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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燎     我是半妖txt下载     我是半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本尊想小妖儿了

    幽冥目光阴晦如酿风暴怒雨:“短短万年,昔日那些忠于帝子的旧部一一被瓦解分崩,一场轮回,血婴鬼树,神界流传出帝子埋骨于三途河中,成为食骨灵盒盒内收藏白骨之一,至此,名下势力尽散,归于往生名下的帝子旧部数不胜数,笙儿觉得无祁邪不可能再重回神界,为父却恰恰不这么认为。”

    幽冥缓缓起身,走至窗棂旁,看着窗外流云卷动星光,万古星空长夜之上,王座空悬。

    “神界这番光景,我已经看了三十多万年,早已经看腻了,若非坚信无祁邪能够再次创造奇迹,你以为为父还会在意着区区神尊之名,拘束于这九天之上不成。”

    幽笙哑然无声。

    幽冥谓叹道:“昔日旧兵不再,待他回归,笙儿你难道是想让他背后空无一人吗?”

    窗外天空飘起的细碎的星沫光辉,洒入窗棂,落入她清亮的黑瞳之中。

    幽笙缓缓垂敛眼眸,袖中的素手紧了松,松了又紧:“父亲的意思是……”

    幽冥目光落入星海之中,神情冷漠:“莫要插手灵界之事了,太苍古龙,事关天下苍生,你若身陷进去,即便是为父倾尽整座星域之力,也难以保你了。”

    幽笙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声音微颤道:“太苍古龙的存在,果真是连父亲这样的人物都不可触碰的大禁忌吗?”

    幽冥缓缓阖上眼眸,道:“十亿万年前,天地尚未初开,不分七界九州之说,混沌世界,远古大荒之主宰,共分九神,古神卷轴并未记载这九神之称号,只知九神皆为不死不灭入圣之大造化境界,不死不灭……”

    幽冥轻呵一声,眉间浮现出淡淡讥讽之意:“可是在当今七界之中,笙儿你可曾见过九神半分气息踪影?”

    幽笙心头震撼,一时难言。

    幽冥缓缓吐出沉重的声音:“那是因为九神,皆被两朵自虚无中诞生的花夺去了存在。”

    幽笙遍体寒凉,幽冥简单一言,却是激起了神女心中最深的恐惧。

    九名入圣的混沌氏神,就这般淡描轻写地被两朵花抹杀了。

    幽冥转目望来,黑漆漆的眸子如渊似海:“两朵禁花,其中一朵,被龙所食,自此,此龙后裔诞生,必衔莲而生。”

    “既然当为禁忌,可毁,不可护。”

    幽笙张大嘴巴,哑口无言。

    心中再无了半分重新下界之心。

    ……

    ……

    苍山披雪,残红如大地一抹余烬红妆。

    南方明烛,映着经冬不凋的寒松分外孤寂。

    连绵山脉,有红盏明灯映雪,远远望去,宛若一段极长的红线,没有尽头般编织出了苍山白雪的绯红昳丽。

    观龙山,太古妖尊所居之地。

    没有人间皇宫那番金碧辉煌,琉璃宝瓦的奢靡气派景象,但却是以明灯妖火点路而行,更显大气灵秀。

    黑山白雪,明廊山亭。

    日头早已偏西离去,天

    色渺茫暗远不可见。

    明灯耀耀,苍怜一袭滚金烫边黑裙卧于山亭美人榻间,夜雪寒风拂过她的眉眼衣衫,便余一身寒霜凉意。

    寒亭之中,地面一处安放着烧得正旺的火盆,火盆边缘放着几块冬薯,烤得薯香四溢,暖甜的薯汁从开裂的褐皮中如蜜般渗出,不必以舌品尝,便已知晓此薯必然过分软糯香甜。

    冬薯已薯,苍怜却无心去食,她恹恹无情的目光掠过寒亭以外的那名青衫墨影上,绝美面容没有一丝表情,火光映着她漆如长夜的眼眸。

    不言不语间,她的气质无疑是绝世倾华的冷傲孤霜。

    那名青衫男子踏雪而来,面上带着温醇的微笑,衣带轻飘,发冠染雪,虽着凡衣,却也难掩那骨子里的仙神气质。

    他及有分寸里走近寒亭十步以外,便顿住脚步,低头看着雪地间属于自己的那道影子。

    神明之影,落入凡尘。

    虽雪洁白承影,他仍觉已染尘埃。

    男人面上挂着比夜风要温煦的笑意,缓声说道:“托妖尊之福,这是本君第一次身着凡人服饰,说实话,感觉就像是将一件丑陋低贱的野兽皮囊撕下套在了身上一般,让人真的很想现在即刻完成任务,离开这红尘浊世啊。”

    青影飘绝,阿绾安静立于寒亭一角,抬首看着头顶亭梁上被寒风吹冻残破的一张蛛网,

    飞蛾已然落网而亡,而编织陷阱的蜘蛛却也未能一尝落网美食,僵硬冻死悬挂在了蛛网之上,被夜凉寒风吹得孤寂飘摇。

    如若不是为了猎捕飞蛾,蜘蛛躲在温暖的洞穴之中,强忍下腹中饥饿,静候暮雪春分时节,那么是否,就不会死于这场冰雪寒天里了。

    听到男人那看似温和客套,实则暗藏森然杀机的声语。

    阿绾缓缓摇了摇头。

    很显然,这种假设并不存在。

    对于生活在黑暗毒穴 里的毒蛇蜘蛛而言,腹中的饥饿与心中的**,永远凌驾于寒冷生死之上。

    对于男人的暗讽之言,阿绾青瞳荡漾出比明灯还要柔润的光泽,甚是纯良无害地轻声一笑:

    “神君大人不爱穿衣倒也无妨,脱了便是,山上人少,没人会在意大人如此癖好与丑态的。”

    用如此无辜且正经的表情,说出这般刺人之言,一时之间倒也真不知她是在认真奉劝,还是暗藏讥讽。

    总而言之,男人只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心情又堵又闷。

    他淡淡瞥了那名女子一眼,青衣白裳,鸦羽墨发,眉眼间干净出尘的气质竟是尤胜仙人,哪里还有半分俗世妖气可言。

    可就是这么一个干净纯良的女子,在男人皱眉注视打量下,她转身缓缓蹲下身子,不顾如青莲般散开的衣摆垂落于地,被尘灰脏染。

    素净白皙的手探入火盆外侧,也不怕烫地拾起外衣已经烤的焦黑的冬薯。

    蹲在地上,眉眼认真,含着一丝专注的笑意,细长白皙的手指尖尖优雅地拨开焦黑薯皮,如瓷器的白皙指尖顿时黑染一片。

    拨好冬薯,又从腰间取出一方干净青帕将冬薯裹好,视亭外神明于无物一般,将手中冬薯递给美人榻间的妖尊大人。

    她眉眼乖巧温顺的蹲在她的面前,睁着一双青漉漉的竖瞳,暖声说道:“师尊,吃薯。”

    榻上的妖尊美人就像是一只慵懒优雅的大猫,姿态散漫地殇开眼帘,低头以红唇轻咬软糯香甜的薯肉,犹如雁衔丹霞。

    只是她显得食欲不怎么高涨,咽下口中软糯的甜腻,便不再继续,一副食不下咽的忧愁模样仰回美人榻间,细白的手指捻来雪白的绒裘覆在自己玲珑有致的娇躯上。

    睫翼之下,那双极夜黑眸稍稍垂敛于夜下阴影中,神色恹恹地轻瞥了亭外那名尊贵神君一眼,眉眼间的轻视与怠烦丝毫不加以掩饰,她将阿绾冰凉的手腕推了推,像一只厌食地小动物似地蜷在绒裘毛毯里。

    阿绾一副乖巧好脾气的模样蹲在地上,看着榻上的女子,言语温柔道:“师尊可有些日子没有好好吃饭了。”

    她慵懒惑人的嗓音被夜间风雪吹得微寒冰冷:“本尊实在是食之无味啊。”

    修长的手指在雪白绒裘变层的暗色绣纹上绕着圈圈,那是绣纹赫然是一只狐狸的模样,妖尊大人一声轻叹:“两年了,两年都没有吃到鲜嫩可人的小妖儿一口。”细长的指间忽然揪紧了绒裘毛毯间的狐狸。

    她幽幽一叹,目光如月色般迷离:“本尊想他了。”

    阿绾面上终于崩不住那好脾气的模样了,额角一根血管跳了跳。

    比起妖尊大人对那只小狐妖的念念不舍,食髓知味,阿绾对他可谓是万分不爽,厌烦无比。

    若非不是因为这只臭狐狸,她早就可以带着苍怜离开,借助她身为太苍古龙的力量,打开龙冢禁地,得到自己的想要之物了。

    又何以在此白白浪费时间,守着终日寂寞空虚,只知想男人的无用妖尊大人整整两年时间。

    因那双生咒骨所缚,契约关系,她幻化三千分身可落于各方界域谋夺道大事,可本体却难离此境,对于她未来所图之大计,有着极大的延缓之势。

    如今,就连神界的人都来了,阿绾虽是依靠大轮明宫,自然不惧有生命之危。

    但是如今面临着煌煌诸神,她隐藏的身份极有可能露出痕迹,一旦弑神者的命格暴露,她将会成为神界头号的追杀目标。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麻烦了。

    压力危机重重之下,阿绾面上不见任何沉重之色,面色依旧如常。

    被两人冷落无视良久的神君大人慢慢眯起了眼睛,夜风中呼卷的雪花不再迎风落下,雪片锋芒地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悬于空中,冰冷肃杀。

    苍怜倦倦抬起素手,他以气场改变的天地之势轰然一散,漫天如刀锋满冷冽噬人的雪花噗噗噗,无火**起了黑色的炎火。

    冰冷的空气里,霜寒不复,而是被一种极为恐怖的高温所焚,空间都经受不住地微微扭曲起来。

    苍怜半撑起身子,目光微寒地朝他看去,面容冰冷厌烦,道:“真烦人啊,除了小妖儿,其他乱七八糟的阿猫阿狗本尊皆不想多看一眼啊。”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小妖儿不要太猛鸭

    被称之为阿猫阿狗的男人终于失去了身为神君的全部风度与素养。

    他面容一下子变得无比阴沉:“吾名涼禾,九天西神白道宫神君!”

    对于这位孤高不可一世的神君大人,苍怜眼神逐渐凌厉如刀:“这里可不欢迎神界的人。”

    涼禾冷然一笑。

    在他身后,有十万天兵横贯于九天神云之上,熠熠的银甲比雪还寒,比光还耀,几乎占据大半边天空。

    甚至连诸神台一角,都宛若一只巨兽的一角峥嵘,破开云层,漆黑的山体给人带来莫名的威压。

    “妖尊大人可真是多心了,若非神尊有令,我等也不会以如此洁净非凡之躯,踏足这片凡污之地,只不过今日,还请妖尊大人乖乖跟我等走一趟,刑天门的神官们可是对妖尊大人你静候已久。”

    男人面容间的笑意缓缓消失,目光映着黑色炎火,眼瞳外围那一轮金色瞳印也宛若被黑炎的光吞噬得黯淡了些许。

    他冷声道:“若是妖尊大人配合的话,此山生灵无辜,我等生而为神自然不会滥杀无辜,可若是妖尊大人硬要反抗的话,天神一怒,可不仅仅是伏尸百万就能够简单收场的。”

    “是吗?”苍怜淡然一笑,微笑之间,凉亭熊熊燃烧,漆黑的火焰无声地带去了凉亭的存在。

    她黑裙如夜云遮星,四野漆黑火炎无法照撤长夜,却能够烧出人们心中最深沉的恐惧。

    她踏破火焰,裙摆卷动流火,目光莹然含着冰冷肃杀:“那你又可知,妖尊一怒,可伏神千万!”

    涼禾眼中戾气大生:“狂妄妖邪!区区神游,也敢妄下狂言!找死!”

    皇天之上,主宰万物之神灵皆因苍怜一言,眉心星砂愤怒闪烁,雷霆怒然隆隆而起。

    万里重云之中折射出万丈神辉,神辉照耀山川雪峰,好似天罚之力降临凡尘,将威严耸立的自然山脉无声无息的消融大半。

    “区区神游?”

    苍怜极黑的眼眸忽然变得妖异起来,眉心不存星砂,一朵黑莲火焰状的印记醒目地烧现而出,带着焚尽世间万物的冰冷残杀之意,灵天神都不由为之胆寒不已。

    见此印记,涼禾神君面容大骇:“堕神印记?!竟是堕神印记!”

    堕神,堕神。

    唯有先成神,方可堕。

    妖尊既为妖界至尊,那自然生而为妖,与神灵并无瓜葛。

    纵然是当年帝子座下的太苍古龙怨古,实力强悍甚至凌驾于神尊之上,可即便如此,怨古仍非神灵之躯,而为妖龙大罪。

    可是眼前这只年幼的、远不及怨古强大的太苍古龙,竟然会有堕神印记。

    涼禾心中悚然。

    难怪万年之间,太苍古龙以妖躯活跃与妖、灵二界,却无一人知晓其本体存在。

    原来是有人以神印加持,遮掩了天机恶罪。

    是谁?

    天底下还有何等人物竟然能够骗过诸神之眼,将一名大罪太苍古龙掩藏得这般完美。

    他遍体冰冷,简直不敢想象,若是再放任拥有堕神之印的太苍古龙再度过万载岁月。

    那么

    其威胁对于神界,又是可怕到了何种地步。

    堕神者,唯有施以神印者,方可施以惩罚,心念一动,便可让其魂焚尽灭。

    但同样的,堕神者印记不除,体内神印不灭,虽未堕神,却也仍为神族。

    眼下这番局面,堕神印记无疑成了她最好的保护。

    苍怜感受着眉心的滚烫,目光冰冷,心中却是有些微微疑惑。

    今日盛怒之下,所显黑莲妖火印记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其实这种怪异现象早在两年前她便有所感应,只是远不如今日这般强烈。

    在无损无伤的全胜妖尊时期,她常召唤黑莲妖火迎敌,却无半分今日这般神力充盈之感。

    追溯根源,似乎是两年前与她的小妖儿分别之际前夕,她黏着他可劲儿撒娇要他帮忙弥补自己遗缺的妖魂。

    原以为在苏邪,冰块脸随时有可能撞破的情况下,她家脸皮薄的小妖儿必然会严厉拒绝,让她滚一边去。

    却不曾想,当时的小妖儿真的兑现了一日‘二十’的承诺,格外大胆主动地将她拖进狐狸洞里,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狐狸人身各种姿势都试了一个遍。

    素来对他胃口极大,曾强迫要他四日都不知疲惫的妖尊大人第一次吃撑得不要不要的,久久不能消化。

    起初还以为是小妖儿馋她身子,黏糊起来就舍不得同她分开了。

    直到后来几日,她炼化小妖儿留下来的满满纯阳之力后,却是发现自己体内似乎有一颗深埋已久的小种子,经过滋润灌溉,获得新生,破土生出嫩芽印记。

    至此以后,她眉心的妖火印记,似乎多了一些与平日里大为不同东西。

    反射弧长得惊人的妖尊大人,沐浴着风火,怔怔摸了摸眉心滚烫的印记,忽然反应过来那夜小妖儿的勇猛。

    原来不仅仅只是为了满足她,更多的竟然是对她的担忧与保护。

    黑炎之中,冰冷肃杀的俏颜蓦然红了,方才还杀气腾腾,一副屠戮诸神的杀神君王模样。

    此刻气势却是骤然一变,绣着黑莲的小鞋子娇羞无限地踢了踢雪地。

    “真是的,小妖儿这是想要磨死个人家嘛~生死绝杀之际都能够让本尊感受到你炽热强烈的存在,真是个妖精。”

    那一声软乎乎的‘妖精’,当真是唤得比红薯还要软糯腻人,缠绵悱恻。

    如此绝杀紧张之际,忽如其来的画风转变让那名神君都不由一怔,傻眼了。

    阿绾扶额望月,有一种转头就走的冲动。

    山风冷雪难卷火炎热浪,天上神辉被黑炎扫中,两方相消。

    苍怜随手将鬓间一缕秀发绾至耳后,面容间的红霞未散,漆黑的眸子倒映出诸天神佛的万物景象。

    她微微侧眸看了阿绾一眼,忽而笑道:“好阿绾,你喜欢你师公吗?”

