那般怡人的美丽风景,陵天苏这走路速度却是真的有些令人心燥了。
忽的,手中明黄小本轻快的拍打这左掌掌心,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简直欠揍。
他目光微斜,目光若有若无的流转到墙面的另一道影子上,嘴角挂起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没有回头,忽然开口,好似闲聊般的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知道本世子是如何看出你的骄傲的?”
墙面上靠后的那一道影子顿了顿,也不过是瞬息间的功夫又再度向前缓缓移动起来。
夏运秋用沉默来回应着他的无聊,以及自己的不感兴趣。
但接下来,陵天苏似乎又不那么无聊了,轻轻一笑,居然老实闭嘴,不再多说一句。
更没有为他心中解惑的意思,手中明黄小本敲打着欢快的节奏,伴随着这节奏,脚步也跟着加快一分。
往往这种话说了一个开头却戛然而止的说话方式是最令人火大的!
尤其还是这种问话内容恰恰正是自己感兴趣的,但又偏偏等不到某人自觉说下去的答案。
第两百六十七章:前方有个馒头
夏运秋脸色一沉,不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他挪了挪嘴唇,强忍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他阴沉着脸,终于艰难开口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陵天苏嘴角勾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在回首瞬间,嘴角的那抹笑意顿如酥糖融于水中般再也找不到半分痕迹。
他一副很是吃惊的模样道:“夏大人,你这反应速度未免也有些太迟钝了吧,我还以为你没听到本世子的话呢,搞得本世子好生尴尬,你这样可不对,要是对你上属也是这个态度,怕是要吃很大的亏的,本世子还是建议你好好的锻炼锻炼自己的反应能力才是。”
这一刻,夏运秋似乎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
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不忍住心中的疑惑了。
好在陵天苏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刺激他。
他转了转身子,保持这副倒着行走的姿势,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之所以能够看出这点,其实不难。来这大理寺与你接触之前,本世子就听过你的一些事迹,就你那从小的身世而言,确实称不上什么幸运的经历。
本世子听过最多的无非就是悲惨,明珠暗藏,隐忍待发,终得正果,崛起,低调,阴暗,性子孤僻这些形容词汇……
从那时,我便隐隐的察觉到你这人的真正内心是如何的。”
夏运秋目不斜视,对于他带着笑意的打量目光丝毫不避。
他讥讽笑道:“仅凭听来的这几点,世子殿下就对他人妄下评论,未免也有些太武断了些吧。”
陵天苏道:“武断吗?本世子可不觉得,你觉得本世子是那种吃饱了没事干去听着那些小巷闲谈来一一去点评事迹中的人物吗?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在罗生门内,你夏运秋是有那么点影响力,但是在大晋这片汪洋大海中,你还真没那能耐掀起太大的浪花,更别说有何突出值得本世子放在心上去揣摩你是个怎样的人。”
夏运秋的眸子冷了冷,道:“世子殿下不屑揣摩在下是个怎样的人,又怎能一口咬定在下是个骄傲的人?”
陵天苏觉有有些好笑般的摇了摇首,道:“我从未去揣摩过你,往往未知的传闻比真人来的更神秘更吸引人,不过你的那些精彩传闻在本世子耳中也不过是一闪而过,更别说去揣摩了。
真正让人感觉到别捏之处的,是你的站位,看得出来,你很喜欢黑暗,即便是来迎接本世子,你也不忘将自己大半的身子藏在阴影当中,你虽然看起来想将自己极力的隐藏在黑暗之中,你厌恶这个世界,但不得不依赖这个世界而生存,所以你仍旧将自己的小半身子放在了光线之下。
这就说明,你依旧想展示自己,你并不能做到完全的消失在世人眼中,你既想保持着低调的姿态,又想拼命的释放自身光彩,世上哪有这般两全其美的事。
的确,大家口中的你是低调的,但是你的低调却是众所周知,这样的低调已经变质,在当本世子说你很骄傲时,你也确实很骄傲的承认了不是吗?既然承认了这个事实,有何必要继续纠结本世子是如何看出来的。”
夏运秋微微皱眉,随即散开,颔首致意道:“受教了。”
陵天苏微微一笑,道:“好了,既然本世子已经为你解惑,不如你也来解解本世子的疑惑如何。”
夏运秋道:“世子有何疑惑?”
