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伞下轻笑
如果说,对于安静的老百姓来说,这路送房,绝对是他们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那么…天阙楼对于他们这种修行者来说,正是如同普通人不愿接近路送房那般的存在。
天阙楼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聚集了整个大晋的杀手之地,他若去了,简直就像是一只纯洁无害的小绵羊,进入了杀手窝子,出来后,想要体无完肤都是妄谈了。
要知道,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杀手组织能够做到像天阙楼那般。
楼主以通天手段,垄断了大晋整个杀手行业,也就是说,你若是想成为一名杀手,必须通过天阙楼的考验,从此以后便终身受命于天阙楼。
若是你直接无视天阙楼的存在,私自自称为杀手,那便会遭受到其他杀手大量围杀,即便你隐藏得再好,也能被天阙楼的杀手掘地三尺,将你挖出来,尸体暴晒在光天化日之下,以儆效尤!
久而久之,大晋的每一位杀手,皆是在天阙楼的掌控之中,这是从始至今,还从未有过那个杀手组织能够做到这般独揽大权的地步。
这等可怕的地方,你让他小小一个当值人员怎么敢去。
他狠狠一咬牙,若是不去,任由那位大人闹出了什么事,他的责任可就大了。
这是一个态度问题,他若紧跟在她身边,即便她闹出了什么大事,他也管不了,因为那可是上官棠,到那时,也就怪不到他身上了。
思量一番,他还是追了出去。
可当他出去后,街道上除了满天大雨与匆匆避雨的行人,哪里还有那道红衣撑伞的身影。
…………
上官棠就这么撑着纸伞,漫步在古城街道上。
这场雨来的很急很大,不少百姓行人都未来得及准备雨伞,脚步匆匆的以手遮头,向家中奔去。
她身着一身大红色衣衫,衣红似血,肤白若雪,眉眼轮廓清晰精致,这样的一个美人撑伞在这片雨空之下,却没有引来一人的注目,纷纷行人好似当她如空气一般,更有行色匆匆着竟然视她于无物,直接朝她方向奔去。
面对撞来的行人,她神色淡淡,脚步依旧不停,不急不缓的向前行走,就当即将撞个满怀时,她的身体陡然变得虚幻,那行人竟然丝毫无阻,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好似她真的不存在一般。
这个诡异的过程结束后,那行人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苍穹之下的雨似乎小了一分,但却依旧绵绸,一丝一丝地飘着,像满天飞舞的细尘,她不知穿过了多少行人,就在她一如既往继续穿过眼前这位少年之时,他却忽然收住了脚步,他亦没有撑伞,脚步原本也是匆匆,但此刻,他却停了下来。
她微微意外,也跟着停了下来。
与她衣衫恍若融为一色的血伞微微上移,一张苍白精致的面容在伞下呈现,眼前少年微微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朝她歉意一笑,微微行礼,随即侧过身子,做出了一个礼让先行的动作。
她眼中诧异之色似乎更浓了,但却极好的将之掩饰,微微侧首
致意,好似萍水相逢般的与他擦肩而过。
……紧接着,身后传来少年匆匆脚步声。
修长苍白的食指极有节奏的轻敲着伞柄,她重新将自己的面容遮掩在伞下。
忽的……伴随着雨声,血伞下传来一声轻笑,好似发现了一件极为有意思的事情。
…………
陵天苏出了秦紫的小阁楼,便考虑这下一个目的地。
他本想先去查看何修图的尸体,可他得知何修图的尸体早已被朝廷的人收了去,无关的外人根本无法查探。
他虽说贵为世子,可却是个虚位,并无官职在身,况且他也不想太早暴露自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么还有一个赵玄极,但他却身为国丈,又身负重伤,早已被赵家的人重重保护起来,唯恐他再次受到暗算,他听说,可是连宫中不少高手都派了出来。
虽说可以借着看望为由,前去打探消息,可叶府世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跟国丈搭上关系的人,贸然前去,只会引起猜忌。
思来复去,决定还是先去天阙楼,查查何韶华失踪之事,他与赫连有着交情,借着这一层身份,也好在天阙楼方便行事。
可路途中,忽然传来一道惊人消息。
顾家……出事了!
就在今日清晨,恒源商会的管事顾鹤延离奇死在商会里了,放在平日里,但凡与顾家粘上一点关系的人出了什么事,不都是闹满城风雨,如今,顾鹤延却死了,死的是顾家管事,顾家家主的亲弟弟,顾瑾炎最敬爱的三叔。
这般变故,却比灭离宗宗主离世还要来得轰动!
谁人不知,顾鹤延是一个修行浅薄的生意人,但家主对他的宠爱远胜于其他兄弟,家主顾享穷尽一生的,寻遍四方延年益寿的天材异宝,只为给他三弟顾鹤延的寿命延续道与普通修行人无一差距。
可如今……人却早早的走了,手法竟然与杀何修图一模一样,全身铁青犹如僵尸,眉心一点红。
虽未亲眼看到,可世人早已想象出,顾家究竟是何等的震怒了。
陵天苏神色阴沉,白靴衣衫早已湿透,瞬间就改变了去天阙楼的想法,改道去恒源商会。
顾鹤延,为何是顾鹤延?!他不过是一个修行尚浅的老人,值得杀人者如此费尽心思的去夺他性命吗?
不!值得!陵天苏转念一想,他是恒源商会的代表人,顾家中心人物,更重要的是,陵天苏取得大碑后,亦是与他有过来往。
陵天苏面上泛起一丝冷笑,那人目的已然明确,显然正是他,可不知为何,不直接来找他,却对他碰过面的人下毒手。
若是放任不管,是不是意味着,他身边的人,皆有被杀的可能。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现在已经十分确定,杀人者,定然与溯一视若珍宝的大碑有关系!
陵天苏推开恒源商会大门,堂内客人早已被驱逐了个干净,堂内布置得庄重严肃,挂满了白布花圈,商会人员分列两旁,神情悲痛,而那高台之上被一
白布遮掩的尸体想必就是顾鹤延的遗体了吧。
而无人敢近那位顾鹤延的遗体,唯有顾瑾炎,一身白衣素缟,侧坐在自己三叔身侧,目光涣散沉痛,不知在想些什么。
陵天苏推门声很大,顿时引起了堂内人的注目。
“大胆!你是何人!难道不知今日是个特殊日子,恒源商会不接见外客!来人,将他给我赶出去!”顿时有人不满了。
“二爷,那位是叶家世子,与咱们顾大少是好友。”一旁有人小小声提醒道。
那位被人唤作二爷的中年男子微微一怔,眼中隐隐忌惮,但口中仍是冷哼一声:“即便是叶家世子,今儿个恐怕也要怠慢了,顾家出了丧事,就不好在招待世子殿下了。”
陵天苏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像顾瑾炎那个方向走去,道:“本世子是来找顾瑾炎的,与你们无关。”
见他如此目中无人,那位中年男子顿时怒了,道:“如此放肆!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几十人冲出列队,手执长刀,目光不善的就要将他拿下。
“你们敢!”陵天苏眼神如电,锋利如芒的目光直直扫向那十几人。
他们脚步顿时僵住,一时进退不得,他是叶家世子,得罪不得,可自家二爷下了命令,有不能无视,一时间,进入两难地步。
而侧坐在遗体旁神思恍惚的顾瑾炎,朦胧间似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涣散的目光微微回过神来,将视线移到下方剑拔弩张的场景之中,那十几人刀锋所向的,却是陵天苏。
顾瑾炎不知为何陵天苏会突然来此,他方才说好像是来找自己的,他沉声道:“给我退下!”
那十几人顿时如蒙大赦,收刀纷纷退下。
见此,那位被人唤作二爷的中年男子顿时一脸阴沉,他这个长辈命令,居然还不如一个小辈管用了。
顾瑾炎遥遥的看着台下的陵天苏,强忍悲伤,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陵天苏早已想好说辞,既然众人皆知他与顾瑾炎是一起逛窑子的狐朋狗友,那么狐朋狗友也算是朋友,他家中出事,作为朋友的他自然有义务来这看他。
他道:“听说你家中出了事,我有些不放心,便来看看你。”
顾瑾炎神情更加恍惚了,看着他浑身湿漉狼狈的模样,显然是冒着大雨赶来。
因为不放心,所以来看他……
他顾瑾炎自认为自己素来广结朋友,一起逛窑子喝酒的朋友更是多不胜数,每次喝到醉醺醺,他们每个人不都是豪情壮志放言可以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万死不辞。
可每当他受罚,家中出事,哪个不是避而不急,跑得比兔子还快。
可如今,却有这么一个人,他是尊贵非凡的世子殿下,与他不过有着同食一碗面,同打一场架的交情,可如今却听到他三叔被人杀害,因为担心,便早早冒着大雨,不顾众人忌讳,赶到此地。
(ps:特为一名可爱的小读者加更一章,感谢为北北想人物名,日后定会闪亮登场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第二位不速之客
众人都知,他是纨绔,是京都祸害,是害虫……
但凡世家风评良好的子弟都不屑与他为伍,更别说遇到这等情况,不都是唯恐脏水沾身,避之不及。
可叶陵,却来了……
顾瑾炎心头微暖,鼻头竟然有些反酸,得知三叔去世的消息,他强忍着没有哭,唯恐被那些准备看他笑话的人看了去,可如今看到浑身湿漉的陵天苏,却差点忍不住了。
他故作轻松的勉强一笑,道:“我有什么可让你放心不下的,我这不好好的,出事的,是我三叔……”
顾瑾炎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低头看了一眼被白布遮掩的遗体,神情有些悲伤。
二爷顾思鸣目光不断在这二人身上游走,冷冷的道:“世子殿下,我三弟去世,尸体才发现不久,没有来得及置办棺材,所以暂时还没有迎客上香的打算,还请世子殿下先行回府,若世子真的有心,不妨静候些时日。”
这句话却包含了另一个含义,顾鹤延死去的消息不过才今日清晨才被发现,而这才刚过响午,世子您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若说没有其他心思,哼哼,谁信。
顾瑾炎却直接无视自家二叔,从高台上缓步走下,朝陵天苏说道:“这里闲人太多,我们借一步说话。”
顾思鸣顿时脸色阴沉无比,闲人?他竟然说他是闲人!
接下来,顾瑾炎领着陵天苏朝商会里厅走去。这令他横眉怒目,这小子越发的没规矩了。
走到四下无人处,顾瑾炎回头看着陵天苏道:“陵兄弟,你怎么来了。”
陵天苏轻咳一声,道:“今早我收到消息,听说顾管事离奇身亡,而顾少你又这段时间当值在恒源商会,有些担心你分身不暇,所以来看看。”
顾瑾炎心头微暖,握起拳头在他肩上捶了一拳,笑道:“那你也不能连伞都不打一把吧,看看你,都淋成了落汤鸡,哪里还有点世子样。”
陵天苏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严肃道:“顾少,我想问一句,当时,顾管事去世时,周围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他的死因又是为何,可否一一告知?”
顾瑾炎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是对我三叔这件命案感兴趣?”
陵天苏也不想隐瞒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想查出凶手是谁,至于为何原因,抱歉,我不能告诉顾少你,并且还请顾少帮我隐瞒。”
顾瑾炎微微一愣,有些意外他的坦诚,随即道:“好,我答应你。”
他亦是没有问陵天苏为何如此迫切的想要查清凶手的原因。
陵天苏继续道:“顾管事刚刚离世,我观堂内那群人似乎与顾少不是一条心,想必顾少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想必会十分辛苦,又要置办顾管事的身后事,又要查明杀人凶手,这倒不如让我也出一份力,反正我们都想查出凶手是谁。至少……我比堂内与顾少同姓的族人们要可靠一些。”
顾瑾炎目光灼灼的盯着看了陵天苏半响,道:“行,既然我们是朋友,不妨就合作这么一次
。”
接下来顾瑾炎便将顾鹤延的死去的模样与经过描述出来。
顾鹤延昨夜一整夜都在恒源商会整理账簿项目,没有归家。
账房外亦是有看护者,保护者他的安危。
可一夜过去,房内没有传来任何打斗的声音,次日清晨,当下人去送吃食时,这才发现了僵硬如尸体倒地不起的顾鹤延,死因正如那灭离宗宗主何修图死去那般,肌肤铁青异常,一身生机尽数被掠夺,但身上无一丝外伤,唯有眉心一点红。
这一切,都发生得无声无息……
陵天苏越听脸色越发沉重。
如此诡异的手段,即便是寻常通元强者恐怕也办不到,更何况修为登峰造极至通元的强者会去放下身段,去杀一个如此弱小的中年人。
即便通元强者能够隔着衣衫皮肉将人的五脏六腑震得稀烂,那么体内也应该留有血肉残渣才对,怎会如同凭空消失一般,身体还泛着诡异的铁青。
陵天苏再度提出了一个无礼的要求,“我可否看看顾管事的遗体?”
顾瑾炎眉头深皱,有些不愿。
毕竟逝者已矣,再被他人打搅,恐是不好。
陵天苏忙道:“放心,我只看看,绝对不会对顾管事的遗体做出什么不敬之事。”
顾瑾炎想了想,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外头那群人十分难缠,若是被他们知晓,定然会加以阻挠,这样吧,今夜亥时你再到我顾府后门来找我,左门敲三下,右门敲一下,便有人来通知我,到那时,我与你一起来看三叔遗体。”
顾府后门是顾瑾炎刻意安排人特殊定制的,左侧门与右侧门敲打发出的声音却是不同的,这更加方便了他被姐姐限制自由时,半夜偷溜出去与那些狐朋狗友喝花酒了。
陵天苏笑了笑,自然知道他这些小手段的原先用途是什么,点了点头。
顾瑾炎道:“行了,我这事还挺多的,你先回去换身衣服,晚上再来找我。”
二人打好商量,陵天苏便要离去,谁知却忽然被顾瑾炎叫住。
“对了,陵兄弟。”
陵天苏回首疑惑看着他。
顾瑾炎朝他和煦一笑道:“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陵天苏有些不好意思的冲他干笑两声,实在没好意思跟他说,其实自己不过是找了一个借口,来此查清案件罢了。
他当然不会傻傻的说明真相,他忽然发现,其实这位名声狼藉的顾家大少,其实心地也没有那么坏,至少内心深处,还保留了一丝常人没有的纯真。
或许看似没心没肺的顾瑾炎,怕是比谁都渴望得到一份真挚的友情吧。
陵天苏不忍戳破他的美好想法,笑笑便离去。
随着陵天苏的离去,顾瑾炎重新回到大堂,这时,他还听到堂内不少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大多是不满他的无礼目中无人的态度,他冷冷一笑,他顾瑾炎做事,何时需要看你们这群挑梁小丑的脸色了。
看到顾瑾炎的到来,说话的
音量没有刻意放小,还加大了一分。
他们早就看这位吃着闲饭不干正经事的顾家大少不顺眼了,凭什么生下来好东西都是你的。
今日,素来护着你的三叔也没了,除了你那家主父亲,你势单力薄,我们看谁还敢站在你这边。
一名顾家子弟朝着顾瑾炎恭敬的迎上去,道:“顾少,既然三爷已经去了,那是不是应该将这死讯告知一下大小姐,大小姐此刻正远在边疆,恐消息不慎灵通,若此刻飞书传信,大小姐恐怕还能赶回来见三爷最后一面。”
顾瑾炎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悲伤还未尽退的面容上,重新挂起了那副平日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上前两步颇为亲热的在他肩膀拍了两下,目光却转向了自家二叔身上,他记得,这名顾家子弟,可是他的人。
面上虽然笑着,可他眼中仿佛淬着冰,拍着他肩膀的手突然用力如鹰爪般扣住他的肩膀。
那名顾家子弟脸色大变,生怕这位阴晴不定的顾大少突然发难。
顾瑾炎手下用力,将他扯到自己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耳边冷冷说道:“你若是敢让我二姐知道此事,我可不会顾及你与本少是同姓,若是姐姐因为你的多嘴赶了回来,本少……一定,一块一块将你身上的肉割下来!”
顾瑾炎的语气无比认真,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那名年轻子弟脸色泛青,身体微颤,他心知这位顾大少做事向来荒唐狠辣,咽了一口干涩的口水。
艰难道:“顾少说笑了,小的不过是担心大小姐不能见三爷最后一面,故而多次一问,既然顾少说不能打扰大小姐,那小的便不多事就是了。”
顾瑾炎呵呵一笑,道:“但愿你能如你所说。”
说完,就松开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那名年轻顾家子弟揉了揉吃痛的肩膀,不敢去看自家二爷一眼,狼狈的退回人群之中,心中暗自嘀咕着,真是神仙打架,遭殃的总是他们这些凡人。
二爷顾思鸣脸色阴沉,冷哼一声,道:“没用的废物!”