    面对这笑容,阿绾心中莫名一紧,眼眸微眯,随即立刻展开盈盈一笑,端得一副少女含春的模样:“嗯,喜欢得紧。”

    苍怜听了此言,微微颔首,抛出一块玉牌给她,道:“嗯,喜欢的话那就去寻你师公吧,日后就由阿绾为师公暖床了,是阿绾你的话,师尊不会太醋。”

    一脸大方地下着逐客令。

    阿绾好没气的暗自翻了一个白眼,看着师尊大人一脸大方说是不会太醋。

    不会太醋那不是还是会醋吗。

    有本事您老人家一点也不醋了,再来让我试试为您再戴一顶青莲羽冠好了。

    但她又何尝不知这是一种变相保护。

    十方天生,临兵在此。

    即便她此刻逃离下山,诸神之战也绝对会受其波折,此刻唯有凭借妖尊玉牌,破开两界结界,逃至人界,方可无恙。

    当然,这是对于阿绾而言的唯一活路。

    可是对于天净绾而言,虚无神灵倾覆灵界降临又如何。

    十方神君围困观龙山又如何。

    背后有正统神尊窥视又如何。

    她自信在这样诸神天罚降临的困境之中,她有一百种可以安然脱身的方法。

    当然,前提是她的真实身份不得曝光。

    那日云海之中的男人,给她的感觉十分危险,而且她能够隐隐感知到,那个男人对于弑神者的事情十分感情兴趣。

    她有预感,在这些星域神灵背后,必然有那个男人的暗影在背后默默窥视观测。

    今日,虚无神界大半神官、神将都临身至此,如此大的阵仗而且皆是冲着苍怜而来。

    她不知因何会毫无征兆的让苍怜是太苍古龙,身含禁忌的事情会突然走漏消息。

    但她清楚知晓,今日,她能够全身而退不假。

    但是苍怜……

    很显然。

    不能。

    即使有神魂识海中的灭世妖莲最为最强底牌,守护其身,可正因灭世妖莲的存在,故而引来神域惊神杀令。

    可见背后之人,诛杀苍怜之心有多么的强烈。

    即使隔着四野长风,万里铅云都遮掩不了那人势在必得的决心。

    阿绾青色的竖瞳幽幽流转之际,倒映着苍怜转身面向诸天神佛时焚沐着黑炎的倾世之姿,她眉眼间的盈盈笑意一点一点的收敛起来,最后眼瞳之中盛满浓郁化散不开的冰冷黑暗。

    天空之上,一道雷霆之声炸响,天空大地剧烈晃动,乌云滚滚之中,一道漆黑闪电破开云霄劫火,落入山体之中,将绝巘大山直接劈开两半。

    苍怜朝着断裂的山体伸出手掌,隐没于山体之中太古剑破空而出,凛寒的剑身扬起千丈山泉瀑布,清冽的水光之中,映出她一双肃杀的眼。

    妖尊苍怜,厮杀于蛮荒战场已有千年,何等危险致命的围杀死境不曾经历过。

    不同寻常的死战经历多了。

    对她而言,那便是很平常。

    太古剑落入掌中,烈烈黑炎沿着剑身寸寸燃烧,苍怜笑道:“那就让我这位区区神游境的渺小妖尊,来试一试你们天上尊贵神祗的骨头有多硬了。”

    涼禾简直不敢相信,如此幼龙,在面临诸神的磅礴恐怖威压之下,竟然还能够笑得如此轻松。

    苍怜剑锋朝天一指,于是整个天空便燃烧了起来。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推演成局,回首已入局

    她那双极夜的眼眸仿佛被天火点燃,眼瞳深处似有炎浆流动。

    她一手指天,一手点入眉心,天空之上骤然形成一道巨大的黑色火莲。

    莲生九瓣,妖炎之力在莲瓣绽放间肆虐翻腾,电闪雷鸣之中,映照出了天上每个神明苍白惊骇的脸。

    “果……果真是应了那诅咒预言,衔莲而生的黑龙,有着屠神之力。”

    青衫神君眉目被冰雪吹打成了一片惨白之色,唇角微微颤抖,手指指着天空那不祥的禁忌之花炎。

    陡然间,天旋地转,眼前视线陡然翻转。

    只听得咕咚一声。

    他骤然发现脚下所站的污浊大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跟前,脸颊贴着冰冷刺骨的积雪,有着温热的液体在泊泊流动。

    咦?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倒下。

    这是涼禾意识散灭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苍怜剑锋在尸首分离的高贵神君身上轻轻一点,火焰顿时卷动起来,如一只贪婪的恶魔,将其身躯飞快包裹。

    当她迈过那具燃烧的尸体后,洁白的雪地仍然洁白,渗入雪地里的神血已然不见一丝,再也不见涼禾的半分气息。

    震慑千古的神君涼禾,就这般被人轻描淡写地夺去了性命。

    天空苍云之上,诸神开始蠢蠢欲动,焚世的愤怒犹如浪潮一般,倾覆而来。

    熠熠的银甲开始从天空之上倒坠而下,犹如天上银河之水倒灌如灵界之中。

    煌煌神威,又该如何去挡。

    苍怜洁白美丽的容颜开始裂出一道道漆黑如魔蛛般的裂痕,漂亮的鳞甲从她手背脖颈间蔓延生长。

    她欣长的身姿倾落于皑皑白雪之上,可雪地间的影子却是磅礴如夜幕如山峦,仿佛将整个世间大地都笼罩于影下。

    而那影子的形态,赫然正是一只巨大黑龙含九莲的圣然法相。

    孑孑独然,战天上诸神。

    大战,瞬间爆发。

    一刻也未曾停歇的山风陡然变得愈发凛冽寒森起来,将地上的雪周卷成千道重白雪幕。

    天地变色,顷刻间就将苍怜的背影卷吞了进去,唯有地上黑色龙影,遮埋大地。

    阿绾并未就此离去,她立于寒亭不复的雪崖之巅,青色裙裾不断被风雪撕扯得猎猎作响,湛青的竖瞳里翻滚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邃思绪。

    烈风卷起细碎的雪沫,沾濡在黑如鸦羽的墨发间,犹如凄凄冷冷的点霜白薇。

    被巨大黑龙影子所遮掩的黯淡光线下,她眼底的一切情绪都隐蔽在了纤浓墨羽的睫翼下,看不出半分端倪来。

    纵然是天生衔莲而生,龙体强悍亦如古神。

    凭借妖莲之力能与诸天神佛为之抗衡一二。

    太古大妖之名,从来都不是被世人白叫的。

    可是阿绾心中十分清楚,对于亘古悠远的古老圣灵龙族而言,万年龙龄,在龙族之中,不过是堪堪成年的时节。

    对于灵界众生而言,苍怜是古老强大的存在。

    可是对于龙族以及这些神明而言,她仍是年幼。

    神游境,究竟能够支

    撑她体内那朵妖莲肆虐屠神到何时,这一点,无人能够预判得知。

    七界禁花,唯有曾经回归混沌的远古入圣九神清楚见证过禁花的全部峥嵘气象。

    其神秘程度,足以与弑神者命格比肩。

    阿绾手掌轻轻翻转开来,白皙的掌心里凭空多出一张修罗恶鬼面具,色泽惨白狰狞的面具上绘着颜色鲜艳的油彩,黑漆漆的面具眼洞宛若在无声诉说着修罗一族的残酷与无情。

    分明是一具死物面具,可面具上描绘刻印出来的五官没有任何表情,透着沧桑的绝情冷漠。

    天空之上轰鸣巨震的空间波动传遍万里,四方有灵界修行者急急赶来。

    有凤陨宫宫主沐雪而来,却隔山遥望,不敢接近。

    有暗渊殿年幼的猫儿殿主,携着黑压压的万军殿暗之侍毫不犹豫的加入了这场逆天伐道的战局之中。

    漆黑的巨镰在挥舞之间,大地震颤,暗气裂天,虽然执掌圣镰者尤为稚嫩,可战意之凛然,决心之坚定,竟是丝毫不弱于天上的每一位神灵君官。

    鲜红的穗子缭绕在阿绾修长瓷白的指间,她抬起手掌轻轻在冰冷的面具上覆面而过。

    面无表情的面具露出一个讥讽扭曲的狂笑表情来。

    阿绾神色漠然地看着面具,只觉得这副狰狞神态就是她此刻的脸,内心的真实写照。

    她藏于黑夜之中的弑神者,有着坐镇修罗神殿那鬼神不言的心计与谋算。

    正因为她足够果决善断,她能够将自己眼波之中的绵绵情真意切慷慨以示该示好之人。

    她生来便经历百苦磨难,当她还是雪地里妖狼利齿之下绝命逃亡的那个小姑娘的时候,满身血污的她,正是年少,尚未被这个浊世所染。

    直至死于蛇口之下的那一刻,她都是一世善良,从未做过沾染血腥的阴绝之事。

    可是人间疾苦,却一样都没有放过她。

    世上千般好,活着万般难。

    她舍弃过往的姓氏,伴随着阴谋与死亡而生,她足够冷情,知晓如何完美正确的活着,获得自己想要之物。

    她清楚看透人们喜欢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即便是那位以杀戮鲜血证道的妖尊大人亦不例外,却是强大的人就越是害怕孤独。

    她们想要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那她就将她们想要之物,完美的呈现双手奉上。

    当年河畔火刑架上,苍怜将她救下之际,看着那双黑如长夜却异常明亮的眼睛,过于清澈。

    清澈得她清楚知晓在她被救下的这一刻,其实真正被救赎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那位高高在上却一生孤寂的妖尊大人。

    相伴多年,她清楚知晓苍怜心中所求想要之物是什么。

    聪明如她,能够极尽温柔自然地将自己一颗不加以掩饰的心掏出来给她瞧。

    时间万物皆可贵,唯有真心不值钱。

    一颗被她利用得淋漓尽致,虚伪得快要沤烂贱入尘埃里的心,能够无极所用,何尝不可。

    对于她而言,世间百人百事,无非就是两个选择。

    可利用,那便耐心周旋。

    无用废子,那便不再多加施舍一个眼神。

    那么

    问题来了。

    当下的苍怜,与她而言。

    又是哪一种。

    天空之上,战况愈发激烈,神灵如陨星般滑落,跌入大地尘埃之中。

    那位手执圣镰的小猫女也已经化为了吞元兽的完整姿态,可身上的伤口可见削裂断骨。

    倾覆遮掩大地的那道如山峦般的巨大漆黑龙影,如雾霭一般轻缓游离,却始终保持着不灭的形态。

    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缠绕着面具系绳上鲜红的穗子,阿绾冷眼旁观,不徐不缓的眼眸深敛无波,看不出丝毫起伏,只有诡秘莫测的深邃谋算。

    究竟要如何抉择。

    是稳守以退,静待妖尊陨落亡归,双生咒的契约自然而散。

    她便如一滴毫不起眼却附着能够改变一切的毒汁落入七界那片汪洋大海之中,再也无人能够推演出她这位弑神者的真正身份,将整个天下慢慢蚕食。

    还是说,继续利用苍怜身为太苍古龙的身份,开启龙冢之地,获得那无人可知的禁忌力量,可在短暂百年间,巅峰七界,成为新圣时代唯一的主宰者。

    看似难以抉择的选择,对于阿绾而言,似乎选择并不艰难。

    因为她足够冷静,能够以不偏不倚的推演方式推演出来最为正确的结果,得到自己最应该得到的答案。

    她的推演方式一直都很快。

    答案结果很快在心中定型。

    就在这时,余光之中,闪熠出了一道微弱却极其刺眼的光。

    那是一名宛若不如花甲之年的老者,有万古河域的星河之水被月色洗练千万年,干净冰冷,玄霜浓重地在他枯瘦的手掌之间凝聚成一颗银白色的眼球。

    他屈起手指,似乎想要将这颗璀璨的银白眼球往大地上的那道漆黑亘古的巨影上弹射出去。

    泠泠微寒的银链冷音在黑暗中濯濯响起,白皙纤细的腕间宝石坠势与银链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手掌再次覆在修罗鬼面之上,展开之际,修罗鬼面上的狰狞扭曲笑容不知不觉间,化作了一个悲伤哭泣的表情。

    银色眼球落下。

    她青色广袖轻舞,掠出一道绯红的锋利光芒。

    不等那颗眼球落入大地,在半空之中,两股力量无声交接。

    天空之上的老人一只眼眶直接飚出一道鲜血,左瞳已残,漫天银屑,那是水域万千星辰银河凝缩成的精华碎芒。

    若是落入尘土,可让整个灵界迎来冻结万物山河的冰川死寂时代。

    包括让地面上的那只巨影,永眠冻结沉眠。

    可是此刻,银色璀璨不复,只有星辰如屑的盛世美丽。

    这一刻,所有天神的目光,都朝着雪地间,那名青裙无声舞动的美丽女子身上。

    阿绾身体似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唇瓣染着丝丝嫣红,如含一瓣地狱里开来的凄艳胭脂花。

    她没有抬首去回应那些来自九重天上神灵们凝重的注视目光。

    只是低头看着掌上哭泣的鬼面,如湛青宝石般的竖瞳色泽由浅转浓,表情更是难分悲喜。

    裙裾被雪花卷猎,她长长一道清绝身影,此刻竟是说不出的绝世静邃。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逆徒啊!

    素手轻抬,将修罗面具歪带在发间一侧,她朝着诸天神明以及那个熟悉的身影轻轻一笑。

    风雪凄迷,天地间,为她一人妖娆灼眼。

    这一刻,她忽然发现,方才心中所得的答案,她竟已是忘记。

    但这些,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

    看似清澈明艳的眼瞳深处,那抹浓如死墨难以划开的阴影,随着她扬眉一笑,轻挥游离,墨影散去,簇起一道光来。

    推演严密的棋局,被她拂袖哗啦啦地大乱一地。

    看着满盘乱局残棋,心中唯一清明的竟是……

    在整个推演过程之中,她一息一刻,一丝一毫,都是在以阿绾之名自居。

    那个印入灵魂的天净绾之名,竟是无了半分踪迹。

    原来如此。

    这是她的师尊。

    她手把手欺负了一辈子还不自知的傻师尊。

    她这般傻,给她欺负哄骗也好,算计谋利也罢。

    她这般精心算计欺负了一世的人,这群腌臜之物,连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九天之上,惊雷炸响!

    撕开了苍茫长夜,天上十方闪电如战神鸣怒,炽白的耀目之光照亮了她掌心无言哭泣的修罗面具。

    眉心有着银白妖火灼灼燃烧,烧成一道古老神秘的印记。

    苍穹藏眼,风云变幻的万象千机中,那双无人可窥的沧桑双瞳倒映出阿绾眉心的印记,一闪而逝。

    “又……又一道神印!”残目老人声神俱颤,眼眶中的鲜血愈流愈快。

    阿绾浅笑嫣然,指尖轻抚眉心,勾勒出一道未灭的残焰妖火,目光却是冷极凉极。

    她立在大雪山崖之上,身前是光,身后为影,她就像是行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的王,指尖朝着老人虚虚一点,轻笑道:“你以为你要杀的人,是谁?”

    轻轻一言,如风雪中无根的轻尘,淡淡殇起,淡淡落下。

    而那名老者也随着这淡若轻尘一言,五官之中疯涌出强烈的银白妖火。

    瞬间将他整个人吞噬,甚至连惨叫都不能,就已经化成天地间的余烬劫火。

    诸神的厮杀声陡然安静了一瞬。

    那是天上幽冥神尊座下的河神老人,司掌星水之力,体内蕴藏着三千神辉皆是由星河之水所化。

    只要天上星河不灭,这副身躯便可用不枯朽,即使将他扔入阎罗业火之中,此身也是难以被焚灭。

    如今,那名妖族女子,一道妖火点出,竟是将他烧得干干净净,这是何等可怕!

    无人知晓,此道火焰看似妖火,实则是以阿绾眉心神印所掩去真实气息,为大轮明宫十万天体支柱之一的天襄坏火柱所化。

    远古时期,星河海水倒灌于星域神界,迎来神族也无力的冰川时代,是以有九神之一,召出天襄坏火柱横于神界星空之内。

    炎炎天火焚烧万世,顷刻之际引燃奔流,将那决堤的星河海水尽数焚化,从而避免神界覆灭一劫。

    天襄坏火,专克星河神水。

    当然,这一点阿绾并不敢将此火真身暴露,而眉心神印也是源自于万年前,她为幼神时期所有,重生为妖,她以厚土尘埃掩去

    了曾经光辉荣耀却也绝望的印记。

    暴露自己曾是神明,从比暴露自己现为大轮明宫之主要来得安全。

    天幕之后的那双窥视众生之眼,实在让人不安。

    而她,作为习惯藏于黑暗之后,运筹帷幄,算计众生的操盘者,着实厌恶极了这种被人被人窥视的感觉。

    阿绾淡然收指,形销骨立,风姿绝然,却偏偏携一身强大肃杀之意,仿佛在她面前的一切事物,皆可毁灭。

    苍茫天地,浩渺星空,美人含笑眉眼弯,青丝乱舞,掌心修罗面具漂浮碎裂成万束火光,映杀长夜,暴起长鸣裂空之音。

    那些银甲熠熠朝着苍怜围杀而去的神族战士被碎火一映,便如被一只巨灵手掌轻轻挥灭一般,灰飞烟灭。

    阿绾眼底迎着无情的火光,眉心神印愈发璀璨鲜红,如欲滴血一般,她傲然而立,掌心如拨弄琴弦,无声的在召唤出什么。

    就在这时,天空之上,隆隆战音里,传出一个气急败坏地声音:“逆徒!好你个逆徒!呜呜……”

    气急败坏到了最后,竟是带上了几分哭音,伤心极了的样子。

    阿绾施法捏诀的素手轻轻一顿,指尖的道印瞬间紊乱涣散,而她冰冷肃杀的眉目也明显一怔,目光透着几分茫然。

    孑然立于雪夜之下的茫然身影,傻愣愣地竟是多了几分莫名的可爱味道。

    她怎么就成了逆徒了?

    这不是在救你个傻憨憨吗?