一瞬间,陵天苏似乎受到了他的影响,眉眼间染上了一层阴沉气息。
他压低声音道:“本世子问你,你身上的血腥味从何而来?想必以你的身份,动刑这种粗鲁小事,恐怕有人代劳吧?”
夏运秋笑了,依旧是那副无声的笑容,但嘴角弧度却显得十分诡异。
“一般的犯人动刑自然还不配在下亲自动手,但是还请世子殿下不要忘了,我是为了哪起案件而来。
那位……一般人可动不得,唯有在下辛苦一些,自己亲自动手罢了。”
陵天苏冷冷的看着他,道:“本世子可不记得陛下有下过命令让你们动刑。”
“世子殿下莫要忘了,大理寺,可不仅仅只属于陛下一个人的。陛下审不了的人,动不了的人,我们罗生门的人却可以。”
“呵,你们门主准许你这么做了吗?”
“门主大人既然将这件事交代给了在下,自然是信任在下的。”
陵天苏忽然笑了,道:“但是你的门主大人对于你的似乎信任没有太长久。”
对于陵天苏的暗讽,夏运秋没有动怒。
他淡淡说道:“门主大人的心思,我等哪里敢随便猜测,不过你觉得这对你来说,算是好差事?”
确实,顾然是一个棘手的刺头,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头痛无比,即便是身为叶府世子的陵天苏。
但对于夏运秋却大不一样,他不怕得罪朝中权贵。
更不怕顾瑾炎秋后算账,若是可以,他定不会给顾然有半分活路。
陵天苏笑了笑,道:“在没有办这差事之前,谁知道呢?”
地牢通幽窄道最长,却也不是没有尽头。
二人说话间的功夫,终于来到地牢内部。
顾然不比寻常犯人,自有特殊待遇,关押她的单独监牢是在地牢幽暗尽头。
陵天苏看着阴暗潮湿的牢房内关押着不少老老少少的罪人。
他们无一眼中不流露着非同常人的凶厉眸光。
陵天苏对这种眼神并不陌生,唯有那些双手沾染过无数鲜血的恶人们才会拥有这般眼神。
陵天苏并不会感觉到丝毫奇怪。
大理寺是死牢,关押得自然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们。
正行走间,陵天苏的脚步忽然顿住。
目光停留在前方潮湿脏脏的地上。
地上不仅有污浊的泥水和秽 物,还停有一个干硬得表层都裂开的脏馒头。
许是牢狱看管者送饭时不慎落地的吧。
这脏馒头上面还有几道乌黑的脚印,显然是送饭的狱卒懒得弯腰去捡这么区区一个馒头。
一个馒头,自然不值得陵天苏停下脚步。
真正让他顿住脚步的,是那脏馒头不远处的牢房,一只干瘦黑脏的小手正拼了命通过牢房栅门向前伸张着小手。
这是一个孩子的手,无论是手掌还是手臂,都十分枯瘦。
脏兮兮的泥垢混杂着污血涂满着整张手。
他虽然是张开手指拼命的朝着前方馒头伸去。
奈何栅门限制住了他的身体,而那馒头又离他过于遥远,显然这是无用之功。
更值得人注意的是,他的五指并非健全的。
他十分努力的想要张开手掌,但是他的拇指却是扭曲的蜷缩着。
正常人的拇指一般不会扭曲成这般程度,显然他的拇指是被人废掉了。
陵天苏没有深想为何一个孩子会被打入这大理寺,更不想知道他的拇指是因何而废。
虽然世上的冤假错案很多,陵天苏自认为他不是救世主。
就在身后夏运秋面上浮现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神色后。
微顿的脚步继续抬了起来,一脸平静的向前走去。
甚至余光都懒得看去牢房栅门内的那个仅有十岁的孩童。
夏运秋不露声色的微微皱眉。
长靴跨过地上那只脏馒头的瞬间。
那只脏兮兮的小手猛的转了一个方向,抓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拽着陵天苏的衣摆。
夏运秋面上浮现出一个冷笑,饶有兴趣般的看着身影停下来的陵天苏。
一个小孩子的力气能有多大,况且还是个五指不健全的十岁孩童。
他若是真的无情不屑关注这些,挣脱他的手却是很轻易的事情。
但他却依旧停了下来……
在夏运秋嘲弄的眼光下,陵天苏回头看了一眼蹲在栅门内侧的那个孩童。
孩童莫约十岁左右,因为常年饥饿导致眼眶深凹,颧骨异常高凸。
