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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燎     我是半妖txt下载     我是半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四十章:火葬更好

    独眼睁如满月,漆黑的瞳孔内渗出入墨汁般的液体。

    浓稠漆黑,却不顺着何修图**的背脊流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承载,荡漾而出。

    在半空中凝出一颗硕大的漆黑球体。

    球体圆润如深沉的墨玉,但迎上陵天苏手中火焰森森的霜叶时,却反射不出任何光泽来,仿佛可将世间任何光芒所吸收一般。

    陵天苏出刀速度很快,而这黑球凝聚的速度同时也很快,不过是一个呼吸间的功夫,霜叶的刀锋便已经触及那黑球表层。

    霜叶刀锋轻易的破开黑球表层,如同切流水一般,轻而易举的就将那巨大黑球一分为二。

    直至刀锋完全脱离那黑色球体,霜叶刀锋再度恢复如秋水寒刃,已然不再覆有一丝蓝色火焰。

    陵天苏脸色微沉,因为幽冥劫火的消失,不是他刻意收敛。

    而是他所释放出的幽冥劫火,竟然尽数被那诡异黑球所吸收。

    而那被一分为二的黑球此刻却倒真如流水一般,抽刀断水水更流,再度融合,重新恢复成一个圆润的形状。

    而霜叶刀上的幽冥劫火,则如同被一个吸盘一般,尽数吸了个干净,五尺长的火焰消失,再度恢复成一把短刀模样。

    蓝色的火焰在切口处,仿佛被这某种强大的吸力,撕扯进去,恢复的切口看不出一丝痕迹。

    那团深沉的黑彻底掩盖住了幽幽的蓝,再也折射不出一丝火光。

    陵天苏的身体缓缓落地,目光深沉的看着何修图背后的黑团,心中深深不解。

    溯一说幽冥劫火是他的克星,可为何不仅没有起到一丝作用,反而自己的幽冥劫火还被尽数吞噬。

    在陵天苏疑惑的目光下,何修图的身体忽然不动了。

    倒不如说是在那五芒星聚集,渗透出黑色眼泪的那一刻,他便不动了。

    就仿佛失去了某种指令一般,呆滞扭曲的站在原地。

    背上那只流出黑泪的黑色独眼,不再保持圆满,大睁的眼眸微微眯起。

    黑色圆球仿佛受到招引一般,不安的涌动起来,不再圆润,球体内部仿佛被某种力量撑得七上八下成了一个不规则的体积。

    折腾了短暂的功夫,再度化作黑色的液体,倒飞回那黑色独眼之中,慢慢渗入青黑色的肌肤之内。

    黑色独眼微微转动一下,朝着陵天苏那方诡异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主动发起攻击。

    而后带着一丝疲倦,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再度化作一条黑色长线,随即褪色不见。

    陵天苏眸光闪动,那黑色独眼虽然消失,但何修图背上的黑色五芒星图案依旧存在。

    只是他却发现,那五芒星已经悄然淡化一角,一眼看去,反而更像是四芒星。

    心中好似明白了什么,不是幽冥劫火没有起到作用,只是效果不甚明显罢了。

    吸食了此地阴气的何修图,体内暗藏的冥族之力已然是壮大不少。

    若是想要彻底拔出,恐怕还得费些功夫。

    想到这里,陵天苏心中忍不住抱怨一句。

    那个女人真是没事找事,命令他扔哪不好,非要扔到这乱葬岗里来,害的他浪费不少功夫与时间。

    这会可是还有两具尸体等着他去处理呢。

    黑色独眼消失后,呆愣着不动的何修图再度动了起来。

    双手毫无规律的挥舞着,硬如钢铁般的双掌在空中挥舞摩擦间,擦除金属破风的声响。

    他歪着脑袋,眼白直勾勾的看着陵天苏,再度向他冲了过去,身子却是折叠成一个九十度的诡异形态,双手并成掌锋形态,直奔而去。

    陵天苏反应极快,侧开他的攻击,反手一刀,“叮”的一声卡住他坚硬的双掌,而右手却是探入腰间的凛冬刀柄之上。

    凛冬悍然出鞘,一抹白色寒霜在刀锋出鞘瞬间,自刀鞘内,倾泻而出!

    地沟里的尸水血水不再翻滚冒泡,转而冻结。

    蓝色火焰悄然熄灭,空气中不再泛着高温过后的焦臭味。

    此时,高阔的天空满挂着星斗,干冷干冷的寒气,寒流滚滚,荒凉的乱葬岗不知何时…竟有雪花飞舞。

    贺梭黑红的面仿佛快要被冻僵,快速扔了手中破损的刀柄。

    寒霜之下,手中刀柄握着竟是刺骨的难受,搓着手哈着白色雾气,眼中惊异之色连连。

    这少年,竟是冰火双修!

    凛冬此刻毫无保留的释放着自身的寒霜之意,虽然死后的何修图不畏伤痛,英勇无比。

    但在这恐怖的寒温之下,原本就僵硬的身体更是冻结的更加迟缓,左手一把霜叶便足矣将他制住。

    右手凛冬刀锋切开寒冷的气流,狠狠砸在何修图的黑色五芒星后背之上。

    刀内暗金之力尽数释放!

    那一刻,贺梭的瞳孔大张,瞳孔内倒映的那把精致短刀。

    可此时此刻对于他来说,那把短刀已经不再是一把短刀,而是一座盘桓与天地间的巨兽山岳。

    他心中想着,精致小巧的刀锋怎能会给人如此一种强烈的反差沉重。

    落刀瞬间,那股可怕的重势似乎将那方空气都生生压爆,爆声被碾压得炸响。

    看似漫长实则短暂的一瞬,刀锋此刻却已经不能用砍或者切来形容了。

    而是狠狠的砸!

    刀锋狠狠地砸在了何修图的后背之上。

    与那黑色五芒星撞击,贺梭看到了一股恐怖的声波自两股力量之间荡晕而出。

    他看到了那股声波一层层的如同水晕一般荡漾,而他却听不到任何恐怖的声音,无声的可怕。

    下一瞬,耳膜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啊!!!

    贺梭捂耳想要惨叫出声,可事实他却是在疼痛传递至大脑的那一瞬。

    他便已经下意识的真正痛呼出声,可显然,自己的那一声微不足道的惨叫声,却被那两道恐怖力量引发的声波给覆盖。

    他听不到,却不代表着不存在。

    他满脸痛苦的捂着双耳,身体蜷缩成一个可怜的姿势蹲在地上。

    他再无暇去看那少年的精彩战斗,耳朵深处的疼痛让他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鼻尖缓缓淌出两行湿热,腥热的味道充斥着整个鼻腔。

    他下巴抵着膝盖,双目茫然的看着鼻间低落的温热液体染红了自己地上的暗色土地。

    陵天苏双目镇定,那道无声的音波触及他脸颊之时,周身寒意大盛。

    缥缈的寒意缕缕升腾而起,无声之物自然该有无形之物来克解。

    一层层无形音波在陵天苏脸颊前方停滞,被寒霜扫中,冻结出一层层的冰霜形态,簌簌掉落在下方的尸体残骸上。

    何修图十分干脆果断的被狠狠砸在地上。

    他身下的尸体顿时在这股重力之下,被挤压的变形,紧接着化作碾尘。

    而凛冬,依旧稳稳的压在他的后背之上。

    自他体内,传来钢铁崩然折断的声音,那是何修图骨骼断裂的声音。

    被卡的双手无力的垂下,软如面条,挣扎几下,却难以起身。

    陵天苏舒了一口起,看来要想这地根除他体内的冥族之力,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唯有将他先行控制住,再慢慢拔除了。

    遭受重击的后背,肌肤上的五芒星图案若隐若现。

    左手霜叶刀尖毫不犹豫刺下,深深扎入五芒星一角之中。

    幽冥劫火再度燃烧,自他背上伤口处,如同流水一般侵入他体内。

    黑色的血液凝固蒸发,何修图凄厉的挣扎着,如同一只受了开水的蛆虫一般,奋力的扭动着。

    陵天苏不断的催化这体内元力,幽冥劫火愈发恐怖的灌入何修图体内。

    渐渐地,何修图的青蓝色的身体转变成了深蓝色。

    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的恐怖的高温。

    那深蓝之色衬得他的身体散发着蓝色光芒,挣扎间,偶有一簇火焰自他毛孔内喷薄而出。

    竖痕再度浮现,陵天苏手中凛冬狠狠下压。

    森然的寒意将那竖痕紧紧冻住,厚厚的凝霜不让那只诡异的独眼再度挣开。

    冰火交加的身体让何修图身上燃起了明色蓝火。

    直到他的身体再也不足以承载幽冥劫火的注入。

    每一道毛孔,每一寸肌肤,终于染上大量的幽冥劫火。

    陵天苏收刀而立,冷眼的看着地上再也无力挣扎的何修图。

    他的身体急剧缩水,那是火焰燃尽了他身体里仅剩的养分。

    幽幽的明火映照着他那苍白的脸颊,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子里闪动着不可思议的琉璃般色泽。

    过度使用幽冥劫火,让他如今的身体也有些承受不住。

    可看着逐渐灰飞烟灭,尸体燃烧间偶有黑色之气,伴随着幽冥劫火的跳跃而消散,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放下。

    何修图的尸体被彻底焚化,连一抹灰烬都不曾留下。

    陵天苏转头看了一眼早已呆滞的贺梭,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给你个建议,下次再收到这种死因诡异的尸体,我认为火葬比土葬更好,你觉得呢?”

    贺梭机械的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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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棠呢?”

    一座以黑色为主要格局的森严大殿中,一玄袍男子高座首席之位,隔着重重珠帘,看不清具体容貌。

    在整个罗生门乃至整个大晋,能直呼上官棠姓名的,恐怕也只有罗生门门主夜无眠了。

    珠帘下方,数十名男子伫刀单膝跪地。

    一名男子低头语气无比恭敬道:“回禀门主,司运大人在了结顾家,赵家,天阙门,灭离宗,以及汪家这几起案件之后便销声匿迹,门中无一人知其下落。”

第两百四十一章:悠闲的日子

    夜无眠沉默了半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她这办事查案,只顾开头,不管结尾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若此时,有人能够透过那重重珠帘,看到那张男子脸庞,上面定是布满了无奈。

    “还有呢?”

    夜无眠问话很是简短,简短得甚至让人无法知道他究竟所问为何。

    可能够站在这温霜殿的人物,自然是在这罗生门伫脚扎根多年,且深得夜无眠信用的心腹人物,自然心中无比明白他话中所问。

    其中一名人员当即答道:“被冥族侵蚀的尸体一共有三具,分别为顾家的顾鹤延,汪家的汪镇南,灭离宗的何修图。”

    “受伤的呢?”

    “受伤的赫连与古韶华除了重伤之外,并无其他异样,倒是那位赵国丈,据说重伤垂危,已经被皇后接到了皇宫里头。”

    “如此看来,受到侵蚀的唯有已亡之人,那三具尸体当今如何?可有异变?”

    那位负责回答的男子脸色沉了沉,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有!”

    “讲。”

    “最先属下们发现生变故的,乃是顾家的顾鹤延,他的尸首本葬在了陵园,就在今日,忽生变故,他破开棺材,爬出了坟墓,咬死了八名看管陵园的顾家子弟。如今,顾家已经出动三位安魄境界的长老,以无形气缚将他暂且封印在陵园之中,不过破开那无形气缚想来也是时间问题,至于汪家……”

    说道此处,那名男子声音顿了顿,显然汪家之事,不在他的查询监视范围之内了。

    他身旁的另一位男子行云流水的接过他的话,道:“汪家汪镇南的尸体至今并无异样。”

    而负责监管灭离宗的男子脸色微变,有些不自然的道:“灭离宗宗主何修图,在司运大人的吩咐下,已由副都尉贺梭葬至城西的乱葬岗内,就在今日……发生冥变。”

    夜无眠依旧毫无感情的问道:“无人制止?伤亡如何?”

    那男子答道:“有两人制止,伤亡为零?”

    重重珠帘之中,一声轻咦声响起,似有些意外。

    不敢等门主发问,那男子继续回答道:“那二人分别为副都尉贺梭,与叶家世子叶陵。当属下暗中赶到窥测之时,那何修图冥变的尸首已经被叶陵解决,故而无一丝伤亡。”

    说着这话间,连他自己都不禁怀疑他自己话的真实度。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在这温霜殿内如此放言。

    夜无眠轻声一笑,道:“叶陵一人解决?”语气中却并无意外。

    “正是。”

    夜无眠低头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面上浮现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上官棠,可真是有意思了,从不与外人接触的她,居然在叶家世子归京不多时,就将他给拉到了这趟浑水里头来。

    很是难得看她对一个人如此感兴趣,本想着随她去。

    可没想到那小子倒也真是让人意外,安魄强者都束手无策的冥变,他居然说解决就解决了。

    他敛去脸上笑容,道:“上官棠身为罗生门的司运,解决此案已是赏无可赏,而那叶陵,则辅助上官棠查案有功,又为那女人擦了屁股,倒是不如安抚一二。”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殿下十人皆是一头雾水。

    罗生门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罗生门的成立,虽说是为了当今陛下而成立,查不能查的案件,杀不能杀的犯人,一向秉公执法,绝不姑息。

    故而,罗生门的门主更是无意结交朝中权贵。

    食朝俸禄,不徇私情,可如今听这语气,竟是要拉拢叶家一般。

    还安抚,叶家家大业大,需要安抚?

    心中这么想着,可无人敢出声质疑,只得点头称是。

    一人实在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门主大人想要如何安抚?”

    夜无眠沉默片刻,道:“顾家摊上了大事,顾然藐视君威,违抗圣旨已被关押至了大理寺。顾然此案,无人敢审,不如就交给那叶陵来审好了。”

    殿下十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安抚,这是烫手山芋好吧。

    叶家固然是个庞然大物,但顾家亦不是好惹的。

    叶陵羽翼未满,却接下了这么个烫手山芋,顾然已经触了圣怒,不说是死罪,去掉三层皮是肯定的。

    要是叶陵稍没有判好,不说顾家人会不会轻易放过他,以那顾瑾炎滚刀肉的性子,是决然要与他不死不休的。

    就在众人不解其意时,夜无眠严肃的语气陡然转变成了懒懒的声音。

    隔着珠帘,他们明显看到他们的这位门主大人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

    “啊~~~真好,冥族杀人案件有上官棠解决。拔除冥种又有叶陵去操心,就连最为头疼的顾然案子都可以扔个叶陵去收拾,还顺便送给他个顺水人情。真好,这下本座就可以安心的回去睡个回笼觉了。”

    十名属下官员嘴角抽搐一阵暴汗,实在不能理解那所为的顺水人情在哪里。

    难不成那叶陵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徇私枉法,轻判了顾然去讨好顾家不成?

    苏天灵无聊的趴在床边窗户上。

    赫连居住的小楼很高,她这般透过窗户看着,可将永安城的大片好风光尽收眼底。

    此刻的她,美眸中忧心忡忡,似在担心什么。

    赫连接连十几日没有去接单了,本以为会烦躁不堪的自己,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够如此平静的坐在板凳上为某人剥着瓜子。

    他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用眼神问道:怎么了。

    苏天灵瞥了他一眼,看懂了他的眼神,却是嗤之以鼻,跟我多说一句话会死啊。

    心中这般想着,可她终究还是对他放不出什么狠话来的。

    “我在想我的好朋友陵天苏,他被召进宫里头都那么久了,也没来联系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有没有被人欺负,皇后娘娘我可是见过一次的,性格太恶劣了,真为他担心。”

    苏天灵托着香腮,美眸朝着皇城方向看去,担心之色言语其表。

    忽的,双手张口放到嘴巴两边,放声呼喊道:“陵天苏!!!你这臭小子还不来找本姑娘!!!我很想见你啊!!!”

    想见你与想你虽有一字之差,但是区别却是很大的,想见你,往往可能只是担心某人,而想要见到他。

    而想你这二字,却显得有几分暧昧了。

    若是冷静之人,定然听得出其中的差别。

    赫连面无表情的剥着手中瓜子。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一直剥得分毫不损果肉的瓜子如今这一粒,却是悄无声息的化作了尘埃。

    他不动声色的重新取了一粒瓜子,若无其事的重新剥了起来。

    口中却是生硬问道:“陵天苏…是谁?”