    话说你这是哭了吧?如此紧张战斗的情况下你能不能再窝囊一点。

    亦或者说,她这师尊没心没肺的大半辈子,忽然长了心眼,通过这道神印推演出了她的真实身份与来历,更知晓了她一直以来对她的种种利用?

    悲伤之下,声起哭音?

    虽然阿绾很难以接受这个让人颠覆对妖尊大人认知的事实,但无疑这点最接近于真相。

    心道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这傻憨憨还有没有浪费力气去救的必要。

    若是救了,得知真相的苍怜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在遭受背叛与欺骗下对她实施报复与伤害。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而且极度复杂的问题。

    可是阿绾自己都并未发现,自己在纠结思考的过程中,手中描绘道印的手掌出了方才微顿一下,便再无迟缓凝滞犹豫地继续临摹。

    分明此刻暴露的手段越多,越容易被那天幕之上的神秘伟神瞰破。

    阿绾无奈看了一眼天上妖尊大人厮杀的背影,扬声道:“师尊若有责怪,不如等此番战况结束,再来问责阿绾好了,可莫要因为一时之恨,而误了大局。”

    妖火冲天,诸神如星落,鲜血如浆乱沸!

    乱世的妖莲翻腾于云海之中,穿梭于星河之下,如黑岩埋葬大地人间山河的那道黑色巨影在地面间疯狂舞动,甚至都起了几分乱魔之意。

    妖尊大人字字泣血之音响遍山河,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最致命的背叛:“一时之恨?你这逆徒,本尊恨你一辈子!”

    安静垂于大袖中的一只手无人察觉的轻轻收紧了几分。

    阿绾湛然的墨眉间生出几分妖异的冷意,手指翩然如影轻勾间,只差一笔便能够结出杀神道印。

    恨她一辈子?

    如此,是该恨她。

    阿绾嘴角轻掀,惯于伪装的挑起一个完美的笑意。

    就在这时,那泣血的声音如急急笔锋翻转,陡然变得幽怨如泣:

    “呜呜呜……你个混账徒儿,居然偷吃你师尊的小妖儿!呜呜呜……亏得我还以为那会儿小妖儿只疼爱我一个,呜呜呜,原来臭阿绾你也背着我同小妖儿滚了狐狸洞,都不知道滚了多少次了,把你养的盘光发亮,呜呜呜……你们都瞒着我,就我不知道……”

    阿绾上挑的嘴角一下子僵硬凝固,斜斜歪着嘴角有些滑稽地抽搐几下。

    从未出过纰漏的她,手指狠狠一歪,甩飞出去,生生将身前那道威力不凡的道印勾歪了去。

    身前空间迅速压缩凝聚,然后砰然炸开强烈的劲风,千里积雪直接被掀炸出去。

    她腕间青袖寸寸撕裂成碎蝶纷飞。

    啥玩意儿???

    谁偷吃你家那小妖儿了??

    谁去滚狐狸洞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开洞就欲求不满,天天缠着你那小男人要羞羞?

    没有证据的事情居然还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如哭如诉。

    阿绾在风中凌乱。

    这时正看到苍怜一剑勾动熊熊莲火,黑火如翼,横扫而出,直接将万里铅云连同百十来神将直接横切两半。

    黑裙猎猎飘舞,身姿肃杀凛冽之余又有着妖尊那独特的风情万种之韵味。

    执剑烈舞,举手投足间弑神夺命,绝世的背影那叫一个帅得一塌糊涂,倾华无双。

    一扭头,却是一个涕泪满面,哭得惨不忍睹,皱巴巴的小脸。

    那叫一个委屈可怜地远远瞧着阿绾。

    这不瞧还好,一瞧见阿绾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赫赫凶名手执杀剑的妖尊大人嘴巴一瘪,顿时哭得撕心裂肺起来,骇得另一方的小猫儿直接吓出了本体。

    妖尊大人指了指自己眉心的印记:“为什么阿绾你的印记要比我亮这么多啊!!!我跟小妖儿一天二十次也才这么点点亮,你的印记凭什么亮得这么瞎人眼睛啊!!”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花容失色!

    她这是和她的小妖儿做了多少次啊?!!!

    原来……原来小妖儿更馋这种安安静静的温柔乖巧美人的身体吗?

    阿绾哪里听不出来这话有所指,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你脑子里就不能装一点正常的东西吗?

    我这神印同你那神印能比吗?

    我是货真价实的神族,天生自养神印,自然耀目无双。

    你生来为妖,那是神族赐予的庇护神印,自是要黯淡许多,谁知晓原来那狐妖竟是以这种无耻下流的方式在你身上留下神印的!

    本就不愿暴露给世人看的神印,因为苍怜的一袭话,变得更像是一个羞耻见不得人的污迹一般。

    要死的是,这会儿苍怜还眼巴巴地朝她仍个幽怨兮兮的目光:“难怪方才我问你喜不喜欢师公,愿不愿意暖床,你答应得这般爽利,都从头到尾将本尊的小妖儿尝了一个遍,当然也就更加无法自拔了。”

    (前方高能,发糖了,小蛇蛇肥了,也可以宰了带在高速车上吃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师尊最棒了

    求求你不要在继续说这种羞耻的话了,妖尊大人您的对手都傻了。

    阿绾都要给她跪了。

    真想一巴掌把这憨货妖尊拍下来塞娘肚子里重新生一遍,这怕不是出生的时候脑子被夹坏了。

    只不过。

    虽说阿绾心中郁闷至极,可她并未发现,自己此刻嘴角却是始终挂着无奈的笑容。

    苍怜将这笑容瞧得清清楚楚,误会了:“你还搁着跟我发笑炫耀!你竟然跟我显摆你跟小妖儿好!!”

    阿绾正欲反驳这个荒谬的想法,脚下所站之地,却忽然有五道漆黑如影的锁链从大地内无声破出,迅捷无比地将她手脚身子束缚死死。

    方才结道印失败,虽说并未给她带来强烈的反噬之伤,却也将她浑身气血掀厉得翻腾难定。

    气息一时难察,竟是被捆了一个结结实实,细韧的锁链带着无数逆钩,勒紧她的皮肉。

    仅仅一瞬,剧痛传来,青裙便染上了一层斑驳血迹。

    阿绾眼眸微冷。

    苍怜眼中泪水冻结成霜。

    手中太古剑缓缓抬起,轻轻落下。

    下一刻,九瓣黑莲熊熊绽放成妖,在那燃尽长夜苍穹的妖火之中,大火泼天而下!

    大地分开,五道血箭从厚土之中飚射而出,苍怜手中剑锋撩起指天,黑火撩扯出地脉深处的岩浆烈火,冲天如柱。

    五名被燃烧成白骨骷髅的身躯尚未死绝,还在烈火中挣扎,他们手中紧握的锁链被烧截成两段。

    阿绾身上的束缚骤然一松,她伸手朝着那四道身影轻轻一抹,不留半分生机给他们,直接将这五名神君的骨躯消除,给予最后一击。

    她没敢动用弑神命格去汲取他们的本源力量,但也便不会留下任何隐患威胁。

    苍怜这一剑是饱含了无穷怒火的一击,见到竟然有五名神君偷袭她的徒儿,她这一剑不留一丝余地。

    纵是阿绾不补那最后一下,这五名神君即使将天生神尊的药魂星宫整座炼化,也在难生出半寸肌肤血肉来。

    一剑落势,一剑收势,耗去了苍怜磅礴的元力。

    气海丹田顺然一空,尚未来得及补换一口气息,便有一名神君看准时机,一掌印在她的背后,掌心之间交织着金龙缠斗之气。

    轰然一声!如域外古钟被敲响。

    苍怜面色一白,口中喷血,太古剑剑气化火,火势如山海倒悬,将那神君一掌印来的手臂直接震成一片血雾齑粉。

    那名神君如受重创,惨叫一声,脚下急急踩爆裂空,化作一道银芒倒退而出。

    可残肢断裂之处,黑火如蛇疯狂钻动至他的身体之中,啵啵几声怪异之音从他身体内部闷闷传来,身上白银轻铠融化成流水一般的存在,裸露出来的肌肤充胀鼓起。

    还不等这名神君说些什么,嘭的一声巨响,炸成漫天血雨,血液之中,任由未散黑火。

    而凌空于九天之上的苍怜,身影蓦然一载,便从天空之上坠落。

    众神见状,纷纷追杀上去。

    苍怜身体倾栽到一半,蓦然停滞在半空,在如此重伤之下,竟然还有余力平复状态。

    方才那位神君死状还历历在目,如今见苍怜执剑稳立于空,再次扬起手中剑,众神齐齐倒退,竟是无一人敢去应接。

    苍怜面容间泪水已经风干,唇角下巴,有血滴落,她以手背拭去唇间鲜血,目光冰冷,声音却如风般轻缓落入阿绾的耳中,言简意赅:“走。”

    并不去过多追问阿绾这股弑神之力从何而来,反而心中稍安,阿绾有如此力量,想来纵使没有她在身边相伴,也无所畏惧了。

    阿绾弯腰拾起地上断裂的锁链,尾端尚有劫火余烬焚烧。

    她掂了掂手中的锁链,缠绕于腕,如执长鞭,轻笑道:“不走了,师尊是个口是心非的大骗子,嘴上说着不在意,可若是等阿绾真的去找师公了,师尊怕是得哭鼻子的。”

    苍怜吸了吸鼻子,一脸恼怒:“你那只眼睛看到本尊哭了!”

    阿绾:“……”

    除了口是心非,还死不承认。

    她这傻师尊一身臭毛病可真多。

    她生平分明最是厌恶愚蠢之人,可是为什么……对这傻师尊,她就这般有耐心呢。

    算了,谁让她是自己这无聊一生中唯一玩不腻的消遣玩具呢。

    纤臂轻甩,锁链震抖如雷音撕空,漆黑的链身缭绕出银蛇闪电,熠熠生辉。

    她轻吐一口气,用一种安抚哄人的语气缓声说道:“师尊最坚强了,哪里会哭,倒是阿绾啊,离了师尊可是真的会哭鼻子的。”

    山风吹拂过她青色的裙摆,她脑袋轻歪,那双冰凉却生出几分微妙的青色竖瞳仿佛坠入了星星点点的光:“所以啊,师尊就不要赶阿绾走了,好吗?”

    看到这样的阿绾,苍怜嗓子莫名一紧,办响无言。

    片刻后,她轻抿红唇,脑袋偏开,目光直视九天而来的众神,毫无防备的后背就这样托付给了阿绾,似是妥协,又似是命令:“不要离本尊太远了。”

    阿绾唇角勾起:“求之不得。”

    交锋再度展开。

    诸神如星,强者如云,一座星域可养十万天神,而浩瀚无垠的虚空所养星域又何止亿万。

    这一战,自开启之际,便已经注定了,只要苍怜不死,这片天空之上的星辰将会不断坠落,直至将她们二人的身躯淹没埋葬。

    惊神令一出,便再无退路可言。

    小猫儿携领而来的暗殿势力虽然强大,却也耗不过这兵力雄厚的神族战士这般侵伐,硝烟的战火坠下,观龙山满是疮痍不复,大地化作岩浆烈土,山林化为一片火海。

    正面交锋,苍凉面容身体间不知留下多少惨烈的伤痕,手中太古剑因为砍杀过太多的神躯,如此上古传承之剑,竟是被损耗得开始卷边钝刃。

    但是苍怜没有发现,她的身后,始终无伤。

    阿绾手中锁链人雷霆怒鞭,凡是近苍怜三尺周身范围以内的一切道术神通,都会被她撕裂搅碎。

    她如今为苍穹上的那双眼睛受限,纵然杀死神族,却不能以弑神命格吸

    收吞噬,这样一来,所耗的力量得不到更好的补充,而诸多手段也不能使用。

    而敌人的数量却是过于庞大可怖,一些下位神族倒是难近她身,普通神君倒也可以一杀,可是在最初的天襄坏火并未召唤神柱,而是以掩藏气机的方式强行召唤化火,识海已经起了隐隐的裂痛之感。

    再加上袭击而来的神君之中又隐藏着一些并非泛泛之辈的强大神灵,千奇百怪的各种道术神通落在她的身上,处处受制的她终究是难逃负伤染血的命运。

    东方启明,晨辉当空,永夜已逝。

    鲜血红染四野,残剑利器与死亡坠落的神族士兵残骸交织在了大地火海之中。

    这场伐禁之战,对于神族而言,显然没有料想到伤亡会如此惨重,更为想到暗渊殿也会掺和其中。

    同袍的死亡与鲜血也逐渐让这些神族红了眼眶,昔日的战友陨落于战火之中,亦是让他们各自施展出神宫学府中习来的神秘禁术,开始杀向那两名后背相靠始终难以倒下的两名女子师徒。

    苍怜有黑妖莲守护,纵然被禁术所伤,也不会致死。

    阿绾亦是在苍怜的保护范围之中,纵使一番血战之中,洁白的肌肤染血苍凉,甚至都已经逼出了青色的鳞片护体,密布在秀颈肌肤间,更使她多出了几分野性的妖艳凄美。

    二人无惧漫天禁术的轰炸,可是暗渊殿一众却是伤亡惨重,一夜之间,古溪月带来的一众暗殿势力几乎是全军覆没,虽说古溪月凭借着吞元兽之身在战劫雷火之中得以存货,可也是一副凋零凄惨的模样。

    纤细瘦弱的身躯血色狼藉,巨大的黑镰本是双手以持,此刻却不得不单手拖曳与长空之中,因为少女的左手早就在一场星陨箭雷之中,躲闪难避,付出一只手臂的代价才得护住身躯。

    护住少女的殿侍一个一个相继陨落,可她染血的黑瞳依旧明亮如故,没有一丝动摇。

    可是灵界众生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中,观龙山早已不复存在,彼岸阁弟子逃得快的,自然有幸捡回一条性命,可亦有大半妖族子弟,陨身于这场战火之中。

    更可怕的是,战火正在向四方蔓延。

    而那四方之中,有凤陨宫。

    枫瑟早已面无人色,如此滔天大劫,让她这一宫之主,竟是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

    出除了默默接受天罚意外,她再也想不到自己能够再做什么了。

    苍怜余光被火海奔流所映亮,心中终于升起一丝不安。

    一名神女宫女弟子看准时机,称她不安分心之际,一道召雷引剑,噼啪巨响之下,剧烈的光芒自剑锋间颤动,朝天一指,一记冲出天际。

    苍穹巨顶之上,云层散开,巨大的雷鸣巨剑直劈而下。

    那把剑亘古巨大,却在落下之际,不断挤压缩小,化作一道寻常长剑大小,自苍怜肩头斩落。

    雷剑虽小,可急速浓缩之下,威力却是提升了百倍不止。

    肩头撕裂,鲜血狂飙,就连大地火海之上,那片覆盖的漆黑龙影,也被撕开一角,漆黑的莲火伴随着鲜血喷涌而出。

    (ps:苍怜的糖马上来了,98k子弹,突突突!)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她的笑容

    苍怜面色蓦然惨白。

    阿绾自是知晓她因何事而分身,那名狐妖尚且沉睡于天一净池之中,若是火劫焚至九齐山,那只九尾妖狐,必然性命难保。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有心思去担心别人。

    阿绾锁链雷鞭裹挟烽火,清啸一声,锁链顿时于掌间消失,谁也未曾发现,她腕间细细银链所坠泣红宝石渗出一道浅浅光泽,融入锁链之中。

    下一刻,被甩出的锁链出现在那名神女宫弟子的头顶上方,自行绷断成两截。

    她心知不妙,必然暗藏杀机,可她又岂是吃素的,神宫学府学习神术已有千年,在神域战场之中亦是经历过无数场生死搏杀,纵然这妖女妖法诡异,能够杀死河伯神君。

    可要想这般随意一击将她杀死,简直是异想天开。

    她朝着虚空狠狠一拍,身影疾驰,不去硬抗,朝着同伴方向遁行而去。

    但她却是不知,方才那一击她成功伤到苍怜,对于同袍神族而言,她的确功不可没,十分了不得。

    可是对于阿绾而言,她的生命之涯,也就到此为止了。

    漫天风雪都好似裹上了一层雷音,崩断一截的锁链如光电分解,继而又散步成笼,化为四方光幕,随行笼下。

    而另一截长锁则是化作一道青蛇巨影,巨影含雷,蓄势俯冲而下,正是将那名女子当成轰杀目标,死死锁定。

    “天真!”