蓬头垢面,满头油腻的乱发如杂草般肆意生长着,面上皮肤更是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耳朵也缺了一只。
陵天苏丝毫不怀疑,在他松手之后,自己的衣袍上定会留下一道难以洗净的污迹。
一旁职守的狱卒眉头微皱,张了张嘴上前一步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夏运秋的一个冰冷眼神制止。
男孩无力的扯住他的衣角,见他竟然停了下来显然也是十分意外。
畏惧般的往后缩了缩瘦弱的身子,只是手依旧没有松开那块衣角。
他无比向往的看着牢房外自己根本触及不到的那块脏馒头上。
他无比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抬头畏怯的看着他,眼睛中却满是渴望与哀求之意。
陵天苏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容,他缓缓蹲下身子将手中明黄小本夹到腋下,捡起脚边的那个脏馒头。
馒头上的灰尘垢污将他干净的手掌染黑。
这脏馒头也不知在这地上放了多少日,已经干硬得不像样,馒头面上的裂口处传来粗糙触感。
陵天苏皱了皱眉,觉得这样的一个馒头实在是难以入喉。
不过在这孩子无比渴求想要却不敢张口的怯弱模样下,他还是将这馒头递到他面前。
轻声问道:“想吃?”
孩童眼中散发着无比炙热的光芒,忙不迭送的使劲点头。
陵天苏呵呵一笑,道:“想吃就拿着吧。”
(ps:晚上还有一更。)
第两百六十八章:楚奴之人
孩童受宠若惊般看着他,然后颤巍巍的松开了一直紧握着他衣角的那只手掌,伸手去接那馒头。
陵天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角,不禁露出苦笑。
果然那里已经留下了一块显眼的污迹。
看到这一幕,一旁静静站着不说话的夏运秋,脸上无声冷笑着。
似乎在嘲讽着他的这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有多可笑一般。
就在那只脏黑小手即将接过陵天苏手中馒头时。
孩童的瞳孔微微放大,似乎在为即将得到手的美食而感到无比兴奋。
而陵天苏面上的笑意也愈发的浓了,似乎在为自己做的好事而感到心情愉悦。
“啪嗒……”一声软物落地的奇怪声音响起。
夏运秋脸色沉了下来,因为他不觉得一个修行者会握不住手中的馒头。
既然不可能,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这位世子殿下性子极其恶劣,用一个馒头假意诓骗一个饿了几天的孩童。
将目光放去,夏运秋瞳孔猛然一缩!
……
他发现……他还是太小看这位叶家世子了。
脏馒头依旧稳稳的留在陵天苏干净的手掌上。
而他的上半身的衣衫被前方喷薄而出的鲜血染得鲜红一片。
右手稳稳握着的脏馒头也被那猩红湿透。
他的左手不知何时,落在了腰间的霜叶刀柄之上……
当夏运秋视线刚落到他那只左手时,只剩下一抹明亮的刀身瞬间收回鞘中。
夏运秋的眉毛紧拧……
在陵天苏的长靴边静静的躺着一个幼小手掌。
手掌齐腕而断,伤口极其整齐,正泊泊的淌着猩红鲜血。
透过鲜血,还隐隐得见鲜血之下的森然白骨与青筋。
牢房内的孩童整张脸都僵硬住了,眼中的兴奋之意还未来得及散去。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以及明显轻了不少的分量让他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他缓缓的低下头,看着血流不止的手腕。
脸皮因为疼痛而狂 抽不止,喉咙深处压抑不住般的发出一声沙哑地鸣。
他微微张开颤抖的嘴唇,痛苦的厉啸呼之欲出。
然而却没有等来他的痛苦呼声,只听得他未全然张开的嘴巴再度紧紧闭合,口中传来一声“咔崩”的碎裂响声。
猩红的血线顺着孩童嘴角蜿蜒流出,他将自己的牙齿生生咬碎了!