    不知是不是苏天灵的错觉,赫连虽然语气相较于平时,依旧是一副冷冷的语调。

    可这么一句询问,却将她冻了一个哆嗦。

    她轻咦一声。

    赫连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停止了剥瓜子的动作。

    苏天灵惊疑道:“你竟不知道陵天苏是谁,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赫连皱眉,他的朋友不多,可以说在一个月之前,他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朋友都没有,因为没人愿意跟他赫连做朋友。

    而他如今唯一的朋友只有一位。

    “我只有叶陵一个朋友。”赫连淡淡道。

    苏天灵“哦”的一声,恍然大悟。

    原来叶陵没有将他的化名告诉赫连,她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其实叶陵就是陵天苏啦,陵天苏不过是他在外学艺之时用的名字罢了。”

    听到这么一句话,赫连冰冷的面容稍稍柔缓。

    原来是在担心叶陵,微紧的心恢复了平常的心跳,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自己会有这种奇怪的心情变化。

    “你与叶陵,很熟?”赫连问道。

    “嗯,他人很好,也很仗义,我喜欢跟他做朋友,只是上次一别就再也没机会看到他了,我们约定好一起去救你的,他也被麻烦缠身,没有来。”

    说道这里,苏天灵的小脸显得有些沮丧。

    不知为何,在赫连听到那句我喜欢跟他做朋友时,心头隐隐的压力骤然消散,心情莫名的轻松不少。

    破天荒的安慰道:“放心吧,叶陵不会有事的。”

    苏天灵睁了睁明亮的大眼睛,显然有些意外赫连也会安慰人。

    心中偷乐,嘴上却道:“你又如何知道他不会有事?这几日你都没有出门吧。”

    这些日子下来,赫连头一次在家里荒度时光这么久。

    不仅没有外出接任务,相处下来,更很少说些让她赶紧养伤早点回家的话了。

    微妙的变化赫连自己没有察觉。

    但女儿家的心思却是十分缜密的,心中明白此点,却不故意点破,继续没皮没脸的待在他这里蹭吃蹭喝。

    赫连道:“他是叶家独孙,叶沉浮不会让他有事的,而且你误会叶陵了。那日,叶陵虽没有同你一起来找我,但他却派了自己的灵宠前来帮忙,只是后来你昏迷过去,不知道罢了。”

    苏天灵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这哥们居然可以这么义气,自己都被困在了深宫之内,居然还想方设法的用其他手段来帮助她。

    听到灵宠二字,苏天灵蓝色的大眼睛亮了亮,泽泽生辉。

第两百四十二章:意外来访

    “灵宠?那小子居然还养了灵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养了灵宠居然也不给我玩玩。赫连…赫连,你快跟我说说,是什么样的灵宠,长得可爱吗?是不是毛茸茸的那种?”

    赫连将剥好的瓜子仁一把抓起,放入她手心,道:“是一只白色的小狐狸,毛很多很软,眼睛跟你一样,是蓝色的很可爱。”

    赫连眸光中的温柔之色转瞬即逝,语气很轻。

    那一声很可爱不知是在说那只小狐狸,还是眼前的这位姑娘。

    苏天灵嚼着剥好的瓜子,心中仿佛有只猫爪子在心头挠啊挠。

    她哼哼道:“等我伤好了,定要叫他把那灵宠借我玩两天。”

    赫连端过一个瓷碗,递给她,里面放着的不再漆黑苦兮兮的汤药。

    她的伤势早已稳定下来,不必再喝药,这是他事先熬好的银耳莲子糖水,她喜欢嗑瓜子,太上火。

    “你很喜欢灵宠吗?”

    苏天灵小口小口的喝着甜甜的糖水,软糯的莲子嚼在口中很是清甜,因为赫连很细心的将苦涩的莲心给剃掉了。

    她点了点头道:“小时候羡慕别人家的小孩可以养小动物,但是爹爹不喜欢,所以没有养。”

    其实不是爹爹不喜欢她养,爹爹对她万般宠爱,只是后来离家便一直没有机会养了。

    赫连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接过空碗,赫连准备转身去洗碗,打扫房间的瓜子壳。

    多日一来,二人之间仿佛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种默契。

    他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闲下来便为她剥瓜子,倒也过得悠闲。

    而苏天灵则每天是一副懒骨头的模样。

    其实伤势早已稳定,却非要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整日便霸占着赫连的床,就连一日三餐都是在床上度过。

    赫连也是佩服她的毅力,寻常年轻少女,哪里耐得这寂寞整日整日的趴在床上发呆。

    虽然偶尔也有大发善心的时候,她会心血来潮的帮忙一起晒晒被子。

    虽然更多时候她是搬着一张太师椅在院中优哉游哉的晒太阳。

    只差没拿把摇扇了,悠闲地像个老爷爷一般。

    今日…却有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与悠闲。

    “哒哒哒……”

    那是人踏上小楼木梯的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没有刻意的掩饰自己的气息,脚步平缓而富有节奏。

    赫连眼神一凝,放下手中瓷碗。

    右手悄无声息的探入腰间内侧,那里有一把陵天苏所赠的黑色玄刀。

    即便这几日过得悠闲,他也从未离身。

    虽然那人没有刻意放轻自己的脚步声,看似没有恶意。

    可天生杀手的只觉,却让赫连从那脚步声,听出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隐忍沉闷感。

    苏天灵亦是察觉到异样,怔了怔,旋即好似想到什么。

    小脸渐渐苍白,抿着唇,很是难过的模样。

    将她表情尽收眼底的赫连,眉宇间的阴郁之色愈发的浓了。

    “嘎吱”一声。

    房间的房门,被一只手掌推开。

    那是一只略显粗糙的男人手掌,掌心更留有明显长年握剑导致的厚茧,精瘦有力的手掌后是纯黑的袖袍。

    在赫连冰冷的视线下,一个浑身被黑色长袍包裹得严严实实身形高挑的男子跨过门槛,进入房中。

    他的容貌隐藏在宽大的兜帽之下,一身纯黑,就连腰间的剑鞘剑柄都是纯黑之色,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

    对于这种藏头露尾私闯他家的不速之客,赫连自是毫不客气的释放杀气。

    宽大兜帽下的眼睛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勾勾的看着床上少女。

    仿佛在他眼中,只有她。

    赫连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素来没心没肺,很难对一个人生出好感,同时也很难对一个人生出恶感。

    但不知为何,此次此刻,他额角跳动的青筋告诉他,他很不喜欢这个人!

    那身着诡异的男子终于开头,他的声音无比轻柔,他轻声唤着少女的名字:“灵儿,我来接你回家了。”

    苏天灵小脸尽是苦闷之色,她都离家这么久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灵儿?

    赫连不动声色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在他胸膛内翻滚涌动。

    辗转反侧过后,那口浊气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了,压抑在胸口处,令人愈发的沉郁。

    苏天灵害怕赫连会突然出手,轻声道:“赫连,别紧张,他是我的朋友,是来接我回家的。”

    赫连却冷冷道:“你没有这种藏头露尾连脸都不敢露的朋友。”

    他十分霸道的否定了她的说法。

    听到朋友二字,兜帽下的唇角勾出一道温和的笑意,却带着无人可见的丝丝苦涩。

    他又道:“如果灵儿你想看的话?”

    精瘦的双手已然覆上了兜帽上,仿佛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下一刻便会毫不犹豫的拉下帽子。

    苏天灵自然是清楚他的身份是如何的敏感,若是稍有不慎暴露了,他随时性命不保。

    她脸色一变,急忙道:“不用不用,你别这样。”

    这是她的失策,怎么也没想到卫殊居然会为了他,舍身犯险擅自离开赫连将军府来此找他。

    虽然赫连霸不在府内,赶往至了前线。

    但将军府内的眼线仍是多不胜数的。

    他深处于龙潭虎穴之中,只要走错一步,即便是她苏家,也来不及去救他。

    到那时,她恐怕会陷入一辈子的自责。

    那黑衣男子自然就是卫殊了,他早便知道苏天灵身受重伤却不归家,心急如焚。

    奈何将军府内琐事繁多,他身为府内统领,若是贸然离去,恐怕会遭人猜忌。

    日以继夜的忙完了手里头的事,这才得以抽身,过来找她。

    他感受到了赫连的情绪,赫连不喜欢他,他又何尝不是讨厌赫连。

    他视若珍宝的人,却偏偏钟爱于赫连。

    说真的,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在这看到他们二人相处融洽,更不想看到她坐在赫连的床榻之上笑得天真无邪。

    强烈的忌妒像毒蝎子一样疯狂蛰着他的心,可他却偏偏还要维持这副温柔的面具来面对她。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不堪阴冷的一面。

    苏天灵看着卫殊,睁着大眼睛可怜兮兮道:“我伤还没好,不想这么早回家。”

    赫连冷哼一声,他话不多,这一声冷哼,则代表者他的逐客令。

    卫殊微笑道:“都在这里待了这么些时日了,灵儿的伤却还没有恢复,可见此处的条件是何等不堪恶劣,如此更要早些回家才是,莫要落下了什么隐疾。”

    含沙射影的软刀子苏天灵如何听不出来。

    她又担心赫连真的会将她这个大麻烦甩出去,可又不能承认自己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只得到:“我还年轻,怎会落下隐疾,你想多了,这里我待着挺舒服的,暂时还不想回家。”

    卫殊语气微微一沉:“不要任性。”却不敢说什么重话。

    赫连冷冷道:“她哪也不会去。”

    此人来路不明,虽然苏天灵显然认出了此人是谁,且说是她朋友。

    但她性子过于直爽,容易轻信于人,他又如何放心将一个自己小心翼翼如同伺候大爷一般伺候了多日的小祖宗让一个不知相貌的男子带走。

    卫殊终于正眼看了一眼赫连。

    只是那一眼,充斥着冰冷的冷淡:“赫连……”

    他冰冷的吐出这两个字,语气嘲讽道:“你可真自私。”

    赫连眼眸微凝,酝酿着不知名的情绪,却没有接话。

    苏天灵脸色一变,刚欲张口说话却被他温柔的打断,“灵儿你先不要说话,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而且现在的我,很生气!”

    这是苏天灵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在气势上被他压制。

    赫连道:“你打不过我,而且你带不走他。”他素来是个以实力说话的人。

    卫殊却是微微一笑,十分自信的道:“是的,我打不过你,但是我能带走她。”

    赫连脸色冷冰冰的,腰间黑刀悄然出鞘,空荡荡的房屋内,掀起了一阵微风。

    微风拂过卫殊兜帽。

    毫无征兆的,黑色帽沿凭空出现几道整齐的切口,仿佛无形微风中暗藏着凌厉的刀锋。

    卫殊就那般平静的站在那里,一步未动。

    腰间长剑更是没有出鞘的迹象。

    赫连贴切的感受到他平静外表下压抑的情感,但…始终无杀意。

    风…平复了。

    黑刀缓缓归鞘,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唯有卫殊帽沿边的切口暗示着方才赫连电光火石般的攻击。

    方才,若是那风向去势再低上一寸。

    那么被割开的,便不是他的帽沿,而是他的咽喉了。

    可他依旧平静,甚至没有抬手去整理微微显得有些凌乱的兜帽。

    苏天灵有些无措,伸手扯了扯赫连的衣角。

    卫殊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双拳紧握,努力的让自己继续保持淡然之色。

    在生死关头辗转了一个徘徊却依旧平静的卫殊,却因为苏天灵这小小举动而产生了动摇。

    赫连没有转身理会苏天灵,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这位男子,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卫殊的语气陡然转变得刻薄起来,不过却是对赫连。

    “赫连,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语气轻缓,却染上了一层寒霜之意。

    赫连淡然道:“人类都是自私的,没人可以例外。”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不会去做什么无私之人。

    “可你的自私,却是用错了对象。”卫殊冷笑道。

第两百四十三章:古韶华的野心

    赫连没有答话,冷冷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继续发言。

    “你明知道,灵儿是为何而受伤,因谁受伤!你没有能力保护她,你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私生子。你这条阴暗的路,注定是要一个人走到黑。赫连,你可知,你身后的人是谁?可还记得你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可知道她将你牵挂在心头多久?你若对她无心,还请尽早放手,以免害人害己!”

    字字诛心!

    卫殊原本不想这么做,但是他忍受不了苏天灵继续待在这样的赫连身边。

    他希望她幸福,可赫连注定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如果她继续待在他身边,到头来,受伤的只是自己。

    苏天灵脸色微微发白,今日的卫殊似乎与平日的他有些不一样。

    以往的卫殊,绝对不会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便矛头不是针对她。

    赫连微微皱眉,不知是否产生了动摇之心。

    卫殊继续说道:“不错,灵儿是喜欢你赫连,但那终究还是幼时憧憬居多,可如今的你却没有资格再让她喜欢你,你污浊不堪!自私自利!所以,我要带她离开。”

    赫连眉头皱得更深了。

    苏天灵蹙眉道:“为何赫连没有资格再让我喜欢他,我喜欢他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他无关,他污浊也好,烂泥也罢,我喜欢他即便是因为当时的憧憬,但我也会一直从一而终。”

    “我不明白。”

    赫连终于开口,他缓缓转头看着她,眼中灰暗得看不到一丝光亮:“我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一个人,我自己都不喜欢我自己,为何还能够值得他人喜欢,所以我不需要别人的喜欢。”

    苏天灵黯然的垂下了小脑袋,小手依旧无力的抠着他的衣角,似乎有些不甘心。

    兜帽下的唇角勾起,他正是知道赫连是何种性格,才稳操胜算,胸有成竹。

    下一刻,勾起的唇角却又如同泡沫般消失,沉了下去。

    因为赫连道:“但是,她想留在这里,我便不会轻易让你带她走。你说我这是自私,那便是自私好了。”

    赫连的手毫不犹豫的松开了腰间的刀柄,然后用力的握住了那只即将松开他衣角的洁白小手。

    将那只手,拉得更贴近自己一分。

    目光沉沉如夜,夜色般的瞳孔清晰的倒映出苏天灵呆滞掉的小脸。

    然后,那张精致的小脸散发着泽泽的光芒,耀眼无比,似要将他那双深沉的眼眸给点亮。

    苏天灵扯出一个释怀灿烂的笑容,目光再也从他脸上挪不开。

    然后重重点头道:“嗯,我就待在这里,赖着你,哪里都不去。”

    她素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认死理的性子。

    如今这南墙都给她快要撞穿了,她又岂有回头之理?

    卫殊身体微颤,宽大袖口内的手指抑制不住的微微弯曲。

    好在他忍住了,只是胸膛下传来窒息般的疼痛险些让他喘不过气来。

    她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若是他今日没有碰到那人,也就罢了。

    他会尊重她的想法,她若不想走,他绝不会强迫。

    可时间总是充斥着太多的巧合,他遇到了那个人,知道了那件事,了解到了赫连竟是如此的肮脏不堪。

    他无法忍受她在继续待在这里,哪怕是不择手段,令她伤心难过,他也要带她离开。

    不!是要让她主动离开。

    赫连面色忽然一沉,神态中顿时显露出一股难以言喻冷酷。

    原本以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会知难而退。

    可自他体内传来的沉重气息彰显着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以及…自信!

    他打不过赫连,苏天灵又绝对不肯跟他离去,他哪里来的自信。

    赫连微微抬头,看着陈旧得快要断掉横梁上卧趟着的艳红妖娆身姿。

    心中不知为何会蓦然一沉,好似预料到了结果。

    握着苏天灵的那只小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苏天灵不解其意,喜滋滋的也紧紧的反握了一下他的手掌。

    “赫连?群樟??憧烧婀晃耷榈模?辛诵禄侗阃?司砂?磕阏獯┢鹂阕泳头?巢蝗先说幕迪肮呤歉?髓?籽y穆穑俊?/p>

    妩媚的声音自横梁上方飘来,声音轻柔酥软,好似可以勾动任何铁血男儿的心。

    但偏偏却是这柔诉衷肠的语调,如同一把世间最为锋利的利刃,直插苏天灵的心口之中。

    她面色血色尽腿,还未散去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竟连呼吸都忘记了。

    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突然回想起那夜她见到他们二人的场景。

    从来只穿黑衣的赫连,那日却穿的是一身红衣,以及她那暧昧勾人的眼神,面色红润如玉的脸,还有赫连赤足并未穿鞋。

    当时她便隐隐的猜出什么,只是潜意识的不愿往深里想。

    如今这么一句彻底交底的话,让她如坠冰窟。

    她怔怔的看着赫连,声音带着一丝颤音问道:“古韶华…说的是不是真的。”

    赫连仿佛此时此刻吸进去的空气都是冻的。

    他从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睛中,看到了自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明亮的蓝色大眼睛瞬间就染上了一层水雾,她猛得抽回了自己的手,很没有淑女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

    将眼泪鼻涕都擦拭在赫连的被子上,哭得好像一个孩子问自己长辈苦苦讨要了好久的玩具却中途被人强行夺走了一般。

    赫连的手垂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卫殊心口一痛,喉咙间沙哑的滚出两字:“灵儿……”

    “咯咯咯咯咯……”

    古韶华半倚着房梁柱子,笑颜得意,像是一个恶劣的大孩子成功的欺负了小孩子。

    苏天灵抽搭的着鼻子,一掀被子,也不走正门,直接跳出了窗外,身子凌空消失飞去。

    走得如此匆匆,就连贴身短刀都忘了带走。

    卫殊狠狠的瞪了一眼横梁上的女子。

    虽然是因为她才让苏天灵成功的离开了赫连,但是毕竟是她弄哭了灵儿。

    也不再多说什么废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赫连。

    几个跨步间,便收了那对短刀,跳窗而出,随着苏天灵离去的方向追了去。

    赫连没有阻止他收走短刀的动作,任由他离去。

    久久垂在半空中的手臂忽的变了一个方向。

    他拾起她喝完银耳莲子汤的空碗,然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一脸平静的洗碗,扫瓜子壳,打扫卫生。

    更是视自己横梁上的大活人如无物。

    古韶华俏脸一冷,不满道:“死赫连,你没看到我啊!”

    赫连扫着地上的瓜子壳,头也不抬的道:“你来这,就是为了让她离开?”