就在众人收拾灵堂之时,第二位不速之客也不请自来。
…………
原本紧闭的大门,再度被一只素手轻轻推开……
嘎吱的推门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了那方,只见一位位身着血色衣袍身形瘦弱的女子推门而入。
她的头发被飘雨微微打湿,手中雨伞早已收起。
众人无语,今天又不是什么好日子,怎么接二连三来了两位惹不起的大人物。
陵天苏离去时,顾二爷便名人将大门锁好,大门内侧则是被一个玄铁大锁牢牢锁死,怕的就是再来一个不长眼的惹事精。
好吧,虽然用了玄铁大锁也无用,因为这位惹事精不仅来头大,实力更是强到可以碾压他们所有人。
顾二爷可是清晰的看到原本被玄铁大锁锁死的大门推开的一瞬间,大门内侧的玄铁大锁好似豆腐块那般脆弱,瞬间悄无声息的化作了粉尘。
第一百六十七章:上官棠
顾二爷眼角直抽,对于那位身份尊贵的叶家世子,他仗着是长辈,多少还能出言呵斥两句,可面对这位,他万万可是不敢下一句重话,哪里还敢摆什么架子,立马挤出笑脸,迎了上去。
“这可真是稀客啊,不知司运大人亲临,有何贵干?”
她指了指血色衣袍胸膛上绣有的烫金飞鱼纹,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来查案的。”
顾二爷顿时面色一僵,他自然知道上官棠既然出现在世人眼中,那必定是此地发生了她所感兴趣的案件,他更知道上官棠做事素来肆无忌惮,不看场合,可今日却未免也太不给顾家面子了。
今日是他三弟身亡准备身后事的繁忙时期,她却直接破门而出,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查案子。
顾二爷一口老牙都快磨成粉末末了,查你个大头鬼!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谁知,咱们这位司运大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无礼之处,还很是天真不解的回头看了看被她推开的大门,道:“真是奇了怪了,你们顾家办丧事,把大门锁得那么死做什么?还生怕别人知道了你顾家死了人不成?”
顾二爷无语,有你着这么不会说话的吗?他们顾家好歹死的也是一位三爷,你上来一句节哀顺变也不说,反而抱怨人家把门给你锁了。
可笑至极,难不成我顾家三爷没了,还得给你留条大门缝不成,若不是看在你是上官棠,二爷我怂了的份上。老早就命人乱刀砍过来了。
无语之余又有些庆幸还好顾瑾炎那惹事的主不在这,否则听了这话,还不得把这搅了一个鸡犬不宁了不可。他强笑道:“司运大人真会开玩笑,今儿个走的是我三弟,而且还是在我们商会走的,这里人多眼杂,我不想让三弟被闲杂人等吵闹到,这才赶了所有人,方才已经来了一位世子殿下,只是今日实在不便接客,这才迫于无奈,把大门给锁上了。”
虽然不敢对这位司运大人发泄怒火,但他心中对于这位上官棠仍旧心生不满,这才暗讽她与那位世子一般,不过是闲杂人等罢了。
唯一的差别就是,我们拿你这位司运大人没办法,即便是上了玄铁大锁,依旧仍是被你无礼的破门而入了。
上官棠则是一副没有听出他的话中有话,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趣味深然,道:“哦,世子殿下也来过?不知是谁家的世子殿下呢?”
顾二爷鼻孔中哼了一声,道:“不就是那位刚归京没多久的叶家世子,叶陵,真是毫无规矩,目中无人,没大没小!”
咱们顾二爷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看了好几眼这位他惹不起的司运大人。仿佛在骂着某人也如同那位世子一般毫无规矩,目中无人,没大没小。
嗯,骂完后,好生畅快。
苍白的唇角勾起一个动人的弧度,她轻笑道:“哦?那可真是有点意思了。”
一个刚刚归京的小世子,看似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小世子,不过归京没几天,永安城内便发生了这么好几起大事件,这是偶然,还是必然呢?
可真是有意思的紧呢,宅了这么多年,这一趟门,可真是没有白出来。
顾二爷实在不懂哪里有意思了。
更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揣摩这位大人的古怪想法,之盼着这位不好惹的主,赶紧离去,别提出什么验尸的要求,不然那可就麻烦大了。
他虽然不喜这位修为底下的三弟,可他毕竟也是顾家的风云人物,若是就这么轻易的被人验尸,可丢的可是顾家的脸面。
更何况谁人不知,落在了这位女司运大人手中的尸体,若是外层看不出任何端倪,非得给她拆的骨头内脏都给直接了不可。
若是大哥知道了他最疼爱的三弟这么没人糟蹋,而且还是从他手中给出去的,那不堪设想的雷霆震怒,定然不出意外的,就会发泄在他身上了。
想到这里他就狠狠一个哆嗦。
那股哆嗦劲儿还没散去,果然听见女煞星开头了。
“我要看看顾三爷的尸体。”
不是我想,而是我要。
何等猖狂的话语,你现在所站着的,还是属于他顾家的土地呢。
顾二爷口中苦涩,刚要出言制止,谁知眼前一花,甚至来不及感受到元力流转波动,眼前的血色倩影便消失不见。
心中一句大大不妙,骤然回首,果然只见那位女子立于高台之上,血伞已被收好,单手执着血伞负在身后,而另一只苍白的手已经搭在顾鹤延身上白布之上。
她甚至不等顾家人发话,是否同意她观看尸体,自顾自的直接掀开白布,幽深的目光毫无感情的看着下方那具尸体。
顾二爷哀嚎一声,连忙赶至高台之上。
哆嗦的张着手,眼巴巴的看着她,好似她手下的那具尸体不是他的三弟,而是一件极为易碎的水晶玩具般。
只要她稍微心情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支离破碎。
“谁让你动我三叔的!”顾瑾炎震怒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他可不管你是什么杀人屠城的上官棠,想也不想,五爪倒扣利如钩,强劲的元力在他指锋流转,直袭他的面门。
他只知道,谁敢对他三叔无礼,他顾瑾炎就要谁的命。
“不可哇!!!”
顾二爷看似吓得惨无人色,心中却暗暗窃喜。
你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她你也敢对其出手,真是自找死路,她可不同永安城里的那些厉害家伙们,她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全凭心情。
对于袭来的凌厉爪锋,她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血伞与白布。
微微抬头,幽深的眸子暗不见底,仿佛倒映不出时间万物,可顾瑾炎却真实的感受到了一道犹如深渊般的目光,眼中仿佛只剩下那双幽深瞳孔。
暴涨的身形陡然凝在空中,口中闷哼一声,口中溢血,不知不觉,他已然负伤。
就在顾二爷心中拼命催促着她杀了顾瑾炎,谁知这位女煞星却没了下一步。
缓缓的放下手中白布,将那张青色面庞眉间一点红的顾鹤延重新遮掩,提步缓缓走出大堂。
风姿傲然,说不出的卓越感,来时毫无征兆,去时更是不打一声招呼,这便是她上官棠。
堂内众人子弟,纷纷低头,不敢直视,待那道血色身影完全消失
,僵在半空中的顾瑾炎身体这才重重从高台上跌落,狼狈不堪。
但总归没有被她拿走性命,这令顾二爷好生遗憾,差点就要捶足顿胸了。
大红血伞重新被撑开,犹如雨空下绽放的血色海棠,伞下那人哼着不知名的乡音小调,抬步向前。
而她的下一个目标地,却是通往青石铺就成的小道,小道尽头的府宅匾额可有叶王府三个字样。
而与此同时,汪家亦是举办起了白事,而去世者,正是汪镇南……
陵天苏在归家途中,试图呼唤了好几次溯一那不负责任的家伙。
可他却始终在装死,半点回应都没有,陵天苏无奈,神识潜进九重鸣幻铃内搜寻了个便,也不见那家伙的踪迹,也不知跑哪去了。
只好放弃从溯一那问出点什么的念头。
但他心中十分肯定,那家伙,肯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不会如此心虚。
不过如今七日时间已经过去,孤月狼王想必已经被赫连府的封印强行带回了牢笼之中,本以为赫连今日会来上门报道。
可一整日,这家伙的踪迹也不见了,陵天苏倒不是怀疑赫连会失信于他,毕竟那家伙那日担心他的欠款未清,刚接单的赏额就立马送到了他的府中。
这样的一个人,他不信会为了短短一年之约而跑路。
反而有些担心赫连是否也出了什么意外,毕竟这几日,他与赫连会见的时间也挺频繁的。
陵天苏陷入深深不解,永安城内接连极为大人物发生意外,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看似都是围绕他发生,可那凶手若是真的目标是他,为何不直接他找来?
凶手连安魄强者都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死,杀他这么一个凝魂境界的小辈不是更加的轻而易举吗?
心中快速推演着,忽的,幽蓝的眸子陡然凝起,难不成……那凶手之所以没直接找上他,不是故作玄机,会不会是根本找不到他?
陵天苏抬起手腕,目光似有所思的看了看系在腕间的九重鸣幻铃。
溯一若是知道去争夺大碑竹,带回碑亭一定会引来杀身之祸,可他还是让陵天苏去了,那么他一定是有完全的把握,留有后手了。
九重鸣幻铃玄妙重重,他至今都未彻底勘破这铃铛的妙用。
但是溯一是器灵,他可以完全的了解九重鸣幻铃的所有用途,那么这铃铛或许有着遮掩主人气息的功能也说不定。
而溯一,在夺得碑亭之后,第一时间便利用九重鸣幻铃的能力,将他气息遮掩,导致那凶手无法感知他的身份,这才对同他接触过,对战过的人下手吗?
但原本与他朝夕相处的叶王府所有人都没事,定是溯一可以的利用九重鸣幻铃的妙用,将他气息与府内人隔绝,这才导致了叶府内无一人遇害,这才为什么死去的受伤的看似都是他陵天苏敌人的缘故了。
(ps:感谢全是沉默兄弟的保底月票,纵横改版,总是不能及时看到是谁给北北投票的,确实很苦恼,好在北北读者不多,一猜一戳就知道是谁了,晚上加更一章,再次感谢那只可爱的鼻血猫。)
第一百六十八章:奇怪的态度
可为何连顾管事也死了?溯一难不成是看顾管事讹了他的银两不成?这家伙有这么小心眼吗?
想到这里,陵天苏怒极反笑,狠狠磨牙!
好你个溯一!好你个借刀杀人!
或许,溯一这家伙早就知道了真正的凶手是谁了,可他就是避而不说,避而不见,连逼供的机会都不给他。
好!真是好样的!这家伙,真是老奸巨猾的狠,都算计到他的头上来了。
行!既然你这么不合作,那我就自己找出凶手!你有种就一辈子别冒头,否则,到那时,我定好好找你算账!
陵天苏满腔怒火的回到叶王府,下人们看到他那一脸生冷面容,浑身湿漉,便知这位世子殿下心中窝着火在,谁也不敢去触他霉头,纷纷行礼朝拜便低头加快脚步离去,做个各自的活。
陵天苏刚欲回房去换身衣服,却被一人叫住,侧身看去,却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沈柔。
无奈只得朝她一拜,道:“沈姨有事?”
那名女子款款朝他走来,见他浑身湿漉狼狈的模样,一脸心疼的拿着丝帕擦拭着他面上雨水,柔声道:“你这孩子,这天下着大雨,也不知道带把伞,若是淋坏了身子,这可如何是好?着凉了吧,快回房换身衣服,姨娘马上给你端碗姜汤去去寒。”
陵天苏下意识的避开这只拿着丝帕的手,心中仍是有所抵触。
微微偏头,却发现叶离卿此时也回来了,小小的身子与他一样,浑身湿透,额角不知为何还破了一角,鲜血顺着面上雨水就这么躺着。
原本没心没肺毫无表情的小脸恰好看到沈柔为陵天苏擦脸的这一幕,生硬的小脸竟然看着有些可怜兮兮的。
陵天苏刚想唤她名字,谁知她转头就跑。
而沈柔看到陵天苏闪躲的动作,温柔的眸子闪过一丝黯淡。
这孩子,还是不肯接受她么?
陵天苏突然回首,怔怔的看着沈柔,平静道:“柔姨,您没有看到您的女儿也淋了雨吗?而且她的额角还在流血,女孩子比男孩子身体更加虚弱,更容易着凉,更怕痛,您这帕子不是更应该留给您的女儿吗?而我是修行者,您大可放心,我不可能着凉,您那碗姜汤也不必送到我房中了,我觉得您还是亲自端给您的女儿喝,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沈柔张了张唇,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半响,她才低头缓缓道:“若姨娘给她端姜汤,小苏你会高兴吗?”
……
陵天苏奇怪,这句话不是更应该问你的女儿吗?为什么要去问别人的儿子。
陵天苏突然发现眼前这位女子有些悲哀,多年的坚守却不知自己真正该守护的是何物。
他想,若是叶离卿能喝到她母亲端的姜汤,一定很开心,所以他点了点头。
沈柔却笑了,笑得无比开心,她道:“好,小苏,那你先回房换衣服吧。”
陵天苏道了一句告退,便往自己房间那方走去。
当他经过叶离卿门口之时,却发现她的房门虚掩,犹豫了一会。
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
侧首透过门缝看到那瘦小身影正怔怔的蹲坐在床上,浑身依旧湿漉。
她双手抱膝,小脑袋隔放在膝盖上。
小小的身体抱成一个团,眼神木讷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陵天苏分明从她那喜怒不显的面上,看出一丝不明显却深刻的悲伤。
推门而出,他缓缓走到她身前,然后蹲下,摸了摸她的额头。
“想什么呢?”
她一动不动,依旧那副抱膝的姿势,连眼珠子都不曾转动一分,却低低的喊了一声“哥哥。”
陵天苏轻轻的嗯了一声,刚欲说话,便听她接着闷声闷气的说道:“哥哥,你说娘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陵天苏无奈的笑了笑,看来沈柔对他亲昵的态度还是在她心中种下了一根刺。
世家中重男轻女的现象本就不占少数,而这位沈柔更是到了偏执疯狂的地步,其主要原因大多还是源自他那位风流老爹。
撩了人家又不负责任,人家一心想为你延续血脉,却偏偏生了一个女儿,这也难为了沈柔。
但陵天苏认为这不能够是她以如此态度来对待叶离卿的理由,亲身骨肉,何以至此。
陵天苏自幼便离了母亲,他虽心知母亲的无奈与痛苦。
但事实上,他也明白。
在那一刻,他的母亲抛弃了他,选择了他的父亲。
但他却不怪母亲,因为他感受到了母亲对他的关爱与不舍,他不希望她活得太痛苦,那不如寻着自己的执念去走自己的道路。
可是你沈柔,骨肉至亲就近在咫尺,对面你渴望母爱的女儿,你却不闻不问,这却是令人最失望的地方。
他揉了揉妹妹湿漉的脑袋,柔声道:“别难过了,你娘不喜欢你,哥哥以后喜欢你,别傻坐着了,去泡个热水澡,换身衣服,看看,被子都给你坐湿了。”
“不想起……”叶离卿闷闷的道,竟然耍起了小性子。
这模样不禁让陵天苏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那时候是香儿月儿她们照顾自己,而他正像是不懂事的弟弟,耍着自己的小性子。
有一次,他嫌烦,故意耍开她们,私自偷偷下山。
却被山脚下的一群专门猎杀妖兽的队伍给捉了去,差点被人生生活剥了皮毛。
好在被一位好心人给救了,回去之后,看到泣不成声的二人,才心中原来做姐姐的,也是很不容易。
而如今轮到他做哥哥了,这算不算是因果轮回报应。
他苦笑着取出五散膏,抹了一点在指尖,轻柔的涂抹在她受伤的额角。
轻声道:“作为女孩子呢,要学会爱惜自己的面容,行了,别闹小脾气了,再不去泡澡,我可揍你了啊。”
谁知下一刻,小丫头展开双臂直直的对着他。
“干嘛?”陵天苏对于她这意义不明的动作,实在是理解不了。
“你帮我洗。”
语出惊人!陵天苏差点一口唾沫被自己呛死,不可置信的将她的话重复一遍:“我帮你洗?!”
这丫头怎么想一出
是一出,虽然小时候他也经常与香儿月儿她们洗澡,可绝非他所愿,大多都是被强迫的,可那时候他还并未化形,一副妖兽形态,可如今,他可是实打实的男儿身了。
叶离卿抬着脑袋,眼神无比认真的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说道:“哥哥你说娘她不喜欢我,你喜欢我,可是小时候,我看别人家的小孩,娘亲都会帮忙给自己的孩子洗澡,虽然她们总是皮的很,溅了自己娘亲一身的水,可她们的娘亲依旧笑得很开心,可我的娘亲……她从未给我洗过澡,可我从来也没见她对我笑过。哥哥你说你会喜欢我,那为什么你就不能帮我洗澡呢?”