另一只完好的手死死扣住栅门。
用力之大,令他指甲盖都全然翻了过来,倔强得口中绝不肯再发出一丝声音。
陵天苏面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他低头看着那个幼小得可怜的手掌。
可偏偏就是这只幼小手掌上…那根蜷缩得接近萎缩的拇指与掌心之间,夹着一根细若牛毛的乌黑小针。
谁又能想到在这只不健全的手掌之下,竟然暗藏杀机呢……
陵天苏先是看了这孩童一眼,赞许笑道:“倒还挺有骨气的,居然叫都不叫唤一声,不过也是,这不正验证了那句话……咬人的狗往往都是不会叫的。”
说完,又看了看手中的血馒头。
继续道:“看来你想要的不是这馒头,而是我的命。”
被温热的鲜血所浸泡的馒头,表层不再泛着糙砾感。
只是被被泡软了的馒头捏在手中有种极为恶心不适的粘腻感。
“不过本世子都已经好心的为你停下来将这馒头捡起了,不吃的话,是不是有些不给面子。”
陵天苏伸手穿过牢房木头之间的缝隙,一把揪住他那破烂的衣衫领口,将他狠狠扯过!
孩童还未有所反应,一张乌黑的脸便被一股巨力强行扯到栅栏中缝隙牢牢卡住。
陵天苏冷笑一声,将手感极差的血馒头强行塞到孩童口中,揉得碎烂。
“看得出来你很想活下去,本世子给你个机会,将这馒头一点不剩的给本世子吃下去,这事就算过去了。”
甜腻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
孩童不是没有生活过茹毛饮血般的日子。
只是一想到口中的血腥是从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胃里便泛着一阵的恶心,十分抗拒。
但脑袋却被两道木头卡得死死的,下意识的想要吐出。
忽然听到这么一句,抬眸深深的看了这位自称本世子的贵胄少年,然后乖乖的做着咀嚼吞咽的动作。
陵天苏这才满意的松开了他的衣襟。
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将那血馒头吃下腹中,即便是揉碎时掉在地上干草堆里,也找出来吃掉。
“看来没有如你所愿,让你失望了吧。”
这句话是陵天苏对身后的夏运秋说的。
夏运秋没有刻意隐瞒这一切是他的安排,反而平静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陵天苏站起身子,没有去看牢里吃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的可怜家伙。
“这还用看?漏洞太多了。”
夏运秋:“比如?”
陵天苏道:“比如说地点问题,关押的犯人定然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一个十岁的孩童被关在了这里,你不觉得奇怪?”
夏运秋点头道:“是很奇怪,但是他由始至终,从未表露出过一丝杀意,而且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孩童,就凭你这点猜测,便毫不犹豫的斩下了他的一只手腕,你这是所为的宁杀错不放过?”
陵天苏道:“怎么可能,你所说的宁杀错不放过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必要。若是单凭这一点,本世子完全可以不理会他就是。
还有一点就是这里的牢房人数分布……弱肉强食的法则,在哪里都会出现,一群恶虎中放入一头小狼,顷刻之间,那头小狼便会被啃食的骨头都不见。
反而若是一群实力相当的恶虎在一块,互相都拿互相没有办法,虽然氛围小心紧绷了些,但也不会出大乱子,而这个小家伙,却是一个人独占了一间牢房。”
夏运秋淡淡道:“那又如何,这也可能是狱卒们为了不让这匹小狼被群虎门啃食的保护措施。”
陵天苏看着他说道:“你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大理寺的狱卒们会有这闲情雅致来大费周章的特意去保护一只犯了罪的小狼?我看最简便的方法应该是让他自生自灭任由他被人啃食才对,光从你一个人身上来看,就已经是个这副德行了,还妄求手底下的人会如此好心?”