    古韶华呵呵一声冷笑,伸手一招,桌案上赫连没有剥完的瓜子连同油纸袋一起落在了她的手中。

    她施施然的磕着瓜子,将瓜子皮毫不客气的吐在了赫连刚扫干净的那一片地。

    “我只是不喜欢看见你跟那小丫头片子朝夕相处,我才是你的女人。”古韶华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赫连停止了打扫的动作,因为是白费功夫。

    他抬头看着不知何时正坐起身的古韶华,两只未着鞋袜的修长光洁小腿来回在半空中来回轻荡着。

    但赫连目光正对着的,不是那双诱人的小腿,而是她手中的瓜子,微微皱眉。

    “我记得我们是敌人。”

    “可是你睡了我啊。”古韶华眯起双眼说道。

    赫连冷声道:“那是你自找的。”

    古韶华也不动怒,笑嘻嘻说道:“是啊,的确是我自找的,虽然你现在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来,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而且她很在乎,不是吗?”

    “其实我并不比她差,身材比那没胸没屁股的黄毛丫头好太多,修为也比她高,甚至就现在来说,你都打不过我,若是我现在用强,你都反抗不了。当然,我不像你,不会做这种无礼之事。但是……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吗?”

    赫连怔住了,因为眼前这女人虽然话语内容很是轻浮,但是她的目光却是很认真的。

    古韶华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黄油纸内堆放的瓜子,量还剩下很多。

    这瓜子是赫连买来给她的,而他却买了这么多,显然是要将时间浪费在剥瓜子上。

    想到这里,心中便没由来的升起一丝怨念,嘲弄笑道:“难不成你还真的打算等那小丫头回来,再继续剥瓜子给她吃?我想你恐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她还没有回来,这瓜子都烂掉了。我与那个小丫头可不同,不需要你一粒一粒的为我剥瓜子,只要是你买的,我便能自己嗑着吃,也不需要你像伺候祖宗一样的伺候我。”

    古韶华眼中充满了自信:“你所需要的,不是像她一样毫无用处的小女人。我比她更适合你,虽然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何你对金钱会有超乎生命般的执着,但是我们同为杀手,我们是同一种人,我也想通了,没必要对你针锋相对。只要我们联手,拿下天阙楼,指日可待!到那时,你想要多少钱跟女人没有。”

    “即便那样的将来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很遥远,但是相较于现在来说,也是一笔绝对划算的买卖,我比你强,我可以将你一路扶持,无论是接任务还是杀人,只要我们在一起,都会事半功倍。”

    古韶华直勾勾的看着赫连,眼中熊熊燃烧着**以及对权利渴求的火焰。

第两百四十四章:顾家陵园

    赫连轻声一笑,这笑容不禁让古韶华陷入短暂的失神。

    因为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赫连的笑容,那笑容中,不参加任何杂质,不带一丝冷意,甚至可以说得上从那笑容中,看不到一丝负面情绪。

    她心头一喜,以为赫连想通了。

    “我拒绝!”可他却是这么说的。

    古韶华直觉自己在满怀期切时,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冷水,身体里里外外,透着冰凉的寒意。

    她人一下子僵在那里,就连口中的瓜子壳都忘了吐。

    半响无言……

    还是赫连打破了此刻死一样的沉寂。

    “我想你搞错了,我赫连不需要女人,而苏天灵也绝不是你口中所谓的小女人,至少她在面临不可战胜的强敌缪跋时,丝毫不怯,仍有一战之心。我揭榜杀人的确是为了钱,但不需要人扶持,更不需要女人扶持,你是比我强,你觊觎楼主之位那是你的事,我不感兴趣。”

    古韶华美丽的脸渐渐扭曲。

    赫连却视而不见,平时沉默寡言的他仿佛在这一刻要将他一辈子的话说尽。

    “对于苏天灵,我感到很抱歉,她毕竟是因我而受伤,所以她想待着这里,我便觉不会让旁人带走她,你的出现我始料未及,所以对于她自己主动离开,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至于你说我睡了你你就成了我的女人,这一观点我想并不成立。当时我救了你,作为吊坠的报酬我也还给了你,所以我认为我们是两不相欠,你大可日后重新视我于眼中钉,能够将我杀之而后快,那是你的本事,我们从来就不是同一种人。”

    说到这里,赫连面上如余温一般的笑容散去,语气蓦然一沉,冷声道:“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买的瓜子,我让你吃了吗!”

    古韶华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精彩。

    这赫连的思维她实在是有些跟不上,他们之间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她现在吃他几颗瓜子,他居然还冲她发火。

    赫连脸色阴沉道:“这一袋瓜子我花了二十文,你一共吃了四十六颗,当然,作为同门一场,我自然不能太小气,你吃掉的我就不予你计较了,但是你手中的,我希望你能够还给我。”

    古韶华彻底傻眼,是你不计较吗?我怎么感觉你更像是懒得去计算那四十六颗瓜子的价值。

    话说你这也忒扣了吧,她自己吃了多少颗瓜子她都不记得,他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古韶华只觉一股逆血顺着她的心肝脾肺脏每个器官溜达了一圈。

    然后逆流而上直冲脑顶,“噗”的一声,居然真的被这货气得喷出一口老血。

    赫连微微皱眉,一个侧步避开她喷出来的老血。

    古韶华觉得她在这待不下去了。

    气急败坏的将手中油纸袋往地上一抛,冷哼一声飘然而去。

    当然,也是从窗户离去的。

    房间内再度安静下来,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赫连蹲下身子,一颗颗的将瓜子捡起用黄油纸包好。

    认真的将房内卫生打扫干净,用净水冲洗双手。

    做完这些,赫连翻身上床,盖好被子,缓缓闭上眼睛。

    终于都走了,他需要好好休眠片刻,养足精神,以最良好的状态回到天阙楼继续接任务。

    只是被子上传来的余温淡香,却怎么也无法让他安心入眠了……

    等陵天苏马不停蹄的赶制顾家时,顾家早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顾家家主顾享并未见到。

    顾瑾炎也不知所踪。

    院内哀嚎遍地,几十名顾家子弟浑身是血的躺在担架之上,捂着伤口痛苦呻吟。

    他们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数量很多,有爪痕伤,有咬伤。

    伤口处的血肉渐渐转黑,鲜血却还是不住的流淌,将他们身下的白色担架步都给染红。

    场内,不少顾家医师满头大汗的来回跑动治疗着。

    好在顾家家大业大,那些医师医术也算是到家,珍贵的疗伤圣药也有不少。

    陵天苏看到那些胡子花白的老医师们纷纷取出一个透明的水晶瓶,瓶内装着如水般透彻的液体。

    他们的手极稳的将其中液体倒出,清洗着那些弟子身上的伤口。

    顿时,院内冷水入油锅般的声音不绝于耳。

    “呲呲“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那清澈的液体淋在弟子们的伤口上,黑烟顿起,惨叫连连。

    有的甚至因为剧烈的疼痛,下意识的奋力挣扎。

    有的医师上了年纪,一时没有摁住他们的身体,竟直接从担架上滚落下来,痛苦的哀嚎着。

    很显然,那水虽然能够去除他们伤口内的黑气,但却是很痛很痛的。

    陵天苏心中莫约猜出了个大概,但仍是拉出了一位忙里忙外的顾家小厮,问道:“这位小哥,顾家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小厮正帮忙打着下手,忙的是焦头烂额,却忽然被人拉出,心情定然好不到哪里去。

    反口就要开骂,却迎头看清那少年的模样,又硬生生的将涌到嗓子眼的脏话给强行吞了下去。

    他呵呵一笑,忙道:“原来是世子殿下大驾光临,世子殿下是有所不知,咱么顾府刚去不久的顾三爷……他诈尸啦!咬死咬伤了好多顾家子弟。”

    陵天苏面色一沉,却没有太多的意外,沉声道:“顾瑾炎呢?为何没有见到他?你们顾三爷又是葬在何处?”

    那名小厮早些日子便见过这位叶家世子。

    更是听闻叶世子与他们顾少关系匪浅,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哪里还敢有所隐瞒。

    旋即忙道:“唉,说来也是悲切,咱们顾家可真是祸不单行啊,竟然出了顾问寻那么个混账东西,他居然不顾顾少的警告,偷偷将三爷的死讯私信告知了小姐,小姐身为一军统帅,正值行军打仗保卫国家的关键时期,却因为三爷的事,不顾皇上旨意,公然违抗圣旨,已经打入了大理寺关押,顾少定是想办法去解救小姐,他前脚刚走,就出了这档子事,而三爷遗体现在正在顾家陵园被家主大人与几位主事大人暂时封印在了那里,也不知道能压制到几时,唉……”

    看来这小厮更加偏向于顾瑾炎他姐姐这方。

    竟然毫不忌讳的直接骂那位名为顾问寻的顾家弟子为混账东西。

    陵天苏视线扫了扫院内地上的顾家子弟,体内的黑气在那药水冲洗下已经消散的七七八八,倒也不必太过于担心。

    顾瑾炎是去想办法解救他姐姐,没有去陵。

    自然也不会碰上被冥气侵蚀的顾三爷,也不必太担心。

    以他的性子,随他折腾去便好。

    只是陵园顾三爷的尸体不尽快处理,终究是一桩麻烦事。

    想了想,陵天苏吩咐那位小厮道:“我去陵园一趟,看看情况,你叫什么?可否帮我去宫中向陛下请一道圣旨?成功后,到汪家来找我。”

    那名小厮怔了怔,随即苦笑道:“小的吴三儿,世子殿下您也太看得起小人了,小人不过是顾家的一名下人,别说面见圣上了,怕是连那宫门都还没进去就已经命丧在乱刀之下了。”

    “这点我自然早已想到。”

    陵天苏点了点头,将天子赐予他的出宫金牌递给小厮道:“你拿着这枚令牌,宫内人,无人敢阻。”

    吴三儿接过令牌,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道:“这一看就是陛下御赐之物,世子殿下您这这么轻易的给了小人?您就不怕我拿了您这令牌图谋不轨?”

    陵天苏笑了笑,道:“你可以试试。”

    小厮吴三儿打了一个哆嗦,只觉得那笑容危险的紧,讪笑道:“小的这就去办。”

    从小厮吴三儿口中得知了顾家陵园的具体方位,陵天苏又脚下生风的赶至了顾家陵园。

    走到陵区,这些顾家陵墓规模之宏大,构造之坚固壮丽,白玉雕砌的台阶,雄伟壮观的古建筑,不禁令人叹为观止。

    可陵天苏却无暇欣赏这巧夺天工之作。

    因为那白玉台阶上,洒落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陵园入口横七竖八的躺着顾家弟子服饰的尸体,身体早已僵硬。

    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陵天苏眼眸微凛,冥族之人,果真是祸患无穷。

    即便是死了,还留下了如此多的祸端。

    陵园深处,阵光闪烁连连,澎湃的元力自入口内不断的席卷而出。

    想必正是小厮口中所说,此时此刻顾家家主正集结了主事长老们正镇压着被冥气感染的顾三爷。

    陵天苏抬步前行,所过之处的尸体,皆无火**,幽幽蓝火将地上尸体焚烧了个干净。

    独留一撮撮黑色灰烬不规则的出现在白玉之地上。

    顾家的陵园很大,如同迷宫一般,若是寻常人闯了进来,困死在其中也并无可能。

    但陵天苏却贴切的感受到了顾家家主触发阵法的方位。

    他以最短的时间内来到了顾三爷的陵墓前。

    只见顾家三爷浑身扭曲僵硬的不像话的被道道七彩光束如绳索般牢牢缚束在身上的巨大墓碑上。

    顾三爷脚下却是重重繁琐的玄光大阵,层层叠加禁锢尸身。

    顾家家主顾享负手而立,身后站着四位中年男子。

    他面上明显笼罩这一层寒霜,眼底深处却是浓浓的沉痛之色。

    顾鹤延是他最亲近的弟弟,却也是他最愧疚的弟弟。

    如今他却死于非命,死后尸身还不能够得到安息,让他如何心中不痛。

    看着自己三弟苍老的面容,垂败枯朽的身子在七彩光绳中狰狞的奋力挣扎。

    就连身后他亲自为他所立的墓碑也挣出可怖的裂痕。

第两百四十五章:非人之物

    是什么恐怖的力量能够导致修为低微的顾鹤延在死后竟如同魔鬼一般。

    若是放任不管,顾家伤亡只会更加惨重。

    难不成真的要他亲自下手,毁了这副身躯,将之挫骨扬灰不成?

    他于心何忍啊。

    陵天苏看了一眼死去的顾三爷,心中暗道一声还好。

    此地虽为顾家陵园,安葬的都是顾家德高望重的老一辈人,但毕竟走得安详,灵魂久归已去。

    他能得到的冥化微乎其微,倒不会像何修图那般棘手。

    不过首先倒是要先说通顾家家主这边才是。

    顾享及身边四位主事大人皆为安魄强者,他再狂妄,也不能在他们面前肆意妄为才是。

    “小子叶陵,见过顾大人。”陵天苏朝顾瑾炎的父亲恭敬礼拜道。

    顾享虽然年过七旬,却也是为安魄境,从外表看也不过是而立之年,目光炯炯有神,颇有仪态的大家贵胄风范。

    身材格外高大壮硕,比起他的爷爷,浑身上下,丝毫不见老态。

    他视线微挪,淡淡的瞥了一眼陵天苏,眼中情绪极好的收敛,道:“不知世子到访,有何贵干。”

    “我是为了顾三爷之事而来。”陵天苏不卑不亢道。

    顾享脸色顿时沉了沉,终于正眼看他,只是眸光带着浓浓的危险。

    他沉声道:“你虽为叶家世子,但可要知道,别人怕你叶家,我顾家,可不怕!”

    “我知道。”陵天苏平静道。

    “那你还敢只身一人来我顾家陵园!叶世子难道不知我顾家陵园,从来不准外人来此!莫要仗着你与瑾炎又几分交情,顾某人便不敢那你怎样!哼,其他人不知,可顾某人却是清楚得很,瑾炎行事荒唐,那晚私自带你查看三弟的尸体这笔账,顾某人还没好好找你小子算算呢!今日你倒是会挑时间,这个时候自己送上门来了!”顾享毫不客气说道,显然很不待见陵天苏。

    陵天苏却是轻笑一声,仿佛面对这位当朝太尉,他仿佛感受不到任何压力。

    因为他隐隐看出一些端倪,顾太尉既然能够对他暗夜里探查顾鹤延的事一清二楚却没有找他算账。

    那便绝不是因为此事生气,显然暗中也是支持自己儿子的做法的。

    至于他私闯陵园一事,他现在不予评判。

    只是这语气听起来倒像是有些吃味,难不成是看他与自己的宝贝儿子私交甚好,这做老爹的吃醋了?

    传闻中,太尉顾享偏宠儿子,果真不假。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还请顾大人宽恕叶陵无礼行事,只是如今这状况您也看到了,顾三爷的情况不能再拖了!”陵天苏语气虽然客套,却不容置疑。

    还未等顾享出声,身后四名顾家元老级人物厉色道:“放肆!我顾家家事岂是你这黄口小儿说管就管的。”

    说话的是一名方脸中年男子,面对叶陵说话语气却是丝毫不客气。

    “世子殿下未免也管的有些太宽了吧?还是说进京的日子过得太清闲了,若是真的过于清闲,不如去那天圆学院向里头先生好好学学礼仪道德。”

    另一位说话语气倒是收敛几分,也客套的唤了一声世子殿下,只是话语中无不充斥着嘲讽的味道。

    “哼,想必四哥还不知晓吧,叶世子可是在前几日便被陛下召进了宫中,想必正是陛下也觉得叶世子太过于顽劣,这才禁锢其自由,在宫中认了紫?c公主这么一个女先生,叫他读书写字,想必是一个人的温柔乡已经不足以满足叶世子,竟然吃饱了没事干,跑到了我们顾家来撒野。”

    这一位说话者是个缺了一只耳垂的中年男子,面无须发。

    即便是上了年纪也不见眼角一丝皱纹,模样周正,眉宇间的轻佻风流倒是与顾瑾炎有几分相似。

    只是顾瑾炎更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罢了,他将读书写字四字咬字极重。

    “呵,世子殿下好福气,就连陛下最为疼爱的紫?c公主都舍得给你当先生,叶世子还是快快回宫吧,莫让先生抓住你偷懒的小辫子,可是要用戒尺打手心的。”

    很显然,在家中重要之人发生变故时期,陵天苏私闯陵园的行为引起了他们不满的情绪。

    这点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没有直接出手赶人已算是不错的了。

    只是将玩笑开到秦紫?c身上那可就不好玩了,他与秦紫?c之间清清白白,温柔乡三字,过了!

    陵天苏沉了沉脸,刚欲出言刺他两句。

    “放肆!一国公主,千金之躯,岂容你们挂在嘴边这般亵渎的!”