    女子伸出一掌,五指成锋,欲将手指化为锋爪撕开这浅薄无知的禁锢囚笼。

    可是她的指尖尚未落实真切触碰到那面光墙,只见一抹余辉在她指尖轻轻一掠,就听得“嗤——”一道极长刺耳的声音,犹如冰渐入滚油里的声音。

    钻心的刺痛让她面容都生出扭曲的模样。

    指尖的血肉色泽几乎淡得快要看不见,分明是一具实体肉身,却被消磨得透明,宛若灵体一般,那一寸指尖肌肤不知被什么可怕的力度夺走一般。

    她面色骇然,头顶上的青色巨蟒已经衔雷落下。

    透过薄薄的光幕,她看到同为神女宫的师姐们惊骇失色朝她奔来的身影,她们口中不断开合着,仿佛在说些什么。

    可是,这一刻,她什么也听不见。

    除了死亡的声音。

    青蟒将光色牢笼撞得支离破碎,包括那名女子的身躯,就连不灭的神骨都未残存半分。

    阿绾这一击毫不留情,杀伐残忍,饶是没心没肺的苍怜也不由将她多看一眼,心道平日里那个温顺可人的小乖蛇,怎么也有如此凶残的一幕。

    阿绾面上的血色仿佛被瞬间抽空,气海元力的磅礴抽取之势让她经脉有种痉挛的刺痛,一时一口元气难以转换,而更多的神族也同时朝着她们厮杀而来。

    烈火摇曳着旌旗,神族万千部落的高贵族腾在火光雷电中飘然而舞。

    阿绾目光轻动,心道是时候了。

    她捂心低头呕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如雪,声音沙哑急急道:“师尊,我们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此地。”

    正面交锋,不论是一对一的决战,还是面临千军万马。

    身为妖尊的苍怜,在持有战力的情况下,她还从未有过畏战而逃的经历。

    苍怜看了阿绾一眼,眸色深深:“逃?惊神令一出,神域之兵倾

    覆出征,如今的我,逃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战火涂燎之地。”

    阿绾朝着大地伸手一抓,一道火浪翻涌而起,粗狂的火鞭朝着袭来的众神横砸而去,暂时阻止了他们进攻的脚步,同时她的面色也愈发苍白,凌厉于空中的身体也摇摇欲坠。

    她抿唇道:“师尊若是不离开,战火一路南至,九齐山上,师公的娘亲就保不住了!”

    “我知道!”苍怜死死咬牙,目光猩红:“小妖儿的娘亲,决不能有事!”

    “所以!”阿绾目光轻动道:“龙冢之地,那是诸神也敬畏的绝圣之地,那里沉眠着创世时期的太真祖龙,纵然是神界之人也断然不敢擅入那里。”

    苍怜目光有着短暂的失神,喃喃道:“龙冢之地……”随即她摇头:“那里不是我可以抵达的彼岸。”

    阿绾眼眸骤然深眯,随即舒缓张开,尽量将声音放缓:“为什么?”

    苍怜阖上眼眸的那个瞬间,眼底有悲伤划过:“因为使命,使命尚未完成,有愧于故土亡灵。”

    阿绾问道:“有什么使命,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吗?师尊,我们只是暂时避难,绝不久留。”

    苍怜睁开眼睛,目光极轻的看了她一眼,令世界万物战栗的雷火在她头顶熊熊地烧着,那火光落入她的眼中,却无法烧尽那双极夜长眸里的深深悲伤之意,那是埋于她心中多年无人倾诉的秘密,那双眼睛承载着过往不曾得到救赎的灵魂残烬。

    她缓缓说道:“我的使命,是自然的、无怨的、无憎的、自愿的安眠沉寂,永恒死亡,无法醒来。”

    在阿绾凝滞的目光下,她这般说道:“这,就是身为太苍古龙的使命啊。”

    她轻轻一笑,声音在风中散开,落入耳中,是那般窃喜,那般庆幸:“还好我有小妖儿,有他在,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使命,却是可以在我这里终究一切。”

    阿绾一时间没有了言语,湛青色的竖瞳色泽深了几许,不知在酿着怎样的情绪。

    “不过阿绾说得对,没有什么使命是比性命还要更重要的,比起死在这群不长脑子的神族围攻下,那个使命的尽头,安眠在小妖儿怀中结局,才是我想要的。”

    苍怜牵起阿绾冰凉的手,一剑斩裂天火雷霆,前方裂开一道漆黑、古老、荒寂、却又透着无边吞噬之意的裂元空间世界。

    她牵引着阿绾的身体,将她带入那片无人触及的神秘世界里。

    她说:“阿绾,我不会让你再死一次了。”

    因为有守护,所以才会诞生使命。

    如今,她要守护的人就在身边,又何必固执纠结于过往的使命。

    她是一个笨蛋,不爱思考这种复杂难以抉择的事情。

    亦或者说,一开始就没有抉择的必要。

    因为她啊,想要守护阿绾。

    或许是此刻,苍怜的目光过于温柔,过于明亮,尽管悲伤之意尚未褪去,可她眼底的认真,从未有过一丝动摇。

    如此诚挚的、热烈的眼神,仿佛让阿绾一下子触及了来自她冰冷灵魂深处过于久远不曾触及的暖与疼。

    在被牵起手掌的那一瞬,她似乎有那么一下,是迟疑的。

    容不得她去深思些什么,她的眼瞳之中除了倒映出苍怜的双眸,还有无尽的漆黑。

    尽管迟疑,却也不曾迷茫。

    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纵横之道,冷心为上。

    阿绾之名也好,今日挣扎也罢,都只不过她谋得未来的一种手段罢了。

    看,多好。

    如今就这般简单的,轻易的达成了目的。

    接下来,只要她……

    只要她待是如何?

    还未参透,想清楚。

    握着她的那只温柔有力的手,却是忽然将她松开了……

    掌心失温,让她下意识地去捕捉那只手掌。

    可是,那只手掌却来到了她的肩头,将她用力一推!

    如此绝然,毫不动摇!

    逆风席卷之中,两人长发被烈火宵风卷得狂乱。

    阿绾怔怔地看着那名面容生得绝世的女子,在她身后,是海面地平线升起的微光黎明。

    她就站在破晓的黎明中,朝她轻轻笑了笑,血染的下巴尚有血珠凄美滴落。

    但是不能否认,这张笑容真的很美。

    然后有一束光,贯穿了这张笑容。

    血光渐满阿绾苍白的脸颊,血珠从她睁大颤抖的眼角里滑落。

    凄美的残躯自高空中跌落。

    神族的追杀曳然而止,因为任务似乎已经完成。

    阿绾身侧,那道漆黑的空间裂缝失去了苍怜的力量维持,在缓缓闭合。

    可她却僵凝在半空之中,恍若未察那空间即将闭合,仿佛并不知道苍怜的死亡,再也无人能够开启龙冢之地,她的野心,她的霸业,终将毁于这场错失良机之上。

    分明,由她一人进入龙冢世界,反而能够更好夺得力量,满足她的野心。

    可是她没有动,在低头看着自己满掌的鲜血!

    手指,在颤抖……

    究竟,是谁在救赎谁啊?

    你这个狂妄之徒。

    她在想什么。

    动起来啊,身体。

    方才那一束足以贯穿万古的光,目标分明不是苍怜,而是她。

    她已经将命格身份隐藏得这般完美,断不可能被人看出端倪。

    可是天空之上,那双经纶浩瀚的伟大神瞳,视线已然落定在了她的身上。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逃!

    必许逃进龙冢之地,她才能够得有一线生机,她才能够卷土重来。

    可是为什么?

    她现在正与那唯一的生路,背道而驰呢。

    大雪化雨,滂沱入火海。

    阿绾身后是铅灰色的天,是凄风冷雨,是诸神俯瞰苍生的眼。

    而她身前,是漫漫无际火海,是地狱灵间,是坠向深渊的黄泉路。

    那具无首的尸体从云端跌落,太古剑先行一步坠入火海之中,那道黑裙染血的身影好似一片残枯的落叶凋零而坠。

    (98k子弹突突突)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颤抖与害怕(1更)

    仿佛方才在她肩膀上轻推一下,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生命。

    火海无情,无法倒映出世间百态,所以阿绾此刻看不清楚自己面容上究竟是何种表情。

    凄冷的长风撕扯着她的青裙衣摆,她长掠追了下去,比身体冷血还要寒冷的寒意涌上心间,她无从追证这情绪因何而来。

    自半空中接住那苍怜的身体,入怀之时,身体尚未冷却,还有余温。

    她的双掌满是鲜血,她神情是茫然的,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无措得站在半空之中,任由那湿热的鲜血染红她的长裙,直至身体逐渐冷却,她忽然感到了一丝害怕。

    害怕?

    她竟然也会害怕?

    即使葬身于大蛇之腹,头脑意识无比清晰,被冰冷腐蚀的胃液所拥挤腐蚀,看着自己的手脚被腐蚀出白骨的轮廓,那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血肉消融,内脏消融,白骨消融。

    她是神灵,生命力凌驾于万物之上,所以能够死亡的过程清醒的感受一遍。

    可即便是那个时候,对于死亡,她也只是平静安然的接受。

    害怕。

    这种情感被遗忘太久,久得仿佛早已不属于她。

    如今如梦魇一般袭来,几乎快要挖空她的身子,腐蚀她的心。

    “啊哈~真是遗憾,打偏了。”

    一轮高悬大日之下,有一人沐浴着金乌般的神圣光辉,俯瞰大地,他身上的光辉盛烈耀目,不可直视,就连身后那一轮万古不灭的太阳真火,似乎也被其光彩逼压几分下去。

    黑压压一片的诸神纷纷压低眉目,不敢继续仰望,他们神情虔诚无比,如敬生死:“吾等拜见炼生神尊!”

    阿绾抬首,眼瞳一派暗无天日,口中机械喃喃:“炼生。”

    那个男人双瞳圣金浩瀚,如盛放两道日轮,他手掌平坦而向阿绾,掌心之中,却是有一道银白光线绘制出来的一只眼。

    掌心眼瞳正渗透出银白发光的液体,那是天地至纯元力星辉浓缩万千而成的灵液,光是一滴,便可夺杀十名虚命!

    可是方才那一束光,又何止滴水之威!

    这人是抱着必杀之心,用以针对她的。

    若非苍怜方才将她推开,即便是弑神命格,修罗王之身,也全然无力回天。

    炼生神尊掌心瞳纹裂开几许,他唇角含笑,眼神却漠然之际:“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凄风未绝,大地传来惊吼兽音。

    大日金轮,铅云如墨。

    天地异景,使得重重雨幕披上了一层烈焰般的金辉之色。

    阿绾压沉着眉眼,双瞳无泪无光,千重火浪在她脚下翻舞,如龙如蛇:“你觉得你杀得了我?”

    炼生眼神无情讥讽:“怎么?你觉得你能够在一名神尊手中活下来?”

    阿绾冷唇轻掀,锐齿尖牙如恶魔吐声:“大动干戈,白费功夫,方才那一击你未能杀死我,接下来,就是你们这群神类,见证自己死亡的时刻了。”

    炼生意外挑眉:“竟是给本座蒙对了吗?”

    阿绾冷笑:“蒙?好一个厉害的‘蒙’。”

    炼生将掌心覆于眼前,瞳内似乎包含了万法神通之奥,轮印刻入掌心,裂痕顿止,他轻声一笑,眼神却是如看一个死人:

    “你是不是在好奇,为何你并未暴露任何痕迹,却能够换意一名神尊出手杀你,分明不过是一个身负神印的妖类,放眼灵界的确是罕见之物,可在我渺渺神域之中,像你这样的异类不过是如同泥沙中蝼蚁那般的存在,却能得我如此认真对待?”

    阿绾阴沉沉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炼生在虚空之上伸了个懒腰,天地间都仿佛承受不住他的一举一动的变化,在惊神令所压制的天道法则下,炼生神尊力量不再受到这灵界法则所限。

    他淡淡启音,天地四季在一日内变幻莫测:“天真的祸神,弑神命格弑杀七界,盗窃众生之命格,为之大罪,纵然只是怀疑对象,也值得神界以全力击杀。”

    他微微一笑,目光落在阿绾身上,视线如两道炎炎圣剑,直催灵魂:“看来我运气不错,居然撞上了真的弑神者。”

    阿绾勾起的唇角缓缓沉下,有鲜血溢出:“弑神命格弑杀七界?盗窃众生之命格?可据我所知,你们虚无神界的神帝之子,亦是弑神命格,何以他拥有此命格就可以高高在上,为天下共主。而拥有相同命格的我,就是天诛之大罪。真的是……好公平的神界啊。”

    炼生呵笑一声:“一介祸神,也敢自与帝子相提并论!”

    “那你准备好了吗?”一滴雨自天穹坠落,点在阿绾眼角间,继而缓缓滑落,好似一道泪痕,曳出眼尾的一道红线凄美妖异:“现在,一介祸神,可是要自不量力,来取神尊大人的命了。”

    炼生微愕,没想到在如此状况下,竟然还能够听到这么一番狂妄天真之言。

    然而还未等他表露出嘲笑之意,大地间的业火陡然平复安静了下来,就像是一片沸腾的海洋被死神之手轻轻拂过,瞬间死寂。

    阿绾眼尾出的红痕勾勒线条越来越多,繁花吐蕊般的长出一朵双生花曳于眼尾,一身染血青裙也覆上一层烈焰鲜红,如烈火王袍。

    她说了,方才那一击并未能够将她杀死,这一次,他很难再有机会将她杀死了。

    狂风忽起,卷起火海如浪。

    再仔细一看,那火海仍然死寂,那浪那风皆因一物而起。

    一道漆黑的神柱,柱身盘旋着魔神黑纹,庄严神秘,无人能悟却栩栩如生的族腾之纹盘旋缭绕。

    在这一刻,诸神耳中忽然撕裂出难以抵御的魔音灌魂,宛若有无数魔神在他们耳边急弹琵琶,敲击战鼓。

    阿绾凌厉于神柱顶端,一手虚抬,轻轻朝着虚空拨弄一下,音色急重,噗噗噗如中连珠箭般,数十名神族的脑袋如爆裂的西瓜般炸开,血浆乱飞,身躯急落,被海中火龙所吞。

    阿绾亏空的气息瞬间充盈。

    炼生神情凝重之余又带着几分好奇的探究,只是对于那些死去的神族,却是无半分惋惜之意。

    “天魔缭乱柱,竟是被你觉醒了如此古老的神柱,倒也不枉这弑神之名了。”

    炼生微微一笑,他覆手落下,天地间的元力仿佛直接在这一掌之下消失覆灭,不论是雨水还是火海都尽数化为无尽的齑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波动在天空之上散开,肉眼可见一圈圈的涟漪那是空间叠毁造成的现象。

    掌心的每一道纹路被放大一万倍,继而又被分化成无数玄奥隐晦的纹路,朝着阿绾镇压而来。

    掌心那双银白眼瞳,将她气机死死锁定,无处可逃。

    阿绾冷冷抬眸,眼尾妖异杀伐,一座巍峨古老的殿宇映着她纤细的身影,狂风将她瘦弱的身躯吹打得愈显悲凉古寂。

    不等那一掌彻底落下。

    不等殿宇完全显灵。

    就在这时,那**日旁,残月如钩,月轮神辉如蕴霜杀白夜,大日金轮顷刻直接只余一抹残阳。

    一道紫芒寒刃,如钓者垂勾,弯如残月,勾扯掌印。

    掌印与巨大寒刃相触那一瞬,掌印去势不停,寒刃寸寸瓦解成光。

    可是,掌印一角的尾指,却是悄然断裂。

    掌印之中深藏的灵息终是破裂一口,疯狂流逝磅礴的山海气象。

    负手而立的炼生视线倾斜,目光有些冷淡。

    几乎是在那紫月寒刃破裂的瞬间,极为默契的,自无星无云的天际,传来凤唳九霄的清越神音。

    一只火凤,口衔火印,燃烧的羽翼拖曳着万道大荒劫火,长掠而至,从天边至尽头,浩浩汤汤,转瞬倾覆而来,将那道如昊天道象巍峨壮阔的掌印焚裹。

    (ps:今天猜猜北北几更鸭!)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好交~情(2更)

    金炎之中,焚过漫天浮沉,黑发白裳在犹然的烈火之中轻舞,透过火光,一双静如深潭的凤眸映着长空日月,波澜不惊,黑眸雪颜,宛若一尊玉像。

    白靴将足下劫火轻轻一踏,那断指的掌印便在余烬之中被风火卷烧。

    手中玉笛自那大轮明宫上方轻轻一点,不带任何元力威压,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阿绾抬眸,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名白衣女子一眼,竟是默默撤去大轮明宫的道化之象。

    炼生看着半空中,以唇衔印的白衣女子,目光之中的冷漠之意微散几分,他眯眼眼眸,声音似是询问:“荒界之神?”

    女子薄唇轻衔的白玉古印化作一道流火,落入腹中消失不见,她轻抿唇角,淡道:“荒界第九天彼端国度,隐司倾。”

    “隐司倾?”炼生微微蹙眉,并未听过这个名字,荒界共分三十三天,一旦归入上十之天,其中主宰者地位并不弱于神尊之下。

    此女骨龄年幼,修为在年轻一辈之中可谓是佼佼者,怕是足以比拟神界神女幽笙那般的天才存在。

    更令人在意的是,方才此女口中所衔之印,竟是为荒神掌御万道的十兵古印之一的道火之印。

    正是因为有此印护体,方才她可冲消自己那一掌之威,否则,纵然她再天才,再出色,在神尊杀戮一击之下,除了粉身碎骨,再无其他可能。

    “既是荒界之神,为何又阻本座镇魔?”虽说神、荒两界不睦,可终究是神族一体,若是追溯根源,荒神才是神氏一族最为古老的统治者,纵然是尚在轮回路上的神帝浮生,帝位也不过是从荒神手中接掌得来。

    不睦归不睦,但身为神尊,若是贸然伤杀上界十条中人,免不了又是一场大麻烦。

    虽心有不耐,但荒神的面子,却是不能不给。

    对于炼生神尊的发问,隐司倾并未回答理会,她转身落至天魔缭乱神柱之上,荒寂的长风吹拂起她的秀发与白裳,她静静地看着阿绾怀中的无首尸身,本就极淡的眼眸此刻覆上一层凉薄霜意,瞳色愈发近乎透明。

    她缓缓抬起玉白的手掌,似是想触碰苍怜的手背,可抬到一半便顿在半空之中停了下来。

    阿绾目光冰冷含杀地凝望着她。

    最后,那只手掌折了一个方向,落在阿绾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道:“离开此境,护好她。”

    阿绾身体被她手掌拍的蓦然僵硬,她眼眸低压,冷声道:“护好她?如今已是一副残躯,何必浪费这番气力。”

    隐司倾静静看着浪费气力抱着残躯不放的阿绾,睫羽微颤,道:“十万神柱中,有一天柱名尸偶万潮,记载了无数炼尸神奥道术。”

    阿绾瞬间听懂了她话中含义,眼中杀机大盛:“你是想让我亲手创造出一个怪物,让她不生不死的活着?”