说道最后,小丫头眼神有些黯淡,有些向往,又有些悲伤……
陵天苏哑口无言,万万没想到话从来不多的孤僻妹妹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能将他怼得毫无反击之力。
那沈柔真是太不像话了,疏远女儿也就罢了,怎么一点男女常识也不教教她,就连他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可这小丫头却似乎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看着妹妹那竟带着一丝无比认真渴望的眼神。
陵天苏心知若是这次自己拒接她,那个本就闷声闷气得打不出一声屁的小丫头以后只会更加孤僻。
罢了罢了,这次先迁就她一次,日后再好好教导她。
陵天苏想着他们是亲兄妹,倒也没有太多男女大防,他与香儿鱼儿她们不就这样过来的,再大些倒是真不可以了。
就在小丫头软软的放下手臂,准备重新抱着自己的时候,陵天苏突然伸出双臂,抄在她的腋下,将她高高举起。
笑道:“行,那哥哥先去命人打些热水来,你先做在凳子上,我帮你把打湿的被子换一套,听话。”
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令叶离卿不禁瞪大双目,模样有些呆呆。
换好了床被,打好了热水,陵天苏往木桶中撒着花瓣,热气腾腾。
“行了,过来吧。”
“哦”
看着像只听话小动物般一摇一摆走过来的叶离卿,陵天苏就想笑,谁能想到当初差点要了他性命的少女杀手,竟然阴差阳错的成了他的妹妹。
好在他活了下来,不然他真的很难想象这小丫头怎样在这叶王府内自处了。
叶离卿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木桶里的花瓣与热水,然后抬头希翼的看了一眼陵天苏,道:“哥哥,帮我脱衣服。”
“咳咳咳……自己脱!”这就过分了啊。
“我不!”某人意外的固执。
“……”
“行吧……”某人再次妥协。
陵天苏干咳一声,伸手去解她的衣服,末了还低头看了她一眼。
却见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竟然看着有些开心,陵天苏无语了,闭着眼以最快的速度解下她的衣服,随即也不看她,指着木桶道:“赶紧下去。”
这次她倒是十分乖巧,哦了一声便入了木桶。
听到入水声,陵天苏这才敢睁眼,好在他故意将花瓣撒了很多,水下风景倒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ps:咳咳……晚点还有一更,说到做到。)
第一百六十九章:床榻上的血衣女子
但水面上的肩头陵天苏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眼眸微凛,实在难以理解本应该养尊处优的叶家小姐,身体上为何会留有如此多的疤痕。
他怔怔的看着她水中背影,瘦小的肩膀上有鞭伤,有剑伤,有刀伤,更有烙伤,大大小小,多不胜数。
陵天苏情不自禁的抚上她肩上的伤口之上,心中竟然微微痛楚,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的妹妹,究竟受了多少苦。
木桶里叶离卿突如其来的被人触碰,身体微微一颤,显然也是极为不适应,她将脑袋仰起,由下至上就这么倒着看着自己的哥哥,问道:“哥哥,你要帮我洗头吗?”
陵天苏惊觉过来,收回手点点头道:“好,我帮你洗。”
取过皂角,均匀的涂抹在湿透的秀发之上,然后就这么弯着腰细细揉搓按摩着。
“力道怎么样?”陵天苏轻声问道。
“嗯,刚刚好。”
小丫头极为享受的眯起了眼睛,直到这一刻,她才从他身上真正的感受到了哥哥的感觉,真的挺好的呢。
小丫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哥哥你身上也湿透了,要不要一起,我帮你洗背。”
陵天苏好没气的翻了一个白眼,这丫头,真是没救了……
不行,等得空了,得好好将她教育一番,否则日后出去迟早自己吃亏。
“我就不了,你别乱动,水流到眼睛了会难受的。”
“哦……”
水下,两条雪白的臂藕欢悦的来回起伏荡漾,看来原本有些沮丧的小丫头心情渐渐转好不少。
陵天苏忍不住摇了摇首,其实她要的,也并不是很多啊……
沐浴完事,陵天苏退出屏风,让她自己穿好衣服,虽然途中令她微微不满,但陵天苏态度异常坚决。
开玩笑,脱衣服闭着眼睛一拉就直接了事了,穿衣服难免少不了一些磕磕碰碰,若是不小心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真是剁手都难以赎罪了。
“行了,你先早点休息,我也回房换衣服了。”
陵天苏抹了抹额角汗水,突然发现给人洗澡也是个技术活啊。
“哦……”今天的叶离卿真是异常的乖巧。
退出房外,陵天苏恰好碰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姜汤的沈柔,倒是真没想到,她居然真的端了一碗姜汤来。
沈柔端着姜汤,神色有些尴尬,看着陵天苏欲言又止。
陵天苏却摆了摆手,行了一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他不愿让叶离卿知道她的娘亲是因为他才送来的这碗姜汤,若是她不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回到自己房中,陵天苏关好门窗,下意识的往房梁上看去,不出意料的,赫连今日果然没有来这。
想到这里,心中有些沉重,若是连赫连都遇害了……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挥之脑外,既然他与赫连有过约定,他答应做他一年免费打手,溯一这种有便宜不占的性子按理不会将他成为凶手目标之一。
没有溯一的帮助,他可谓是毫无头绪。
溯一见多识广,活了这么多个世纪,什么离奇事迹不知晓。
可他不过是一个刚入世的菜鸟世子,即便今晚让他见到了顾鹤延的尸体,他也未必能推演出凶手的来历。
但是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这么干坐了,他隐隐约约的猜到,这永安城内,因为他的缘故,引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无奈的脱去一身黏在身上有些难受的衣衫,有取出一套新的世子服,随意的套在身上,也赖得去系上衣袋,解了发冠,将半干未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若有所思的想着要不要自己趁着还未天黑,再往大碑亭那儿跑一趟。
“你说你一个少年郎,系什么红绳,带什么铃铛?”
一道调笑声毫无征兆的从床那边传来。
陵天苏心中猛然一跳,浑身汗毛骤然炸起,他的房中,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他竟丝毫未查!
循声望去,却见他每日就寝的那张大床之上,如今却多了一位红衣女子。
红衣如血,肤白如雪……
她拥有者世间最完美精致的五官,幽深的眸子稍有不慎,仿佛随时便要沉沦深陷其中,只是那唇色过于苍白,面上带着恹恹病态之色,但却绝不是那种娇弱的病美人。
她就那般风轻云淡的倚靠在床头,脚边斜放着一把血伞,浑身上下没有透露出一丝惊人的气息,如同在平常不过的女子一般。
可陵天苏却不由之主的头皮猛然一紧,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兽化冲动。
这是野兽天生对感受到危机的防御本能。
这女人……很危险!
陵天苏眼神微凛,他对这女子有些映像,便是今日在长街上擦肩而过的那位女子。
她那惊人的容貌,想往都很是困难。
“阁下是何人,为何擅闯我叶府?”陵天苏沉声问道。
他竟丝毫看不出这女子的一身修为境界,从进入房间到刚刚,他丝毫没有感受到第二人的气息。
她更是能悄无声息的躲过府中影侍的眼卫,据他所知,影侍视角遍布在王府每个角落,她既然能潜入到他房中,更没有引起丝毫骚乱,实力至少在安魄之上。
他甚至隐隐有预感,她的实力,极有可能在赫连霸之上。
“小家伙不必这么警惕,本座若是有歹意,任你如何警惕,也是走不出这房间半步的。放心,我来找你,是因为有着与你一样的目的。”
红衣如血的女子唇角微勾,幽深暗如渊的眸子忽然顿住,似乎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
陵天苏被他的话语与眼神搞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女人,玩什么花样,还说与他有同样的目的?他压根就不认识她好吧。
下一刻,那红衣女子竟然做出了另陵天苏大跌眼睛的动作,她学着市井间泼皮男子一般,竟然颇为轻佻的吹了一个并不响亮的口哨,轻笑道:“小家伙身材不错,挺白的。”
陵天苏:“……”
他猛地低头,这才发现一时偷了个赖,未系衣带,好死不死的敞开的春光却被这女人看了去。
呃…他这算不算是被人调戏
了。
陵天苏连忙系好衣带,然后用力瞪了一眼床上女子,道:“那不知阁下的目的是什么?”
话说这女子上他的床居然不脱靴子,真是过分。
但陵天苏却眼尖的发现她脚上的黑色皂靴,那是大晋特有官员的官靴,这女子,竟是朝廷中人。
怎么女子也能任职官员的吗?
上官棠目光若有若无的在他腕间那不起眼的铃铛上划过,笑道:“本座知道你今日去了恒源商会,你似乎对于顾鹤延的死…很感兴趣?”
陵天苏心中一跳,果然还是被人盯上了吗。
“我与顾少是朋友,他三叔出事了,我不过是存粹的担心顾少,至于你所说的,应该是你想多了。”陵天苏解释道。
上官棠眸子闪了闪,道:“你这套说辞,敷衍敷衍顾瑾炎那个猪脑子还过得去,对于本座,可没什么说服力。”
对着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幽深眸子,陵天苏也懒得和她一直打太极,干脆摊开了道:“好吧,那就算如你所说,我对于他三叔的死,很感兴趣,可那又如何,阁下难不成就因为这点,才私闯我房间,难不成也与我一样,对这起案件感兴趣?”
上官棠道:“错,不是对这起,而是对近日来,那几起离奇案件,都感兴趣。”
陵天苏面色微变,这女人……原来也已经看出这几起案件之间的关联了吗。
上官棠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笑道:“我想世子殿下感兴趣的也不仅仅只有顾家的顾鹤延吧,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陵天苏沉声道:“你是怎么找上我的?”
他进京以来,素来低调。
要说唯一掀起的风波,也不过是在那春意楼里与汪子任打的那场架。
可在这鱼龙混杂的永安城了,世家公子间的打架斗殴实在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了,不足以吸引人的眼球。
而这女人,又是如何看出他与这几场案件的关联的?
难不成她那日也在大碑亭附近,已经看出那日在大碑亭内假扮凤陨宫门人的真实身份是他?
虽然有些太过于匪夷所思,不过这女子洞察力惊人,不得不防。
谁知她耸了耸肩,极为不负责的道:“谁知道呢?”
陵天苏吐血。
“阁下这样,实在难以让本世子信服,合作一事,还是不提也罢。”
上官棠却吃死他一般道:“那日我虽未曾参加大碑亭碑竹争斗一战,不过争夺碑竹结束后,大碑亭竟然不翼而飞,而此事过后,先是何修图离奇死亡,再是国丈被人刺杀,紧接着天阙楼何韶华诡异失踪,现在…又轮到顾家倒霉,你就没有想过,或许那大碑亭下,镇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正因为大碑亭不知被谁带走,所以造成了这几场悲剧。这些…世子殿下你都不感兴趣吗?”
就在此刻,腕间的铃铛无声的颤了颤,陵天苏眼神微微一动,溯一安静不下去了。
(ps:今晚三更,任务完成,继续苦逼码字。有史以来第一次三更,所以厚着脸皮求求各位大佬手中的保底月票,谢谢。)
第一百七十章:爱计较的小女人(求收藏)
陵天苏面上阴晴不定,她果然联想到了大碑亭。
不过她却说没有参加大碑亭一战,那么便不用担心她看出自己的身份了。
只是,她说…是大碑亭的失踪,造成了这几起案件的发生,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陵天苏面上犹豫,他的确很想尽快查清案情。
如今溯一却怎么也召唤不出,而仅凭他自己,恐怕进展慢如龟速,有了她的领导,或许真的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只是…她接近自己,就没有其他意图吗?陵天苏深表怀疑……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甚至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吧?”
那女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你不需要相信本座,也不需要知道本座是谁,而你似乎对这几件案子又是十分着急,你只需知道,本座可以帮你就足够了。”
这打太极的对话方式令陵天苏很是不喜,但却又没有办法,心中微微衡量片刻,道:“好,那本世子就与阁下合作这一次,不过待此案了解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扰。”
好警惕的小子,上官棠笑了笑,道:“好。”
陵天苏穿戴好衣衫,束好发冠,隐隐感觉自己似乎和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沾上了边。
而那位红衣女子反客为主,霸占这他的床榻,兴趣了然的看着陵天苏,搅动着衣带。
陵天苏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女子毫不加以掩饰的眼神这般打量着,略不自然的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红衣女子抬头看了看窗外,不知何时,雨悄然已停,她道:“雨停了,待雨重新落下之时,再出门。”
陵天苏:“……”
完了,又遇到一个奇葩。
一般不是雨停了再出门更加方便吗?这女人是嫌他淋雨还没淋够吗?
“呃……今日这大雨都停歇了,想必是不会再下雨了。”
难不成她还想在他床上躺到天亮不成,开什么玩笑,那样还不如他自己去查案子进展还来得快些。
上官棠冲他笑了笑,暗想这孩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放眼偌大的永安,她就这般随意一笑,他人早就吓得惨无人色,可他倒好,竟然还敢冲她翻白眼,真是不怕死。
“既然本座说过今日可陪你去大碑亭,那定是会出门的,既然本座会出门,那待会…自然会下雨。”
她理所当然般的说道。
陵天苏又翻了一个白眼,暗想这是什么道理,感情你出门喜欢下雨,老天爷还就偏偏依着你的性子来,为你下雨?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老半天,陵天苏瞪得眼睛都干涩了,也不见有落雨征兆。
摸了摸空空无也的腹部,道:“我饿了,去寻点吃食,阁下您就自个儿招呼自个儿吧。”
谁知他还是低估了这女人的脸皮厚度,她这般道:“嗯,记得给我带点回来。”
陵天苏幽怨的看了她一眼,真不知是来了一个帮手,还是来了一个祖宗。
他摸去厨房的路途中,特意的绕了个道,摸去妹妹房门口,透过虚掩的房
门。
看到叶离卿小小的身体抱在床头,柔软的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就露了一个看不到脸蛋的小脑袋。
陵天苏有些担忧,这又是怎么了,还未等他推开门进去,就听到被窝中,小丫头传来微微窃喜轻笑声。
陵天苏止了手中动作,面上亦是浮现一道笑意,目光一闪,他这才发现了她床头摆放这一个空碗,那个空碗,前不久正盛满了姜汤。
她果然很高兴,这样也好,他自然不会这么不识趣的去打扰她难得这么开心的好心情,将木门轻轻关严,便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此时刚过午膳时分,叶王府规矩森严,过时不食。
这时下人们正收拾这餐具,就连残羹剩饭也没见着一丝。
陵天苏摸着肚子,吩咐下人重新做些午膳,却都被婉拒,说是府中从未有过这规矩,素来是过时不候。
这是叶公下了严命令,不许府中人有丝毫怠慢。
叶公长年征战,军法严明,就连进膳时间都把握得分毫不差。
即便归京,过着荣华富贵,也不曾怠慢。
更是对府中人颇为严谨,而陵天苏的归家,他更是成了叶公重点关注对象,虽然他们作为下人,自然不敢质疑这位世子殿下的吩咐。
可这可是叶公的命令,想着这叶王府毕竟现在的主人还是叶公,对于陵天苏的要求,自然是婉言拒绝。
陵天苏有些丧气,难不成还得让他堂堂世子殿下饿着肚子,自己出府找吃食?这也太没面子了吧。
不过他也没有为难这些下人的意图,只好摸摸肚子,准备在想办法。
谁知袖口突然紧了紧,被人轻轻拉扯一下。
陵天苏回头望去,却是一个面容憨厚的中年汉子,一身厨子打扮,他朝着这位眼生的世子殿下憨憨一笑,道:“世子您可是还没用膳?俺这里还有点鸡汤,可给您下些面,世子殿下您要是不嫌弃,俺现在就可以给您动手下。”
陵天苏一脸惊讶,这可真是稀了个奇了,在这叶王府,居然有人敢违抗那个老顽固的命令?
这面相憨厚的汉子是不懂事呢,还是胆儿太肥啊?
看到陵天苏那一脸奇怪的表情,一旁洗碗的大妈捂嘴一笑,随即好心的为他解惑道:“世子殿下您是有所不知,咱们府里所有的人,都必须服从叶王爷的命令,不得过时进膳,不过有一人,便可免去这一条款。”
陵天苏好奇问道:“谁?”