    令人意外的是,出言愤口喝人的,却还是顾享顾太尉先他了一步,目光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身后四位脸色霎时难看起来,被家主在小辈面前如此训斥,颜面有些挂不住,但也不好反驳。

    顾享抬头看着陵天苏,道:“舍弟们虽然说话过了些,但也并未道理,顾家陵园,素来不准外人踏足,叶世子初次回京,许多规矩不懂,这次便也就算了,若还有下次,顾某人定不轻饶!还请叶世子尽早离开,若是三弟挣脱出了大阵,不小心伤了世子,老夫也没法向你爷爷交代了。”

    陵天苏无奈,这几个老顽固太死板了,没办法,只好搬出上官棠的名号了。

    “顾大人有所不知,叶陵是协助司运大人上官棠办理顾三爷身亡此案,这才有了那夜与瑾炎一同查看顾三爷的遗体,绝对没有失敬之心。”

    “虽然真正的凶手已经死于司运之手,但这收尾之事还得由叶陵负责,而灭离宗宗主何修图死后遗体征兆与顾三爷一模一样,若是再不处理,恐难以收场。”

    提及那个名字,那四名主事大人包括顾享,脸色都为之变色。

    陵天苏看懂了,那是忌惮之色。

    他果真还是低估了上官棠,她的存在原来可令顾家这五名举足轻重的人物都为之忌惮。

    顾享收敛面上神色,眯了眯眸子道:“你说你替上官大人收尾?叶世子,老夫还是奉劝你一句,你贵为世子,一言一行须得谨慎而行这个道理想必也无须老夫来多教你,当然,你若是自恃身份特殊不愿如此,老夫也管不到你身上去,可上官大人可不是好欺之人,你若是借着她的身份来我顾家撒野,触怒了她,恐怕倒是你爷爷也护不住你了。况且,即便你所说的是事实,我顾家的死去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处理!”

    陵天苏微微一笑,他如何听不出来顾享警告话语中的善意。

    “顾大人大可放心,叶陵所言句句属实,如若不信,您大可派人去路送房打听打听,便可知事情真假…至于顾三爷一事,叶陵用‘处理’二字的确不妥,叶陵在此向大人说声对不起。”

    顾享见这小子字字诚恳,又底气十足,面色不由缓和几分。

    只是身后四人目光紧锁在他身上,面色依旧是不信神色。

    他们才不认为区区一个凝魂境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够与那位上官棠搭边。

    虽然这小子面如冠玉,相貌堂堂,但是上官棠是谁,杀人屠城丝毫不手软的冷面女子,如何看得上这些皮相。

    陵天苏继续道:“顾大人虽然禁锢得了三爷一时,却禁锢不了三爷一世,想必在开启大阵之前,诸位就已经想过办法,却依旧对三爷束手无策,那么叶陵就换一个说法,逝者已矣,既然顾三爷的遗体得不到永眠,不如就由叶陵来送他上路。”

    “小子!你好生狂妄!”

    方脸男子咬牙切齿爆喝一声,手中玄光闪烁,终于忍不住就要动手了。

    却被顾享伸手阻拦,他目光沉沉的看着陵天苏。

    他缓缓道:“小子,莫要太小看顾家了,谁说我顾家无法禁锢三弟尸身,只要老夫想!便可永令阵光不散,老夫不知叶世子为何对我顾家之事如此上心,一心想要毁掉我三弟尸身,看在叶沉浮那老家伙的脸面上,老夫不与你追究。”

    陵天苏苦笑,谁对你顾家的事上心了。

    只是你顾家三爷是死在冥人手段中,不然我才懒得管你家破事。

    说是可以令阵光永世不散,行,我也相信你有这本事。

    但能否禁锢的了一时还得另当别论。

    顾鹤延虽然只是一具没有魂魄的尸体,但代表着他不会腐朽。

    他依然可以吸收天地间的死气,日益壮大。

    若是放任不管,等他生出一丝灵智,更可怕的是那一丝灵智还并不属于顾鹤延。

    到那时,世间便又会多出一个棘手难办的冥人。

    陵天苏耐着性子反问道:“顾大人就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何顾三爷会诈尸,而且他尸身在顾家灵堂存放了整整七日,早不诈尸晚不诈尸,偏偏在安置入了陵园才开始诈尸。”

    “你的意思是?”顾享目中疑光闪烁,就连身后四人都安静了下来。

    陵天苏肃然道:“叶陵不妨跟诸位直说,顾三爷死因特殊,而凶手因为司运大人有令,不便告知,唯一能说的是,顾三爷魂魄已散,但尸体内却因那凶手杀人之时留下了一道并不属于这人世间之物的气息。”

第两百四十六:认可

    “这道气息难以磨灭,存留在顾三爷体内只会日益壮大,顾三爷这幅模样诸位也是有目共睹,已然是非人之说,而顾三爷之所以会在此地尸变无非是吸收了陵园的死气。”

    顾享的脸色霎时变得无比难看,没想到将三爷葬入在顾家陵园,反倒还打扰了先人们的安宁。

    陵天苏继续说道:“当然,顾大人心中所担心之点大可放心,顾家先祖仙逝多年,灵魂早已西去,顾三爷不过是吸食了此地陵园中的残余死气,才变得如今这幅模样,但莫要忘了,顾家陵园…可不能因顾三爷一人而永世封闭。”

    顾享明白陵天苏的意思。

    他说得不错,顾家先祖已得安宁。

    但日后顾家人去世后,遗体依旧得入这陵园,新入的遗体魂魄自然免不了被顾鹤延所吞噬吸收。

    这如何使得!没了魂魄,那便是永失大道,连那六道都无法  轮回了。

    顾享眼色忧郁了几分,沉默了半响,这才有些艰难般的开口道:“那依世子之见,该如何送老夫那可怜的三弟上路。”

    顾享终于松口,相当于默认了陵天苏私闯顾家陵园之事。

    身后四名主事大人脸色变了变,深深的看了一眼陵天苏,眼神中虽然有着明显的信不过,却也没多说些什么。

    陵天苏淡淡道:“撤掉阵光,予以火葬!”

    “哼!我当还有什么好主意,原来也不过如此,火葬之法,我们五人早已尝试过了千百次,可三哥的身体却如寒铁一般坚硬冰冷,根本燃烧不得,小子!也莫要在那丢人现眼了!”

    说话的又是那名方脸男子,他似乎很不待见这位世子殿下,三番五次的毫不客气出言相怼。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陵天苏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随即冷冷说道:“你用那是什么火?打铁的炉火?还是炒菜用的灶火?那能顶用才是出奇了。”

    方脸男子还是头一次这么当众被一个小辈反驳,顿时怒火中烧,讥讽的话语正欲反唇相讥。

    但陵天苏根本懒得听他的废话,抬手便是一道快若闪电的幽冥劫火冲他打出。

    他冷声道:“你若是能不闪不避的正面解下我这火,我二话不说立马离开,如果不能,还请你闭嘴!本世子听了闹心。”

    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却诡异的掺夹着一丝阴冷气息,疾风般迎面扑来。

    顾享脸皮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他竟在这一团不起眼的蓝色火焰中感受到一丝危险气息。

    去势极快的蓝火在顾享眼中变得极为缓慢,他可中途替自己四弟拦下这蓝火,但终究还是没有出手。

    面对这诡异蓝火,方脸男子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可当他听到陵天苏那么一句话时,冷哼一声,正欲接下来给众人看看。

    让他明白什么是凝魂与安魄直接的差距。

    手中暗劲骤生,宽大的袖袍骤然鼓荡起来,他风轻云淡的抬起手臂,想要将那一团火焰卷散。

    锦绣华服云袖就那般如烧红的烙铁如积雪一般,急速的熔出一个焦灼的黑洞。

    明蓝的火焰轻易的穿透他袖中暗力,以及宽大的衣袖,朝着他面门直袭而去。

    瞳孔中的蓝色火焰逐渐放大,方脸男子心中猛跳,这是什么火焰?!

    竟然比那妖火还要诡异几分,沾不得!沾不得!沾及必定伤神劳神。

    方才陵天苏的那一句话仿佛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想也没想的脚下蓄力,方方正正的脑袋偏出一道残影,那道火焰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门晃过。

    即便避开这道火焰,方脸男子也丝毫不敢怠慢,因为宽大的袖袍扔燃着淡淡的蓝色火苗,火苗虽小,却难以熄灭。

    剑指朝着袖袍冷芒划落,锦袖伴着火苗飘然而落。

    凉风刮过,方脸男子顿时背后凉沁沁的,这才惊觉后背已惊出一背冷汗。

    顾享眼神动了动,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落在白玉石地上被焚出的淡淡浅痕。

    顾家名动天下,富可敌国,九州最强大的三国财力聚拢恐怕不不敌一个顾家。

    故而即便是顾家死人居住的陵园,亦是消耗了巨大的财力而建造。

    光凭陵园内席地铺满的这白玉,可不是普通的白玉,而是由无数千枢玉石铺就而成,坚硬程度远超金石,经得起岁月的磨损,千年不腐不碎。

    可这小子不过随手所化的一道火焰,竟然轻易的留下一道浅痕,他果然有几分手段。

    陵天苏冷眼看着众人,道:“如此甚好,这位顾家主事大人总算是可以闭嘴了,本世子耳朵也总算是得以清闲下来了。”

    方脸男子倒也算硬气,陵天苏如此出言嘲讽,虽然面色十分难看,倒也强行忍气吞声,没有多说一句话,也算是守信。

    “撤掉大阵……”仿佛是用尽了一身气力般的说道,顾享面上透着一丝疲惫的苍老。

    “大哥!”

    “大哥!”

    “大哥!”

    “大哥!”

    四名主事者脸色大变。

    “不必多说了,死去的人,不可影响生者,若是三弟此刻在天有灵,想必也也会理解的,撤阵。”

    大阵散去,陵天苏叹了一口气,继续做那火化工作。

    黑烟渺渺,微风卷起烧得焦黑的衣料布屑随风而散。

    片刻功夫,只见那破损的墓碑上留下淡淡烧痕,再也不见顾家三爷。

    顾享眼眶红了红,心知自己的弟弟再也不存在这世间。

    其余人与顾三爷之间的情谊不似家主那般情深。

    悲伤之余更多的是震惊,因为他们真的没有想到陵天苏竟然真的可以焚化顾鹤延的尸身。

    顾享怔怔的看着顾三爷的墓碑,墓碑上的每一笔,都是他新手所刻。

    他口中喃喃道:“鹤延,鹤延,为兄为你取的这个名字,正是希望你能够长寿延绵,仙鹤永存,如今你却是先我一步去了吗?”

    陵天苏微微轻叹一声,能在门阀世家之中见证这般兄弟之情,实在是少见了。

    “既然司运大人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完,那么叶陵就先告辞了。”

    顾享没有在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拱手向他行了一礼,道:“今日之事,还是谢过叶世子了。”

    那名方脸中年男子也收起了眼中的轻视之意,肃然道:“小子,你那蓝火有点意思,来日得空,老夫定上门找你讨教讨教。”眼中兴趣勃勃,却不是故意挑衅的意思。

    陵天苏轻声一笑道:“好。”

    那名缺了一只耳垂的男子风流一笑,道:“世子手段不错,有前途,不过还是提醒世子一声,汪家可不比顾家,那日春意楼一战,汪家的人可是彻底的记恨上了世子您,您此番前往,汪家人可是会直接动手的。”

    陵天苏道:“放心吧,他们不敢的。”

    三具尸体已经处理了两具,还有一具是汪家的汪镇南。

    他与汪子任之间有不可化解的死仇,若是有机会,他定会找机会灭了汪家。

    别人一直记恨在心头不知何时会突然来上一刀的敌人,陵天苏可不会留他太久。

    更何况,当日北疆一行,汪子任千里追杀他与漠漠的那一幕,他可是历历在目呢。

    “开汉,此子,你这么看?”陵天苏离去后,顾享眼眸沉沉的问着那名方脸男子。

    方脸男子名为顾开汉,顾家老一辈中排行老四,顾瑾炎当唤他一声四叔,听到大哥发问,想了想。

    当即答道:“此子起初看来,没有寻常之处,从擅闯我顾家陵园这点来看,便以为他过于莽撞,年轻气盛,又跟瑾炎私交甚密,想必性子也是多于风流胡闹。可方才露的那一手,却是实打实的凝魂巅峰境界,即便是那天阙楼最天赋过人的赫连,如今也不过是凝魂巅峰吧,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小子如今年纪还未超过十五,这般修行进展,说是千里挑一也不为过。”

    顾享淡淡的斜了他一眼,道:“你何时见过叶家子孙出过莽撞胡闹之辈了?虽然朝中无不流传着他的身份来路,是否为叶沉浮之孙,重重猜疑。可老夫却相信叶沉浮那个老东西,恪守心中信念,绝不会拿自己死去的儿子开玩笑,所以老夫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直到方才,老夫亲眼见到了这位叶世子,便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他的模样与当年的叶无修竟是如此相似,血脉这种东西自然是做不得假的,此子若不夭折,日后定成大器,倒是不必加以阻止他与瑾炎之间的来往了。”

    “非也非也,这小子的天赋固然是上上之选,但奈何性子过于妄自尊大,刚愎自用,在我等面前都是这般轻狂态度。我记得他刚入京城是,修为是凝魂中期,短短时日便迈入了巅峰境界的确足矣令人自傲,可他却不懂涵蓄光芒。然而,树大招风,他叶家固然拥有不可撼动的权势,但同时朝堂之上,有着那么多双眼睛四面八方的暗暗窥测,如今陛下又有对他委以重用的意图,但伴君如伴虎,他如今锋芒毕露,迟早月盈则亏,难以撑到成就圆满之日。”

    那名失了一个耳垂的顾家主事笑容风流,一双犀利的双眼仿佛看透未来。

第两百四十七章:废子

    顾享低声笑了笑,转身看了他一眼,道:“哪个年少不轻狂,若论到轻狂,我家瑾炎可比这小子更加的无法无边。文水,你这莫不是在指桑骂槐?”

    排行老五的顾文水摸了摸鼻子,面上不见丝毫尴尬之色。

    他哈哈笑道:“大哥你想多了,瑾炎那孩子,我还是挺喜欢的。”

    此话一出,其余人纷纷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你这老小子能不喜欢他吗?

    还记得顾瑾炎那小子八岁那年,还是你这家伙第一次把他带到了春意楼去的吧?

    要深究顾瑾炎今时今日这番浪子姿态,这货可是占了很大部分的原因。

    顾开汉将一只手掌搭在前者肩膀上,拍出一声厚重的闷响,道:“你还有脸说别人,你年轻之时不也恨不得无时无刻迈着八爷步,鼻孔朝天的看人!整天摆出一副人死鸟朝天的英雄气长模样,已经不是可以用轻狂来形容了,说是用狂贱来形容也不为过了。现如今你也有六十好几了,也不见你有所收敛锋芒,不也活的好好的?”

    遥远的回忆被勾动出来……

    众人不禁想起这货年轻时的做派,顿时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即便是家主顾享,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见势不妙的顾文水干笑几声,赶紧道:“那个……这边的事情也处理妥当了,我有些担心我那大侄子,大侄女被关了起来,我真担心他惹出什么事端来,先撤了。”

    顾瑾炎是为祸一方的祸害,众所周知。

    然而大理寺这样的司法森严之地,却是专门关押祸害的。

    没曾想,他这永安城内最大的毒瘤祸害还没在里头蹲过牢子。

    与他恰好相反,为正面教材,匡扶正义,为国征战沙场的姐姐却先进了去。

    顾瑾炎满目阴沉,脚下生风,疾步而行。

    直到他抵达大理寺正门台阶之下时,他不由生生的止住疾步。

    因为这里是大理寺,是罗生门的管辖之地。

    他虽说是顾家大少,太尉长子,可终究还是一介布衣。

    他可以在永安城内横着走,即便如同陵天苏那般当街暴皇子大臣别人都拿他没有办法。

    可若是到了这大理寺,却容不得他不收敛气焰。

    因为他的亲姐姐,如今正关押在这里面。

    这正如同他顾大少的小辫子落在了别人的手里。

    更重要的是,如今大理寺少卿,是夏运秋!

    大晋九大世家,夏家占据了一席之地。

    虽然在朝中地位还是财力,都远远不如顾家。

    但夏家却出了一个夏运秋,罗生门门主的得意门生,地位仅次于上官棠。

    在他手中,没有审不了的案子,没有逼不出的口供。

    他那阴狠毒辣的性子一点也不像是位世家公子的做派。

    他是庶子,而且还是十分不得宠的庶子。

    夏家家主不喜欢这位儿子,便在他七岁那年,就将这位儿子给扔到了罗生门去历练。

    而罗生门是什么地方,修行之地自当是充满了恶意与冷酷。

    即便是世家中人有意想让自己的孩子从中历练,谋一个前途似锦的好出路。

    但大多都是过了及冠之龄,踏上了修行之路,方才敢让儿女进入这罗生门。

    而以七岁之龄便直接扔到罗生门且不给予任何资源,全然是放养的例子,夏家倒是开了一个先河。

    没人会去在意一个废子。

    就在夏家家主自己都忘记有这么一个儿子的时候。

    他崛起了!

    也许幼年经历了太多的残酷现实,导致了他如今的手段毒辣。

    可罗生门,却偏偏需要这样的人。

    若是在其他地方,夏运秋遇上了顾瑾炎,恐怕还得绕道走。

    可若是顾瑾炎进了这大理寺,那可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了。

    还未等顾瑾炎正式踏足大理寺的大门,便被几名守卫军给拦了下来。

    “可有出示公文?”

    “没有。”顾瑾炎冷冷应道,强压心中的暴戾情绪,他知道,自己必须忍!

    谁知那人语气更冷:“没有公文,闲人勿进!”

    他顾瑾炎虽然不认识这位军士,但从这军士眼中却看出他定是认识自己的,但他丝毫没有要通融的意思。

    “我顾瑾炎看我的姐姐,还需要公文吗?”

    顾瑾炎面上阴厉情绪愈发明显,显然已经到了快要发作的边缘。

    “公事公办,还请顾少莫要为难我等!”