夏运秋别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平静道:“继续说下去。”
陵天苏道:“这里的狱卒大多都是出自罗生门,都是身手了不得的修行者,即便是看门的那几位,隐秘气息的本领也是一流,我可不相信,在这样的一个大理寺地牢中,狱卒会大意的连一个孩童的吃食都能不甚掉落在地上,而这掉落在地上的馒头,只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能让狱卒们如此特殊待遇的,那么便仅剩一个可能性了,那就是这只看似弱小的小狼,很有可能并不弱小,他只是披在一只小狼的外壳,内在却是一只食人的恶魔!”
说到这里,吃完了血馒头的孩童缓缓抬头。
失了手掌的右手无力的垂着,仍由流淌出的鲜血打湿地面。
他看着陵天苏,怔怔出神,眼底深处,却是酝酿着一团熊熊的不知名火焰。
夏运秋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
事实证明,他确实如此,即便是被人斩下一只手臂,他依然能够强忍着痛意不发出一丝声音。
在逼着吃下那个血馒头如此屈辱的逼迫下,他更是毫不犹豫的遵从照办。
如此可怕的求生意志,即便是他,也不得不佩服。
“若是我没有猜错,他那根算是废了的拇指是你的节奏吧?那是新伤,看来你在他手中栽过跟头。”
陵天苏斜眼看他,得意笑道。
夏运秋脸色蓦然一沉,这句话无疑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刚接手顾然一案时,许是心中过于不平静,便比平时大意了许多。
的的确确是在这小子手里头吃过点小亏,不过后来他也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本想留着他慢慢将他折磨至死。
就在前几日,他接到上头通知,有人会来替他接手顾然审理一案。
他便又改变了主意,他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所以,便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陵天苏说得不错,这男孩只有十岁,但心智与狠毒手段却怎么也无法让人联想到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
一般这样的一个人,都有着离奇悲惨的身世,他自然也不例外。
夏运秋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叫曹根。
很讽刺的名字,本该是人如其名,过着草根一般的生活。
他并非纯正的晋人,而是出自于一个难民家庭。
他本是楚人,自从楚国被离国所灭后,楚人们便过着寄人篱下流离失所的生活。
即便是当初仅存的楚人贵族们,都受尽离国的侵占与剥削。
像曹根这般没有出身没有家世的穷苦人家,更是生生世世与人为奴的命。
寻常楚奴人,往往不是饿死就是活生生的被累死,命比狗贱!
曹根的求生意志超乎常人。
为了活下去,他从难命变成了流民。
他要活下去!
所以只能逃离自己的国家,其他各国都不敢收留楚人。
世人都知,楚人是大离的奴役,若是随便收留,会留下祸端。
唯有大晋,限制没有其他国家那般的严谨。
第两百六十九章:谅你也不敢造次!
更何况大晋与大离水火不容,他国担心的事大晋却不会担心。
为了凑足路上用的盘缠,他竟将父母保护的不让离人知晓的亲妹妹卖到了烟花柳巷之地,仅仅只换来十银钱。
他的父母知晓后自然是死命不肯,恨不得杀了这丧尽天良的逆子。
无人知道他是怎么从他暴怒的父母手中逃出来的。
他翻山越岭,谁能想到一个十岁孩童,独自一人,揣了十银钱,从北离来到了南晋。
中途也不知是如何学来了一身阴人的本领。
他到了大晋,也不是个安分的主。
为了活着,小到偷鸡摸狗,大到烧杀抢掠。
与一干匪徒洗劫村庄,杀手狠辣丝毫不比那些残暴匪徒手软多少。
无论是男女老幼,他都照杀不误!