“那自然是小姐咯,自从小姐进了天阙楼,常常早出晚归,不能正常时间里进膳,咱们叶王爷心疼孙女,自然就对她格外宽容,而他嘛,是王厨子,夫人的陪嫁厨子,又是为小姐打小负责做饭的厨子,他自然也得了这过时特权,世子您若真的饿了,找这家伙,没错的。”
陵天苏咧了咧嘴,这都些啥破规矩,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爱折腾,不嫌麻烦啊。
不过这中年汉子原来就是王厨子,他妹妹叶离卿每日窗户外放的一些吃食,想必也是他特意准备的吧。
想到这里,陵天苏不禁对他也升起一丝好感,毕竟这么多年
,他不在妹妹身边,这位王厨子想必对他妹妹多加关照了的吧。
陵天苏笑道:“那就谢谢王叔了。”
那中年汉子憨厚开心的“诶”了一声,就回到灶台准备吃食去了。
简简单单一句王叔,不经意间,陵天苏就博得了这小小厨房内大多人的好感。
众人相视一笑,看来这位新来的世子殿下也不是什么爱摆架子的主儿呢,这点倒是与他的父亲十分相像。
嗯,挺好的,看着自家小世子完全没有外面那些世家子弟们身上的不可一世,他们心中也不免放心几分。
想来前几日听府里的侍卫说这位世子殿下行为颇不检点,竟然与那顾家大纨绔厮混到了一块,还去逛窑子,如今看来言不符实啊。
瞧瞧咱们这世子殿下,眉眼中充斥着一股正义之气,目中没有那些纨绔公子哥的风流轻佻味道,想想也是个好孩子,可莫要可外头人给带坏了。
陵天苏自然不知道短短时间里,下人们已经通过眼神交流了无数次,也不想回房间,便闲来无事的看着王厨子煮面。
很简单的鸡汤面,王厨子和好面,拉着条条,干净利落的扔入沸水中。
空余时间也不闲着,切葱剁蒜后,取出一只煮好的盐水鸡,只见王厨子拿了一把菜刀,刀锋朝下,手速如风,刷刷的将手中盐水鸡切成蓬蓬细丝。
陵天苏好奇的捏起一点,发现鸡肉丝蓬松柔软,想必入口口感极佳吧。
很快面条就被煮熟,王厨子摸出一个超大瓷碗,往碗中盛着面条,陵天苏突然想起什么,忙道:“王叔,麻烦装两碗。”
王厨子笑着应了一声,又取出一个超大瓷碗。
陵天苏想了想那红衣女子瘦弱的身材,应该吃不了那么多,又道:“有小一点的碗吗?”
其余众人顿时会心一笑,看来小世子房中有人了。
…………
片刻功夫,陵天苏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一大一小,回到房中,好没气道:“吃吧。”
边说着,边将两碗从托盘中取出,摆在桌案上,自顾自的坐在桌边,端起大瓷碗,喝了一口颜色及佳的面汤,滚烫的鸡汤缓缓落入腹内,空鸣得有些难受的肚子也好受不少。
上官棠下了床,取出椅子坐下,面色有些阴沉的道:“为何你的这碗比我的大这么多。”
原本笑意的面容霎时冰冷下来。
陵天苏吃面的动作一僵,他居然感受到了隐隐的杀意。
我靠了,真是,我这不是担心你吃不下,特意给你换了一个小点的碗,谁知你是这么小气的人,居然为了一碗面,对他这位刚约定好的合作人动杀意!
“呃……要不,咱们俩换换?”
陵天苏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本以为作为女子的她会拒绝,不会吃他吃过的这碗面。
谁知听得这话的她,面容竟然稍有缓和,还点了点头道:“早该如此。”
陵天苏将面碗对换了个方向,看到她满意的坐下吃面,陵天苏才松了一口气。
什么人呐这是,居然为了一碗面斤斤计较。
第一百七十一章:雨落了,就该出门了
看着这红衣女子正专心致志的对付硕大满满的一碗鸡汤面,陵天苏愤愤暗道,撑死你丫的。
然后…不到一会的功夫,她手下那碗满满面汤,不知不觉间,竟然所剩无几,而陵天苏碗里,仍有一半面食……
那惊人的速度,不禁令他瞠目结舌,这女子看似病弱十足,可下起嘴来可真是不带一点含糊的啊,吃面动作更是没声没息的,犹带斯文,可竟然这么快就见底了!
陵天苏不可置信的将脑袋探到桌底,看到桌子那方她平平稳稳的坐在那,一大碗惊人面食下肚,居然她小腹依旧平平,纤细的腰肢看不出一丝变化。
简直可怕!
对于陵天苏低下身子去看女子腰身如此无礼的举动,她竟然也未动怒的迹象,就那么将空荡荡的大瓷碗推向一边,空出只手百般无聊的拖着下巴,静静的看着陵天苏。
原本空腹饥饿的肚子,被人这么诡异的看着,怎么也提不起一丝食欲,色香动人的鸡肉丝也是味同嚼蜡。
此时的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陵天苏转头望去,果见原本日头刚出的晴天又再次乌云密布,下起了连绵细雨。
他奇怪的看了一眼红衣女子,心中隐隐猜到这绝不是她会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更不是什么偶尔。
若他没猜错,这女子的修为境界已经到了他现在无法想象的地步,强大如斯,恐怕是到了以她心情可以左右天气变化。
大道水火无情,可她却能以修行者之躯打破世间常理,不过反过来想想,既然是修行者,那便是早已超出了世间凡人之身,踏上了一条险难之路,只要足够强大,强大到不受世间万物所束缚,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现在还不足以达到如此程度罢了,若他与她是同等高度,或是远超与她,恐怕这些奇事在他眼中,也会变得再寻常不过吧。
只是真的有些搞不懂,她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找上他。
上官棠没有去看窗外,也知道外面天气如何。
不等陵天苏把面吃完,就独自起身,重新将床边的血伞取回,道:“出发吧。”
态度何等任性霸道,不去想陵天苏在这苦等了她这么久,如今她倒是吃饱喝足,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丝毫不顾他是否吃饱。
好在陵天苏不是事事计较之人,无奈的放下筷子,反正面对此人,他也丝毫提不起食欲,还是早去查案早日与她脱离干系较为好些。
上官棠撑着伞,二人并肩走在大街小巷中。
这次她倒是没有刻意虚幻自己的身体,陵天苏换了一身新的干净衣物,今日已经淋够了雨,实在讨厌浑身湿漉漉的感觉,看着她一人撑伞,身材本就纤细,伞下还有好大的空间。
也不问她是否同意,就直接一个弓腰窜入伞下,朝她呵呵一笑,期间上官棠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出声制止,意外的宽容。
而陵天苏又觉得似乎让女子撑伞有些有失风度,继而接过她的伞,稍稍与她拉开一些距离,将伞往她那方偏过几分,而只给自己留下
一亩三分地,勉强挡雨。
对于他的这一系列行为,上官棠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眉锋微挑,似有些意外这小家伙的胆大妄为。
想来也是,刚入京的小家伙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更说知晓这血伞对她的真正含义了。
二人同撑一伞,引得街上不少人的注目。
这也难怪,毕竟那红衣女子的面容时间罕见,她身侧的少年一身华服,模样气度不凡,举止在他们眼中自然而然就自行脑补的亲密暧昧起来。
如同热锅上蚂蚁的路送房当值侍卫正没头没脑的满大街找那位活祖宗。
若换做平时,他定是离她远远地,唯恐避之不及,可上头人派了任务下来,命令他务必辅佐好司运大人跟进案件进展。
若是以往,那活祖宗就是翻了这永安城也与他半分钱的关系都没有,可如今若是她惹出什么事端,可是与他有直接关系的。
虽然命令你之中隐隐暗示他要看管好那位祖宗,不可让她胡乱,可他一个小喽,人家若是有意脱离他的视线,他就是把眼睛给找瞎了,也未必能找到她一块衣角啊。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盼爹爹盼奶奶的祈祷不要遇见那些不长眼又不识货的世家公子哥给碰见了那位活祖宗。
因为活祖宗是公认的美人儿,他承认,即便是他见了,也不禁为之心动,可他深知她的可怕之处,万不敢在她面前流露出一丝非分之想。
但就怕那些不问世事的纨绔公子们不知活祖宗的真实身份啊,凭借着家中在大晋有些势力,掂量着浑身没几两肉的身子骨不知死活的去调戏她,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啊,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胡乱搜寻着。
嗯?等等,那个撑着血伞穿着一身红衣服的女子是不是那位?
嗯……不对,不对,想来应该不是,活祖宗素来不喜男子接近于他,有怎么会与一少年同撑一把伞呢。
真是……他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念头,应该是身材相仿吧?巧合巧合。
忽的,天空中刮起一道猛烈的逆风,那撑伞少年将伞微微一侧,挡过斜斜落下的雨水,恰好将伞下那女子绝美的面容呈现在他眼前。
“咣当”一声……
雨天中,长街上,不知谁的佩刀落在了满是积水的地面上,溅起水花,湿了他的鞋面。
听到声响的陵天苏微微侧首,看着这位年轻军官打扮的男子,有些奇怪为何这人凝魂实力,怎么连自己手中的刀都握不稳。
佩刀落地后,还这么一副呆傻模样,仿佛被什么噩梦魇身一般,全然不知佩刀掉地,不由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兄台,你的刀掉了。”
那人如大梦初醒,猛然惊得回神,不敢想象这少年来历,更不敢去看他面容,连忙捡起佩刀,仿佛见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逃一般了跑掉了。
陵天苏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有这么可怕吗?跑这么快。
一连跑到无人小巷的年轻军官,这才晃了晃脑袋,驱散脑中震惊带来的眩晕
他没看错吧,他居然在有生之年,看到那位上官棠,居然和一个少年,同撑一把伞!
看模样似乎还很亲近,话说撑伞的竟然还是那少年!
天呐!他什么来头。
据他说知,上官棠的血伞从不离身,更不许旁人触碰。
久而久之,众所周知,那伞是她的禁忌,无人敢碰,要知道,上官棠即便面见圣上,也不曾解下那把伞。
如今却轻而易举的给了一个少年撑着,这是何等荒谬之事!
他抚了抚惊恐未定起伏的胸膛,他需要好大一会时间,才能消化他所见的这个事实。
上官棠眯了眯眼,被人看到了吗?
不过也无妨,反正日后引来注意的是这小家伙,也罢。
陵天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你认识他?”
那人一副耸头耸脑的模样,显然不是怕他,陵天苏也知道自己的影响力还没有到达这种程度,这么一来,到很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来自这个家伙了。
“不认识。”一个随处可见的年轻军官罢了,见过一面,还不值得她上官棠去认识。
“哦。”陵天苏淡淡的应了一句,一个小插曲罢了,他也懒得去深究。
“话说这雨下个不停,很不方便啊,阁下你就行行好,让雨停了吧,两个人撑一把伞,好挤啊,让雨停了,好不好。”
陵天苏是打定主意这诡异的天气与她有关了。
“不好,你若嫌挤,大可出去。”
她的神色变得淡淡,心中微有不愉,这小子好生不识好歹,多少人妄想这般与她这般亲近,都不可能实现,而他现如今居然说太挤!
陵天苏死皮赖脸道:“我就不出去,我才不要淋雨呢。”
…………
来到大碑亭,看着空荡荡毫无生气的石亭,亭内唯一的古建大碑也消失不见,看着更加荒凉。
大碑的离奇失踪,自然是引得了城内不少大人物的注意,这大碑自古立于此地,长年不倒不败,经历了千百年的风霜洗礼,也不见一丝凋朽。
更有些心思不纯的小人,打起了这大碑的主意。
奈何手段不够,根本无法撼动大碑,就连当今圣上也曾对这大碑十分好奇,特地聘请了四方能人巧匠,试图带起这大碑,却都以失败而告终。
更有无聊者,竟然掘地三尺,试图以最笨的法子挖开大碑根部,将大碑连根拔起带走,可日夜劳力之下,向下挖了将近数千尺,也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无人知道这大碑有多深,只好就此作罢。
可就在前不久,这大碑就仿佛长了翅膀一般自己飞走了不成?
即便是凭空消失你也得来点动静吧,竟然叫这永安城内的高手们无一察觉,这无疑引起了永安城内大街小巷热谈的话题之一。
不少人十分好奇,究竟是谁这么有本事,竟然将这大碑给连根拔起带走了。
上官棠走进大碑亭内,在那深不见底的深坑边缓缓蹲下身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那时候的她还小
纤细的玉指捏起深坑边缘的沙土,在指尖轻轻来回摩擦,送到鼻尖轻轻一嗅。
深幽的瞳孔泛起一道异样,神情微微恍惚,好似想起什么遥远的回忆。
陵天苏随她一起蹲下,好奇问道:“怎么?有什么发现吗?”
深幽瞳孔里的异样情绪转瞬而逝,再度恢复到了平日里暗如深渊的眸色。她轻轻摇首:“不算什么发现,意料之中才对。”
陵天苏听不明白,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你还太小,不必知道太多,反倒是本座有些好奇,究竟是谁这么本事,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多年无人撼动的大碑给取走。”
不知是不是陵天苏的错觉,总感觉她说这话的时候,若有若无的看了他好几眼。
心中直打鼓,这女人目光犀利,不会真的看出什么吧,虽然心中暗自心虚,但面上却丝毫未表露。
笑呵呵道:“叶陵初次回京,不知这大碑竟然如此难以带走,不过看这坑深不见底,有人竟能连根拔起带走且周围路面没有受到一丝波及,甚至连龟裂痕迹都没有,想必此人定然修为是极为高深叵测的。”
陵天苏想着应该不会如此轻易被人看穿,当日他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更有凤陨宫弟子身份遮掩,况且那位真正的凤陨宫弟子隐司倾也当众承认了他的身份,应当更不会有人将他与叶王世子二人联想到一块。
上官棠眼眸微眯道:“那可未必,指不定那人修为平平,但却身负异宝恰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带走这大碑也不一定呢?”
陵天苏面上笑容不变,颇为赞同点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一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只是不知这大碑究竟有何用途,竟然有人想方设法的要将之带走。”
上官棠道:“谁知道呢,从古自今,无人能带走大碑,更无人能够参破大碑中的秘密,但总奈不过有人幻想连连,这大碑的无穷妙用,比如说上面的诡异文字其实是某种惊天武学,又比如说这大碑中实际暗藏了一把稀世之剑,反正就不缺乏贪心者绞尽脑汁想要带走这大碑,独自一人慢慢参悟,前不久不就在大碑之上生长出了能够增长神魂力量的碑竹吗?甚至连凤陨宫的人都不惜跨山越海千里迢迢的赶来争夺。”
陵天苏恍然点头,道:“我也听说了些事,据说那一站很是惨烈,便是在那一战之后,何修图离奇被杀,紧接着没多久又是赵国丈遇害,想来也是与这碑竹之争有着必要关联。”
上官棠幽暗眸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本座老早就好奇很,你一个少年人,佩戴女儿家戴的铃铛作甚,虽然有些娘里娘气的,不过那铃铛做工精湛款式古老,倒是很好看,能否借给本座观赏一二?”
陵天苏心中猛然一沉,这女人……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出这种要求。想必已是看出九重鸣幻铃的不凡之处,她还是怀疑他,是他取走了大碑么……
陵天苏故作轻松一笑,眼中恰到好处的划过一丝悲伤,将腕间铃
铛晃得叮当作响,道:“还望阁下见谅,我这铃铛虽然不过是寻常之物,不过是制造得精巧了些,虽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儿,但这确实我母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所以抱歉。”
此刻只有委婉拒绝了,不过陵天苏心中依旧有些忐忑,这女子并非可被常理所束缚之人,若她执意要看,他也奈何不了她。
好在她似乎也是随意一问,见他拒绝,也没有多加纠缠,便很快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上官棠捡了一颗不算小的石子,缓缓起身,将那颗石子随手扔入深坑之中,却久久听不到回声传来。
陵天苏面色微沉,更加确信了心中的那道联想,暗骂一句该死,这溯一,真是会坏事。
上官棠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将他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暗赞一句好聪慧的小子,仅凭这么点线索,似乎就朝着真相更进了一步。
“小家伙,看出了什么?”
陵天苏真是厌极了这个讽刺意味十足的称呼,她年纪看着也不大,不过二十出头模样,一口一个小家伙,真是听得别扭死了。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家伙了,听着怪难受的,过了这个冬天,我可就十五了。”
在这个时代,十五岁成家立业的人,亦是不在少数。
而听得这话的上官棠则是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眸掀起,眼神如实质一般的朝他身上来回的扫了扫,“是吗,可本座怎么觉得,小家伙这词挺适合你的。”
陵天苏被这眼神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
调戏!**裸的调戏!
这外头的女子都是如此彪悍的吗。
罢了,忍你一时好了!
“小家伙,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否已经看出了什么?”
陵天苏狠狠磨牙,这女人真是得寸进尺,我再忍!