    “让他进来吧……”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响起。

    众人看去,大理寺正门内立着一道欣长的身影。

    他肤色略显苍白,仿佛终日不见阳光一般,门内光线十分有限,黑色的阴影打在他脸上衬得有几分阴郁神秘,一袭黑衣仿佛与身后黑暗即将融为一体。

    “见过夏大人。”

    守卫军们纷纷行礼道。

    此人正是夏运秋,他那淡淡的眼光射过来,顾瑾炎只觉那目光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诡异情绪。

    他一言不发,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顾瑾炎连忙拨开拦着他的守卫军们,随即追了上去,一同消失在大门黑暗中。

    这回,守卫军们倒没有多加阻拦,仍由他进去。

    顾瑾炎行走在幽幽通道内,他满目阴沉,有心跟上夏运秋的脚步,不由加快了步伐。

    可他却发现,他无论怎样加快步伐,前方那道欣长的身影始终不紧不慢的与他保持着二十步的距离。

    顾瑾炎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修为差距,强忍着心中快要溢满的怒意。

    终于,在夏运秋的带领下,他们来到监牢尽头。

    顾瑾炎的眼眶登时通红,白色眼球爬满了血丝,黑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监牢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隔着铁栅栏,借着微弱的火光,顾瑾炎看着那位发丝凌乱,浑身是伤的女子。

    她双手双脚被两根粗铁链所扣,一身白色狱服松松垮垮的套在她身上,上头尽是鞭子落下渗出的血迹。

    女子眼皮低垂,双唇紧抿,面上却是十分平静。

    “他妈谁让你们动刑的!”

    顾瑾炎的双拳捏得咯吱作响,喷出来的呼吸都因为怒火而变得滚烫。

    对于顾瑾炎的怒吼声,夏运秋充耳不闻。

    而负责看管的守卫十分有眼力劲的取出腰间一串钥匙,赶紧将铁门打开。

    夏运秋推门而入,来到一张方桌前坐下,十分平静的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却不着急饮下,拿在手中轻轻转动着茶杯,眼瞳幽幽目不转睛的盯着杯中墨茶。

    顾瑾炎紧随而入,没有理会夏运秋,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顾然身前。

    他颤抖的伸出一双手,仿佛生怕弄痛她一般,动作十分轻柔的摇了摇姐姐的肩膀。

    “姐姐……”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嗓子何时变得如此沙哑了。

    顾然缓缓睁眸,黑色的眼瞳在烛火的映照下,平静而又不失光泽。

    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道:“瑾炎?”

    顾瑾炎猛烈点头:“是我,是瑾炎,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顾然轻笑一声,笑容惨淡道:“你带不走我的,听姐姐的话,先回家,你如今更重要的是要为三叔守孝。”

    提及顾鹤延,女子明亮的眼睛终染上一层淡淡的伤感灰暗。

    顾瑾炎胸口窒了窒,他如何不明白,守孝不过是让他离开的借口罢了。

    见到姐姐这副模样,平时再怎么倔强的性子都收敛起来。

    顾瑾炎没有与她争着要留下的意思,指腹摸了摸她干裂出血的嘴唇,轻声道:“姐姐,我给你倒杯水喝。”

    语音刚落,本就微弱的火光被一道黑色的身影挡住。

    “虽说是我带你进来的,但顾瑾炎,你未免也太不把这里当回事了些吧,真当还是在你顾家地盘上吗?”

    顾瑾炎目光一冷,转过头刚欲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眼前一泼冷冷墨茶划过他的视线,竟直直的,一滴不剩的全部泼洒在了顾然的脸上。

    顾然脑袋微偏,仍由水珠沿着脸颊滑落,眼中并无一丝屈辱之感。

    夏运秋手中捏着滴水不剩的茶杯,仍保持着泼出的动作,面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嘲讽冷笑。

    顾瑾炎狰狞的低笑两声,声音压抑低沉,仿佛一只即将暴起的野兽。

    他猛的站起身子,身上衣袍无风鼓动着,黝黑的瞳孔深处,倏地,升腾起两抹赤红火焰。

    墙壁上悬挂烛台中的烛火,仿佛感应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不安的疯狂跳动起来。

    室内光线忽明忽暗,衬得顾瑾炎身后的影子如疯魔般狂舞。

    这片空间的空气急速流失,仿佛有着一团极为恐怖剧烈的火焰吞噬这这片空间的空气。

    周身变得无比炎热起来,烛台上的白色蜡烛急速消融着。

    夏运秋随手扔了手中的茶杯,瓷制的茶杯坠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面无表情道:“两个月前,你顾瑾炎顾大爷玩女人玩得一身修为尽失,小命差点不保,后来,是顾太尉牺牲了一位安魄客卿长老,将他毕生修为尽数渡给了你,如今才使得你恢复了凝魂境,不过,即便是这样,你就觉得是我的对手了吗?”

    夏运秋语气骤然一沉,右手手掌微抬,然后做了一个简单的下压动作。

    狂躁的烛火瞬间平复,扭曲消散的空气也安静了下来。

    (ps:今天是情人节,嗯……大家手牵手,我牵我的狗,谁敢秀恩爱,上去咬一口!)

第两百四十八章:夏运秋的心思

    顾瑾炎瞳孔中的不断放大增涨赤色火焰,骤然一停!

    随即很快被瞳仁中的黑色尽数吞噬,消失不见。

    周身的恐怖高温以着惊人的速度冷却下来。

    顾瑾炎喉咙深处传出一声压抑般的闷哼,两条细细血线自他眼角缓缓流出。

    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顾瑾炎除了看到夏运天做出的那个简单动作之外,根本没有看出他是如何出手,却是让他悄然负伤。

    眼睛的刺痛让他下意识的想要痛苦闭上双眼,可他却偏偏固执的睁大双眼,眼中愤怒丝毫不加以掩饰。

    剧烈的刺痛使得眼球无比干涩,面前那张令人憎恶的面孔却已是渐渐模糊。

    “瑾炎!”

    顾然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犹如严厉的长姐一般斥道:“我让你回家!”

    “我不!”母亲走后,这是顾瑾炎第一次如此大声的回绝她的命令。

    他伸手满不在乎的摸了摸面上鲜血,咬牙切齿道:“夏运秋,你以为你算个什么狗东西!也敢对我顾瑾炎的姐姐动刑,谁给你的狗胆!”

    他总算是知道为何难以进入的大理寺,夏运秋会轻而易举的让他跟了进来。

    他的主要目的无非就是要当着他的面来羞辱顾然,来刺激他。

    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的确,在这永安城内,有着许多人不喜欢他顾瑾炎,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憎恶仇恨!

    因为他欺压过的人,打过的人,都不在少数。

    可他记忆一向很好,他欺负过的人多不胜数,但是与这位大理寺的少卿,从未有过瓜葛。

    他即便是公事公办,也不可能冒着得罪顾家的风险,滥用私刑。

    即便是陛下,对于顾然也只是待审的态度,并未下旨动刑。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而且做得如此彻底!非要当着他的面,来羞辱顾然!

    夏运秋嘴角含着一抹不知名的笑意。

    那道笑意无比阴寒:“如今,是本官在审理此案,至于如何审,使用什么手段,你就没资格过问了吧。不错,你的确是顾家太尉之子,而顾然是你的姐姐,你们地位尊贵显赫,可你终究不过是一介布衣,而她是违抗圣名的戴罪之身。”

    顾然冷冷道:“可你伤了瑾炎,他不是你的犯人,你又有什么资格伤他!”

    她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他可以伤她,那是她咎由自取,但他伤顾瑾炎,她不能忍!

    夏运秋折身,重新回到那方桌旁坐下,重新翻开一盏茶杯,倒满墨茶。

    这次,他却是一饮而尽。

    “我如何不能伤他?就因为他是顾家少爷?可莫要忘了,方才他还口口声声的说着要带你离开此地,这般明目张胆的试图劫走罪犯,本官即便是再次将他杀了!亦是有理的。”

    “你敢!”顾然森然道。

    “呵呵……”

    夏运秋倒茶动作微微一顿。

    因为方才那一声轻笑,竟不是从他口中发出的。

    “你笑什么?”

    他看着那方眼白仍旧有些泛红的顾瑾炎。

    原本以为他会动怒,但此时此刻他非但没有,反而还挂着一丝释怀的笑容。

    顾瑾炎轻笑道:“我错了。”

    夏运秋面上错愕之色更浓,在他的印象当中,顾瑾炎可不是这般会轻易认错。

    随即轻蔑一笑:“你也有认错的一天?”

    顾瑾炎低低一笑,却是笑得比他还要开心。

    他转身看着顾然道:“姐姐,我错了,我的确不该来此地。”

    顾然微微皱眉,没有因为他这略显无情的一句而感到心凉,只有不解。

    不解自己弟弟的态度怎会转变的如此之快。

    夏运秋也皱起眉头,因为他反应过来,顾瑾炎竟然不是在向他道歉。

    而且,这一声‘我错了’,似乎还包含了其他的含义。

    他放下手中茶杯,瓷质的茶杯与木桌前发出轻微的碰撞响声,然后静静的看着顾瑾炎。

    顾瑾炎也在同一时间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眼中的愤怒消失不见,恢复到了以往玩世不恭的轻佻模样,他施施然道:“本少现在总算是明白你为何讨厌我了。”

    夏运秋平静道:“讨厌你的人有很多。”

    “不错,在这永安城内,讨厌本少的人多不胜数,但无一不是被本少欺负过的,或是说被本少抢过女人的,他们皆与本少有过瓜葛。”

    “但是你夏运秋,今日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我们之间可以说得上是无冤无仇,本少又非面目可憎之辈,而你那一开始就隐隐针对本少的敌意与厌恶,直到方才,本少都不知是何原因,从何而来。”

    说道这里,顾瑾炎面上笑意更浓,眼底深处透着睿智的光芒。

    他缓缓道:“不过现在嘛,我一切都明白了。”

    “你之所以轻易让本少来此,无非是想当着本少的面,羞辱我姐姐,而你此举的目的,是源自你心中那可笑的嫉妒与压抑心理。”

    夏运秋眼眸渐冷:“顾瑾炎,你可真自恋。”

    顾瑾炎伸出一根食指摆了摆,道:“不是我自恋,而是在陈述事实罢了,结合你的过往来看,这一观点,足矣成立。原本本少也没有想到竟是如此可笑的理由,更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幼稚的一个人。”

    “方才你说本少一身修为是毁在了一个女人手里,这的确是事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对于顾家来说,终究是桩丑事。”

    夏运秋讥讽嘲笑道:“你也知道是丑事?看来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顾瑾炎道:“你先别急着挤兑我,听本少把话说完,那件事,终究是件丑事,故而我们顾家可是花了大价钱来堵住众人的嘴,若不是有意关注本少的事,倒也难知晓这件事。”

    夏运秋眼底开始泛着阴霾之色。

    顾瑾炎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继续道:“而你,一个大理寺少卿,罗生门的得意门生,每天有那么多的案子要处理,自然是自顾不暇了,居然还有那闲工夫来打探本少的事,如此可见,你关注本少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可本少不过是一个区区纨绔,又哪里值得你这么一位大忙人来关注呢?”顾瑾炎故作好奇问道。

    夏运秋抬眸看着他,这一眼,倒是从二人见面开始,他第一次正眼看他:“顾瑾炎,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是我一直小看了你。”

    顾瑾炎眼神动了动,黑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但很快消失不见。

    他颇为得意的笑道:“可不就是小瞧了吗,看看你手边的那盏茶杯。”

    夏运秋视线落在那盏茶水饮尽的空茶杯中,淡淡道:“有什么问题吗?”

    顾瑾炎微笑道:“没什么问题,茶是上等的墨茶,只是凉了口感未免要次上一分,可见你不是个太讲究的人,所以你将冷茶一饮而尽,本少当时觉着倒也没什么。可是直到后来,你将茶杯放在木桌上的那一声轻响,彰显这你的内心其实也不平静,怎么?是见到本少吃瘪,太激动了?”

    “可笑!一声触碰间的轻响罢了,也值得你大惊小怪。”夏运秋冷笑道。

    “当然,若是一声寻常轻响也就罢了,可是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拿过的第一盏茶水,泼在了本少姐姐脸上,茶杯被你扔在了地上,随手扔下的高度不算高,但是地面够坚硬,足矣发生碎裂的响声。”

    说道这里,顾瑾炎面上浮现出一道诡异的笑意,衣摆下的长靴轻轻将那盏茶杯踢出。

    “可本少记得,这盏空茶杯,不仅没有破碎,你随手扔掉之际,可还未曾发出一丝声响哦。”

    夏运秋的眉头再度皱起来了,因为他发现,他越来越讨厌眼前这家伙了。

    “世人都说,你夏运秋成名之前,在顾家家主眼中,不过如同路边的野狗一般廉价,随手可弃。后来,你一夜成名,是罗生门内万人敬仰的门主少数器重之人,在罗生门内,你的确是混的风生水起,大家都认为……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而你夏运秋心高气傲,理应更是如此。”

    “不过天才吗,总是存在着一些另类的奇葩,你虽一举成名,却始终放不下幼年时的心结,你虽出生在九大门阀世家,可往往在这种家族中来说,总是会发生一些狗血的故事,我不知在你身上是否存在着与赫连那家伙一样那般狗血的故事,但现实却是,往往不得宠的贵家庶子,处境却还不如一个寻常孩童。所以你成了一枚弃子。”

    顾瑾炎笑容诡异:“是什么导致了如今你这般讨厌我呢?”

    夏运秋脸色渐渐沉凝。

    “无非就两点原因,一是嫉妒我是含着金汤匙的少爷,衣食无忧,不必为明天怎样更好的活着而担惊受怕。二是我方才说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难以忍受不堪的过往。我们同为世家少爷,而我,生来便可拥有你没有的东西,享受你无法享受的温情,而你不过是个被亲人遗弃的小狗,即便被他人收留,有所成就,可夏家,依旧没有让你回归的意图,对吗?”

    “所以你就将气撒在了本少的身上。我越是不堪,你越是感受到了这世间的不公平,为什么像我这样无所事事的草包却能活得比你潇洒,比你快活。你折磨我姐姐,羞辱我姐姐,不正是因为本少吗?”

第两百四十九章:登门汪家

    “你闭嘴!”夏运秋犹如困兽般低吼一声,木质的茶桌怦然炸裂!茶水瓷渣溅了一地。

    他用行动来证明了顾瑾炎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干什么发什么大的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本少的口都干了,一壶上好的墨茶就这么被你糟蹋了。”

    顾瑾炎叹了叹,自责道:“所以本少认错,的的确确的是本少错了,你早就料到本少回来,所以故意将我姐姐折磨得遍体鳞伤,就是想让本少亲眼看着我姐姐在这大理寺中受苦受难,让本少痛苦。如若本少今日不来这里,姐姐便也不会受到这般对待了。”

    “不过即便你嫉妒,你不甘心,那又如何,你的亲生父亲他不要你那就是不要你了,你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就将怒火发泄在一个女人身上,你觉得本少是草包?不如你勤奋?不如你拼命的往上爬?你觉得你比本少强?”

    说到这里,顾瑾炎的语气骤然转冷:“可在本少眼中,你比起我顾瑾炎还要不堪!我顾瑾炎的的确确每日过着挥金如土,不思进取的日子,但不会如你这般无用!你若是不甘心,你若是有本事,大可拿着你行刑的戎鞭走到你的父亲面前,抽在他身上,训斥他为何当初要抛弃你!因为你此事在理,他抛弃你是事实,你大可如此行事,可是你不敢,你怂,便只好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来折磨他人,可笑!若不是本少今日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大理寺少卿夏运秋竟是如此幼稚之人!”

    仿佛被人用世间最锋利的一把尖刀,破开他的层层皮肉,掀开他的心脏底层,将埋藏已久的不堪秘密活生生的摊显在光天化日之下。

    苍白的脸微微涨红,他语调不由也激烈起来。

    “你懂什么!你这样的大少爷,又能懂什么!”

    顾瑾炎挑了挑眉峰,道:“是,我是不懂你这家伙,但是你如此激动,不正验证了我所说的真实性吗?”

    夏运秋眯了眯危险的眸子,面上因为激动的红潮以惊人的速度退去。

    他再度恢复以往阴沉冷静的模样,他眉眼淡漠道:“即便那是事实又如何,你当真以为你说你不会来此,本官就真的信你的话不会再来,你顾瑾炎生性凉薄,但永安城谁人不知,你唯一重视的,就是你的长姐,如今她落在了我的手中,关押在这大理寺中,本官不信你会熟视无睹,依旧过着你那风花雪月的快活日子。”

    顾瑾炎笑了笑,顾然也跟着笑了笑。

    “看来你终究还是不算了解瑾炎,他既然说了不会来此,那便不会再来。”顾然平静道。

    夏运秋眉目沉了下来,冷笑道:“也是,他若是耐得住性子不来此地,那倒也是他的本事,我自当不会过问,可就算如此,你就真的以为本官不会再对你姐姐动刑了吗?要知道,有时候看不见的忍耐,往往更折磨与人。”

    顾瑾炎掏了掏耳朵,嗤笑道:“你就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见过你之后,我便知道,你不会做那种无用之事,本少说过,你很幼稚,十分幼稚!你并不在意本少心情是否痛苦是否难过,你只是想当面看着本少愧疚痛苦的模样,我若不来,你所做的对你而言,那便是毫无意义。”

    夏运秋胸膛微微起伏。

    顾然赞许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

    “行了,那本少就先走了,姐姐,下一次见面,可就是瑾炎接你回家的日子了。”

    顾瑾炎猖狂的哈哈大笑离去了。

    直到他走出那阴暗的大理寺,走出这条长街,转角至无人小巷……

    他面上的笑意才逐渐淡去,敛神垂下眼帘,暗沉的目光愈渐凌厉。

    他狠狠一拳轰在小巷红砖泥土混合的墙面上,顿时裂缝爬满了整个墙面。

    积累在砖缝间的陈旧尘土砰然飞溅!