小小年纪却是双手染满了鲜血,被朝廷抓住时,他的解释很简单。
想活下去……
而夏运秋正是借着他那不择手段也要苟且的心理,想要给这位世子殿下一个惨痛的教训。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没有经历过修罗战场的世家公子哥。
在不知道这么一个可怕过去的十岁孩童面前,即便心中有疑虑,也不可能如此果决的朝他出手。
可这位世子殿下依旧毫不犹豫的出手了,且做得如此彻底狠辣。
那位名叫曹根的男孩似乎适应了断手伤口传来的疼痛。
嘴角尚挂着因为吃血馒头而留下的鲜血,他目光平静的看着牢房外那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
终于开口道:“我吃下了馒头,你答应过我不计较的。”
这是从陵天苏进入这地牢,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即便是一开始用馒头设计陷害他也没有开口求他帮忙去取馒头。
如今却只是为了确认自己是否真的能继续活下去,他便开口了。
声音尚且是稚嫩的童音,但面上的平静神情绝不是一个十岁孩童能够表现出来的。
陵天苏眯了眯眸子,道:“当然。”
听到这句承诺,那孩子笑了起来,笑容显得十分开心庆幸。
那笑容仿佛再说,只要能够活下来,便是世间最好不过的事了。
“那我能把我的手拿回去吗?”他扯着嘴角笑道。
陵天苏知道,其实他真正想要的不是他的断手,而是手中那枚黑针。
他笑着伸出两指,捏过那枚黑针。
离得近了,都可闻到淡淡的腥臭之味,显然是涂了剧毒的药汁。
这小家伙倒也有点本事,也不知道是怎么将这害人的毒针带入了这大理寺。
他们这样的死囚犯,在被关押进这大理寺地牢之前,都要经过一番赤身**的检查。
为的就是防止这群凶徒们私自带了兵器进来闹事。
一枚淬了毒的针虽小,但大理寺的狱卒绝大部分都是出自于罗生门。
目光如炬,对于搜身这等小事,一点猫腻自然是藏不住的。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这淬了毒的小针只能是藏在他的身体内部了。
至于藏哪了,陵天苏觉得有些恶心不想深想,但他自然也不会让他留下这枚毒针继续害人。
蓝色火焰灼灼跳跃在他的指尖。
在曹根失望的目光下,那根细弱牛毛的小针顿时化作一线铁水,化作一滩紧贴在地上。
陵天苏将他的断手踢得离他近了些,十分大方的说道:“行,拿去吧。”
曹根深深的将他看了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记在心底。
然后深深的低下头,伸出干瘦如鸡爪的左手,将自己的断手捡回。
身体佝偻的缩成一团,慢慢消失在烛火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
陵天苏拍去手上的污秽,站起身来冲着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夏运秋露出一个微笑。
“今日你算计我,虽然没能成功,但本世子记下了,日后有机会,定会回礼相还,还请夏大人好生接着才是。”
“呵,在下十分期盼那天的到来,请世子殿下莫要让人失望了才是。”夏运秋不屑冷笑。
陵天苏点了点头,道:“也是,今日之事已经让大人失望一回了,下次定要给你个惊喜才是。”
一语双关,陵天苏哈哈大笑,迈着步子朝地牢深处走去。
夏运秋慢慢跟上,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低声笑道:“恐怕是世子殿下先感到惊喜才是。”
语量虽低,但以陵天苏的修为,却是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他眉头微皱,眼底划过一丝阴邈,心中隐隐的猜到什么。
地牢深处很是昏暗,看不太清东西。
不知是不是夏运球秋刻意营造出来的气氛,就连石壁上昏暗的烛火到了这里也熄灭了。
陵天苏脚步停了下来,前方黑暗之中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滴答……滴答……”似有什么浓稠的液体低落在地上。
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味,陵天苏方才在于夏运秋见面之时闻到过这个气味。
虽然极淡,却与这里的浓重血腥味如出一辙。
虽然对于人类来说,血腥味并无差别。
但陵天苏不一样,他是半妖,对于气味的敏感,可分辨出血液中所属的气息。
陵天苏微微侧首,看着石壁烛台上冷灭的烛火。
他抽出霜叶,“?”的划过坚硬的青冈石壁。
他没想着要破坏这里的石壁,反握着霜叶,刀背在石壁上划出一道明亮的火花。
火花在那一瞬,映照出前方监牢内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子。
火花转瞬即逝,但却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
烛火幽幽的燃着,陵天苏淡淡的瞥了一眼监牢里面那个被铁链束缚看不清容貌的女子。
然后目光平静的用同样的方法,将另一侧的蜡烛也点燃。
昏暗的地牢被微弱的烛火照亮,陵天苏将霜叶无声归鞘。
对夏运秋说道:“把门打开。”
夏运秋没有遵照他的命令立马将门打开,而是自说自话道:“看来你的表现比顾瑾炎要平静得多。”
说完冷硬的面容挤出一个嘲弄的笑容:“不过想来也是,毕竟她才是顾瑾炎的姐姐,与你这位世子殿下毫无瓜葛,不过这样也好,虽然你与顾家少爷有些许交情,但还是希望殿下你能够秉公处理此事。”
陵天苏道:“这是自然,你先把门打开。”
夏运秋摇了摇头道:“不成,此女骁勇善战,英勇无比,又是大晋的一代名将,若是贸然将牢门打开,伤到世子殿下可就不好说了。”
陵天苏冷笑一声,只觉这个借口简直敷衍牵强!