    那般骄傲的一个人,岂会容她……

    “苍怜是太古大妖,曾经肉身碎尽都不曾死亡,今日所受的是神机道意所催,身死魂残,如今苍怜的灵魂依附在这具不完整的死亡残躯上,囚笼于此,可若你以尸偶术凝虚为实,补足残躯,以苍怜的力量,不难让这具身躯复苏成活。”

    阿绾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你这般清楚天体神柱之事,看来没少从那小妖狐口中听闻我的事情。”

    听到小狐妖一言,隐司倾波澜不惊的眸子终于起了一丝变化,她压低眼帘,淡道:“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

    浮世有三千,神界有万法。

    诸天神佛,众生万灵,但凡知晓弑神之名者,无一者不会去在意,无一者不会去渴求。

    纵使此刻,天上那名伟大的神尊屹立于九天之上,以天神漠然无情的目光注视一切,但是那颗贪婪想要独占她的心,当真是太容易让人看透了。

    可眼下,这名被她算计得几乎失去一切的女人,竟然说对她不感兴趣?

    阿绾扬起一丝笑意,身后大轮明宫再度显现,两扇宫门大开,其间如血的鲜红灯笼铺满殿宇世界,她说:“要想我护好她,那么首先得保证我的安全,才能得有余力保护她人,这里有太多人想我死了。”

    她看着亭立与长风下的白衣女子,笑容明媚道:“大轮明宫召唤容易,可是在诸神的注视下,隐去气息可是需要些时间的。”

    隐司倾沉默未言,也不再多看她一眼,安静转身,抬首朝着天上看去。

    但她的态度,却是一目了然。

    炼生此刻眼神冷得可怕:“你冒苍生之大不讳保护这两只妖孽,纵使是荒帝,也护不住你!”

    说完这话,炼生表情一滞。

    因为他发现,那名女子的极淡的视线根本就未曾落在他的身上。

    他冷哼一声,身后那轮残月应声而碎。

    在无尽碎裂光辉之中,苏邪飘然而出,面容带笑道:“哎呀呀,这里好热闹啊。”

    她手中捧瓜,轻啃一口,甜蜜的汁水沾饱她那诱人的唇畔,顾盼生辉,那双生得极为标致的桃花眼

    一抬一敛间,尽是魅尽天下城的妖娆勾人。

    日光倾世下。

    她像是一只妖精。

    隔着老远,小妖精秀眉轻挑,桃花似的美眸轻眨,朝着隐司倾这个方向抛了一记媚眼,一身风情,不要钱似得可劲儿勾引着她:“这不是同我有着共杵之交的小可爱倾倾姑娘吗,两年不见,可想死我家小狐狸了呢~”

    这般不着调的话语,换来了隐司倾看傻子般的目光。

    她心思纯透,并未往其他方面多想。

    可是藏于苏邪身后的那人,风流之名广为流传,哪里听不出来这妖女言语中的轻佻下流,顿时屈起指节,重重敲在她的后脑勺上:“说什么荤话呢,他也是你能拿来调侃玩笑的。”

    苏邪痛呼一声,这一记指节力道并不大,正常修行者都受的住,可她却极其臭不要了一副病柳怏怏的模样,哎呀一下,就从天空之上栽倒坠来,分明与隐司倾相隔十万八千里,却精准无比地撞进了她的怀里,脸颊没入那柔软之地,可劲儿奶蹭哼哼:“倾倾~倾倾~苏家那老头子脾气暴躁打人,可疼了呢?”

    天生神尊一抖衣衫,目光不动声色地在隐司倾脸上打了一个转。

    呦呵,好一个标志的极品小美人儿啊。

    旋即目光隐含艳羡的瞟了一眼正可劲在她身上蹭蹭抱抱的太太太……太孙女,眉目陡然一冷:“无礼小辈,你见过谁家老头像本尊这般风流倜傥的吗?!”

    隐司倾低头看了苏邪一眼,手还贼兮兮地欲往她衣襟里伸,她目光如冰雨掠去,苏邪动作顿时一停,然后嗯哼一声,将脸埋进她的胸口里,左右蹭蹭道:“啊哈~倾倾两年不见,目光变凶了好多。”

    隐司倾面容虽是冰冷,却也未生任何不耐之意,将黏糊劲儿十足的苏邪倾倾推开,深处一只冰凉的玉手,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微一用力,就将她的脸抬了起来,目光幽幽地凝视她。

    苏邪特会娇柔做作,伪装娇羞简直就是信手拈来,雪白的脸颊说红就红,娇滴滴,羞答答的闭上眼睛,微撅小嘴:“倾倾可要对我温柔一点。”

    隐司倾目光略带嫌弃,淡声问道:“天生神尊,是你先祖?”

    苏邪睁开眼睛,叹息道:“是啊,他是一个喜欢男人的老东西。”

    隐司倾眉头轻蹙,在荒界,有关于神尊各方传言,她亦有所耳闻,毕竟那是神道至高的主宰者,其中天生神尊以风流之名最为让人印象深刻,在广阔邈邈的七界里,都广为流传他的风流佳话。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扇上画(3更)

    一般就连下位神族,都知晓爱惜自己的羽毛,不会轻易让自己的神族血脉为他族所染。

    可这位天生神尊生来便极有个性,四处播种留情,但凡只要是给他看对眼的,千方百计也要哄骗上床,一夜风流了再说。

    可他却也有自己的规矩,若非女子心甘情愿,他绝不勉强。

    这也就是众人为何惊叹于他的戏耍风流于七界那绝大本事的原因所在了。

    此人厉害便厉害于,那些与他发生过关系的女子,纵使是被抛弃不再回首多看一眼,也仍旧对他死心塌地,痴心不改。

    更为神情的是,界域之中有传说。

    甚至是冥族之中,那些凶残成性的冥族女战士,亦有甘愿雌伏于他身下,乖顺可人的。

    因此,八大神尊之中,对于这位,隐司倾可谓是没有半分好感可言,可神界事自有神界人来说,与她无半分关系。

    见故,对于天生神尊竟是苏邪先祖这个事实,她便是隐隐有些在意了。

    天生神尊子嗣后代传承何止千万,苏邪天赋虽好,却也不过是这些千万之中的沙河一粒,却能够得神尊护伴左右,怎么看其中都有古怪之处。

    如今,神界局势本就隐隐透着风雨欲来之势。

    这个时候,苏邪忽然认亲,看似神道坦然无限,但其中几多凶险危机,又如何能够让人得知。

    再一听闻,天生神尊竟然男女通吃这个可怕的信息,对此,隐司倾心中的‘无半分好感’,直接化作了厌恶之情。

    “喂!你这死丫头!不要凭空污本尊清白!信不信我活撕了你。”天生俊美压低,眼中怒气腾腾。

    这死丫头,一席话直接让众神看他的眼光发生了古怪的变化。

    虽然知晓苏邪那一脸无奈悲伤是装出来的,但隐司倾仍旧觉得摊上这么个老祖宗,确实让人无可奈何。

    她拍了拍她的脑袋,硬邦邦地安慰道:“不管你家先祖喜好为何,你莫要跟着学坏变化。”

    苏邪睁大眼睛道:“我喜欢男人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难道倾倾你就不喜欢了吗?倾倾我同你说啊,那老头子喜欢男人也就罢了,还觊觎我那狐狸鼎炉的身子,你是不知道,他竟然写情书向陵陵求欢!”

    咔嚓!

    手中霜笛裂开一道痕迹,捏着笛子的玉手手背上,淡淡青筋的色泽深了几许。

    冰雪般的面容冷意更甚三分,她淡淡应了一声:“哦?是吗?”她扬起凤眸,淡色的双瞳倒映出天生神尊愤怒的面容,她

    将这理解成了恼羞成怒。

    “想不到天生神尊竟还存了这番心思,怎地?还想同自己的后背争鼎炉不成?”

    “这种鬼话你也信?!”天生神尊七窍生烟。

    隐司倾眸光一动,心道却是有些荒唐了,便冷冷询问:“那么神尊大人这是并未给狐狸写过那番东西了?”

    天生神尊从来不会对女子说谎,面色顿时一滞,没了言语。

    没了言语,那便是默认了。

    隐司倾低头拨弄了一下指尖,轻呵一声,笑意凉凉。

    天生神尊背脊一凉,竟是被这冰山美人露出的凉凉笑容给憷住了。

    “天生。”天际,由另一名神尊打断了三人之间的交谈:“你们该不会是天真的以为,如此胡言放肆地闹上一场,本尊就会在旁一直等着这场无稽闹剧收场吧?”

    苏邪面容间的笑容不散,却也不再继续腻歪在隐司倾的身上,指尖紫芒寒刃在无声跳跃。

    隐司倾玉笛成剑,火光缭绕于剑锋,目光如淬冰雪。

    对于神位比自己尊高一等的炼生,天生神尊面容随意,竟也无半分尊重之意。

    他双手抱胸,足下踏云,目光轻睨着大日金轮下的男人:“唤我作甚?”

    炼生冷漠俯瞰着苏邪:“管好你养的狗。”

    方才断他一指的,不是旁人,正是苏邪。

    区区一名凡人,在未登神位之前,竟然习得‘黄泉踏月诀’此等圣术,天生此举,无疑是坏了规矩。

    当然,身居尊位,如此无伤大雅的规矩,不去刻意追究,倒也问题不大,对于神尊而言,谁还没有私自传授自己青睐有加的晚辈神族秘术这等行为。

    只是,却以黄泉踏月术来对阵神尊,保护惊神令诛杀目标,此是为大不敬之罪了!

    不过碍于天生神尊游历苍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儿如此重视人类子嗣,竟然将此等圣术都传授于她。

    炼生自是不介意施舍几分薄面给他,但同时也希望,他不要犯什么痴傻自病,来干扰今日行动。

    天生神尊嗤笑一声:“狗?希望来日,你可不要因为这一句话而感到后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你今日你这番言语,我不生气,因为还轮不到我来生气,他日,自有人会让你做狗  爬,学狗叫,然后再在星河边游上一圈,怕是比你这张臭脸

    要好看千百倍。”天生神尊一脸期待。

    “你也就只有嘴上逞能功夫的厉害了。”炼生神尊不为所动,他双眸金光熠动出金乌神光,天穹剧烈一颤,重云坍塌,炽热的太阳真火自那**日金辉中盛放而出,几乎将大半天空都要燃烧焚化。

    他的目光犹如要将苏敖炽烧成天地间的劫火,冷冷道:“纵使你是天地间最尊贵的主尊之神,可你违背惊神令的号令,今日阻我成事,若是导致太苍古龙,祸神逃脱,你难逃此咎!”

    天生神尊额角滑过一道冷汗,可横于炼生前方的身影却是丝毫不让,他双手抱胸,一轮明月起,清圣幽冷的光辉照耀万里河山。

    “谁管你什么太苍古龙,什么祸神,本尊听都没听过,阻你成事?我还真没有这闲工夫来管你的破事,今日找你麻烦,不为其他,只为炼生你睡谁不好,竟然睡了道芳仙主,偌大神域谁人不知那位仙主娘娘是我的女人。朋友妻不可欺,炼生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触犯了我的底线,今日我便要揍你。”

    炼生冷漠深邃眼瞳深处闪过一丝戾光,燃着金色烈火的长发如怒神般翻涌起来:“本尊看你那凭空喜欢污人的舌头,也该烧个干净了!”

    莫说是炼生,就连一旁观战的诸神都听不下去了。

    虽说天生性情风流,惹美无数,可是在场的何人不知,那位道芳仙主乃是炼生神尊明媒正娶,上聘虚天的尊后。

    如今你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炼生神尊的尊后倒是成了你的玩物女人,而这位正主儿夫君,倒成了横刀夺爱的无耻之徒。

    好家伙,还来一句朋友妻不可欺。

    您老人家欺的朋友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

    人家道芳仙主何等端庄典雅的上位神女,清佳之名传遍各方神域,与你这浪荡子可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边去,想找茬都不知道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

    众神这般想到。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天生神尊已经做好了准备打架的姿势,甚至取出一把闪熠着灵气不凡的折扇,唰地抖开轻摇。

    扇上并未描绘山川河流,墨字风水,而是无数美人神女图,活灵活现的绘在了薄如蝉翼的纸面上。

    那些图画皆以朱砂血色为描绘,美人眼波迷离,载歌载舞,衣衫半露的招云采雨之姿,说不出的风情诱人。

    分明是死物,却将那些美人神态风姿,刻画得鲜活明了,就仿佛真的将那些美人盛放入了一纸神扇之中。

    可那些神灵却清楚知晓,此扇名为‘流芳美人扇’是以女子至纯神阴之息流露的那一瞬间,落下的一颗朱砂泪所绘,凡是画中女子,皆是神界赫赫有名的美人,且必然与天生神尊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够了啊(4更鸭)

    此扇盛着万千神阴之力,却是以最风流的方式,成就出了一把强大的神兵。

    炼生头顶上方砰然巨响,炸出一朵烈焰蘑菇云,太阳真火似乎剧烈紊乱的一下。

    他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目光恨不得活撕了天生!

    在那纸扇之中,赫然便是有着一道美人抚肩吹花的美丽身影,不是道芳仙主,又是何人?!

    而天生神尊,目光却是比炼生还要幽怨,宛若世间最大的苦主便是他了:“今日,夺爱之恨,本尊可是要与好好清算清算了!”

    说话间,苏敖隐晦地使了一个眼神给苏邪,便也不给炼生先发制人的机会,玉扇轻摇,天上明月清光如秋雨而坠,带着难以言喻的寒凉,幽冷的凄光如黄泉之水寒葬苍生,瞬间将那**日金炎催压盖去!

    被太阳真火焚烧崩塌的云层在他紫袍轻舞间聚拢凝缩,犹如一座座漆黑浩瀚的古城倒悬与天,雪亮的雷霆闪电如蛟龙巨蟒翻腾于云城中,掀起阵阵排山倒海之音。

    空间在盛世月华之下,一寸寸崩裂,将天生神尊的身影撕扯成破碎的剪影。

    自炼生神尊那一方,身体高摇而起,融入天空之上那轮煌煌大日之中,一股磅礴噬人的神力穿透万里长空。

    就连诸神都能够感受到那两股弥散于天空之上的气势是如何催折人心,纵然相隔极远,也能够感受道身负万钧之力的压迫之力。

    两名天地间最圣然的尊者,在灵界开启了让天地都为之震颤的战斗。

    诸神之兵,无法参与神尊之间的较量。

    炼生神尊暂时被天生神尊绊住手脚,自然无法继续追杀逃离的目标。

    古老的旗帜在神族部队之中再次孤高扬起,他们各自施展身法,如星辰之雨般,神灵降落凡尘四方,去寻那大轮明宫的痕迹与存在。

    漫漫野火卷草,清冷的声音如一道幽泉,如润四野长风的秋雨清寒:“苏邪,你今夕修为是何境?”

    苏邪轻笑道:“我修行再快,却也追不上你了。”

    隐司倾静静地看着她。

    “好啦,好啦,老实告诉你好了,黄泉踏月诀我已经修至第四层,境界刚刚突破长幽。”

    隐司倾睫帘轻动:“长幽可是破不了方才神尊一指之威。”

    苏邪吐了吐舌头,眉心一道残月印记熠熠生辉,宛若发光的银粉描绘出来的月光印记:“我这两年间可老实了,足不出户,是以神魂意识被苏敖带入星月神域淬炼了两年,虽肉身境界停留在了长幽,可是神魂之力却是不容小觑的哦。”

    隐司倾看着她眉心闪烁的银月印记,黑黑的眼眸深了几分,平静说道:“星月神域,又被神灵们称之为月光狱,内含月之精华,可融神魂内府,是为神族罪者的苦罚之地,亦有主修神魂者入内静神培念,扩主神府。”

    她话语陡然一凝,肃容道:“两年,便让你的神魂之力不弱于神游境,你在其中,当真只待了两年吗?”

    星月神域,不受时间空间所覆,是为天生神尊所掌的主神域之一,其中空间自然有他来掌控。

    外界的两年时光,其中极有可能是两百年,两千年!