    他没有用元力护体,一只肉拳在巨力的反震之下,皮开肉绽,鲜血混着灰泥淌落。

    “他奶奶的!又是哪个醉汉,大白天的也不知道消停点,老子正洗澡呢,给你这么一撞,泥渣子全溅桶里了!”

    一声怒气勃勃的声音从墙面骂骂咧咧的传来。

    一只毛茸茸的壮汉手壁生气的推开久经失修的破木窗,紧接着**壮硕的身体探出一半。

    指着墙外那人的鼻子就要一顿臭骂,谁知对上一双猩红如血的凶戾眸子。

    壮汉头皮一麻。

    他奶奶的,在军中混了那么多年,见识过了无数杀人如麻的将领统帅,哪个眼神也不如这个凶啊。

    他讪讪一笑,连忙道:“您继续,您继续……”

    然后地鼠一般缩回了脑袋,还不忘关上破败的木窗。

    顾瑾炎面无表情的擦拭掉拳头上的血迹,抬步离开了这座荒凉小巷。

    忍一言,息一怒,饶一着,退一步。

    顾瑾炎看似性情暴躁,却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今日他退了这么一小步,换来的不过是顾然暂时的安宁。

    来日!他定要还夏运秋百步!千步!万步!将他逼到退无可退之地!

    比起顾瑾炎,此时的汪家,倒真还处于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汪家自古有一个习俗,死因诡异者,不得善终者,须得将尸体静放七日。

    再由族中有关佛修者,在其尸体旁念足整整十日往生咒,祛除一身邪念,悲念,妄念,怨念。

    得以安心转入轮回,寻得一个好的来世。

    而顾镇南是顾家元老级别人物,他的离世,自当是更为隆重。

    死相又十分诡异,那往生咒自然也就比常人念得时日要长上许久。

    所以赶至汪家的陵天苏,倒也碰了一个巧。

    只是死对头汪子任可就不是那么好应对的了。

    陵天苏自是清楚这点,对于来势汹汹的汪子任是没什么好客气的。

    今日的他可不比当日在春意楼元力枯竭的他,直接一记未出鞘的凛冬重刀横拍而出。

    小巧精致的短刀硬生生给他抡出了排山倒海,雷霆万钧的气势。

    汪家一干人等,包括汪子任竟直接被那气势磅礴的刀风拍到了远远的角落。

    罡风的欺压之下,竟让他们起身都困难。

    汪子任不敢置信,数月前,他与陵天苏在春意楼对战之时,他不过还是凝魂中期。

    如今他却已然修为精进至凝魂巅峰,更可怕的是,他也是凝魂巅峰,可在他面前却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怪物!他体内绝对隐藏着一个怪物!

    看着陵天苏直步朝着灵堂方向走去,汪子任又惊又怒,大吼一声:“爹!!!”

    在这一刻,顾家宅府上方的那片天空,薄如蓝纸般的天空忽的染上了一层殷红。

    稀薄的云层仿佛受到牵引一般,疯狂的涌至汇集,白热的太阳似乎要将云层点燃一般,留下一轮轮燃烧的艳红。

    天生异变,却是人为。

    能让这天地之势发生变化的,也唯有那安魄强者了。

    陵天苏微微抬头,看着异样的天空云层,一股天地之压。

    在这此刻,皆朝他一人汇集而来,那股天地之压宛若悬在他头顶之上的一座巨山,巨大的压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那巨山随时会迎头欺压而下。

    凝魂境与安魄境之间的差距,犹如相隔着千山万水。

    只要那一层奇妙的薄膜捅破,便会瞬间进入到一个全新妙幻的世界之中。

    可偏偏就是那一层淡入窗纸的薄膜,有人穷其一生,彷徨不定,也无法找到那个突破点。

    而陵天苏不过刚刚踏入凝魂巅峰境界,就连境界圆满都算不上,又如何能够找到那层窗户纸。

    不同于凝魂境,安魄强者可感应到天地之间的穹苍变化,勾动那一丝天地之势。

    而凝魂境在那天地之势间,犹如蝼蚁一般弱小,哪怕只有一丝天地之威,稍不注意对待,便会折身殒命,碾为尘埃。

    陵天苏的举动,似乎惹怒了这位汪家家主。

    毕竟外人来势汹汹不说原由的直闯自家灵堂,那是当众打脸般的大不敬。

    所以汪家家主便可借此,在杀死这位叶家世子后。

    美名其曰:愤怒使然,人之常情。

    因此,陵天苏贴切的感受到了那股不加以掩饰的杀意。

    陵天苏心中冷笑,一上来就直接下死手么?

    不过想想也是,他与汪家的矛盾本就升级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如今他一人独闯往家灵堂,他们占理,有岂会放过这次大好机会。

    陵天苏冷冷一笑,不过若是将他同寻常凝魂境对待,那可真是想多了。

    他本就是妖兽之体,肉身强悍度不知不寻常修行者强盛多少。

    再加上凤凰灵火的淬炼洗礼,日日夜夜的暗金重力施压,这一丝安魄境勾动的天地之威,还真拿他没办法。

    他徒步走在汪家小道之上,靴底的砖石悄无声息的寸寸龟裂,石地之下,潮湿的泥土自缝隙内被挤压而出,再被厉风吹散。

    可这一切,依旧无法阻碍陵天苏前进的步伐。

    就在陵天苏抬步准备踏上灵堂屋内的台阶之时,脚步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凭空出现在大堂门口的中年男子。

    健硕的身材,刚毅的容貌,一身锦质长袍,浓密的眉毛在皱蹙之间,隐隐蕴藏着一股杀气、一股风雷。

    陵天苏不难猜出此人身份,因为方才汪子任高呼喊了一声‘爹’,他便出现了。

第两百五十章:上官大人的名头就是好使

    中年男子静静的看着陵天苏,眼中蕴藏着意外的神色,却很好的没有表露出来。

    他淡淡道:“我本以为,在这京都之中,出了一个顾瑾炎这般够猖狂的人物已是大晋之难,可如今看来,叶世子你,比起那顾瑾炎,也不见收敛多少啊…要知道即便是那顾瑾炎,也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私闯我叶家。”

    陵天苏无奈的笑了笑,怎么他走到哪,别人都要给他扣一个私闯的罪名。

    伸手扶了扶被压歪的发冠,他道:“可本世子却认为,可不是顾少不敢闯你这汪家,而是你这汪家实在没什么好闯的意义,他忙着泡姑娘,自不会吃饱了撑着,来你这狂给你看。”

    汪家家主冷笑道:“这么说,叶世子是在说自己吃饱了撑的,所以才来我汪家,怎么?当日那十二万金还无法满足世子殿下的胃口不成。”

    陵天苏笑笑道:“汪家主既然知道本世子胃口大,那么自然不可能吃撑。我也不想来你汪家,不过是有要事在身,上官大人嘱咐了本世子帮忙做一些事情,不得已为之罢了。”

    听到那个称呼,汪家家主面色一窒,暗藏的气势顿时消了几分。

    “上官大人?哪位上官大人?”

    见他吓成这样,陵天苏好笑之余又微微有些吃惊。

    这上官棠的名号也忒震人心魄了些吧。

    这汪家家主可是安魄强者,听到她的名号都无法掩饰面上的惊惧之意。

    那么……这个上官棠有多强,他无法想象……

    不过她的名号好使,那确实是事实。

    陵天苏自然是毫不客气的扯虎皮拉大旗了。

    他呵呵一笑道:“能让本世子甘愿称呼一声的上官大人,在这整个大晋,你觉得还能是谁?”

    天空异象骤然散去,再度恢复了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模样。

    陵天苏清晰的捕捉到前者袖中的手掌微微一颤,目光也随之游离起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有些艰难的道:“那位大人也来了?”声音语调也不禁小了几分。

    陵天苏嗤笑道:“你觉得她会如此清闲?若是她亲自前来,本世子又何必多跑这一趟?”

    这老货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吧,陵天苏不屑想到。

    汪家家主见他竟然直接称呼上官棠为‘她’,且语气中没有丝毫该有的尊重,心肝狂跳,不禁对他的说法也信上三分。

    因为但凡听说过上官棠名号的人,都没有那个胆子去借她的名号去逞威风的。

    因为那般逞威风的下场往往会很惨很惨。

    汪子任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狰狞道:“爹!你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

    汪家家主皱了皱眉,没有理会自家儿子的吼叫声。

    他看着陵天苏缓缓道:“那不知世子殿下来我汪家,是有何要事办。”

    很明显,汪家家主妥协了。

    陵天苏手指指向汪家家主身后的灵堂,其中正有一具尸体拜访其中,正是汪镇南,旁有僧人念咒超度。

    “本世子是为那尸体而来,奉司运大人之命,特来焚化。”

    果不其然,在陵天苏的意料之内,汪家家主的脸色犹如十月天的阴雨季节,沉了下来。

    “世子殿下这是在开玩笑吗?我汪家的玩笑,可不好开!”

    陵天苏摊了摊手,道:“你若不听本世子所言,其后果自负,不要非得死上两人才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您是一家之主,这点远力见想必还是有的吧?”

    陵天苏话中的死上两人,无非是尸变后,汪镇南定会伤及无辜。

    可汪家家主却听不出来啊,还以为他是出言威胁。

    面上表情顿时就变得危险起来。

    若不是忌惮与他身后的叶家与上官棠,恐怕他便会直接暴起杀人了。

    他面无表情道:“若真是司运大人所托之事,还请世子殿下拿出司运大人的手信来,若有!我汪家自当义不容辞的全力协助殿下。若无,还行殿下前行回去,备好我汪家所需的手信,不然仅凭殿下的一面之词,就要我交出舍弟遗体,恐怕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陵天苏哪有那女人的手信。

    眼间上官棠这一路子行不通,他便只好换个法子来攻破了,算算时间,吴三儿也该到了。

    “圣上手谕到!!!”

    一声激昂的嗓音破空传来。

    一名青衣小厮迈着疾步匆匆跑至院内,气喘吁吁。

    那人正是吴三儿,咳喘之际还不忘看一眼前方静立的陵天苏,眼神颇有邀功的意思。

    陵天苏微微一笑,看来汪家反而是这三具尸体中处理起来最简单的一句。

    汪家家主皱眉,不解为何会突如其来一道圣上手谕,只是心中升起一道不安。

    只见那青衣小厮呼吸渐缓,没有更念圣上手谕的意思。

    而是上前两步,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竟直接塞到汪家家主手中。

    “那个……小的不识字,就不丢人现眼来念其中内容了,您老自己看哈?”

    汪家家主:“……”

    陵天苏:“……”

    青衣小厮退到一边,不再打扰他看圣上手谕。

    汪家家主沉着双目,轻柔的打开那张上好的宣纸。

    指腹上的质感告诉他,这的确是出自宫中之物。

    入眼看去,他还没来得及去看字中内容,目光便没那鲜红的玉玺印记所吸引。

    果真是圣上手谕!

    汪家家主面上表情不禁肃然起来,一字一句的认真品读起纸上内容。

    渐渐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握着宣纸的手,因为极不平静的内心,而微微颤抖起来。

    沉默了好一半响,陵天苏等得都有些不耐了。

    他用凛冬敲击了两下横梁的柱子,不耐烦道:“你看完了没有,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不就那几句话?”

    汪家家主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手中宣纸叠好,放入怀中。

    他咬牙艰难道:“草民接旨!世子殿下请!”

    陵天苏嗤笑一声,懒得再多说一句,直接迈步进了大堂。

    汪子任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双目尽是不解的疑惑之色。

    他赶紧抓着父亲的衣袖,颤声道:“爹,发生了何事,陛下的旨意中说了什么?您为何让他进去?他方才说了,可是要烧掉二叔的遗体啊!”

    汪家家主沉痛的闭上了双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汪子任见得不到答案,阴厉的眼睛来回不安的游动着,低吼一声,就要跟着冲进去。

    却被父亲一只手掌牢牢的掌控住,不得动弹。

    片刻功夫过去,灵堂内僧人念咒的声音停止了,只听得僧人一声惊呼声。

    随即一抹淡蓝色的火光若隐若现,尸体的焦臭味紧接着自堂内传来。

    “啊!!!!!”

    汪子任怒吼一声,挣开父亲的手掌,不顾身上的伤痛就冲到了灵堂之内。

    入眼看去,除了那众多祖先令牌,以及堂内摆放汪镇南的一张桌子,桌上空空如也,仅剩一抹烧灼的痕迹。

    “老子杀了你!”汪子任咬牙切齿,疯魔般的朝着陵天苏冲来。

    陵天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闪不避,高声朗道:“家主大人,你不管管你的儿子吗?”

    话音刚落,一道残影掠至屋内,挡在了二者之间。

    正是汪家家主,他沉着脸,直接一巴掌扇出,将汪子任扇得七荤八素,跌倒在地上。

    “逆子!不得对世子无礼!”

    他冷冷的看着狼狈跌坐在地上的汪子任,眼底尽是深沉的痛苦。

    看似是在教训自己的儿子,实则却是在保护他。

    他心知自己的儿子不是这位天才世子的对手,若是硬拼,只能是汪子任吃亏。

    陵天苏如何看不出这一点,却也懒得痛打落水狗。

    今日他主要目的是为了毁掉最后一具被冥族侵害的尸体,至于汪家,日后有的是机会对付。

    冷笑一声,便直接出了房门,潇洒离去。

    汪子任捂着脸颊,眼中尽是狰狞与不甘。

    他低声恨恨道:“爹!我知道您是畏惧叶家背后的势力,可那小子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来了,我们还要继续忍气吞声吗!”

    “哼,你以为为父就不想让那个小畜生死吗?可莫要忘了,他是叶家世子,而叶家是大晋九大门阀世家之首,而我汪家算什么,一个连门阀世家的门槛都够不着边的存在,你让我们怎么跟他斗。”汪家家主语气阴沉说道。

    “况且那小子天赋超凡,若是放任不管,终会成为我汪家的祸害。本想着那小子今日一个人来我汪家撒野,那便是一个最好的契机,说什么也要将他毙命在我汪家大院,即便事后叶家找上门来,我们也占据一理,天子皇城脚下,他们叶家在猖狂,也不能明刀明枪的跟我们汪家干。”

    汪家家主扶起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道:“而折损了叶家这唯一的苗子,那叶家便如同掏空的巨树,辉煌时日也不过数载,只要我们汪家撑过这几载,便会迎来翻身之日,可为父万万没有想到,当今圣上会如此偏爱叶家。”

    汪子任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您说说那道手谕……”

    汪家家主点头道:“不错,寻常布衣就连见到圣上一面都是困难重重,若他叶陵亲自去请旨的倒也罢了,可任儿你不要忘了,今日来传达圣上手谕的,却是一名青衣小厮。一个小厮,他是如何穿过重重禁卫森严的皇城的,那必然是持有了世子信物,可凭借一个信物就能如此轻易的请来圣上手谕,可见圣上对这叶陵是何等的器重!”

第两百五十一章:来麻烦了

    汪子任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他眼眶通红道:“那爹您的意思是,我就永远无法拿那畜生怎样了吗?!”

    他满腔的不甘:“只能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看着他日益成长,再来将我们吞并?!”

    汪家家主冷哼一声,沉着脸训斥道:“你这畜生还有脸说!若不是当日你在春意楼要去招惹他,如今我汪家又怎会同时得罪叶家,顾家,天阙楼这三大势力,从而陷入举步艰难的境界,若不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老子真想一掌毙了你!”

    汪子任见事情又扯到自己身上,愈发的不甘心。

    “这事能怨儿子我吗?当日在北疆他分明是一只妖兽。”

    汪子任面上满满的不甘与悔恨。

    “儿子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他摇身一变,竟成了叶家的子孙。而那顾瑾炎…不错,是儿子先招惹他的,也曾挑衅过他,这才导致了汪家的损失惨重,但后来不也用钱财息事宁人了吗?至于那天阙楼的赫连,真就不是儿子的错了,是他先出手的,对了…”

    说道这里,汪子任眼睛陡然一亮。

    他猛地抓过父亲的手臂道:“儿子想起来了,那顾瑾炎与叶陵分明收了咱们家的钱财,顾瑾炎是再也没有找过我们的麻烦,反倒是那叶陵,犹如跗骨之蛆!紧咬着我们不放!”

    汪家家主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汪子任忙道:“他若真的是叶陵,我与他之间,不过是春意楼的一场误会争吵罢了,可他却明显对我汪家有着恨意,儿子敢肯定!他就是当日我在北疆遇到的那只妖兽!”