里头那位女子分明呼吸都微弱得快要听不到了,显然是遭受了极为严厉的酷刑。
且不说能否出手伤到他,陵天苏知道她在被罗生门押到大理寺的这段路上从未发生过一次反抗的行为。
可见这女子也十分清楚,错了就要接受应有的惩罚。
以她的实力,那时想逃,有顾家护着,朝廷一时之间还真拿她没办法才是。
况且如今她伤的如此之重,即便她现在没有被那一身锁链束缚,恐怕也难以自行站立起来。
心中明白这是夏运秋的有意为难,陵天苏不想与他过多纠缠浪费时间。
失忍着最后一丝耐心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这门……你开!是不开?”
“恕难从命。”
夏运秋心中冷笑,你叶家世子虽然身份了不得。
但这里毕竟是大理寺,罗生门的地盘。
朝中身份再贵重的大人物来了此地都得好好的掂量掂量自己,不敢造次。
区区一个小辈,还敢毁了这牢门不成?
“轰隆隆!!!”
仿佛非要与他心中想法对着干一般,一声金属崩塌断裂的巨响骤然响彻在这寂静的监牢内。
微弱的烛火因为巨大的动作而不安的晃动起来,将他二人的影子在石壁上拉扯着,摇摆着。
关押顾然的监牢牢门是百炼精铁所制而成,没有钥匙,确实难以撼动。
但若是以一座巨山的重量砸下去,任他是何百炼精铁,都会悍然崩塌!
而陵天苏手中的凛冬便有着如山岳般的重量。
凛冬没有如同霜叶那般不甘寂寞的被拔出鞘,刀身依旧安稳的停放在刀鞘只内。
但暗金的重量没有特殊的情况,陵天苏不会将之隐藏,他连鞘握刀,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狠狠撞击在牢门之上。
只见有成人手臂粗大的铁栅栏被一股磅礴巨力寸寸断裂,金属裂开如同炸雷响起!
别说是铁门了,整个监牢围栏被崛地而起般的震开,散乱纷飞。
陵天苏手中力量掌控十分巧妙,飞溅出的断裂钢铁扑扑扑的被深深钉入青冈石墙壁之中。
却无一根,触及到那方微弱气息的顾然一角。
夏运秋脸庞罩上了一层僵硬,无言的张了张嘴。
他竟然真敢这么做?!
陵天苏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歪着头冷笑道:“我说了,你不动手,那便由我来动手亲自打开着门。”
巨大声响似乎惊醒了疲倦沉睡中的顾然,她吃力的抬起满是血污的脸。
半睁着的眼睛依旧明亮无比,平静的看着眼前两人。
夏运秋沉声道:“这里是大理寺,不是你能够随便撒野的地方。”语气警告意味十足。
陵天苏将沉重如山的凛冬随意抗在肩膀上,道:“我问你,顾然一案如今是谁在负责?”
夏运秋眼眸里面闪过一道寒光,道:“是世子殿下你。”
(ps: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