    在这世上,变强的准则,从来就没有什么捷径可走。

    苏邪拍着她的肩膀笑道:“哎呀呀,这怎么算都是我赚了嘛,若是不加快修炼,以后还不给倾倾你欺负死。”

    隐司倾皱眉:“人间灵界,你的修为已经是顶尖的存在,你这般拼命,当真不怕折损在了里头,狐狸竟也不知看着你些。”

    苏邪眼神微动,却是不言语了。

    隐司倾察觉道一丝不对劲,沉吟道:“你该不会这两年里,都没有同他在一起吧?”

    苏邪避开她的视线,笑了笑:“我若天天同他在一块,倾倾你可不得难过死。”

    隐司倾声音微冷:“你在逃避他?为什么?”

    苏邪低头看着荒石间的碎沙:“有些事情,一时说不清楚,叶陵他……不是我能够抓在手里头的人。”

    隐司倾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问:“那么,这两年修行成果如何?”

    苏邪看着天上如星辰曳坠的神灵光辉,灿然一笑:“自然是十分厉害。”

    “那就,保护好我。”

    隐司倾闭上眼睛,手中太虚剑朝着东方指去,连绵山脉之中,来自古老的九齐山,陨落的神兽之灵受她召令而醒。

    一道巨大的燃烧凤神拔山而起,燃烧的火翼将大半苍穹都给遮掩。

    同时,也将这个天下的气机所遮掩,使得本就缥缈难以捕捉的修罗神宫气息变得更加稀薄。

    苍生渺渺,战火涂涂,为她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宛若烽火狼烟中的盛世绝景。

    她以消耗极为恐怖磅礴的神魂力量,与那只沉寂于九齐山中古老的凤凰之灵产生沟通与联系,他的神魂如散落海面的星光一般,有着安静的温柔,清冷的强大。

    如此恐怖的神魂大阵,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与压力,若是稍有不慎,受到干扰与打断,必然会灵台崩塌,神魂道陨。

    小猫儿古溪月,口中叼着巨大的黑镰,只剩下一只的单手朝着战火之中不断虚抓,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子民臣下的遗骸带离战场。

    大地升起黑暗结界,她将遗骸一道皆一道的抛入黑暗深渊之中,带他们回家。

    她伤得很重,这场战斗之中,她再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至少,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凄厉的烈风吹动少女额间滴血的秀发,她漆黑的眸子眺望远方,喃喃道:“师父的妖尊师娘,可一定不能有事啊。”

    ……

    ……

    大轮明宫,十万天体支柱屹立于旷阔的虚空之中,空间里漂浮着岁月斑驳的古尘与光粒。

    庄严肃穆,神圣恢宏。

    无论来到这尊大殿多少次,哪怕已经彻底拥有这尊大殿,成为这里唯一之主,看到这些旷世经纬的建筑神柱,都会自行生出一种自我渺小的感觉。

    阿绾只觉得自己像一粒尘埃,虚无地缥缈于天地间。

    十万天体神柱,色泽皆如同覆上了一层褐色厚重的山石,那是岁月沉寂的古老封印,柱体上的纹路被厚重的灰石覆掩,快要看不清楚。

    庄严灰黑的世界里,唯有几根巨大的神柱露出了崭新的轮廓,时而闪烁出强大的光辉。

    阿绾来到一根被尘封的神柱上,将苍怜早已冷却的身躯安放在这座厚重灰石都无法阻止的阴气弥散的

    尸偶万潮柱上。

    她取出几颗血色的晶石,这是极品灵石,吸收天地血气而生的异生灵石,比那些五行极品灵石还要稀珍。

    在灵界潜伏万年间,她也不过收集来了这么几颗罢了。

    咬破手指,在苍怜周身布下一道繁复的血阵,将血阵仔仔细细的检查了数十遍,才开始摆布灵石。

    灵石复位,阵图发出淡淡的血色光辉。

    而在阿绾身前,却能够看到一个缥缈的灵魂,沉睡在这副无头残尸的身体之中。

    荒寂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

    漆黑的发丝撩过她鲜血斑驳红染的脸颊,竖瞳幽幽,湛青的眸色此刻深沉一片,就像是连月光也无法照耀的深渊之地。

    幽暗的光线下,她雪白染血的面容红的极红,白的极白,两种强烈的色差笼着半明半暗的光,竟是有着几分邪恶猩红的诱惑力。

    仿佛一切都平静下来了。

    没有神灵追上来,没有感受到那可怕的视线悬于头顶之上。

    她安全了。

    苍怜也……

    阿绾缓缓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苍怜早已惨白的手背肌肤,早已失温。

    她神色不明地看着苍怜的身体,目光中的扭曲、狂乱、无措、失神,此刻皆已经消失不见,化做了如冰般的冷静。

    手指并不贪恋,在她手背间一触即分就很快收回。

    她的声音如地狱里灼开的彼岸花,幽冷而死寂:“谁让你擅作主张死掉的?”

    无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

    幽青的竖瞳微微眯起间,如蒙上一层晦涩的尘埃。

    她拂袖,轻轻擦去苍怜残颈间凝固冰冷的血迹,声音轻得好似溪河间的浮冰:“这次救了你,便就此两清吧师尊,你将命给了我,日后,我不缠着你了。”

    已经够了……

    两世成活,她亲手毁掉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

    雪洞中的姐姐,地底冰棺中的娘亲,曾经那个不知真相拥她入怀,藏蛇给予温暖的师尊。

    一步步,一年年。

    从一开始姐姐死在她手中的那一刻,她摒弃了天真与软弱,亲手抹杀那孽胎连同母亲一起……

    她亦是没有半分犹豫。

    师尊已经被她利用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存了。

    已经够了。

    在贪心的人,再回算计的歹毒心思,也清楚知晓,一个人谋夺的东西,其实是有限的。

    贪念最盛,夺得的东西越多,身上承载的重量便越重。

    已经重到,由旁人主动给予来的好意与真诚,都几乎将她压垮。

    指尖血已经凝固,掌心如拂镜面尘,在古老如山是天地神柱上轻轻一拂,覆盖封印神柱的厚重石岩,如同星尘云沙般散出一面。

    十万天体神柱,阿绾才得以解析其中几十座,更不巧的是,这尊尸偶万潮柱并不在解封之列。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万载之后已低眉

    解读神柱,需要一定的天机,自然的奥妙,浑然天成的自然领悟。

    可是这份自然,需要用以时间来等待。

    阿绾已经没有时间。

    而苍怜也等不起。

    神尊的太阳真火将她的灵魂封印与肉身之中,永恒沉眠,若是等待那真火之力,摧毁了这具身体里的深藏灵息。

    若是再以尸偶万潮柱的力量来重聚头颅妖神,却是早已打破身体的平衡,即便醒来也压不住身体里的阴尸之力,从而成为一具灵魂永锢的活死人。

    她必须强行参破神柱之奥。

    一掌轻拂间,阿绾裸露在衣衫外的肌肤瞬间苍白如冰雪,好似一身的血气之力,都被某种恐怖的存在瞬间抽走了一般。

    可是,这巨大得令人绝望的神柱,变成厚重的石岩也不过在去除了柱面的表面一层。

    冰冷如铁铸的柱面将那血阵与极品灵石点燃,如血焰升腾,翻涌的阴尸之力由虚转实,勾勒着红绿交织的光,渗入苍怜的残颈之中。

    可是不够。

    那些光犹如细沙般的微雪,融入广阔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瞬间消失得不见踪迹。

    阿绾手指轻点灵台,一尊紫血修罗法相在她黑发腾舞之间显现而出。

    修罗一族,血脉等级划分为:金、紫、黑、赤、青。

    阿绾通过弑神夺去,灵台所藏的一尊修罗法相,早已化为盛紫之色,她又吞噬了修罗王的命格,这尊修罗法相,只要不半路陨落夭折,来日的成就必然可以超越修罗王。

    法相纯血之度已经够了,甚至心口间有了隐隐的淡金气象,只是法相略显稚嫩。

    就像是一个稚嫩的修罗王。

    随着阿绾眼眸轻张,一掌拍在这座巨大的天体神柱柱面上,那尊古老的大紫修罗法相,在心口金光熠熠闪烁间,像是一尊倾塌的巨山,没落于广阔的大海中。

    激起千层波涛巨浪,将那经年不朽的沉重石岩封印剥解洗刷,亦如古老墙壁上剥落的青苔墙皮。

    以她的智慧与领悟力,无需太久,就可以自然而然的将神柱解析为自己所用。

    可是,今日她却是以最为劳损,得不偿失的代价,强行破开封印。

    并未被自然参悟的这尊神柱,也终将成为一次性的消耗品。

    今日过后,世上将再无尸偶万潮柱。

    千丝万缕的光从她掌间指缝里溢散而出,那是古老的柱灵之力在她掌心间流逝消散,像神柱这般古老伟大的存在,不仅仅只是作为支撑天地的神物存在,其中自藏生长灵,有着古老强大的意识。

    可是现在,这种古老不灭的意识,正在被自己的主人亲手摧毁。

    它自亘古的岁月里沉眠,等待着主人的唤醒,同为被封印在黑暗中难窥天光的存在,它期待着与主人一起登临荣耀的那一天。

    可是,并未等来那一天。

    它正在被销毁,正在被抹杀。

    阿绾并无动摇,凡是她决定的事情,那是生死也改变不了的决心。

    她素来心狠,对待自己如是,对待姐姐如是,对待母亲如是,对待

    师尊亦如是。

    区区脚下臣柱,毁了便毁了。

    手中物,脚下臣,眼前的一切一切,只要能够通过利用达到目的的,她

    及时此刻,那柱中的尸潮柱灵在疯狂流散间爆发出窃窃私语的诅咒之声,那诅咒之力犹如实质的火印一般,沿着她的手掌印在她的肌肤间不断游走攀爬。

    幽绿色的铭文诅咒爬满她的肌肤,在血管里流动,印上烙印,雪白的肌肤渡上莹莹的绿色幽光,让她看起来就像是被亡灵恶魔污染了一般,多出了几分野性妖异的美。

    浮沙散去,漂浮在荒野亘古的空间里。

    阿绾收回贴在神柱上的手掌,缓缓起身之际,身体微微一晃,差点从神柱上跌落下去。

    她薄唇惨白,全无血色,欣长单薄的身子如无所依的鸿羽,飘飘欲坠。

    “唔……”她单手捂住脸颊,手背脸颊间的青筋痛苦浮胀,可她却没有时间平复。

    脚下神柱嗡然而响,宛若古老的神钟在崩碎之际,发出垂苍的嗡鸣。

    修罗法相自柱内升起,已经紫意幽淡,心口间的那道金色光辉也不见了踪迹,甚至那一块仿佛被什么恶兽抓咬了一般,空陷了大半。

    阿绾并未急着将修罗法相收入体内,她缓缓阖上眼眸,灵台与幽府之中,散出无数如萤火星光般的光辉,飘升至头顶上方那尊修罗法相之中。

    灵台的光辉飘至修罗法相的眉心之中,幽府之光飘至修罗法相的心脏缺口之中。

    修罗法相腰部以下的灵体还融入在了神柱之中,宛若一个巨人,张开手臂,手掌轻挥慢舞之间,一种难以明喻的道蕴自虚无中诞生,空间中的阴气化实,形成无数碧绿莹莹的细长丝线。

    阿绾深深吸了一口气,虚空之中,无数碧绿莹光流入她微张的薄唇里,而修罗法相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傀儡师,十指间的光丝碧线犹如傀儡丝线一般,游动渗入苍怜的残颈断伤之中,开始创始修复。

    整个大殿空间安静极了。

    以至于空气中浮沙颗粒漂浮时相撞摩擦的声音都这般清晰可闻。

    抬首看了一眼无声无息为苍怜修复残躯的修罗法相,阿绾心想,此番劫难一过,这修罗之身怕是得重修了吧。

    她失笑一声,眼底倒是没有多大的失望之色。

    只是想着自己,算计多年,不惜杀死那名妖王之子从而进一步的挑拨妖王与妖后之间的父妻关系,从而被火葬于妖河之畔,被苍怜救下。

    步步为营,谱算天机。

    她以足够的耐心在苍怜身边盘踞千年,耗尽心力,虽说并未有要将她算计得点滴不剩,性命不复的意思,可是被人生食之痛,剥离妖骨妖身之苦,藏于狐身被人圈养之屈辱。

    这些无疑皆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利用苍怜,得到了大轮明宫的传承,亦得到了修罗王的命珠,而修罗法相也因此得来。

    倒是没有想到,兜兜转转间,这修罗法相,最终还是得葬送在她这傻师尊的手中。

    阿绾低笑两声,看着已经被修复出小半容颜的苍怜,凉凉竖瞳犹如暗夜中的幽灵注视:“自今日起,我失了修罗法相,自然也就舍了阿绾这个身份,师尊,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师尊了。我

    生平第一次做任性 事,任性对我而言,过于奢侈,所以只有一次,一次过后,我便只是天净绾了。”

    太软弱了。

    这样的自己。

    就像仿佛回到了当年,背负冰棺行万里河山时的无用,无能!

    那时候,任何一名妖主,修行者,皆可轻易将她撕成碎片,让她连同冰棺中的同族一同埋葬于厚血之下。

    她的生死,她的未来,应当由她自己来掌控。

    谁人也改变不了。

    即使是苍怜,也不能例外。

    所以,像今日这样的变故,一次就够了。

    因为这会成为她的致命伤。

    在还未将那个人拉近地狱里,她可不能先下黄泉九幽啊。

    “你若还知道你是天净绾的话,应该停止手中的行为,将太苍古龙的遗躯交给我。”一个突兀的、冰冷的声音挟着冰冷的幽风刮来。

    刮得阿绾面容骤然僵硬,浑身血液冻结成冰!

    不!

    既然是致命之伤。

    一次,也足以让她万劫不复了!

    “天妄杀……”她涩然幽幽地念出眼前人的名字,这一瞬,仿佛有万千魑魅魍魉不受控制地疯狂灌进她的脑子里。

    她停止了思考。

    生存的本能告诉她,大脑停止思绪的运转。

    只意味了一件事。

    此局,无解!

    冷冰冰的冻结之感,一直蔓延进了心里。

    她睁大眼睛,那张没有血色的苍白容颜,所有的情绪都是空白的,整个灵魂都是麻木的。

    “生平还是第一次看到你露出这么有趣的表情啊,我的妹妹。”

    天妄杀踏碎黑暗而来,面上带着手指似是随意般的轻轻抬起,在虚空中的一抹碧绿莹芒上轻轻一点,整个空间里的气息全乱了。

    好不容易聚凝的阴息开始扭曲,修罗法相十指勾勒的无数绿丝光线赫然绷断一根。

    只有极细极细的一根,在那千丝万缕的无数光线之中,这一根断裂得几乎可以微不可计。

    可是随着那线如弦裂,躺在神柱上的苍怜身体忽然一阵抽弹痉挛,修复初好的半张脸颊开始疯狂溢血。

    “不要!”阿绾声音陡然尖锐,却毫无威慑力,甚至带着一丝哀求。

    冥晦的光线中,天妄杀那张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处的脸,陡然浮现出一抹几近病态兴奋的潮红,那双碧绿色的阴冷竖瞳在眼眶中战栗,他声音尖锐兴奋,震动着万千浮沙:“啊哈?求我?天净绾你这是在求我吗?!”

    阿绾没有说话,慢慢低下了头,青丝长发自双肩倾泻而下,遮掩住了她苍白染血的脸颊,看不清眼中的情绪,可是她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天妄杀那张阴柔的脸缓缓被莹光映亮,不见阿绾回答,他面上潮红退散,笑意也缓缓沉默阴沉:“什么啊?无趣,你果然还是那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也是,亲生母亲你都能面不改色的杀死,更何况是一手将你养成强大的师尊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棋子,又如何值得你低眉臣服?”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谁更下贱

    他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做着不像你作风的事,这是软肋,这是缺陷,哥哥我啊,帮你拔了这要命的软肋可好。”

    恶魔的声音在耳边盘旋。

    时隔万年,这是阿绾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黑暗这般的近。

    动用修罗大术,强行施展尸偶万潮柱的力量,容不得她有半分分心与分身,纵然此刻她能够分化出十万分身来也无济于事。

    一旦自我防护,与之交战或是防御,那么苍怜这副身子,以及这尊神柱,将会化作这片大殿的尘埃。

    断裂的丝线在她的意念下缓缓修复,苍怜的身体也逐渐平复。

    她在想什么啊?

    这是值得思考选择的事情吗?