“如果我没有猜错,原本立在这里的大碑,想必是用来镇压什么妖邪之物的,而这大碑本就存在了千百年,可想而知那妖邪也就被镇压了千百年,能让这大碑主人杀不死而以如此强横手段镇压的,想必也是十分棘手的东西。而随着大碑的消失,那里面的东西自然而然也就被释放出来,虽然我没见过何修图和顾鹤延的尸首,但是不难猜出,他们的死很有可能跟这东西,有很大的关联。”
上官棠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分析得不错,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这黑碑的主人,不是杀不死这被镇压的东西,而是没有时间去杀,这才不得已用黑碑镇压。”
陵天苏心中一动,好似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信息,好奇问道:“怎么?你认识这黑碑的主人?”
怎么听她的口气,似乎很了解这黑碑的主人似的。
上官棠淡淡一笑,玉手下意识的抚摸伞面,目光逐渐追忆,道:“那时候还小,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陵天苏眼中惊容,这黑碑亘古就存放在此地,那黑碑主人竟能与她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这是何等漫长的寿命,此人
恐怕已是超出了五行之中,不收世间大道规则所束缚的人物吧。
“那你说的大碑主人没时间杀死这鬼东西又是什么意思?”陵天苏问道。
“字面上的意思。”
陵天苏:“……”
这种挑起人兴致,话却只说一半得聊天方式实在是太令人讨厌了。
陵天苏冷哼一声,学着上官棠的动作,也拈起深坑边缘一撮沙土,放近鼻端轻轻嗅之。
沙土是在寻常不过的沙土气味,以陵天苏如此灵敏的嗅觉也没有闻出一丝异样,就当他准备撮散沙土时,一道极为隐晦的气息自那一抹沙土内窜入他的鼻腔之中,那气息极为阴秽,带着一股负面阴冷的神魂之力,侵入他的识海之中。
绕是陵天苏早就提前警惕,也万万料想不到这么一抹沙土之中竟然隐藏了一道如此可怕的力量。
猝不防及,他甚至来不及运转元力,就被偷袭了个正着,脑内识海顿时被搅了个七荤八素,眼前天旋地转,一个前栽,就要栽入深坑之中。
一只略显病态的苍白玉手骤然探出,抓住他的后领,这才免去他落去深坑。
陵天苏不敢大意,随即立马运转元力,护住识海,将那一道不速之客驱散。
站稳身体后,陵天苏回首正对上一双充满戏谑之意的深幽眸子,眸子主人的手依旧还紧紧抓着他的后领。
上官棠就保持这么个姿势,似笑非笑道:“小家伙,你可得站稳了些,若是掉了进去,可是会被吃得渣都不剩哦。”
陵天苏惊出一声冷汗,依她所言,这深坑中,看来还蕴藏着不少诡异生物,以他如今的修为落了进去,恐怕真的体无完肤了。
“多谢……”虽然心中对她有所防备,更是她引他去闻沙土,然后中招的,但她毕竟及时出手救了自己。
“不客气。”
“……那你可以放手了吗?”这样拎着小狗后颈的姿势,真的很没面子的好吧。
可她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眯了眯眸子,问道:“如何,学本座又让你查出了什么?”
陵天苏挣扎一番,却始终摆脱不了那只看似柔弱无力的手,只得放弃,瞪了她一眼,好没气道:“不知道!那沙土应该是里面东西出来时沾染上的气息,只是……那气息,不太像凡间之物。”
上官棠勾了勾唇,道:“哦?那是什么?”
“不是凡间生物,却也不像寻常鬼物,我在沙土里,并未感受到一丝阴气,那股气息,似乎比鬼物身上的阴气还要来得可怕,我猜不出……”
上官棠将他拖出大碑亭外,此刻的雨仍旧在不知疲倦的落着,这回上官棠倒是没有撑开雨伞,任由雨水打湿他们二人衣衫,她看了一眼神色恹恹的陵天苏,玉手终于从他领口松开。
“既然知道此物棘手,你仍要继续追查吗?”上官棠问道。
陵天苏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正是因为棘手,所以才不能坐视不理,若是放任不管,大晋……必定会遭逢大难!”
第一百七十三章:半夜查尸
听闻这话,上官棠笑了,笑容显得有些无情,她道:“大晋的生死存亡……本座不感兴趣,只是这几起案件牵连出来的东西令本座感兴趣,所以本座才有追查下去的兴趣。”
陵天苏微微皱眉,她一身血红官服,定是大晋朝廷官员,理应是为朝廷卖命才是,为何听她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大晋的盛衰宠辱,唇寒齿亡的道理,她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会不知道?还是说……她根本不屑去关注这些?
陵天苏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女人了。
“行了,大碑亭的线索也就这些,我们该回去了。最后本座再好心告诫你一句,日后独自一人,可少来这大碑亭,没了大碑的大碑亭,可就不是那么的安全了。”
虽然浑身湿了大半,上官棠仍是极有兴致的撑开了血伞,漫步离去。
随着那道红色身影的离去,陵天苏的神色也随之渐渐阴沉下来。
他不知这大碑有着如此重要的重任,本想着碑竹对溯一有着极大的帮助,所以特来参加碑竹之战,为溯一夺得碑竹。
可其结果,仅仅只夺得了一节碑竹。
溯一大为不满,便带走了大碑,也未经得陵天苏的同意,便擅自取了去。
取了也就罢了,本想着这大碑无非就是用来种植碑竹的一个媒介,旁人取不走,而溯一可以,那倒也不如便宜了他。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大碑的真正作用,是用来镇压不明凶物的,陵天苏不知道,可溯一既然通晓黑碑来历,自然不会不知道,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为一己私欲,让人间陷入动乱,害人性命,这令陵天苏,有些怒了……
直到那道红色身影完全消失在雨幕中,还不等陵天苏召唤溯一,那家伙便自己跳了出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那女人总算是走了,差点给她看出真身,这小小永安城里,怎么会碰到这种刺头,可怕,可怕……”
沉寂许久的溯一,一出场就碎碎念个不停。
陵天苏沉声道:“溯一,你终于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躲一辈子呢。”
“呃……别,别误会,我不是在躲你,而是躲那个女人。这不,他一走,我不就出来了。”
溯一的语气显得十分心虚。
真是奇怪,他分明深深潜伏在九重鸣幻铃里,按理说除了九重鸣幻铃的主人,外人不可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可在陵天苏迈入他房中的那一刻,陵天苏都还未感知到她的存在,可它却在九重鸣幻铃里,真切的感受到了一道看穿一切的视线,吓得他赶紧屏蔽自己的五官一切感知,将自己深深隐藏起来。
陵天苏自然不信他的鬼话,冷笑连连道:“你不是伪神器器灵吗?平日里把自己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怎么,一见到女人就成了软脚虾?”
溯一十分认真的纠正道:“错!即便是在天上,九重鸣幻铃也是极为罕见的伪神器。”
一牵扯到这方面,这家伙就变得无比执着。
“别瞎扯了,溯一你老
实回答我,这几日永安城里那被杀的几人,是不是跟你擅自取走大碑有关。”陵天苏质问道。
“……”
“回答我!”陵天苏实在是没有这个耐心跟他耗下去了。
“那……那个,我的小竹子快长出一节了,我……我先去忙了,你先自个儿玩着。”说完这话,溯一再度没了声息。
陵天苏额角蹦出几根青筋,是我握不住刀了,还是你这家伙飘了,主人的问话也敢无视,真是无法无天了。
陵天苏怒极反笑,好!你不肯说,那小爷便自己查!到那时,你还想乖乖啃自己的小竹子,哼哼,那得先问过小爷手中的刀。
夜幕降临,天空中的细雨依旧未停歇,陵天苏在府中要来一把纸伞,按照约定,来到顾府后门,左门敲三下,右门敲一下。
不一会,紧闭的大门缓缓被打开,顾瑾炎就鬼头鬼脑的从中探出,若是放在平时,负责开门的一般都是他的贴身狗腿来福。
不过今日不同,他知道陵天苏要来,早早的就吩咐了来福若是听到这约定好的动静,直接提醒他即可。
陵天苏发现顾瑾炎面上很是憔悴,气息也颇为不稳,显然是受了一些轻伤。
想来白日里因为顾管事的丧事,他也费心费力不少吧,如此情况下他却还能答应帮他,大晚上的带他去看顾管事尸首。
心中微微感动,将伞养他那边靠了靠,歉意道:“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
顾瑾炎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自家兄弟就别说两家话了,进来顾家和恒源商会的事都太多了,身为顾家少爷,我自己都有点无暇分身,而我却比谁都想早日查出真凶,有你帮忙,我也轻松不少。”
陵天苏点点头,道:“顾少放心,叶陵定会为你查清顾管事死因的。”
有了顾瑾炎的带路,二人轻手轻脚的潜入恒源商会,不费吹灰之力,夜晚的守卫相较于晚上来说要稍微薄弱,而顾瑾炎自是对这里车经熟路,成功的摆脱了巡夜守卫。
看着这位顾大少来到属于自己的商会还需跟做贼一般,陵天苏就觉得好笑。
经过一天功夫,顾鹤延也早已被安顿在了一副华丽棺材之中,棺盖还未盖上,顾瑾炎双手合十,告念一声三叔莫怪,得罪了。
这才小心翼翼的掀开白布,顾鹤延那张泛着铁青色的面容就显露在他们二人面前。
陵天苏眼瞳陡然一缩,这诡异的死相,他生平还是头一回见,即便是在狐族众多典故当中,也从未听闻过什么杀人手法能够导致浑身铁青。
顾瑾炎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之色。
死者为大,陵天苏朝着顾鹤延遗体拱手礼拜,告罪一声,这才伸手触摸顾鹤延面上肌肉,肌肤坚硬如铁,却毫无生气,宛若死物一般,更是感知不到其体内一丝灵体存在。
陵天苏面色微沉,按理说,刚死之人,肌肤生气虽会流散,但觉不会在短短时日内流散得一干二净。
而顾家置办的这副棺木材质特殊,异常珍贵,可保尸身不腐,生气不散,理应不该如此。
并且顾鹤延不过昨夜死亡,死后阴魂应该在七日后再魂归大地,可陵天苏却丝毫感知不到他的魂魄所在。
看着陵天苏逐渐沉重的脸色,顾瑾炎亦是一脸严肃道:“看来你也发现了。”
陵天苏点点头道:“嗯,魂魄不在了。”
顾瑾炎脸色变得难看无比,眼底划过一丝厉色,杀意浓烈道:“若要我知道是谁下的手,定要他永世不得轮回!”
陵天苏将白布全部掀开,观看了片刻,摇首道:“我有些不明白,为何顾管事身上明明无一丝伤口,却离奇毙命,顾少,你们可验出顾管事的致命伤在哪?”
顾瑾炎指了指三叔遗体的眉心道:“我三叔,全身上下就眉心有一个针孔般的伤口,你看……咦,怎么不见了。”顾瑾炎脸色大变,忙凑近去看。
陵天苏亦是凝神看去,道:“不,伤口还在。”
顾瑾炎眯眼细细看了看,不可思议道:“是还在,但伤口却变小了,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怎么尸体的伤口还能逐渐愈合的吗?”
陵天苏将指尖点在顾鹤延眉心伤口上,忽的,一股阴冷诡异的气息自他眉心传来,顺着他的手指,试图侵蚀入他的识海之内,好在这次陵天苏没有大意,反应极快的运转元力,将这道气息抵抗在体外。
这道气息,竟然同他在大碑亭内深坑沙土里的气息一模一样,甚至更为强大。
原本还有几分猜疑的,如今却十成肯定,这几人的死,定与大碑亭里的东西有关。
这股力量侵入了顾鹤延的识海,从而破坏他的身体内部,导致其死亡,所以从外表看来,根本看不出一丝异样。
陵天苏收回手指,五掌贴在顾鹤延僵硬的胸膛之上,寸寸下滑。
果然,心脏,肺部,肝脏,肠道,脾,肾,所有的器官全部不翼而飞,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吃掉了一般。
陵天苏收回手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顾瑾炎吐字清晰道:“现在……我可以肯定的,杀死你三叔的,定不是人间之物。”
顾瑾炎深深皱眉道:“这话什么意思?”
陵天苏指着顾鹤延的腹部说道:“不信你自己探知一二,你三叔的内脏全都不见了,而身上又无一丝伤口,我怀疑,杀死你三叔的那东西,是没有形态的存在,它穿透你三叔的识海,从内部将他内脏皆以吞食。”
听得此闻,顾瑾炎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他眯起眼睛,酝酿着蓄势待发的滔天怒火。
努力使自己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手强行平稳,隔放在顾家里对他最好的三叔胸膛之上,学着陵天苏的手法,寸寸下移,每下移一分,就好似验证了陵天苏的说法一般,他的面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咬牙切齿道:“那么叶兄的意思是,杀死我三叔的,是阴间的鬼物?”
陵天苏摇首道:“应该不是,顾家恒源商会修行者众多,区区鬼物不可能悄无生息的避开你们顾家所有修行者的眼睛,在无人察觉的状态下杀死你的三叔,我想,那东西,恐怕比鬼物还要来得可怕。”
第一百七十四章:睡前教育很重要
顾瑾炎一脸阴冷道:“再可怕的东西,敢动我顾家的人,我顾瑾炎定叫他有来无回!”
“叶少,你可有办法查出那东西的来历?”
陵天苏道:“正在查,如今有点头绪了,只是不知那东西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顾瑾炎点头道:“好,等我处理完我三叔的身后事,我便来帮你。”
“好。”
陵天苏将白布重新盖在顾鹤延尸体上,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便不再此地多待了,顾少,切记,今晚之事,你知我知,不可再叫外人知晓,否则打草惊蛇,那东西就更加不好将他挖出来了。”
顾瑾炎点头道:“放心,我顾瑾炎虽然荒唐,可这点分寸还是知道的。”
陵天苏临走之时,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好奇问道:“对了,差点忘记问你,早晨见你还好好的,到了晚上你身上怎么就多出了一些伤势?在这永安城,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伤你。”
提到那女人,顾瑾炎就气的牙痒痒的,“还能有谁,在这永安城里,能比我顾瑾炎还要无法无天的,除了上官棠那猖狂女人,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那女人简直目中无人,也不知我顾家触了哪位大神的霉头,居然让那祸祸对我三叔的死感了兴趣。今日你走后没多久,那女人就找上了门来。不问缘由,就强行要观看我三叔的遗体,要知道,能让她感兴趣的尸体最后落在了她的手里,怕是难有保存完好的。我当时一急眼一生气,就跟她干了起来。不过你还别说,这女人狂还有她狂的资本,仅仅一招就将本少重伤,不过好在她后来看了我三叔尸体一眼,就没有其他过分的行为了。”
“上官棠……”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再加上顾瑾炎的描述,陵天苏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白日的那个古怪女子。
不由问道:“你说的上官棠,那个女子是不是喜欢穿一身红衣官袍,还撑了一把红色的纸伞,嗯……长得还挺漂亮的。”
顾瑾炎顿时变得目光古怪起来,道:“不是吧,叶少,你连上官棠都没听说过吗?她何止是长得漂亮,简直是生得祸国殃民,但奈何是个极为棘手且乖张性格多变的女人,这种女人,本少一向吃不消。”
陵天苏有些无奈道:“重点是这个吗?我是想问你,知道她是何来历?”
顾瑾炎哼哼冷笑道:“她上官棠的来历,在这大晋恐怕是无人不晓吧,她那等传奇一生,恐怕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今日不是时候,不如你自己回去多打听打听,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等等……你怎么突然对那女人感兴趣了起来,哥哥我可奉劝你一去,喜欢女人可以,但这种能不招惹就千万别去招惹的女人,是万万碰不得的。”
陵天苏暗想,谁会去喜欢她那么个怪性子,点点头道:“晓得了。”
“不过你明明不知晓上官棠这个名字,为何我一说她,你却知道她的身体特征?莫不是……你已经见过她了?”
陵天苏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点头道:“嗯,今日早晨见了你之后,我回府,她便自己找上了门,说是想与我合作,一同查清此案。”
顾瑾炎着实怔了一下,心中不可遏制地
一颤,随即目光怜悯的看了一眼陵天苏,对他的堪忧的未来很是同情。
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嗯,自求多福吧。”
陵天苏:“……”
…………
陵天苏生平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床榻原来可以这么招女人。
告别了顾瑾炎,回到家中,这不,自己的床榻之上,又多了一个女人,哦不,应该说是少女更为合适。
“大晚上的,你跑我这来做什么?”
陵天苏颇为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夜半三更,正如有游魂一般直挺挺的躺在他床上的,不是自己那个便宜妹妹又是谁。
这丫头,又是在作什么妖?