    “你说的并无道理……”

    汪家家主眼中好一阵变幻莫测。

    接着道:“你再好好想想,除了面貌之外,那小子与你在北疆遇见的那只妖狐可还有相同之处。”

    “你须得好好想想,因为那小子的修为可与你口中的妖狐并不相符。当日他被凝魂境的家奴千里追杀,如今却可在为父的安魄威压下处变不惊,这之间的差距,可不是几个月的功夫能够轻易弥补的。”

    “不能够轻易弥补不代表着无法弥补,儿子有种预感,他就是当日的妖兽,至于其他相似之处……那日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位妖兽少年,若我们能够在他身边找到那一位妖兽少年的踪迹,便可知晓。世间上的巧合,总不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两次吧?”汪子任冷笑道。

    汪家家主皱眉道:“不妥,这永安城如此之大,叶家势力广泛,要想藏一个人,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汪子任突然激动叫道:“对了!儿子想起来了!铃铛!是铃铛!那小子腕间的铃铛儿子在北疆,从那妖狐身上也见到过!”

    “呵呵……”汪家家主目光沉沉的笑了起来,眼睛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如此一来,那便一切都好说了……”

    汪子任喜道:“那么咱们是否可以借势,一举整垮叶家。”

    “你说呢?”汪家家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在这目光的直视下,汪子任浑身一寒,语调顿时弱了一分,诺诺道:“是儿子愚蠢了。”

    叶家乃是九大世家之首,若是仅凭这一点,就可笑的说着要扳倒叶家……

    那未免也有些太可笑了。

    见自己的儿子不算太蠢,汪家家主这才缓缓道:“既然自己心中明白,那就不要急于求成,但这也不失为一个突破点,有了这一消息,我们汪家便多了一张底牌,如今仅凭我汪家的实力,自然无法撼动叶家那颗参天大树,但莫要忘了,在这大晋的朝堂之内,可是有不少人想看着叶家垮下去的。如今我们汪家何不借此机会,攀攀?枝,做一做那顺水推舟的一枚棋子呢?”

    汪子任听懂了,与父亲相视一笑。

    “嘿嘿,世子殿下,这是您的令牌,小的完璧归赵。”

    吴三儿早早的守在汪家大门口。

    看到陵天苏出来,立马就堆起笑脸迎了上去,毕恭毕敬的双手奉上那枚御赐金牌。

    陵天苏笑了笑,随手接过。

    “今日进宫,宫里头可没人为难你吧?”

    吴三儿嘿嘿一笑,道:“有这么牛的令牌在手,谁敢为难小的啊,还别说,多亏了这令牌,小的今日真是三生有幸,能够得以见到当今圣上,那气度,那威仪,真是震的小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今日辛苦你了。”

    陵天苏从怀中掏出一百金,递给吴三儿。

    若是今日不是他去传话,恐怕还得在折腾一阵子,搞不好还会拖到汪镇南冥变。

    吴三儿看着那一百金,眼睛亮了亮,却没有急着接过。

    他低头想了想,半响,才默默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

    陵天苏有些意外,这顾家小厮分明心动了,却又拒绝,是何用意?

    吴三儿道:“世子殿下,这赏赐虽然是小的应得的,但是小的不想接受,小的可否用这些赏赐换一个请求。”

    陵天苏饶有兴趣道:“说说看?”

    吴三儿眼中本还存这一丝犹豫,经过短暂的挣扎已是变得无比坚定。

    “小的知道世子您与圣上关系很好,叶家家大业大,在朝堂之上说话亦是有着十足的分量。小的恳请世子殿下能够为我家大小姐求求情,让大小姐早日从那大理寺中释放出来。”

    陵天苏呵呵一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将那一百金重新收好,看了他一眼道:“看来顾瑾炎那家伙也不是那么招人讨厌的嘛,至少在那顾家,还有你这小厮肯为他放弃一百金,实属难得啊。”

    吴三儿面上的笑容本还灿烂的如三月阳光。

    虽然他没有从世子殿下口中听到自己想听到的承诺。

    但是他却是实打实的看着世子殿下将那一百金给收了回去。

    小小动作,含意可谓不小。

    再便是听到那个名字,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使劲的磨了磨牙根。

    听到顾瑾炎那三个字,仿佛吃下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也不顾面前站着的是什么世子。

    十分粗鲁的‘呸’了一声。

    “哪个为他着想了,那个搅屎棍!小的才不会在他身上浪费一文钱,小的存粹是不想我们家大小姐遭罪罢了,大小姐虽然暴躁了些,却是个实打实的好人,如今遭奸人陷害,大理寺确实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陵天苏道:“我不过是个无用世子罢了,一身蟒袍还是父亲那一辈传下来的。这事啊,还真不能一口答应你,不过我会看着办,你真的确定不收那一百金。”

    吴三儿故作出一副满脸肉痛的神色,道:“现在后悔想必也来不及了吧?世子您都收到口袋里去了,小的如何还敢劳您动手再掏一次。”

    “唔……有道理,不如本世子给你个机会,你自己来掏?”

    “小人惶恐,那地儿小人可还不够格去碰,那可是得留给咱们未来世子妃摸的,小人这双爪子还想留着抱媳妇儿呢。”

    “哈哈哈……”

    陵天苏被逗乐了,顾家还真是能出不少趣人呢。

    …………

    他这位皇伯父怎么说今日下旨也是爽快,而自己确实也等到了出入宫门的自由。

    本想着把事情办完,安安心心的跟着秦紫?c学习炼器之道。

    可天子都这般仗义,他答应了人家帮忙看国丈大人的病可不能在拖了。

    不然让那个老匹夫一直住在这宫里头也不是个事。

    虽然自己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个闲散的世子。

    可自从进入这京都以来,好像一刻也没闲下来过。

    就连那日在街头为叶离卿和秦紫?c买的钗子也一直未找机会送出手。

    等把那皇后的老父亲给整出宫外,再回家一趟看看她吧。

    小丫头性子太孤僻,若是不管,日后可就更难促进兄妹之间的感情了。

    ……

    忽然好似想起什么遥远的记忆一般,自己貌似很久没有见到那个了。

    陵天苏脸色微微发白,后背泛起一层冷汗,他恍然的摸了摸胸口,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

    那枚贴着心口放好的玉佩不知何时,居然不见了!

    他本不愿回忆起不堪的过往。

    下意识的不去想心口处的那枚暖玉。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枚玉佩的消失。

    陵天苏努力的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何时弄丢的。

    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

    罢了……注定留不住的东西,又何必强求。

    努力的平复这复杂的情绪。

    回到宫中,他第一时间便去拜见了天子,告知自己随时可以去为国丈大人看病。

    本以为天子会刻不容缓的让他去赵玄极那打探情况。

    谁知见到的,却是静坐于书桌前,一脸深沉的天子。

    此刻书房内,除了他们二人,并无他人。

    就连贴身侍奉天子茶水糕点的老太监也被遣了出去。

    天子秦步目光沉沉的看着陵天苏,叹了一口气。

    有些无奈的道:“天苏,你可知你卷入了大麻烦之中。”

    在无旁人的情况下,天子一般会直呼陵天苏的真名,而非叶陵。

    陵天苏却是有些傻眼,自己不过刚回宫,怎么就来上这么一句?

    大麻烦?应该不至于吧?

    他也就私闯了个顾家与汪家。

    顾家虽然一开始不算很和睦,但是到了后面顾家家主不是也理解了他的做法吗?

    而汪家就更不用说了。

    他承认,他去汪家本就没打算给他们客气的脸色和一个必要的解释,直接将事办完就闪人。

    即便他汪家有怒火,可对于叶家来说,区区一个汪家,应该不算什么大麻烦吧?

第两百五十二章:上官的名头不是那么好借的

    排除各种可能性以后,陵天苏实在不解的问道:“呃……皇伯父此话何意?”

    天子秦步揉了揉被这小子气得涨痛的太阳穴。

    他有气无力道:“你小子是不是很得意?”

    陵天苏更是一头雾水了,他得意?他何时很得意了?

    天子语气破天荒的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我知道你与那上官棠搭上了关系,但是那女人…即便是朕都不想过多沾惹的,你莫要见她长得漂亮,实力强大,便处处打着她的幌子去办事行不行?”

    原来是这事啊。

    陵天苏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倒也不是瞅着她漂亮,这不是看着她的名头好用吗,感觉比皇伯父您的名头好使,呵呵……”

    天子见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那里呵呵,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还笑!你可知你惹上了大晋最不该惹的人!那上官棠的名头也是你能说借就借的吗?!你可知其后果有多严重,还好朕及时将消息给你压了下来没有让叶公知晓,不然……叶公非得给你这混小子气得两眼翻过去不可!”

    呃……

    见他如此郑重其表,本应该跟着紧张起来的陵天苏仍是觉得这件事情不算太严重。

    因为上官棠给他的感觉虽然神秘强大,相处久了,却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世人们口中所说的危险性。

    难道……他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应该啊……怎么说他也是在生死边缘打过滚的人,怎么可能对这等危险一点感知都没有。

    “朕给你说正经事,你小子发什么呆!”天子不悦道。

    敢在他面前开小差的,这小子还是头一个。

    陵天苏轻咳一声,道:“那个,事出突然,真不是天苏有意要借她名头的,下次不会了。”

    天子眼珠子一瞪道:“下次?你还敢有下次?朕警告你!莫要跟那女人走得太近了,她的来历没那么简单。你说说你,朕好心把你安排在安枕无忧的宫中学习,你不老实呆着,非要跑出宫去,现在给朕惹下这么一桩麻烦事,你要朕如何替你收场。”

    陵天苏问道:“麻烦事?什么麻烦事?”

    天子冷哼一声,道:“想必你还不知道,罗生门已经知晓你借着上官棠的名头办事,在你进宫之前,罗生门的人便进宫觐见了朕,说是想将顾然一案交于你处理。”

    陵天苏微怔,这可不算什么好消息,罗生门居然把注意力落到了他身上。

    他身上有着太多不能为人知的秘密,过多的关注,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更别说是罗生门这种专门办案破案的朝廷机构。

    洞悉一切的眼睛往往比鹰眼还要锐利,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会露出破绽。

    更何况,顾家的官司,可不是他这个刚刚入世的小世子说判就能判的。

    天子不正是知晓此点,所以才无比头疼的么。

    心中虽然明白其中种种深意,陵天苏面上却故意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皇伯父您乃一国之主,这地儿您最大,在这永安城还不您说了算。您就这么跟他们说呗,就说叶陵学业为重,年纪尚幼,难以担此重任不就得了吗?”

    天子眼皮跳了跳,强忍着一巴掌呼死这混小子的冲动。

    他竖眉怒道:“别在那给朕那揣着明白装糊涂!朕虽身为一国之君,这晋国大事看似皆由朕来定夺,但朕又如何不是依靠着这些各方势力而坐稳这天下,罗生门在大晋有着你难以想象的重要性,如今可是那门主亲自点名,要你负责这场案子,其中深意,你自然比朕还要清楚。”

    陵天苏脸色不由阴郁几分,他终究做事还是太嫩了些么……

    不过是处理了几个冥族遗留下来的祸患。

    居然就被那等上层人物给记挂了上了,还更是推波助澜,将他推到了风尖浪口之上。

    陵天苏忽而笑道:“这个简单,既然不能推脱,那便就天苏负责审理这案子,不就是一个顾家小姐嘛,直接放了不就完事了吗?”

    听到如此荒唐大逆不道之言,天子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他气得七窍生烟:“你这混小子敢放走那顾然,朕第一个打死你!”

    陵天苏睁大眼睛道:“为何不能放,人家顾然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吧,她回京之事我今日也听说了,她不过是想回来看她二叔最后一眼,情有可原,何必弄得她像一个千古罪人一样。”

    天子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就像有一场阴雨要当头泼下来。

    他沉声道:“陵天苏,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陵天苏眼神微动,随即十分郑重的行了一个臣子之理,恭敬道:“自是再认真不过。”

    天子面色愈发的深沉:“顾然虽说是一名女子,但她堪以重任,朕相信她,赏识她,才将我大晋一批最为重要精锐军队交于她,将要塞边关托付她,但是她却没有拿出应有的诚意给朕,是她先辜负了朕!”

    “顾然乃是顾享独女,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顾然屡屡藐视朕的旨意,身为一军统帅,居然扔下边疆大晋将士独自一人归京,你说她是心系逝去的家中长辈,情有可原?但莫要忘了,她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她身负重任,那便必须背负着常人所不能背负的艰难与险阻,被这些世俗凡事所羁绊,如何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陵天苏心中暗自点头,这点他又如何不知。

    “但是皇伯父您心中应该也很清楚,顾然杀不得,若天苏猜的不错,顾然身为一名女子,既然能成为一军统帅,那自然是有着她的过人之处,若是她陨落在永安城中,且不说顾家会癫狂暴怒至怎样的后果,光是边疆那些将士们,收到这个消息,恐怕都会打击得不轻的吧。”

    天子奇道:“你这不是看事看得很通透吗?怎么刚才还如此认真的提出这般无礼要求来?”

    陵天苏顿时收敛面上表情,再度行了一个标准的臣子礼来。

    他无比郑重的道:“自是在认真不过了的。”

    天子顿时觉得心好累,无力的摆了摆手道:“行行行,别又给朕把这话茬给带回去,心烦!你且跟朕说说,为何你会认为,顾然身亡,边疆战士会遭受打击。要知道,在这世间,最不缺的可就是有才之人,没了她一个顾然,后头自然有着不少人可以顶替她的位置,朕觉着袁家那位袁日照就挺合适。”

    天子说这话,陵天苏便知他这又是有心在考量自己了。

    便耐着性子把两人心中都知晓的门道挑明说道:“在这个世上,没有谁可以代替谁,袁日照的名声我也听说过,九大门阀世家袁家子孙,年轻一代的崛起代表,比起顾然,自是不算比她弱的,但有时候,实力的强弱却并不能代表着一切。特别是身为统帅,若不是今日去了一趟顾家,天苏都不知原来顾然私自回京了。”

    “哦?从这点你又能看出什么?”天子饶有兴趣问道。

    陵天苏道:“平静,是京城内一如既往的平静。”

    “一个军队,在征战的关键时期,没了将领,群龙无首,对于这场战事,那便很不利,更何况是处于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可正是在这关键时刻,边关竟然没有传来任何不利战况的急报,也没有听到任何顾然所统领的军队不满愤愤消息。”

    “这便意味着,顾然的回京,那是通过了全军上下同意后才进行的,而在顾然归京后,他们仍旧能将边关要塞防守得滴水不漏,这不正意味着军队上下,是何等的信任这位女将军,而顾然必定是留下了十分周详的计划。您若是杀了这样一位深受军士们爱戴的将领,收到消息的他们,溃不成军也不过是几日时间罢了,皇伯父您说这世上最不缺乏的就是人才,这的确不错,但有一点,正确的人才,处居正确的位置却是十分困难的,就如您口中的袁日照,他是绝然做不到如同顾然这般的。”

    天子点了点头,颇为赞许道:“想不到你小子还有些门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也去那边疆战场上走上一遭?”

    陵天苏笑了笑,道:“若是皇伯父您需要的话,天苏自当义不容辞!”

    往往能让一个人迅速成长变强的地方,那便是战场。

    天子欣慰的笑了笑,道:“放心,有机会的。只是罗生门故意将这烂摊子交给你处理,你又当如何自处?”

    陵天苏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此事棘手了些,但也不是无解的问题,就要看如何处理得当了,若是旁人,一来怕轻视了皇伯父您的天子颜面,二来,又怕对顾然惩戒太重,得罪了顾家,自是感觉到棘手无比,不过对于叶陵这个身份来说,倒也不存在这些问题了。”

    天子饶有兴趣道:“哦?那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跟朕说说。”

    陵天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现在还不可言,既然罗生门将此事交给了天苏,不知皇伯父您可有耐心和胆量等天苏直接审理完此案件再来过问。”

    “看来你已有定夺,行,那朕便信你一次,天苏你可莫要让朕失望了,若是此事处理得不当,恐怕你得泥足深陷一阵子了。”

    天子含笑说着,看着陵天苏的目光,愈发柔和得像一个慈祥的长辈。

    (ps:元宵节快乐!)

第两百五十三章:出宫

    透过窗外,看着天色渐变的颜色,冬天的夜晚总是来临得那般快。

    陵天苏喃喃道:“看来今日是无法跟紫?c公主学习了,真是可惜。”

    毕竟如此精通炼器之道的老师可不好寻,如今他却是被繁碎琐事牵绊其身,当真是有些可惜了。

    可天子不知道他是在向自己女儿学习炼器之道啊。

    所以他会错了意,面上笑意更浓了。

    夜渐深,从御书房出来后,陵天苏本想着反正今日已经没法继续跟秦紫?c学习炼器之道,不如直接出宫回家,明日在直接去大理寺会会顾然议案。

    可又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两枚钗子,一枚是给妹妹叶离卿,还有一枚却是为秦紫?c准备的。

    虽然顺带赠送的意思居多,可一个大男人,身上老是放着两枚钗子终究有些不像话。

    想了想,便绕了一个道,往清音殿方向走去。

    “陛下,世子殿下今夜往清音殿方向去了……”

    知道陵天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长廊之中,老太监才进入这御书房。

    天子舒服的伸展了一个懒腰,难得放下了手中批阅奏折的玉笔,显得心情极好。

    将空了的瓷玉茶盏推了推,神色轻松道:“孙损,换盏热茶来。”

    “是。”

    孙损满脸堆笑,赶紧接过桌案上的空茶盏。

    秦紫?c是一个执着勤奋的女子。

    她这一生,好似专门为了炼器而生,即便夜色渐深,她的寝宫依旧灯火通明。

    陵天苏透过外院殿门,便知今夜她又要好晚睡了。

    小鱼儿正蹲坐在石阶上,无聊的数着夜空中的星星。

    陵天苏迎了上去,笑道:“怎么,你家公主炼器,你怎么不在旁伺候着。”

    小鱼儿哼了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道:“要你管。”

    陵天苏摇了摇头,绕过她的身子,准备进去。

    “喂喂……你干什么,这天都黑了,你还进去做什么,好歹是个世子,能不能懂点规矩!”