    未经允许,擅闯大轮明宫的天妄杀,其意图在明显不过。

    她还在犹豫什么,纵使修罗法相不复,纵使强行终止大术会有反噬,可是毫无疑问的,只要舍弃了苍怜,她随时都可以绝地反杀,让天妄杀成为她脚下的亡灵与浮尸。

    可是为什么……

    她还不肯放手。

    她究竟想抓住什么啊……

    冷汗打湿了面颊间干涸的鲜血,润红了脸庞,一颗颗的血和着汗沿着削尖的下巴滴落在冰冷的柱面上。

    当天妄杀再度抬起手指,面露讥笑嘲讽的时候……

    天净绾也缓缓抬起了头来,那是一张怎样斑驳的脸,在黑暗中露出近乎绝望死寂的瞳:“是的,我在求你。”

    抬起的手指蓦然一僵。

    天妄杀瞪大眼睛,显得十分意外,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他的妹妹,是恶魔。

    这是自她从蛇胎中诞生的那一日,天妄杀对于她的第一想法与认知。

    他的母亲,是妖界赫赫有名的青蛇大妖,即使他的父亲死在了战场之上,蛇族的辉煌也不曾一日有落。

    母亲十分疼爱腹中幼,因那幼胎天生妖脉残缺,极有可能是一个死胎,母亲宁愿每日以自己的元神妖力蕴养此身,只为幼子能够平安诞生。

    可是,天妄杀此生此世都忘不了,自己妹妹诞生那一日,奄奄一息的小青蛇,却是将他的母亲给吃掉了。

    血泊之中,如同一只孱弱的恶魔。

    吞噬,啃食,渴血,**,阴暗,死亡,贪婪重重让人感到战栗的情感交织在那孱弱的恶魔体内,让人望而胆怯。

    他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对她感到畏惧也害怕。

    大妖陨落,氏族没落。

    蛇妖一族成为妖界最低等的存在,他亲眼见证了自己的种族覆灭,又亲眼见证了那一只孱弱的恶魔是如何在鲜血逆境中挣扎,强大。

    可是,这样一个恐怖,近乎没有心的恶魔,此刻在他面前,收起了敌意与毒牙,低下了头颅,说她……

    在求他。

    压迫心中多年的阴霾与噩梦没有因此而消失,反而在那双阴暗沉沉的眸子注视下,他被更深的恐惧所包括。

    这一刻,他甚至产生一种自己仿佛在做一件非常愚蠢且无法挽回的错事。

    在此之前,他知晓天净绾的危险与强大,甚至有着顺杀他的

    能力,就像是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刀。

    可是他自己心中亦是十分的清楚,她再怎么冷血无情,她都不会杀死自己。

    因为在母亲临别之际,曾对她说过,要保护好哥哥。

    而一只以来,她虽从未喊过他一声兄长或是哥哥,甚至看他时,眼神如看一只苟延残喘的浮游蝼蚁。

    那般轻蔑,那般不将他放入眼中。

    可事实上,她却也做到了当初母亲交代她完成的事。

    青蛇一族覆灭,十万同族皆死于妖神的吞噬之下。

    偌大的一族,却只有他与她活了下来。

    天妄杀并不认为自己有着什么过人的天资与气运,能够在当年那样绝望残忍的环境下活下来。

    他清楚知晓,自己是被保护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边战战兢兢,一边肆意妄为。

    因为他清楚知晓,她即使杀尽天下人,最后也会施舍他一命。

    直至现在,到了他来掌控她的生死。

    除了一开始的短暂兴奋不能自抑,如今冷静下来,诡异的发现,自己竟是被更深的恐怖与阴暗所笼罩了。

    他身体微微发抖。

    心中大恨!

    为什么他要害怕这么一个吃掉他母亲的怪物!

    为什么他已经有了杀死她的利器与权柄,他却还要在这里犹豫动摇!

    他还能再窝囊一点吗?

    “哈!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天妄杀慢慢扬起了眉目,目光冰冷到了极点。

    他恼怒,他怨恨自己此刻的无能,以更加猖狂的姿态,来压制心中的恐惧。

    他要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主宰命运的人!

    所以,他缓缓抬起了手指,眼神轻蔑:“既然是求人的话,那就给我好好跪着说话。”

    浮游沧桑的铁锈尘埃拂过阿绾精致的眉眼,她眉凝冷霜,脸颊上的合着鲜血的汗水已经干涸,那张洁净美丽的脸庞显得脏污狼狈,五官都不再清明。

    惯于披上虚伪冰冷假笑的这张脸,终于笑不出来了。

    一双竖瞳冷幽幽地盯着天妄杀瞧,将他瞧得毛骨悚然,背脊寒凉。

    天妄杀勃然大怒,战栗狰狞:“你这是什么眼神?!你知不知晓,只要我一念之间!你与那妖尊皆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以为陨了修罗身的这副衰弱身体,还能够与我对抗不成?!!”

    “你说得对。”阿绾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轻缓,她以手背拭去脸颊上的血迹,说道:“我的确无法与你对抗。”

    欣长的身子一点点跪了下去。

    在天妄杀大睁的眼眸下。

    直至她的双膝点地,发出一声轻响,眼前人就已经跪下。

    这一切发生得这般不真实。

    在天妄杀的印象中,这个如同恶魔毒蛇般的存在,在面临生死之间,会假意示弱,会温顺乖巧,会像一只无害纯良的动物,收起爪牙。

    可是,他清楚记得,哪怕是面临那妖神恐怖食欲之下,万妖臣服,顶礼膜拜,她都不曾畏惧跪下。

    面对妖王逼迫想让她臣服,沦为自己的帐中玩物,目的尚未达到,所换来的却是妻离子丧,妖族分崩大乱!

    何人逼她,欺她,辱她,她都能在囫囵困境之中,不适从容优雅地百倍奉还。

    她阴狠恶毒,有时候却又让他觉得她高贵得仿佛如黑暗之神,圣不可侵。

    那是血与骨子里流淌着的高傲。

    可是如今,这些高傲,折身碎了一地。

    显得如此嘲讽可笑。

    强烈的不真实感过去以后,天妄杀面上一阵恍惚,紧接着,便是淋漓的快意灌满心头。

    将方才的恐惧,战栗,尽数洗劫而空。

    他嘴角扭曲的挑起:“你也有这一天,在你杀死母亲的那一刻,可曾想到你也会有这一天?”

    阿绾低垂头颅,声音听不出喜怒:“如今再来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天妄杀,你要我求你,我求了,你让我跪你,我也跪了。接下来还有什么要求都一并说了吧。”

    天妄杀眼梢一挑,漫步走至阿绾面前,缓缓蹲下身子,如同逗弄小狗一般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你这般着急做什么?是担心你的好师尊醒过来看到我在这里,知晓你曾经对她做得那些残忍龌龊事,会对你感到失望怨恨?还是说不想让她看到你如此下贱地跪在我面前求我?”

    阿绾神色不动,淡淡道:“只有跪拜下贱之人,才会觉得下贱,天妄杀……”她勾起锋薄的唇角,此刻笑容却是像一只噬人的妖魔:“原来你一只觉得自己很下贱吗?”

    “贱人!”天妄杀眼瞳骤然一眯,怒意狂涌,一把狠狠抓起她的头发,将她的身体半提而起:“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激怒于我!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阿绾唇角犹自冷笑:“不然你还想要怎样?让我昧着良心夸赞你手段高超?还是自我欺骗说我是心悦诚服的跪你?天妄杀,你除了活得久了点,还有什么用?分明,你比谁都清楚,一直以来,我就从未看得起你过。激怒你?呵,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又有什么资格值得我来激怒,事到如今,还认不清楚自己吗?天妄杀。”

    天妄杀的呼吸声狠狠一滞,不等他发狠,阿绾抬手淡淡挥开他的手掌,幽青的竖瞳犹如空旷的寂野长夜:“不要试图窥视我的想法,小心坠入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天妄杀只觉得她的声音像覆落于荒野的寒霜,打在人的心上,蚀骨地寒凉。

    他咬了咬牙,正欲说话,阿绾的声音又继续响起:“我说了,说出你的条件,我为你达成,然后离开这里,我不杀你。”

    本应该坐在那孤高王座上的她,如今跪在地上,犹如尘埃。

    可她依然波澜不惊,目光好似窥破天光最深处的黑暗,无声的矜傲流露了出来,纵使跪在地上,却也没有半分求人的低姿态。

    天妄杀一下子变得无比冷静,他僵硬地收回手指,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倒退两步,目光变得极冷:“原来你知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太苍古龙。”

    他觉得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些。

    从一开始,她便清楚知晓,这是死局。

    无解的死局。

    可是她还是跪了下来,明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交易达成

    对于他的故意羞辱,她都一一承下。

    她究竟在想写什么?

    还是说,她在谋算更可怕的局,布更大的网?

    是想引出他背后之人吗?

    “你觉得你很难被看透吗?”阿绾跪在神柱之上,目光愚弄:“大轮明宫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无我号令,何人能入。就凭你这个废物?”

    天妄杀:“……”

    “你为冥族做事,是小冥主无念的人,区区一个小冥主,还没有那种能力能够打开我大轮明宫的禁制。我今日才暴露的身份,你便寻来至此,好巧不巧正然也是神族所诛杀目标,来此境的不是旁人,偏偏是你,这也就意味着,在我暴露身份这短暂的时间里,便有人精准无比的推演出了,你我之间的关系。”

    阿绾轻然一笑,在天妄杀如看怪物般的目光下,她继续说道:“即便是天上执掌苍生神尊,也不可能有这般本事。”

    修罗法相在她头顶间寸寸崩塌,迸溅出微妙的光屑,那是毁灭的征兆,而苍怜的头颅也已经修复完整,但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外壳。

    碧绿的丝线并未收回,在她脸颊肌肤深处不断游走,修补着至关重要的灵台。

    天妄杀没有打断阿绾的话语,明知她有意在拖延时间,他也并未急着动手。

    阿绾眼角开出的双生花妖异绽放,却是染出一抹血色,溢出猩然可怖的鲜血,涂满她的眼角。

    她却淡笑道:“原来竟是如此有趣,原来那小冥主无念,竟是天上八大神尊之一,分明为神族,却投身于黑暗渊冥之中,甘心屈尊与冥主之下,沦为一名小冥主,天妄杀,你倒是傍着一位好主子了。”

    天妄杀如遭雷殛,忍不住又倒退两步,眼瞳轻颤:“你……”干涩吐出一字,却再也无法言语。

    仅凭他出现在大轮明宫这一点,竟然推演出了全部真相?

    分毫不差!

    阿绾依旧保持静跪在地的模样,如一名闲逸落子的棋士,肩头黑发无风自舞起来,如空气中的浮沙一般不受重势的轻缓飘舞。

    骤然风起,几缕发丝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锋利斩落,自她颊鬓间无根飘落。

    那是方才被天妄杀抓过的发丝。

    阿绾的目光很平静,却也认得清楚现实与此刻处境:“惊神令一出,欲杀妖尊太苍古龙,可是那惊神令的主人,当真是想要她的性命吗?”

    天妄杀目光幽沉:“你既已经猜出,又何必这副姿态,你分明知晓,我不会放过她。”

    阿绾道:“是不放过她,还是不肯放过她体内的那朵妖莲?”

    天妄杀一怔,旋即冷声道:“这两点之间,有区别吗?”

    “自然有。”阿绾声音斩钉截铁:“若是你背后那人只是单纯的想要她的性命,我必自然不会跪于此处。”

    她幽幽殇起眼眸,说出来的话语犹如九幽刮来的风:“我会在你动手之前,杀了她。”

    天妄杀背脊发凉。

    紧接着,又见她目光轻飘飘

    的朝他凝视而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视:“然后再杀了你。”

    虽然她此刻气息虚弱得仿佛毫无还手之力,看起来孱弱又无力,可是天妄杀此刻见她言语神态,却是清楚的明白了。

    她所言皆是事实。

    而且她真的会杀了自己。

    阿绾浅浅一笑,道:“可是很显然,你身后的人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太苍古龙的性命。”

    天妄杀道:“所以那又如何?”

    阿绾轻笑说道:“所以那人不会让苍怜死。他想要的是苍怜体内那一朵妖莲的力量,若是宿主死了,他又该从何获得这道禁忌的力量?”

    天妄杀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主人的命令是让我带回太苍古龙,即便你跪于此地。也护不住她。”

    阿绾笑了笑,眼神说不出的嘲讽:“那你觉得你护得住自己吗?”

    天妄杀眼眸微眯:“你此话何意?”

    阿绾淡淡道:“今日你出现于此地,那位神尊大人,不难猜出你已经知晓他的身份。都说你愚蠢,却不知你愚蠢到这一般地步。他潜伏于冥界多年,如今身份被你所知,你觉得他还会留你性命吗?”

    天妄杀陡然厉声道:“你休要乱我心神!”

    阿绾笑了笑:“乱你心神?那你反应如此大做什么?瞧瞧,你不是也已经猜到了自己接下来的下场了吗?”

    冷汗顺着天妄杀的脸颊缓缓落下,他眼神难看到的极点。

    “纵是如此,我也不会违背那个大人的命令。”

    因为对他而言,违抗即是死亡。

    不,那将会比死亡更恐怖。

    阿绾眼神变得十分犀利:“愚蠢!有另一条路摆在你面前不选,非要自寻死路!”

    明知这个魔鬼,最会玩弄人心,十句有九句半当不得真,不然就是自落陷阱,身陷死亡。

    可天妄杀还是忍不住心头乱跳了起来,他咽了咽口水,道:“说这么多,你不过是想保住太苍古龙的性命。”

    阿绾静如深渊的眸子依然深邃。

    她跪在地上,面色苍白,不似活人,言语平淡道:“你说的不错,我不想让太苍古龙落在那个人的手中,这样对我的威胁会很大。今日你若袖手旁观,让我保下太苍古龙,我必不会让那人伤害你,一寸一毫。”

    阿绾的眼神过于自信直接,不禁让人分明知晓她是善于蛊惑的恶魔,谎话连篇,诡计多端,却还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信服。

    可惜天妄杀,不是天真之辈,亦不是容易被三言两语而哄骗的人。

    他冷冷一笑:“我凭什么相信你,莫说那位大人要杀我,我若让你救活太苍古龙。你脱下枷锁,不为我所控,届时,你想要杀我,易如反掌。你当我傻,左右横竖不过一个死,我为何要让你顺心?”

    阿绾眼神平静的看着他,半响未言,忽然她一声轻叹。

    在他的注视下,她缓缓抬起右手,握住左手手臂,五指如钩锋利,深嵌入皮肉之中。

    嗤的一声。肌肤撕裂,骨骼震断的声音回响在空寂旷阔的大殿之中。

    血色飞溅,血珠喷洒。

    精致苍白的面容,旧血叠新血衬得她凄美而狠厉

    天妄杀睁大眼珠,看着阿绾随手将自己的断臂扔在他的脚边。

    他震惊悚然:“你做什么?!”

    阿绾抿了抿唇,额角有冷汗淌落。

    她却笑得随意,施然道:“左手给你,让我救她,如果你担心我将妖尊救活后会反杀你,接下来右手也可以给你。”

    天妄杀看着阿弯撕裂的伤口之中,除了鲜血喷溅,还有碧蓝的妖火不断焚燃。

    地上鲜血染红的手臂,也被妖火一卷,焚烧得干干净净,再无修复之可能。

    他通体寒凉,不可置信地看着阿绾:“你疯了!”

    阿绾笑了笑:“如此一来,你便不必担心,我救活苍怜以后会是你的对手。待我将她复活,你也可以给我种下妖奴之印。一只手不够的话,右手也可以给你。双手不够的话,两条腿可以给你。这便是我与你谈的筹码。”

    鲜血染红长裙,独臂女子,凄美跪于神柱之上。

    她目光清冷平静,仿佛将自身作为筹码,并不是一件值得重视的事情。

    天妄杀就这样死死的盯着阿绾看了良久,他眼底的震惊逐渐被愤怒所代替。

    “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就为了这样一枚棋子,一个与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妖龙!就能够让你做到如此地步。好!若说如果她对你有养育之恩的话,那么对于我们的母亲,你为何做不到这一点?!”

    他面色逐渐狰狞:“你将她害死不够,还要将她生食。既然要当一个怪物的话,为何不绝情得彻底一点!继续贯彻自己的信念啊!你这副姿态跪在我的面前,真的难看至极!”

    对于天妄杀的嘲讽,阿绾面容依旧平静,淡淡道:“那么你是换还是不换?”

    天妄杀神色一滞,目光阴晴不定,随即冷笑道:“换!为何不换,?能够得你这样一个怪物作为我的妖奴。至此以后,你是我的,大轮明宫是我的!望眼整个天下苍生,还有谁敢将我做成棋子!天净绾,我要你达成心愿,救活太苍古龙之后,以此妖躯,点燃着十万天体神柱,认我为主。你若答应,我便就此罢手,绝不干扰,你若不答应。妖尊的命我要!你的命我也要!”

    “交易达成。”阿绾幽寒的声音在旷寂的大殿盘旋轻响起来。

    天妄杀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他大步走到阿绾面前。

    阿绾立即会意,乖巧地抬起自己仅存的右臂。

    天妄杀握住她的手臂,在撕扯断裂的前夕,有那么一瞬似是犹豫。

    他目光微微复杂的看着阿绾,忽然说道:“如果当初你能够只做我妹妹的话……哪怕身为他人棋盘上的棋子,我也愿意护你周全。不过很可惜,你是一个怪物。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想要活下去,唯有凌驾于怪物之上。”

    语毕,他缓缓阖上眼眸,手掌中骤然用力,将阿绾的右臂用力撕扯下来!