柔软的被子将小丫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那张被子陵天苏很是眼熟,因为今天下午,他为叶离卿整理床榻换了一床新的被子正是这一张。
……这丫头,居然把自己的被子连人一起搬到了他的床上。
小丫头见他回来,将小脑袋一探,黑漆漆的眼珠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道:“等你。”
陵天苏怒极反笑道:“等我做什么?!快滚回自己的房间去!”
大晚上的不睡觉,成何体统!
小丫头没有依他的话,滚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那张容得下五六个人的大床上打了个滚,表示自己已经滚了,态度是何等的敷衍!
陵天苏气得七窍生烟,狠狠磨牙,道:“姑娘家家的,大半夜跑到别的男子床上成何体统!若是叫爷爷知道了,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小丫头将脑袋往被子里拱了拱,声音有些固执:“你不是别的男子,你是我哥哥。”
听闻,陵天苏莞尔一笑,这丫头,看似没心没肺的,总算也是能将他当成哥哥对待了。
随即笑容迅速收敛,这样也不行!
这妮子的男女防范意识太差了,他不能这样惯着她,虎着个脸道:“就算是你哥,大半夜的,这床你也不能乱上!赶紧给我下来!”
然而这声厉喝,并不能吓住我们的杀手妹妹,反而更加的变本加厉,她往墙里头那边又拱了拱,然后小手往旁边空出来的床铺上拍了拍,示意他上来。
陵天苏脸色更黑了。
今夜小丫头的眼睛似乎比起往日里要亮上几分,虽说依旧显得有些木讷,但陵天苏却从中看到了与往常死气沉沉以外不同的情绪。
小丫头看着陵天苏,想了想,两只手从被子里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分别点在脸颊两侧,然后向上用力一拉,扯出一个让陵天苏都觉得惨不忍睹的诡异笑容。
她自认为这个笑容很灿烂,很完美,道:“哥哥,今天谢谢你。”
陵天苏被这人工笑容差点亮瞎眼,揉了揉愈发胀痛的太阳穴,不解道:“谢我做什么?”
叶离卿道:“今日娘亲来看我了……”
“……嗯。”
“她从来都不主动来我房间的……”
“……嗯。”
“可是她今天不紧来了,还给我带了姜汤……”
双手缓缓从脸颊上放下,嘴角诡异的弧度也渐渐平复。
小丫头的神情有
些憧憬,有些开心,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悲伤。
“我知道,娘亲不会无缘无故来看我,这其中一定有哥哥你的帮忙,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很开心,因为娘亲煮的姜汤,真的很好喝,所以,谢谢你,哥哥。”
这也是她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个哥哥,可以这么好。
陵天苏沉默良久,看着这位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也懒得去追究她擅自上他床的行为,脱了靴子,终究还是躺在了她让出的那一片空的床榻之上。
他闷闷道:“别把被子裹得那么严实,分我一半。”
“哦。”她十分听话的把被子分了他一半。
陵天苏推掌而出,掌风将灯火吹灭,原本明亮的室内光线顿时黑暗下来,屋外又在落着小雨,更无月光洒落进来,偌大了屋内,没了灯火光线维持,竟无一丝光芒。
黑暗中,时隔将近十五年,原本陌生的兄妹二人如今就这么平躺在一张床铺之上。
除了窗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声,就只能听到彼此之间的心跳声。
陵天苏翻来覆去睡不着,微微侧身,刚想叫她一声,却突然愣住。
似乎自己还从未主动叫过她一声……该叫什么呢?
妹妹?感觉叫着有些矫情啊。
阿离?这名字如此愁苦,小丫头本就缺爱,再叫这个岂不是更把人叫得更加凄凉。
不好不好……
阿卿?怎么感觉好绕口。
“小叶子……”就在他纠结万分时,这三字脱口而出,竟然异常顺口。
“小叶子?”小丫头的语调微微提高,声音有些意外。
“嗯,小叶子,你记住,我是你哥,是你的亲人,我的床你可以这般随便上也就罢了,但若是其他男子,万万不可这般,你是女子,身为女子,便要知晓男女有别,明白吗?”
“嗯,明白……”
陵天苏想了想,又道:“也不是完全是,若是你以后有了意中人,成了亲,也可以上你相公床,明白吗?”
他真怕自己没有解释清楚,若是这从小的教育导致日后小丫头抵死不肯跟自家相公同寝一室,那他可就是大大的罪过了,那未来的妹夫还不得恨死他。
“嗯,明白……”其实她根本就不明白,也不觉得以后自己还会跑去其他的人床上。
陵天苏还是有些不放心,郑重道:“还有,不仅不可上别人的床,更不能让其他男子上你的床,明白吗?”
“嗯,明白……”
小丫头丝毫不担心这一点,作为杀手的她,又怎么会让其他男子轻易上她的床榻呢。
再说她的床榻下面全是长剑暗器,恐怕也无人敢上吧。
见她难得如此乖巧,陵天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伸手朝黑暗中摸去,手掌精准无比的摸到小丫头的脑袋,奖励般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这才乖,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小丫头眯着眼睛,小脑袋往他掌心拱了拱,嘴角不知何时,勾起了一个叫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美好弧度。
“嗯,明白……”
第一百七十五章:这是梦,亦是历史
陵天苏做了一个梦,一个十分漫长遥远的梦。
模糊间…他好似无根的浮萍,随风飘荡,他不可自主的飘荡至他的故乡。
那座被鲜血染红的天凰山,他就立在比群山之巅还要高的天空之上,头顶上方则是一轮巨大血月。
他高高的俯视下方,看着那一个个熟悉而又绝望扭曲的面庞。
这是那日…北族大军杀进天凰山的情景,情景再现,依稀可听见下方族人们的嘶吼惨叫,以及幼 童啼哭声。
奇怪的是,原本应该狂怒悲伤绝望的内心,此刻却比水还要平淡。
不用看陵天苏此时也能感觉的到自己的表情一定是无悲无喜,毫无情感,目光无比冷漠,仿佛下面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般。
陵天苏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下面死去的,是自己的族人,他不应该如此平淡对待。
手掌缓缓抬起,用力拽紧心口,胸膛之下,不知何时,那里变得空荡荡的,原本那颗灼热不停歇跳动的心跳,却不翼而飞!
发生如此诡异之事,陵天苏的内心依旧平静异常,没有半分恐惧,有的仅仅只是微微迷茫。
我的心……何时不见了?
视线再度投在下方的残忍屠杀战场之上,眼前画面似乎渐行渐远,好似一副会游动的画一般。
下方场景天旋地转,仿佛被一个无形漩涡黑洞吸走一般,而身后的那轮血月,亦消失不见……
一切声音戛然而止,一切归于平静黑暗,广阔无边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前所未有的空虚感油然而生,或许是在这个广阔无边界的世界里,除他以外,无一个其他生物,又或许是胸膛之下空空如也不知何时遗失的那颗心脏。
他不喜此刻的宁静,抚在心口上的那只手掌隔着虚空探出,他觉得,这是他的梦,应该由他来支配。
手掌轻轻一拨,黑暗尽散。
自遥远的远方,他似乎听到一个女子声嘶力竭的嘶吼声。
循声望去,视线尽头却是黄沙遍地,一看便知是那战场边疆之地。
尸横遍野的是人族大军,断裂的旗帜与武器斜斜的插在尸堆之中,彰显着一种凄凉败破之感,千千万万尸堆之下的黄沙早已被红的发黑的鲜血所掩盖。
陵天苏认得尸体上铁甲上的徽章,那是晋军的标志。
这也是他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临战场……
那堆积如山的尸体之上,弥漫的令人压抑的沉重感,绝非书上所写得那般轻描淡写。
浓烈如酒般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当中,陵天苏无法想象如今看似如此安逸的大晋背后,原来有着如此多前仆后继送死征战沙场的将士们。
这不正验证了那句光明更盛,其背后的黑暗就越深。
太平盛世,不正是马革裹尸,血骨皑皑为代价换取而来的吗?
狂风卷着黄沙,扑打在血迹干枯的尸体之上,陵天苏目光平静,即便这么凄凉残忍的画面也似乎无法让他空洞的胸膛动摇一分。
就在他手掌准备挥开这场画面之时,远处尸山之上,似
有一不起眼的黑色小点动了动。
将画面拉近,原来万千晋军之中,将士们皆为丧命,而这位首领将军却还未倒下。
他的身体并不如一般将军那般威武雄壮,但他即便重伤濒临死亡,背脊自然挺得笔直,如同傲骨寒竹。
他双眸紧闭,殷红的鲜血大量的从他眼缝渗出,他双目已瞎,呼吸粗重得声音有些奇怪。
陵天苏目光微移,这才发现他的肺部,被一剑贯穿,呼吸声自然有异。
男子的一身盔甲皆被鲜血染红,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好似随时都会倒下,但他却依旧倔强的手里牢牢握着一杆旗帜不放,不肯倒下。
原本无悲无喜的面容之下,终于出现一道裂痕,他看到这陌生男子满身血污的模样之时,为何他空荡的胸膛之下,竟有一丝悲伤。
是因为他手中牢牢不放的旗帜之上,悬挂着叶字模样吗?还是因为这男子面容与他有三分相似,很有可能他的名字就叫叶无修的缘故吗?
陵天苏不知道答案,那只欲挥开画面的手掌,如同压上了一座沉重的巨山,怎么也挥不下去了。
那年轻将军艰难的喘了一口气,费劲的抹去面颊上的血迹,固执的抬着头。
明明早已看不见了,却依旧要面朝着那片上方,不过显然这是无用之功,新的鲜血又顺着他瞎掉的眼眶里流淌而出。
陵天苏的面色也随之渐渐冷了下来,因为他的眼睛没有瞎,他在年轻将军面朝的那个上方天空之上,看到了四道凌空而立的身影。
陵天苏这才想到一直觉得有些怪异之处的地方在哪了。
此地是为战场,有无数尸体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这尸横遍野之中,竟全部身着晋军服饰,无一人敌军尸首。
而显然此刻,战争还并未结束。
天空之中立着的那四道身影,正是敌人!
他们长相却不同于人类,身材异常高大,远超常人的身高。
他们身着一套泛着金属寒冷的漆黑乌甲,胸口出一颗巨大金属而制的鬼头狰狞而立。
一头漆黑的长发委至脚腕,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的肌肤异于常人,裸露在盔甲外的肌肤竟然是透着一层诡异的蓝色。
他们天生竖瞳,尖锐的獠牙自乌蓝的嘴唇探出,目光冷漠,如同看一只蝼蚁一般看着身下那个风骨傲存的年轻将领。
陵天苏微微动容,如此情景,数万晋军的对手只是仅仅四人,而且其结果,竟还是全军覆没!
这四人,究竟是何方来历?
在陵天苏的映像中,从未听说过哪个种族拥有着这般诡异外貌的存在。
年轻将领嘴唇微微挪了挪,声音干涩道:“她……在哪?”
那四人目光嘲弄,像看着一个可笑自不量力的小丑,根本不屑回答他的问题。
只见中间一人神情冷漠的抬起一只手臂,青蓝色的手指,指甲如野兽般锐利,尖端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这令陵天苏丝毫不怀疑其指甲的锋利性,恐怕不比世间任何一把玄器差。
指尖之上,陡然浮现出一团令人心悸的紫色光团。
光团起初,如同成年人拳头般的大小,逐渐的,汇集着大量的天地元力,成长至一个完全可以将十人包裹的巨大光团。
那力量,虽然不足以毁天灭地,但这片天地因那道光团的形成,黄沙铺就的大地迅速的烈出几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无数晋军尸体纷纷落去裂缝之中,尸骨无存。
年轻将领目光平静的抬着头,好似丝毫不知死亡即将来临,但那恐怖惊人的气息,即便目不能视,如此近距离之下,又怎会感知不到,他不过是不畏惧死亡罢了。
那人嘴角勾勒出一道残忍噬杀的弧度,手指微微一曲,接着猛然崩直,那道紫光直接朝着下方的年轻将领席卷而去。
不要!
陵天苏只觉嗓子干涩无比,那两字,却怎么也嘶喊不出,手臂无力的张着,似乎想要制止……
可这是他的梦境,他虽说可以掌控他的梦境,但这亦是历史过去,他却无法改变过去,他不存在这个时空,更无力制止。
“不要!!!”
一个女子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她替他吼出了这令人绝望的两字。
陵天苏微微晃神,方才,他不正是被这这声嘶力竭的吼声吸引而来的吗?只不过方才听得不是很真切罢了。
年轻将领正面被那道巨大光团打中的前一瞬,恍惚间,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冲着那方微微一笑,嘴唇无声的动了动,似乎想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可他根本来不及说出一个字,身体直接化为一片血雾,灰飞烟灭……
他的身下,重重堆积的尸山被光团扫中,纷纷如同年轻将领一般,化作血雾,尸骨无存。
而那紫色光团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深入黄沙大地,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洞。
那女子的声音似遥远不可及又似近在咫尺,空洞的胸膛内,在那一瞬,好似填充进了什么酸涩渴望的情绪,他轻轻呢喃,又似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娘……”
那道女子绝望的尖叫化作了一道远古凶兽般的巨吼。
那四人冰雕般的青蓝面容似有一丝松动,可陵天苏分明看到他们脸上露出了阴谋得逞的得意神色。
一只巨大兽影,遮天蔽日。
那是一只妖狐,自其身后,九条狐尾狂舞,眼中凶光毕露,冰冷的杀机紧紧锁定半空中那四人。
狂傲不可一世的四人,在这般目光的注视下,心忍不住陡然一寒,因为愤怒而导致九尾天狐血脉全部爆发的她,他们不是对手。
但是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在此地多待一刻,白白送死。
桀桀诡异一笑,四人中站在最末位置的那人,伸出同样怪异的指尖,锋利的指甲撕开虚空,四人纷纷踏足虚空之中。
裂缝合拢,半空中,再无那四人身影。
(ps:今晚双更,感谢书友56738851的捧场月票,感谢早晚变成豪侠的徐远霞给出的意见,这次发文都是检查了的,今天事情多,回来得晚,发的是存稿,一个字没动,估计是检查不完了,明天接着把旧文也检查一遍,实在对不住,继续熬夜存稿。)
第一百七十六章:天际下方的深渊
而那巨大妖狐,又哪有心思去追击为夫报仇。
她高高立在年轻将领死去的天空之上,朝着下方布下重重结界将下方笼罩。
修行者死去不久,灵魂还来不及消散,她便以这种有违天道的逆天手段强行留下了他的魂魄。
好在她运气不错,他的魂魄只遗失了一小部分,大量魂魄仍被她圈进在了结界之中。
肉身尽散,魂魄犹在。
原本濒临疯狂绝境的眸子这才冷静几分,她兽口张开,将那年轻将领的魂魄尽数吞于腹中,以自身精血蕴养出一颗真魂珠,小心翼翼的将那虚弱的随时可能消散的魂魄收敛其中。
做完这一些,气息强横的巨大妖兽,眼中瞬间萎靡下来。
兽影虚幻闪烁,她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本体,化作一道白色女子身影,从高空中跌落下来。
画面就此定格不动……
陵天苏眉凝纠结,面上透漏了一丝烦躁,他逐渐明白,这算不上一个梦境,而是历史与过去。
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亡与母亲的绝望,这份心情自是异常沉重。
他想要醒来,迫切的想要查出那四人来历,手刃杀父仇人!
可他依旧深陷于这漫长的梦境之中,无法自拔。
渐渐的…这虚幻的梦境竟不再受他掌控,他的身体陡然失控,自高空中坠落,耳旁风声呼啸而过,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法停下坠落的身体。
“砰”一声巨响……他的身体重重落在地上,即便身处梦境之中,他依旧感受到了这真实的疼痛,全身骨头好似散架了一般,更无法调动体内一丝元力。
他就如同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一般,艰难起身。
在他落地的那一刻,黄沙,血月,尸体,统统消失不见。
画面再转,他就站在远古蛮荒之地上,渺小得如同一只蝼蚁。
他再不是以着俯视的角度看待这个苍生,而是以一个仰视的角度看待整个世界。
在他头顶上方的这片天空,无数远古生物的强大威压自他上方欺临而下。
不是刻意针对他的,只是那仿佛足以毁灭天地的力量波及至此罢了。
这已经不再是他的梦境,但他依然抬起了他那并非与生俱来高傲的头颅。
就仿佛方才,那位年轻将领面临死亡般直视上方强大不可披靡的敌人。
是什么支撑他坚持抬头,那空洞的内心早已丢失,他却依然固执。
这是信仰!即便身为半妖,即便生来卑微,他也要试图踏上那众神之上的巅峰。
渐渐的,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的半妖身份……
幽蓝的瞳色渐渐褪去,转为深不见底漆黑,他抬着头,看着天空滚滚乌云中那双硕大的金色眼瞳,以及眼瞳身后隐藏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的庞大身躯。
它身上的鳞片密集且碧绿如叶,它蛇身,鳄首,蜥腿,鹰爪,蛇尾,鹿角,鱼鳞,口角有须,赫然是一只隐藏在云层之间的青色巨龙,它眼中凶光毕露,张口呼吸间,大有天崩地裂之势。
天空中,大量海水凝聚,在巨龙身侧,一片倒天海洋,陡然浮现,一只玄武龟蛇自海面浮出。
紧接着是沐浴着漫天星火的朱雀而至。
一声虎啸,天地陡然暗了下来,一只巨大白虎自星辰凝聚而出。
四大神兽皆出!