    小鱼儿立马从地上蹦起来,扯着他的衣袖不然他进去。

    陵天苏往回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没扯动,就任由她去了。

    “我就进去一会,马上出来,对了今天我打算回家睡,明日……或者说近几日都不会在这宫里头了,记得吩咐小厨房,莫要做我那一份饭了。”

    陵天苏苦笑道,怎么每次来着清音殿都是这小丫头最难缠。

    小鱼儿不屑道:“谁管你住哪了,跟我交代这么多做什么,哼,那你进去吧,记得快些出来,莫要耽误了公主炼器。”

    然后松开了他的衣袖,继续蹲着数星星。

    陵天苏转身奇怪的看了这丫头一眼,有些意外。

    没想到平日里最难缠的小丫头今日居然这么容易的就放过他了。

    没有深想太多,推开门,入眼处,正是那道熟悉的清丽脱俗的倩影。

    只是她此时竟没有在炼器,而是动作轻柔的收拾着桌子。

    收拾桌子却不是准备收工休息。

    因为那平时秦紫?c惯用炼器的桌子,此时已是狼狈不堪。

    桌脚,桌面,处处是炸裂的焦黑痕迹,云锦织绣的桌布已是化作了片片蝴蝶。

    坑坑洼洼的桌面中,布满了明显炸裂的金属碎片。

    见此一幕,陵天苏汗了一下。

    难不成他又犯了相同的错误,突然的到访又让她失神炼器失败?

    不对吧,都炸成这样了,他进来可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啊。

    听到脚步声,秦紫?c转身冲陵天苏微微一笑。

    解释道:“叶世子不要多想,是小鱼儿粗心,将炼器用的乌金石磨多了分量,这才导致如今这个狼狈的画面。”

    陵天苏差点笑出声,难怪整日与她形影不离的小丫头正闷闷不乐的蹲在外头数星星。

    搞了半天原来是闯了祸。

    走过去帮她一起收拾残局,失笑道:“难怪那丫头蹲在外头不敢进来,原来是你将她赶出去的。”

    只听到秦紫?c略带疑惑的‘嗯?’了一声,道:“我何时赶她了,一把玄器罢了,毁了不就毁了,只是我看小鱼儿有些心神不宁,许是困了,便不让她在旁伺候,让她早些休息,怎么?她现在还在外头?”

    陵天苏点了点头。

    想来也是,她性情如此温顺,又怎会为了一把玄器而发火赶人。

    “我去看看她。”秦紫?c黛眉轻蹙,就要往门外走去。

    陵天苏却突然将她叫住:“小鱼儿性情直,许是心中愧疚,看到你没睡,她自然也不会回去睡的,你这般出去,她心中恐怕更是不好受,不如让她一个人静静。”

    秦紫?c止住脚步,神色复杂的看着陵天苏。

    陵天苏:“怎么了?”

    秦紫?c幽幽道:“我与小鱼儿自小一起长大,可有时候,这种浅显的道理竟还不如世子看得透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你若真想她安心早些回去休息,也别把自己整的这么累,收拾完这些便熄灯歇息,她保管自个儿就知道回去了。”陵天苏道。

    “嗯。”

    秦紫?c点了点头。

    陵天苏收拾着桌上的碎渣子,肉身强横的他也不怕被这些失了灵气的金属碎片给割伤。

    拂呼两下,便将桌案上的碎片给清理干净。

    哪里像她那般动作轻柔的一点点去拈,拈到明天早上也拈不完吧。

    “怎么不让宫里头其他人做这事?”陵天苏问道。

    秦紫?c为他端来一杯茶水,抿唇道:“大家半天忙宫中的事已经很累了,一点小事,又何必再劳烦他们。”

    陵天苏接过茶水,找了一张凳子坐下。

    轻饮一口,茶是滚烫的,口感却是上佳,也不知是何种茶叶。

    他调笑道:“若是宫中里头的娘娘公主都如同你这般,那这些伺候人的太监与宫女还不得飞上天去。”

    秦紫?c正色道:“没有人生来就比谁低贱,就注定要伺候人。”

    “可是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在这尊卑分明的皇城之中,这种不公平却是存在的。”

    秦紫?c显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轻笑一声,没有继续接他的话,而是道:“今夜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陵天苏呵呵一笑,道:“注定不是闲下来的命,你父皇又给我安排了一个麻烦活等着我出宫去处理,有件东西一直忘记给你了,想着今日出宫怕是有些时日不能再进来,跟你打声招呼顺便将这东西带给你。”

    秦紫?c微微一怔,忽然想到什么。

    她笑道:“若是老鼠药的话那便不必了,其实我这清音殿还是很干净的,从未有过老鼠虫蛇的灾害。”

    陵天苏窒了窒,无语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在她心中,自己就是这种只会送老鼠药给女子的土包子吗?

    陵天苏深受打击。

    看着他那精彩变幻的神情。

    秦紫?c难得的心中一阵轻松,笑道:“我开玩笑的,你要送我什么东西?”

    陵天苏从怀中掏出那枚紫钗,递给她道:“不过是街头小贩手中买的,算不得什么值钱的东西。”

    秦紫?c微怔,看着朝自己递来的紫钗。

    显然是没有想到竟会是女子所用的发饰。

    美眸中竟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她很快掩饰,伸出洁白的一只手掌,平静接过。

    “谢谢……”她低语道。

    陵天苏收回手,站起身道:“这也收拾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听说前几日…你与秦光打架了?”将紫钗收好后,秦紫?c突然问道。

    “嗯。”陵天苏应道。

    “你还将他打伤了?据说伤得还挺重?”

    秦紫?c微微的凝眉,面上却没有责怪的情绪。

    “嗯。”陵天苏又应道。

    看来宫里头已经传开了。

    想来也是,揍完公主揍皇子,演练场还有那么多其余皇子在围观。

    即便那大皇子战败,心生耻辱有意隐瞒消息。

    私底下还是会如同疯草般猛长的传开,所以会传到这地处偏僻的清音殿也不是什么奇事。

    “虽然秦光性格恶劣,但终究是皇后之子,你这般将他打伤,会引来皇后的嫉恨,无故树敌,这对你很不好。”

    秦紫?c担忧说道。

    毕竟如今的赵家如日中天,野心勃勃。

    皇后身为后宫之主,若是想背后使绊子,存心陷害,定然防不胜防。

    陵天苏呵呵一笑,道:“这话说得不对,我与那皇后本就是互相看着不对头,毕竟呢,一开始她就认为她的宝贝公主被我揍成那副猪样,梁子已经结下了,在多她儿子那一笔,也不算多。”

    秦紫?c顿时苦笑不得,听起来像是歪理,却很有道理。

    …………

    出了宫门,漫步在夜晚永安城的街道上。

    陵天苏敏锐的发现,近几日,这城中人明显增多。

    且增多的人数大多都不是普通百姓,而皆是实力不俗的修行者。

    那些修行者显然是跨过了千山万水,来到大晋永安城。

    身上的风尘仆仆怎么也掩盖不住,且这些修行者都是服装统一的成批队伍,显然皆是出自同门。

    而类似于这种队伍的,陵天苏光是走完一条长街便发现了三种不同宗派的修行者。

    实力在固体凝魂之间不等,而且个个十分年轻。

    这等情景,可不是什么寻常现象。

    陵天苏忽然想起,这怕是都是来参加万首试的他国修行者。

    可万首试的开启不应该是在半年后吗?

    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做这么早早的赶至大晋是何意。

    难不成害怕参加大试的名额被人抢了不成?

第两百五十四章:冷清

    陵天苏无意去打探这些人的来意。

    城中有罗生门这种强大机构的存在,还轮不到他来操心这些。

    看了两眼后便不再去关注他们,下意识的往街头一角瞟去。

    却发现姓李的面铺老板今日居然不在原来那地儿摆摊。

    空荡荡的街角显得有些凄凉。

    在那一瞬,陵天苏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步伐不停。

    经过曾经与顾瑾炎并肩行走过的一道熟悉路段之时。

    陵天苏不禁停下了步伐,抬头有些好奇的看着头顶上方春意楼的那方牌匾。

    他曾进去过一次,自然不会是因为少年的好奇心性而停下了脚步。

    只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上次他来此地时,还是人满为患,载歌载舞,通火通明。

    男女之间的欢声笑语,小调歌声,隔着一条街都能清楚得听闻。

    可如今这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模样的春意楼内冷冷清清。

    只见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楼台之上,懒懒的打着哈欠兴趣乏然的挥舞着手中丝帕。

    而那位整日喜笑颜开的吴老妈子也没有站在门口做那拉 皮 条的活计。

    而是对着那些姑娘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愁容惨淡的打着算盘。

    陵天苏颇为意外,因为在这京都之城,权贵最多,官员最多。

    白日里积压的沉重往往都会在夜晚来此青楼放松放松。

    况且春意楼在这永安城内,可是数一数二的上等之地。

    他曾听顾瑾炎说过,这春意楼背后,更是有大皇子秦光在其背后撑腰,怎么会凉得如此之快。

    就这么停步一小会儿的功夫,陵天苏就被其中几个眼尖的姑娘逮着个正着。

    她们疯狂的向吴老妈子使眼力劲,眼皮子都快瞟飞了。

    吴老妈子顿时会意,转身看了过来。

    那一眼看来,顿时让陵天苏头皮发麻,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那哪是人的眼神啊!

    散发着绿光的眼睛,就仿佛饥饿了许久的饿狼,五官都因为兴奋而扭曲狂颤。

    她惊呼一声,直接将手中的金算盘扔给身后的姑娘们。

    提着裙角就朝他狂奔而来。

    仿佛那一身壮硕的肥肉不存在一般,丝毫不影响她前进的速度。

    陵天苏只觉眼前狂风拂面而来。

    紧接着自己的手腕就被吴老妈子紧紧握住。

    她激动得满脸堆笑道:“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咱们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上次还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说过些日子就来咱们这春意楼捧场,可这过些日子就过到了今儿个才想起来,你个死没良心的,快快进来吧,外头风寒,要是冻坏了,姑娘们该心疼了。”

    说着说着,还不忘手中使劲,看似温柔实则强硬的将陵天苏硬生生的给拽了一个大跟头。

    他下意识的止住脚步,让吴老妈子脸色涨红起来,她竟在也拉他不动半分。

    吴老妈子心中暗骂,今儿个自己送上门的肥羊,哪有放走的道理。

    她当即高呼一声:“姑娘们,快来接客啊。”

    在陵天苏傻眼之下,香风阵阵扑鼻而来。

    一道道穿着不算暴露,却绝非寻常女子那般穿着打扮的女子们纷纷迎了上来,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

    其声势之浩大,不禁让陵天苏心中微微发怵。

    “小公子别害羞嘛,快些进来,奴家温的热酒可要凉了。”

    “奴新学了个小曲,小公子别急着走,快快随姐姐去听曲儿吧。”

    莺歌燕舞,无数柔软小手却力气极大的推搡着陵天苏的身体。

    陵天苏有意回绝,一转身却一头撞到一个柔软的身子。

    紧接着便是令人面红耳赤的娇 喘声,似乎将她撞疼了。

    陵天苏不敢再有大的动作,心中有苦说不出。

    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更有几只不老实的小手,在他没注意的情况下,偷偷的吃了两把豆腐。

    陵天苏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一片。

    这些女子,实在太大胆了!

    在众女的推搡下,他硬生生的被拱了进去。

    果然,今日的春意楼十分冷清。

    陵天苏在莺莺燕燕的包裹下,坐在二楼雅间内。

    透着阁台看着空荡荡的大堂。

    上次他与汪子任打架弄穿的二楼地板也早已修复的焕然一新。

    只是人去楼空,经营惨淡,也难怪她们见了他会如此疯魔。

    一个精致小巧的银色酒杯盛满美酒,递到陵天苏唇边。

    陵天苏下意识的偏过头,内心有些抗拒。

    可随着他偏头避开的动作,那酒杯便锲而不舍的紧随而上。

    他避到哪,那杯子就跟到哪。

    陵天苏无奈,只好低头将那被酒饮尽,辛辣的味道让陵天苏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伸手轻轻对开那名喂他酒的女子,道:“今日是什么奇怪的日子,你们这地儿怎么人这么少了?上次本世子来不是人还挺多的吗?”

    又有一名绿衣女子举步轻摇,婀娜多姿的绕到他身后。

    素手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膀,面容却是浓浓的忧愁,轻叹道:“世子殿下,您是不知道,咱们姐妹们啊,都快被饿死了。”

    “这话说的,不说你们春意楼日进斗金,在这繁荣的永安城内,恐怕鲜有饿死之人吧。”

    “世子殿下您真讨厌,奴家不过是打个比喻罢了。”

    绿衣女子作怪般的轻轻捶他一下。

    陵天苏狠狠的抖了抖,道:“你就别打比喻了,本世子愚笨的很,直话直说吧。”

    “唉,还不是今日里咱们京城来了一位不得了的狐妖媚子,名唤苏九儿,入住了那听雨轩。自从她在那听雨轩楼台之上弹奏了一曲‘夕阳箫鼓’,一曲名动整个永安,那些个喜新厌旧的臭男人们就跟着魔了一般,都快把听雨轩的门槛给踏破了,哪里还想得起咱们来啊。”

    陵天苏顿时哭笑不得。

    感情是碰上了硬点子,客人都被吸引走了。

    话说这狐妖媚子这比喻可真是不妥当的很呐!

    他无辜躺枪。

    听雨轩,虽然听起来比起春意楼高雅了不知多少倍。

    但听这语气,估计起性质跟这春意楼也是一样的。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春意的姑娘们个个倚姣作媚,袅袅娉娉,各有各的特色。

    如今却连一位客人都留不住,可见那位苏九儿是何等的绝世。

    “呃……那顾少呢?他可是你们这的老主顾了,他那一位金主,可就足以养活你们这一大帮子人了吧?”

    陵天苏可不会信她们这一套鬼话。

    他可是曾听顾瑾炎说过,这春意楼可是那位大皇子秦光的产业,他会白白让春意楼垮掉吗?

    况且,这春意楼开张多年,捞够了大量的油水。

    别看这些姑娘们一个个摆出一副苦兮兮的模样,其实啊,个个身家殷实的很。

    不过是尝过了甜头,便再也吃不得苦头罢了,这才发发牢骚。

    一位粉色衣裙的姑娘以帕擦拭着泪水决堤的眼角。

    她哭哭啼啼道:“别提那个死没良心的,前些日子还夜夜来此找人家,一口一个小心肝,小点心的叫着人家,哄得人家心花怒放,可那苏九儿进京第一天,他去听了一场曲儿,魂都被人家勾走了,至今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

    陵天苏额角黑线哗哗的下,感情那位顾大少还是最欢实的一位。

    这个粉衣女子陵天苏倒还是有点印象。

    那日他与顾瑾炎来此,他便是点名指定要这位。

    途中更是搂搂抱抱腻歪的紧,看来如今也是人走茶凉……

    不过想来那位苏九儿再厉害,顾瑾炎这些日子也没心思去那听雨轩听她唱曲儿了。

    他估计这会儿,正为他姐姐的事整的焦头烂额呢。

    “那些个臭男人们,哪里像殿下这般念旧,如今城中除了那听雨轩,其余青楼皆是惨惨淡淡,唯有殿下您还将我们记挂在心头,真是患难见真情啊,奴家甚是感动呢。”

    患难见真情是用在这的吗?

    话说,他可没将她们记挂在心上,不过是偶尔路过,被你们强拉进来的吧。

    “唉,咱们非要说那些不开心的事做什么,别扰了世子殿下的雅兴,奴家为殿下跳一段舞可好?”

    媚眼勾人心魄,纤长的食指轻轻搔刮着陵天苏的下巴。

    可遗憾的事,陵天苏可没有心情去看她跳舞了。

    他的嗅觉比人类要敏感,这里的熏香味太重。

    混杂着她们身上不同的脂粉气味实在是有些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挥了挥手,道:“各位姐姐们,虽然本世子很想在此留宿一夜,与各位姐姐们把手言欢,但今日可真是不凑巧,我刚从宫里头给放出来,爷爷催得紧,若是再不回家,我可真怕他老人家带着影卫来撵我回去了,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过若是惊扰到了各位姐姐们可就不好了,就先行一步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饶是这些女子脸皮再厚,也震慑与那位叶公的威名。

    若是他真的带上了影卫杀到这春意楼,那可是非得见血不可的啊。

    她们不过是求财,顺便求色。

    却也不愿因小失大,就此丢了性命。

    哪里还敢纠缠,纷纷勉强挂着失落的笑容,给他让道。

    陵天苏只觉好笑,对付这些女人们啊,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起身离开之际,从怀中掏出一把银票,放在桌上。

    “哦,对了,这是酒钱,各位姐姐就不必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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