那方重重远山,皆连崩塌!
一只巨大人手,破山而出!
那怪物挣脱群山镇压,显露真容,其形状如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獠牙巨口却生长在其腹部,正是饕,好一个绝世凶兽。
有了饕巨兽打头阵,那被破开的群山封印之下,显露出了一个巨大深渊。
深渊之中,黑色魔气弥漫,仿佛连通着地狱,接着九头地狱犬从中跃出,好似脱笼困兽,仰天长啸。
紧接着,无数奇形怪状的魔物好似无尽头一般,接连自深渊中急涌而出。
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幕,陵天苏内心竟然无比平静,他的内心早已空空无也,这些自然无法震撼到他。
他犹如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那深渊尽头,涌出无数蓝色皮肤皆为竖瞳的诡异大军,他们每人身着漆黑战甲,右臂缠绕着一根血红锁链。
而天空上方,云层之内,那条青色巨龙的全身露出了云层。
在它庞大的身躯之上,缠绕着圈圈粗大的黑色锁链,它狂吟奔腾,自其身后,竟然被它拉出一座金色神台。
那座金色神台无比巨大,当神台现世,就连身后漫无边际的天空都被遮掩。
神台之上,立着无数诸神,而其余三只神兽,皆是神情顺从的匍匐在神台之下,诚如三位忠诚无比的守护者姿态。
陵天苏顿时了然,若不出意外,此情此景,想来便是远古时期的神魔大战了吧。
但事实往往就超乎了人的想象,两军还未正式交手,那座令人震撼的神台之上,毫无征兆的传来战斗之声。
神族……竟然在两军交战之际,自相残杀了?!
而其下方,蓝色皮肤如同魔人一般的大军早已占领整个大地,他们身下骑着骨翼魔兽,嘴角泛着残忍嗜杀的微笑,纷纷冲上那座至高无上的神台。
神族内乱!
而下方魔军却异常团结,眼中冰冷坚毅,其表情仿佛再说,不推翻那高高在上的神明,誓不罢休!
铺天盖地的黑影毫不犹豫的冲上神台,却被神台之上的阵光纷纷打散,化为一片蓝色血雾。
……那不知明的种族,竟然连血液也是诡异的蓝色。
不知何时,天际下起了蓝色大雨,而陵天苏却知道,那不是雨……
族人的死亡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悲壮之意,反而经过鲜血的洗刷,更加激起了他们体内与生俱来的凶狠。
他们纷纷扬起自己手中的兵刃,不惧死亡一般,扑向神台。
而四大神兽则纷纷施展着各自的神通,不准这些肮脏的生物接近神台一步。
可笑的是,两军对战,诸神们却在自相残杀,而下方对阵敌军的,也仅仅只有那四只神兽罢了。
四只神兽再强,却也不是无敌的存在,抵抗不了那仿佛没尽头的魔人大军,陵天苏看到那原本高傲的青龙,它那一身漂亮的鳞片被魔军们抓烂,随着蓝色血雨,一同飘落大地。
陵天苏伸手接住一只手掌般大小的青色龙鳞,微微怅然……
没过多久,白虎,朱雀,玄武,三只神兽纷纷坠入大地,而那倒立的海没了玄武神力的支撑,陡然涣散,化作瓢泼大雨,冲刷着大地。
而青龙庞大的身躯上缠绕着繁琐的锁链,链接着神台,无法坠入大地,一身血肉模糊的残躯,颓废的挂在神台之下。
四大神兽纷纷战败,竟无一位神族将士出手相助,而是各自忙着内斗,似对神台上的阵法封印抱有极大的信心,更不把下方从九幽之下爬上来的蝼蚁放入眼中。
陵天苏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这略显可笑的战争。
那神台虽然古老强大,其上面的符文更是繁杂博大精深,那强横稳固的结界纵然牢不可破。
却也奈不过那成批赴死的魔军们,坐骑与主人在阵光的波及下,一同化作蓝色血雾,飘散大地。
金色神圣的神台,在这一刻,狠狠晃了晃,台上诸神终于察觉异样,不可置信的看着云层下方漆黑密布的大军,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终于,下方有一人无视了神台上的阵光,五爪成钩,牢牢的挂在了神台下方,他的嘴脸勾起一道残忍的笑意,右拳狠狠的击打在神台之上,然而并未撼动神台一分一毫,反而将自己的整只右臂震得粉碎。
他面上却感受不到一丝痛楚一般,反而笑得十分欢愉。
他缠绕在右臂之上的锁链犹如富有生命一般的毒蛇,刁钻刺出,魔人们拼尽性命,毁去一只手臂为代价而将神台那一点防御震得薄弱,这才导致了那血红锁链深深的插入了神台之中。
其他魔人们纷纷效仿。
实力稍弱者,则直接死无全尸,实力较强者则亦是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将身上那条血色锁链深深插入神台之中。
更为强大者,则是手臂上的血肉震飞而去,但却保存好了一副手骨。
那每一根血色锁链的另一头,却是自他们每一个魔人心脏之处延伸而出。
终于,神台下方,挂满了无数蓝色皮肤的魔人,他们猖狂大笑。
他们身处战场,却放声高歌。
“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神!自命不凡,高高在上!今日我冥族!就以百万族人性命为代价!将你这永垂不朽的诸神台,拖入我九幽地狱,让你们这些所谓的神!也尝尝那暗无天日,永世不得轮回的滋味!哈哈哈!”
原来他们不是魔人,而是冥族……
陵天苏对于这个词汇竟莫名有些熟悉。
神台之上的诸神们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但仍放不下手中的杀伐争斗。
神台之下,嘲讽笑声不断,他们用仅存的独臂用力握住那根本命血链,死死向大地那方拉去。
而大地下方,也是正对着那颗巨大深渊。
“轰隆隆!”
第一百七十七章:无祁邪
那原本伫立于虚无神界,从不降临凡世的诸神台,终于脱离天际……
那一刻,陵天苏分明感觉到了,那苍穹因为诸神台的移动,都塌陷几分,隐隐有着崩溃之势。
台上众神再也坐立不住,纷纷跃出诸神台,绕至下方,试图斩杀这群不知死活的污秽之物。
而那稳坐如泰山的饕凶兽,大手一张,将跃出神台的那些身影生生捏死,然后慢条斯理的放入腹部大口之中,生嚼吞下。
诸神面面相觑,再也不敢轻易跳出这神台,有这些阵光的加持保护,至少还不会成为那凶兽口中的食物。
但若不出这神台,待神台被拖入无间地狱九幽界,不仅照样死无全尸,更是连神界至宝诸神台都落去了那污秽之地中,成为三界之耻,遗臭万年。
看着那畏畏缩缩不敢一战的神族,陵天苏摇首失望。
“!”
一道贯穿天地般的剑意,自比天际还要遥远的地方,横渡虚空,轰然的降临这片大地!
原本放声高歌,好似打了胜仗一般满载而归的冥族大军们,似乎感受到了这无可匹敌的气息,面上狰狞笑容陡然凝固,竖瞳中满是深深的忌惮,好似遇到了天敌一般,就连那握住血色锁链的手,都不禁颤了颤。
一青年男子,踏着纵横剑意,虚晃而至,他就那么立在虚空之上。
光洁白皙的面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明明年纪不大,那漆黑深邃的眼眸却似乎包含着世间万物沧桑。
他的剑意破开厚厚云层,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落在他面上,更衬得他眉清目秀,让人不禁无法联想到那般绝世一剑是出自他手。
他就立在那里,一袭黑衣,腰间悬挂着一把漆黑长剑,修长却不显粗狂的身材,宛若黑夜里的鹰,黑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黑发不扎不束,任意的随风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如同神明降世。
陵天苏轻轻一笑,可不是神明吗,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正是神族。
见到来人,神台之上,诸神都陷入短暂的平静。
一位神族男子最先反应过来,他的脸都扭曲了,推开身边将他重重包裹,保护得滴水不漏的神卫们,仰天愤怒长啸:“无祁邪!你戴罪之身,竟有胆量来此!”
这句话顿时引来对阵神族阵营的不满。
在他们心中,无祁邪是至高无上般的存在,容不得他人半点不敬,即便你是神尊之子,也不行!
那仪态非凡的年轻男子,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漆黑睿智的眸子仿佛看穿一切,他没有回应他的质问,似不屑。
随即,他的视线转到神台下方,他没有神台阵光保护,只身一人立在虚空之中。
即便身负神族血脉,却不似站在任何一方阵容,天地间,仿佛就他一人一剑,毫不胆怯的直视下方黑压压一片的冥军。
他微微颔首,一股睥睨气势自他体内油然而生,那是天生的王者贵胄之气,他身上无一寸战甲护身,仅仅一袭黑衣
,其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甚至远远强过那诸神台上的每一位神将。
他缓缓的举起手中的剑,冰冷的剑身泛着令人心悸的寒芒,那黑色长剑在他手中爆出一道光束!
他挥剑而下,手中光束分散成无数,犹如流星坠地,恐怖的剑芒直临大地,将原本视死如归的冥军的斩得七零八落。
而那绝世凶兽饕更是直接被这剑芒扫中,饶是他肉身强悍如此,巨大如山的庞大身躯直接被戳的千疮百孔,最终化为一地肉块。
而打头锋的那只无比猖狂的九头地狱犬,见势不妙,早早便折了方向朝深渊内逃去。
虽捡回了一条狗命,可那九只狰狞的狗头仍就没能逃过剑芒攻击范围,六颗硕大的头颅喷薄着大量鲜血,离开身体,仅剩余下三颗头颅,逃回了九幽冥界。
不仅如此,他的剑好似敌我不分,就连神台之上的同族们,亦是损伤惨重。
诸神台下终于停止了坠落……
那无数血链皆被这剑芒斩断,那血链本就是由冥族人的心头血炼化而成,如今被他一剑两段,连接胸膛里的心脏顿时被扯出体外,极速枯萎,而后纷纷阵亡。
而神台之上的神尊之子,推开护着他的重重同族尸体。
一身黄金神甲被那强大的剑芒波及,如今早已是暗淡无光,更是布满了同族的鲜血。
他披头散发,满目怨毒之色,声嘶力竭的喊道:“无祁邪!你竟敢对我出手!还残杀同族!你虽贵为神帝之子,但你帝父犯下大罪,已落轮回,你更是有罪之身!还竟然对我出手!”
被称之为无祁邪的年轻男子嘴角勾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对于这位叫嚣不断的神尊之子,他甚至连出剑的**都没有,仅仅向他施舍去一个眼神,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剑芒,只听得那位尊贵无比的神准之子惨叫一声,便重伤晕厥过去。
他再次出剑,那根漆黑巨大紧紧缠绕在青龙身躯之上的锁链,骤然崩溃。
青龙挣扎了万年已久都不曾挣脱开的锁链,他仅仅一剑,便将其斩的粉碎。
青龙坠入大地,奄奄一息的落在了其他三只神兽身旁。
他是无祁邪,高高在上的神帝之子,他本应该周身不惹一丝尘埃,容貌俊美得不似凡人,可他却坠入了凡尘。
从未降临过大地的那双脚掌,终于与地面触碰,缓步如同凡人一般走着,来到那四只死战不退抵御冥族大军而奄奄一息的神兽身旁。
原本毫无情感冰冷的眸子在此刻竟然微微怅然……
他将黑剑收入鞘中,缓缓抬起那五指修长的手掌,掌心泛着星辰光芒,在他的掌心,好似包藏了漫天星辰。
星光点点的渗入四只神兽伤口之中,原本萎靡气息的神兽,伤势以着惊人的速度修复着,气息甚至更胜从前。
而他的脸颊,却已经透着病态的苍白。
“你们辛苦了……”
这是他踏入战场说的第一句话,原来他在坠入轮回的重要时刻,沐浴着星光赶制这里,不是为了自己
族人们的生死,而是为了这四只神兽。
青龙微微抬起龙首,眼中凶光早已收敛,龙须轻轻的触碰着他的手掌,带着一丝悲伤不舍,看着眼前这位即将离去的青年。
而其他三只神兽亦是齐声低低呜咽,好似意识到即将要发生的未来。
而他却轻轻一笑,笑容是他这漫长一生从未有过的释怀。
其实舍了神躯,受那万世轮回之苦,也没有那么可怕。
无论他成为什么花虫鸟兽,他亦是震撼三界的无祁邪。
他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诸神台,神情恢复冷淡,道:“诸神台是我帝父遗留的战台,虽然我不喜那诸神台,可毕竟是虚无神界之物,你们务必将诸神台带回虚无神界,此事一了,你们便再不是神仆之身,自此以后,我许你们永世自由。”
说完这话,他的身躯晃了晃,身体逐渐变得虚幻,但仍有无数冥族不畏生死的战士们从企图从那巨大深渊中叫嚣,试图涌出大地。
他已经掩藏不住眼底的深深疲倦,他本已经踏上了轮回之路,却以逆天手段深深折返,即便是这副不老不死不腐朽的身躯,也濒临崩溃。
可他只要一日是无祁邪,那就一日不得放下肩上重任,他可以残杀同族,重伤神尊之子,但他却无法坐视冥族大军侵犯人间。
而四只神兽,对于他的命令,自然是无不以从,按捺住心中的强烈不忍,升腾至神台之下。
一兽占据一角,将那现临人间的诸神台,重新的带回了虚无之中。
他缓步走着,脚下踏着人间实地,心境竟然发生微妙的变化。
明明是脆弱不堪的人间,只要他稍稍释放体内神力,他脚下看似坚固的大地,顷刻之间,便可山崩地裂。
可就是踩着这大地之上,已经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他,竟然内心升起一丝平和。
他来到那深渊旁,指节分明的食指轻轻的抚摸这腰间佩剑,他低声呢喃自语:“陪伴了我这么多年,如今看来,也得舍了你吗?”
刀刻般俊美的五官,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顷刻之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此情此景,世间任何一位女子见到,怕是也会对这位俊美绝伦的神帝之子为之倾心吧?
他双手上下紧握住剑柄,连剑带鞘,毫不犹豫的将那漆黑长剑插入那无底深渊之中。
“轰隆隆!!!”
大地震动,深渊之中传来无数凄厉不甘的嘶吼声。
漆黑长剑比起这巨大深渊,显得微不足道,可却正是这一把长剑,将那深渊边缘逐渐拉近缩小。
剑上所爆发的剑芒照亮了无底的深渊,映照着一张张狰狞恐怖的獠牙蓝色面容。
他们不甘心的嘶吼着,企图登临人间。
最终,大地再度归于平静,那把漆黑长剑就如同一根可缝合一切的长针,那无数剑芒则是丝线,硬生生将被饕撑破的大地缝合完成。
……只剩下那漆黑长剑,连鞘的深插大地之中。
第一百七十八章:回梦者
无祁邪指尖轻点剑柄顶端,那漆黑长剑顿时化作了一座黑色大碑,以长剑为碑,永生永世镇压冥族。
他就静静的看着这座大碑,轻叹一声道:“这也算是我无祁邪为这人间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了吧。”
他伸出食指,指尖如锋,一笔一划的认真在那座大碑上刻画着未知名的文字?
直到那文字刻满整个碑面,他才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指。
做完这些,这位帝子居然发起了呆,漆黑的眼瞳微微迷茫。
他遥遥侧首,静静看着这人间大地,目光所对之处,正好与旁观者陵天苏对了个正着。
陵天苏头皮陡然一麻,他没有心,心自然不会乱,但在这漆黑的瞳孔注视下,他仍是有些紧张。
可反应过来后,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紧张,因为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位神帝之子应该看不见他才是。
谁知那漆黑瞳孔微微闪烁,那俊美的美容上竟然浮现出一丝微讶神色,“哪里来的半妖?也敢窥测神冥大战。”
陵天苏神情迷茫,半妖?是在说他么……
手掌下意识的抚上心口,此时的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无祁邪剑眉微微挑起,却不显轻挑:“你的心,不见了……不对,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是回梦者。”
他似乎发现一件极为有意思的事情。
回梦者,乃是一种极小的概率,接触到一丝未来意境,然后根据自己的梦境,灵魂脱离躯壳,脱离五行,脱离天地之力的束缚,以灵体状态,回到过去。
陵天苏眼睁睁的看着无祁邪的身体又虚幻一分,却见他丝毫不在意般的说道:“既然你我有缘,你又是第一个见到我长剑化碑之人,那么这碑中机缘,那便赐予你吧,还望你好好珍惜。”
他屈指一点,一道无丝毫杀意的剑芒落在陵天苏胸膛之上,然后消失不见。
他不在去看那意外闯入战场的半妖少年,重新将视线落在这片大陆之上。
面临死亡那一刻,他无比平静,甚至居然生出想要用仅剩的时间,去看看这个他重未接触的人间世界。
如此也未尝不可,他孑然一身,身无长物,一袭黑衣消失在这蛮荒之地。
随着无祁邪的离去,眼前景象逐渐崩塌,陵天苏隐隐感觉到,自己也即将离开这个世界,身体仿佛被无数无形的丝线牵引,将他带离远方。
陵天苏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他看到那一片片破碎的世界碎片,皆回放着无祁邪仅剩的生命。
一块碎片之上,无祁邪化作了一个普通凡人,在荒僻小村中成了一位教书先生,窗外趴着无数村间少女,痴痴观望。
一块碎片之上,无祁邪化作了一个简简单单的花匠。
一块碎片之上,无祁邪纵情山水之间,化作了一名历览群山好风光的游客。
一块碎片之上,无祁邪化作了一名市井间最普通的酒客,他喝着凡酒,看着落雨。
明明此刻陵天苏没有心,可面上却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他看得出来,此刻的无祁邪普通到了极致,不再是那位高高
在上的神帝之子,此刻的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轻松。
偶尔陵天苏会看到这样的碎片画面,由于无祁邪并按照规定时间堕入轮回,更残忍的杀害了同族,虚无神界派出了大量的神卫追杀。
而此刻的无祁邪,没了佩剑,不过是随意在凡间小摊上,花了两文钱,买了一把在普通不过的白纸伞。
他再度成为那个冷酷无情的无祁邪,面临昔日同族,他毫不手软,大杀四方,黑衣之上,不沾一丝血迹,反而是那凡间白纸伞,逐渐染红。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时而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时而化身杀神,大杀四方。
可他逐渐累了,当他看到兵荒马乱时代中,一位眼盲少女险些被士兵战马踩死,他救下了她。
不是动了恻隐之心,不过是刚好碰到,顺手为之。
少女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可怜无助,当他看到她眼眶中的空洞,微微一叹,撑开手中早已被神族鲜血染红的纸伞,替她遮住了这一片风雨……
他觉得……自己时候消失了。
他把自己的眼睛和纸伞留给了这位匆匆过客般存在的少女。
然后他的身体连同黑衣,如同冰雪般消融,化作点点星芒。
就在此时,那少女缓缓睁眸,瞳孔漆黑如夜,但她……却看到了光明的世界,以及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
他的眼眶之中,空洞漆黑,她顿时明白过来,这位神秘的陌生男子,不仅救了她,竟然还将自己的眼睛给了她。
看透了世态炎凉,人性凉薄,少女即便是在那战马马蹄之下,面临死亡也不曾流泪,不知是不是重新得了眼睛的缘故,泪水竟然不受控制的布满了整个脸颊。
她放声大哭,扑在了那位即将消失的陌生男子怀中,感受着他即将逝去的生命。
被一个小女孩饱了一个满怀,无祁邪失了眼睛的面容上,竟然闪过一丝无措。
这画面略显得有些可笑。
叱咤风云,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的神帝之子居然会在一个泣不成声的女孩子面前手足无措。
他笨拙抬起消失了一半的手臂,擦拭着她面上的泪水,却发现流淌出的泪水比他擦拭掉的还要多,源源不断,怎么也擦不尽。
他实在是对这个小姑娘有些没办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别哭了……我总是要消失的,那眼睛由你这存活之人保存,倒也不会消失,你不如替我好好保管这双眼睛。”
少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只是神情依旧悲伤。
无祁邪微微一笑,他突然发现,自从来到了这人间,他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他道:“其实你长的很漂亮,待我走后,你不妨找个水潭,看看自己,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是他在这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撑开的纸伞没了支撑,孤寂的落在了雨地上。
少女呆呆的看着被地上雨水打湿的纸伞,猛然惊醒一般,疯魔似的抱起地上的纸伞,将其收拢,然后视若珍宝般的抱在怀中,任由那瓢泼大雨打湿自己。
画面到此结束,眼前光明尽数被黑暗吞噬,恍惚间,陵天苏感觉到一只柔软小手,正擦
拭自己的脸庞。
睁开沉重无比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小姑娘正趴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冰凉的小手正在他的脸上擦拭着什么。
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他竟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情绪,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她是何人。
痛苦的闭上眼睛,无数记忆在极短的时间里灌入脑海之中,吃力的消化着这些记忆。
再度睁眼时,才认出这小姑娘是自己的妹妹叶离卿。
她瞪着木讷的大眼睛看着他,道:“哥哥,你哭了……”
陵天苏用手摸了摸脸颊,却摸到一手湿润,他不禁苦笑,这还真是一个令人痛苦的梦境呢。
他侧首看了看窗外,看似经历了一番漫长悠久的梦境之旅,而窗外的天空不过是灰蒙蒙清晨,还未天亮。
忽地,他好似猛的想起什么,右手猛然紧紧抓着胸口,知道确切的感受到那真实的心脏跳动,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心还在,那果然是梦。
“你怎么爬我身上来了?”
陵天苏看着自己身上的叶离卿,有些无语,上半夜你不是还睡在墙角落的吗?
叶离卿收回小手,翻身从他身上下去,侧躺在他身侧,说道:“半夜你好像做了噩梦,身体一直在发抖挣扎,还哭了,所以我……”
陵天苏失笑摇首,所以你就爬到我身上将我抱紧,以为他是做了噩梦,害怕所致。
刚欲说些什么,忽然发觉左手掌心微痛,仿佛被什么锋利之物割伤一般,左手从被子中伸出,举起不知何时手中多出的这一枚鳞片,透过晨光不可置信的看着这枚泛着青色光泽的鳞片。
陵天苏只觉得口中无比干涩,心中震撼无比。
这是青龙龙鳞!
那竟不是梦!
他竟然真的回到了上古时期,那记忆中的无祁邪,诸神,冥族,竟然都是真的!
不仅如此,他不过是睡了一觉,竟然不知不觉,一夜之间,他竟然突破了凝魂中期,正式步入了凝魂巅峰境界。
叶离卿亦是凝魂巅峰,她自然看出了陵天苏体内奇妙的变化,心中虽然吃惊,但却也没有想要一探究竟的打算。
她这位哥哥,本身就存在着许多秘密,就比如她刺杀他的那天,明明已经一脸穿心,必死的伤势他却没有死。
她下手素来精准,不可能失手,而且当时,她确实有命中要害的手感。
可事实,他不仅没死,还活蹦乱跳,私底下,她偷偷观察了自己的行刺小剑,剑身却有些烧熔的迹象,就仿佛被高温熔解了一部分一般。
对于此事,她从未像其他人提及过。
就如今夜,他莫名突破,手中离奇多出来一枚鳞片,这些,她亦不会向第三个人提及。
她翻了一个身,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便继续入睡。
陵天苏怔怔看着那枚青色龙鳞,手中冰凉的触感无不在提醒着他,这是事实。
回梦者……
(感谢剑主大哥的捧场月票还有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捧场月票,还有感谢已成为豪侠的徐远霞给出的意见。)
第一百七十九章:知情不报
陵天苏忽然想起无祁邪所说的那个奇怪词汇。
一夜离奇经历,他虽说肉身在此,可不知何种缘故,灵魂状态却脱离了躯壳,回到了一万年前。
还见到了自己父母,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神帝之子无祁邪。
杀死他父亲的,是竖瞳蓝色皮肤的种族。
而与虚无神界发生大战的那群冥族大军,其外貌特征,与杀死他父亲的那四人,正是一模一样!
原来他的杀父仇人,是冥族之人……
幽蓝的眸子划过一丝冰冷杀意。
冥族吗?
心头压力骤增,如今的他还如此弱小,天凰山的灭族之仇他都还没有那个能力去复仇,如今却又多了一个冥族,那可是连虚无神界都感到棘手的存在啊。
但他并不打算放弃,杀父之仇,不能不报!
北狐一族又如何?冥族又如何?只要他身体里的血液还在流淌,只要他还在成长,终有一日,他会将这数不清的血债,一笔一笔的讨回来的。
但是,无祁邪又与他有何关联?为何他回梦,会见到无祁邪的过往?
长剑,黑碑,大碑亭……
一幕幕看似毫无关联的事物,此刻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在了一块。
陵天苏心中猛然一震!
无祁邪以长剑为碑,永生永世镇压冥族。
……黑剑,黑碑!
那大碑亭里的黑碑不正是无祁邪的长剑所化吗?
在他灵魂回到一万年前之时,无祁邪那双看穿蛮荒盘古的眼睛,透过时空,看到了陵天苏,并将那一指剑意打入了他的心口之内,说是赠与他一段机缘。
他想,或许正是因为那一指剑意,将他引至了那里,万年无人可取走的黑碑,却被溯一取了去。
起初他还以为因为溯一是九重鸣幻铃器灵,通晓万物相生相克之法,所以那么轻易的带走了黑碑。
如今看来,那家伙,估计是完全凭借了他体内的那道剑意才带走的黑碑。
但是那碑亭,又是何人所造?为谁而造?
想到这里,陵天苏狠狠磨牙,这该死的溯一,竟然隐瞒了他这么多事。
黑碑是用来镇压冥族的存在,难怪那黑碑之下,毫无尽头一般。
他无法想象,没了黑碑,那深渊之中会涌现出什么东西。
一万年前的大战,历历在目,他可以肯定的是,自那深渊出来的随便一个冥族战士,或是说随意一只魔物,都能够随意捻杀掉他。
若是昔日万魔涌入大地的情景再现,那这里,便是人间炼狱。
一万年前,这片大地还只是蛮荒战场,并无人族生存此地,即便冥族大军压境,也没有让人族伤亡一人,再加上有无祁邪的及时镇压,这才免了这场浩劫。
可现在,这里不是蛮荒战场,而是繁花似锦的永安城,大晋首都。
他无法想象一万年前再现的情景,到那时,恐怕世上再永无大晋!
因为在这世上,没有第二个无祁邪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不由沉重如山……
他算是半个晋人
,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那样的悲剧发生。
此刻他已无丝毫困意,他缓缓闭眸,神识悄然散进腕间的九重鸣幻铃内。
溯一意料之中的消失得无影无踪,躲了起来。
看着眼前被一剑开辟出来的空间,陵天苏笑了笑,笑容无比深沉。
看来这九重鸣幻铃的上一代主人,也应该是无祁邪了,这横渡虚空的浩然剑气,除了无祁邪,还有谁能够办到。
而溯一原来的主人,自然也是无祁邪了。
好!很好!
陵天苏冷笑不断,这家伙,明知道黑碑离开了那片大地,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这次,他不打算和溯一进行沟通,独自来到那已经生长至了第三节碑竹的黑碑之旁,掌心贴在了刻满了神文的碑面之上。
那上面的文字,是无祁邪亲手刻画上去的,不用脑子去想也知道,那上面的文字是何等的珍贵。
可他却不想在留下这座黑碑,将它据为所有。
因为获得这大碑的代价,是整个永安城乃至大晋。
既然溯一可以间接的借助他体内无祁邪留下的剑意将大碑带离大碑亭,那么他自己,也可以将这大碑重新填入那无底深渊之中。
陵天苏闭眸凝神,牵引着心口那道剑气,真是一个奇妙的经历。
他出生至今,竟然从未感受到自己体内,原来留有一道无祁邪残留的剑意,甚至连以他心脏为老窝的凤凰灵体和幽冥劫火都未察觉出来。
直到如今,才贴切的感受到那道剑意的存在。
那道剑意沉睡了整整一万年之久,如今受到陵天苏的召唤,顿如万物复苏般,醒了过来……
“噗……”
陵天苏的两只眼睛,顿时化作了一蓝一金,蓝金色两道火焰分别在他眼窝中跳动着,这是幽冥劫火与凤凰灵体被惊醒了的现象。
那道剑意亘古强大,只因是无祁邪这般的强者留下来的,即便过去一万年,依旧让幽冥劫火与凤凰灵体感到了不安,那道剑意,即便是它们这般特殊的存在,也会深深忌惮。
那道剑意,足矣让生命力强盛永不熄灭的两道火焰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中。
它们畏惧……
它们不安……
它们想要逃离这具身体……
可这具身体的主人是陵天苏,他又怎会让他们轻易的离开自己的身体。
一道意念传出,他与这两道火焰早已是心意相通,简单明了的意思顷刻之间便传达而出,示意这道剑意不会伤害它们。
幽冥劫火与凤凰灵体这才停止了躁动不安,在他心脏处,重新归于平静。
在他眼窝中跳动的一蓝一金两色火焰也渐渐熄灭,瞳孔修炼恢复成了幽蓝眸色,他努力的引导着这道剑意,将其气息引至黑碑之中。
“嗡嗡……”
黑碑有所感应,竟然发出欢愉的震动之声,好似经历了漫长的岁月,等到了自己的苦等之人一般,激动至极。
陵天苏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之色。
他明白,在这大碑之中,存在着一把漆黑长剑,却不曾想
那剑早已通灵。
心中微微黯淡,心道:可惜我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
你要等的那个人,早在一万年前就消失在了这个世间,他不会再回来了。
大碑虽然通灵,却怎么样也不可能感受到陵天苏内心的想法。
它只感知到了那刻骨铭心熟悉的剑意,它支撑了一万年,时时刻刻履行着自己的使命,同时也孤独了整整一万年。
它本是厮杀在战场上的神兵利器,但是为了完成无祁邪交代给它的使命,它最终藏锋万年,这么一等,就是万年刃不出鞘。
对于这点,陵天苏只能说句抱歉。
因为他不会拔出这把震世之剑,他还需要它保持这副黑碑模样,镇压冥军。
于是,他向这大碑下了一道命令,大碑抑制不住抖动的兴奋逐渐冷却,听懂了他的命令。
他不再兴奋,对于无祁邪的命令,他一向是毫无意义,无条件服从,即便他永生永世不会带它离开,只要是他的命令,它就会为他达成。
“臭小子!你这混蛋小子!你在干什么?!赶紧给老子住手!”
一直像缩头乌龟一样藏起来的溯一终于跳了出来,冲着陵天苏就是一顿臭骂。
这大碑可谓是他的心肝宝贝疙瘩肉,如今陵天苏要对他的心肝宝贝疙瘩肉动手,他那里还藏得住。
陵天苏冷冷的扫了一眼在光团里气的浑身发抖的溯一,心中冷笑。
溯一手脚并用的趴在大碑上,竟然耍起了赖皮。
光团之中居然还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扒拉着陵天苏贴在碑面上的那只手掌,十足的小孩撒泼模样。
那只大爪子似猫非猫,似熊非熊,看起来竟带着一丝憨憨的感觉。
只是那爪子看似显得有些笨拙,但爪锋尖端有着钢刀般的锋利,在扒拉陵天苏的手掌之时,竟在他灵体之上留下浅浅白印。
陵天苏眼角直抽,这货的本体究竟是个啥子玩意儿,呃……如今看来,反正不会是个人就是了,他毫无商量余地的说道:“这大碑我要带走。”
“不给!这是我的!”溯一嚎啕大哭,继续发挥他的撒泼本领。
陵天苏丝毫不为所动:“这碑竹已经生长至了第三节,共有二十七节,这二十七节碑竹,你拿走。大碑,我带走。本来一开始我是答应陪你去大碑亭,主要目的就是取得碑竹,带走大碑也不过是你自作主张顺手而为,如今碑竹你已经得到,但是那大碑亭没了大碑的镇压,其后果……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溯一此刻还抱有了一丝侥幸的心理,认为他依旧不知事情真相,只是有些怀疑,所以这才来诈他,嘴硬道:“那大碑亭不过是个寻常的古代建筑,唯一特别之处也就是历史悠久了些,但这大碑确实是个好东西,那底下的洞洞不过是看着深了些,其实没了这大碑,也不打紧……”
“那底下镇压的冥人也不打紧?”
陵天苏冷冷的打断他的解释。
溯一全身猛然僵住,“扑通”一下,竟吓得从那大碑跌了下来,摔成一个光团肉饼形状。
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