    冰冷的鲜血,溅了他一脸。

    那是青蛇一族,特有的体温。

    (真的太崩溃了,最近每天熬夜两点睡的,黑眼圈浓重不说,昨天晚上眼睛不舒服了一晚上,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干眼病,太难受了,不能再熬夜了,这几天真的想调整两天。已经不用电脑码字了,用语音码字的,但是事后改标点符号,和错字也改得崩溃。)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黑暗中的王

    他们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此刻却在互相伤害。

    鲜血滴答。

    阿绾身下很快汇聚出了一片血泊。

    天妄杀握着那条残臂,掌心燃起一道妖火,斩草除根般把那条手臂焚成灰烬。

    他的神色忽然有些疲倦起来,声音轻缓道:“就这样吧,救活你心心念念的人,然后奉我为主。我会替你完成我们未完成的使命。”

    他与她不同,他没有软肋,没有重要之人要守护,他可以绝情冷血,利用一切可以用之物,从而获得强大。

    有朝一日他一定可以杀上神界!血屠妖界!

    让那些曾经负他之人,欠他之人,以鲜血偿还。

    饶是有噬神者命格守护,阿绾失血过多,仍是难敌那虚弱之势。

    阿绾跌躺在神柱之上,像是一只折翼的幼鸟,躺在血泊里,轻轻喘息。

    天妄杀正要为她,种下奴印。

    阿绾却道:“你眼下为我种下奴印,我便无法救他,修罗法相受你妖气所影响,失控崩溃。”

    天妄杀冷冷地看着她。

    阿绾轻笑道:“我都这般模样了,你觉得我还对你有何种威胁?要不你把我两条腿也卸了吧,哥哥。”

    这一声哥哥,叫的天妄杀,心神一颤,险些不能自已。

    他冷哼一声,收回手掌,眼中有怒意未散:“妖孽,尽会乱我心神。”

    说是这么说,可他却还是默默避开一旁,并未再继续伤害她。

    阿绾伤得这般凄凉模样,跪都跪不稳了,可神柱上的那道修罗法相依旧沉稳平缓,徐徐修复着苍怜的神魂识海。

    天妄杀耐心等着,目光阴沉,时间慢慢过去。

    看着被鲜血所染的青衣女子明知与之交谈是一件极为危险之时,可心中却仍然十分在意方才那一声哥哥称谓。

    他竟是主动找话,淡淡道:“真是可笑。一千多年了,最后竟是在你这般狼藉,卑微,末路之时,才觉得你活的有几分像人,”

    修罗法相如流沙般凋零落下,化作光斑颗粒,漂浮在大殿之中。

    随即很快如黑暗中的余烬明灭一下,然后消失不见。

    阿绾与苍怜身体下的巨大神柱,也腐朽坍塌。

    她落进尘埃里,鲜血被铁锈所掩。

    身体残躯,如同残缺的墨一般,被扔弃在了尘埃之中。

    修罗法相彻底消失。

    被灰土铁锈沾附的脏污肌肤上布满了诅咒的痕迹。

    苍怜头颅重聚,漂浮在虚空之中,眉心黑色妖莲如黑色焰火一般,灼灼跳跃。

    阿绾将下巴抵在冰冷的大地上。

    她艰难抬手看了一眼头顶的无尽黑暗。

    看到苍怜无恙,她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个笑容。

    “活得像一个人?”她微笑反问。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是啊。”

    天妄杀冷笑:“你现在不仅像一个懦弱无用沉浸在自我感动的情感中的人类,更像是一个活在尸体上满指钻拱的蠕虫,被无聊的情感所支配,变得如此孱弱无力,即便你拥有力量,最终,等待你的命运只是被剥夺。”

    “好了,无聊的师徒之间相互救赎的游戏已经结束了,你该兑现承诺了。”

    天妄杀话音刚一落下,周身十万天体

    神柱共鸣一般,剧烈颤动起来。

    就连那些细弱如微尘般的浮砂,也变得汹涌暴戾起来。

    四下充满了不安!杀戮!磅礴!汹涌!难以明喻的力量气息,

    那些尘封于永恒黑暗之中的古老神柱,封印的誓言,寸寸剥落成灰,裸露出原始的,神圣的古老遗迹。

    天妄杀的目光逐渐火热,他迫不及待地来到阿绾身边。

    掌心朝着她的眉心贴去。

    阿绾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她轻轻地念了一声:“哥哥。”

    天妄杀的手掌一颤,停了下来,目光中的怒意却是愈发的深浓。

    他讥讽笑道:“怎么你要求饶?”

    阿绾却是轻松地笑了笑:“好歹兄妹一场,我就要死了,至少最后留一点尊严给我吧。”

    天妄杀冷笑道:“你这是把我当傻子吗?若是不给你种下妖印,这十万天体深处如何能够听我说话?”

    天净绾道:“你我血脉相连,是我这世界上最后的亲人,我以此躯供奉神柱。以我灵魂起誓,你是青蛇一族最后唯一的希望,这大轮明宫,与十万天体神座,不交于你,我还能交于谁?”

    天妄杀沉默了下来,手掌终究还是没有贴上去。

    他冷冷说道:“你说你会死?”

    阿绾见他手掌收回,面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此刻神情乖巧得当真是一个妹妹。

    她声音轻缓,说的十分肯定。

    “我会死。”

    空间涌动中,有比黑暗更加深沉的黑暗,在无尽的虚空中弥散呈现。

    空间中的流沙与铁锈。凝聚自黑暗里穿透而来的手掌之中。汇聚成刃。

    一种强烈的危险临上心头。

    天妄杀身影一闪,急急避开,

    一道足以穿透万物空间的浮砂利刃破空而来!

    利刃之上,燃烧着令人不祥的气息。

    直直的将阿绾钉死在地上。

    天妄杀完全搞不懂事情的状况。

    难不成在这方空间中还存在着第四人?!

    他猛然回首,看到的却是无尽的黑暗与虚空,一只骨骼均长,苍白秀美的手,消失在了黑暗中。

    天妄杀仿佛灵魂被什么东西摄住一般,半响不能动弹。

    就在这时,被生生钉死在地上的阿绾,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她最后说道:“我会死,你也会死。”

    天妄杀头皮猛然发麻,勃然大怒

    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落入到了未知的陷阱当中。

    “你算计我!天净绾!”

    他的手掌朝着虚空猛然一拍,空间震荡,一尊九蛇八荒妖鼎,焚烧着炎炎妖火,朝着黑暗中,镇压而去!

    嗡得一声长鸣,他的面色木然苍白,唇齿溢血,目光惊恐又慌乱。

    因为在他的本命妖鼎,消失于黑暗的那一瞬,就与他本体之间的灵脉联系,骤然中断!

    就像是被一只手强行扯断了它们之间的沟通桥梁。

    “该死!”

    天妄杀低声咒骂一句。

    他下意识地去质问阿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被钉死在地面上的青衣女子,此刻已经全然没有了气息。

    身体被贯穿,不知何时化成了一条被鲜血所染的小青蛇,无力冰冷的倒在地

    上,

    天妄杀不敢相信,他的这个怪物妹妹真的就这样死了。

    不是什么障眼法,也不是什么傀儡术。

    躺在地上冰冷死去的一个人无疑是她的本体。

    天地之间再无她的半分气息与存在。

    未知的危险与黑暗,将天妄杀包裹,仿佛随时都能将它吞噬。

    他看了一眼天空中漂浮的苍怜。

    眼下这是他唯一的底牌了。

    以她为盾,不管怎样先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

    不管是成为别人的棋子也好。废子也罢,眼下活下来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眼下这副情况来看,他的那个怪物妹妹再也不复存在。

    可是,在这一瞬间,他却是感觉到,他的这个怪物妹妹正在被某种更为恐怖黑暗的存在舍弃。

    从而诞生了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怪物。

    他身体刚一有所动作,准备朝着苍怜的方向飞去。

    毫无征兆的,后背骤然一凉。

    一直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手掌,贴于他的背心之上,让人毛骨悚然。

    噗的一声宛若灌饱的水囊突然被刺破扎穿。

    心口蓦然一空,他僵硬着身体低头看去。

    只见一只优美苍白的手从背后穿过他的胸膛,鲜血染红指尖。

    使得那只漂亮精致的手看起来血腥异常。

    掌心间,还握着一颗勃勃跳动的心脏。

    天妄杀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后颈传来冰凉的吐息声。

    “呀~不小心抓到一只小虫子。”

    还不等天妄杀说些什么,他剧烈震颤的眼瞳,倒映出来的那只手,蓦然收力,指间的鲜血狂涌而出,掌心的心脏,被震碎成一片血块。

    只见那只血腥残忍,却又不失美丽的手慢条斯理地从他胸膛里抽出。

    “呃……”

    天妄杀口中发出濒死的声音。

    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随着生命力的流逝,在不断消失,四肢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咚得一声,双膝跪在地上。

    身前漆黑的大地布满了他的鲜血。

    嗒嗒的脚步声,响彻在黑暗的大殿中。

    明灭不定的长灯光辉,如纱如幕,斜斜的铺洒在这个世间。

    天妄杀双掌撑地的十指,深深扣入冰冷坚硬的大地之中,留下野兽濒死绝望的,深刻的利爪痕迹。

    眼前视线一角,被一抹鲜红如火的裙角所占据。

    那是君主修罗王的大红王袍。

    “你骗了我……”天妄杀艰难发声,绝望占据心头。

    他开始后悔了,后悔没有一开始就给她种下奴印。

    原来那一声哥哥。

    也不过工于心计的腐甜毒药罢了。

    火红如焰的王袍,宛若成了这一方世界唯一的色彩,红得似血,红得猩然。

    天净绾取出一张干净的帕子,慢悠悠地擦拭着手上的残留血迹。

    她的双手完好无损,她的容颜不染尘埃。

    修长眉眼间,勾勒出的红白双线,描绘出诡异绝美的双生花。

    红的妖娆,白的素净。

    只是在她低头认真擦拭指尖血的时候,眼尾的血红之意,犹如黄泉里盛放的冥花,逐渐将那一朵纯白,占据侵染。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恶毒

    双生花,花生两瓣,瓣瓣猩红。

    王袍女子笑容妖异:“骗你?你倒是说说看,我如何骗了你?”

    天妄杀咬牙切齿,眼中恨意深浓:“约定已完成,我并未对太苍古龙出手,可你却要杀我!”

    天净绾妖娆一笑,嗓音却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

    “我只答应过你,不会让你背后的主子,伤你一分一毫,却没说过不杀你。如今我杀了你,他又如何能够伤你,嗯?”

    天妄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青蛇。

    他的心中已经生不起多余的情绪。

    整个神经犹如注入毒素一般,僵死而麻痹。

    他的嗓音破碎沙哑:“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鲜红如焰的裙袍,在黑暗中缓缓漂浮,王袍包裹的单薄身躯下,仿佛铺满了无数白骨与鲜血。

    她迈动修长的双腿,来到血泊里冰冷死去的青蛇旁。

    天妄杀艰难抬首这才发现。天净绾的眼瞳不再是藏青之色,而是被一双猩红如恶魔般的瞳仁所代替。

    星星点点的青色流光,瞬间在她眼里烧成了灰。劫火不复,

    邪恶的双生花在黑暗中吐蕊绽放。

    分明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皮囊,可是这副身躯下的灵魂……

    却是全然陌生的,冷漠的,空苍的。

    她蹲下身子,将贯穿阿绾身体的铁刃蓦然拔出!

    那张完美不染尘埃的面容,浮现出很浅很浅的笑意,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

    她趣意玩弄般的拾起地上冰冷的残躯,随意翻看两眼,轻笑一声道:“这就是我吗?真是难看啊。”

    随后,就像舍弃玩腻了的玩具一般随手扔弃。

    她侧过狭长的眼眸,看着地上冰死的天妄杀,冰冷浅笑。

    “你刚才说我是什么东西?呵。噬神者双生命格,兼容一体,虽是强大,能够吞噬万物,诸天神魔,可终究黑白难容,生死难合。”

    天妄杀眼瞳陡然一缩,好像明白了什么。

    天净绾缓缓起身。高挑欣长的身子往后轻轻一仰,其身后凭空凝聚出一个黑暗王座。

    她以一个绝对孤高的姿态坐在王座上,十万天体神柱犹如无数星空体系一般,在她身边围绕盘旋。

    她犹如万古星域之中新生的神王,目光冷漠,俯视着天妄杀,纤长双手的十指交叠淡淡说道:“要想成就枯骨成王路。须得摒弃一切无用的,懦弱的,无能的,污秽的多余灵魂。”

    天妄杀只觉灵魂在这一刻开始冻结。

    他看着孤高王座上的女人,涩然道:“你……你杀死了自己。”

    “不错。”天净绾微微颔首,目光依然冷漠。

    “噬神者双生,必要的时候。成就大业,自然是连自己都可以牺牲舍弃,更遑论一个无用本该就被废弃的灵魂。”

    天妄杀吃力地勾起唇角,微带嘲讽:“说的这般理所当然,你不过也是将自己,懦弱无用的一面藏起来,然后亲手毁灭罢了。”

    天净绾轻声一笑,她那纤长如墨的睫毛将她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眸融在黑暗的阴影之中,看起来高贵又神秘。

    “可事实证明,舍弃了她,我才能拥有更多。”

    天妄杀双眸开始溢血,情绪开始暴怒:“那你杀死母亲!也是为了拥有今日这一切吗?!”

    净绾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天妄杀,目光暧昧又冰冷:“你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愚蠢的蛇类,一万年前,青蛇大妖产子,你的妹妹,早在出生之前,就胎死于腹中。”

    此言一出,无异于惊天旱雷,炸在天妄杀最深的灵魂处!

    他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震惊道:“你说什么?”

    天净绾眼神如玩弄地上的蝼蚁,视线将它一寸寸碾压,轻笑道:“我为上古时期的祸乱之神,是神族人们口中所说的祸乱根源之所在。一万年前,神族大逃杀,唯有我一人存活,漫漫雪荒妖域孑然独行。是你的母亲,在虎口之下救了重伤垂危的我。”

    天妄杀愈发愤怒:“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

    天净绾淡漠道:“报恩?当初确有这个想法,你的妹妹,天生妖灵残缺,死于大妖腹中,你的母亲不忍将它舍弃,以一身妖魂蕴养,让她以一个不死难生的方式活着。”

    “他救我,我报恩。甘愿为你母亲所食,成为你妹妹的养分。只是不知为何,青蛇之女没有将我吞噬,而是以自己的半灵为媒介,让我做为天净绾,重生于世,也是从那一刻起,我舍弃了我生而为神的名字。”

    天妄杀彻底呆住,久久不能言语。

    办响,喃喃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将生的权利给你?给你这么一个怪物。”

    天净绾笑了笑,素手托腮,说道:“对于某些人来说,生是地狱,死是解脱。对于我而言,人间黄泉,九幽炼狱,只不过是我手掌之下的苍生。她的做法很聪明,你的母亲也一样,因为她们知晓,我能够延续青蛇一脉,能够护你无忧。呵,只可惜……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使命也好,承诺也罢。在这一刻起,都随着那个青蛇阿绾,将该一起埋葬于大地的尘埃之中。

    从今日起,我只为我自己而活,我将会称王于七界。”

    随着她冰冷的话音落下,一尊浩瀚如山的天体神柱,朝着死去的青蛇阿绾镇压而去。

    而在星空浩瀚大殿中,亘古盘踞的神柱,在王座上的女子手臂缓缓抬起间,消失于黑暗之中。

    大轮明宫外,万千神族。皆在此刻洇灭。

    她的眸子愈发猩红,眼角间的双生花,愈发妖异饱满。

    她的手中忽然多了一面修罗面具。

    天空星体上,一道绯红色的星辰,燃燃升起,凌驾于万千星域之上。

    日月星辰,皆黯淡难以生辉。

    运行万载的星轨,皆因这一颗星星而打破法则。

    天妄杀倒在了血泊之中,漠然等死。

    天净绾淡淡道:“我将以天下为盛宴,以神族为餐食,祭我成王之路。”

    她猩红的眸子淡淡掀起,看着大殿之中漂浮着的妖尊苍怜,笑容妖异。

    “能够让“我”以执念不息相守的妖尊大人,不知灵魂品尝起来是何等的甘美。”

    猩红凉薄的唇缓缓勾起,恶魔的獠牙在唇中若隐若现。

    她露出一个甘甜邪恶的笑容。

    大殿之中起熊熊烈火朝着苍怜吞噬而去。

    她的笑声愉悦至极:“灭世妖莲,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就在这时,黑暗裂开一角,碧蓝的天光从中渗透而出。

    熊熊烈火冻结成冰,浩瀚的海之气息铺满于整座大殿。

    新红的灯笼在湛蓝的光辉中熄灭。

    “笑纳?不过是吞噬了十万天兵。便这般

    大的口气?你当我是死的吗?!”

    天净绾缓缓抬首看去,扑灭的火光之中,流萤飞散,昏迷虚浮于黑暗之中的苍怜竟是凭空消失,就像是一道黑影骤然被无形的力量撕裂一般,如絮一般散去。

    逆光之中,晨光如屑,皓皓银发如雪,一袭黑袍的俊美少年怀中抱着妖尊大人。

    他眉心冰蓝海焰如古老神印,他面无表情地俯瞰着王座上的女人。

    天净绾也在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在无数光影交错中相会。

    不同时代,不同命运的两个人,宛若宿命重叠一般,随着视线的交锋,首次相遇。

    “有趣。”

    天净绾唇角蓦然的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听似赞许的语气却是微带嘲讽之意:“恭迎帝子殿下,重登神位。”

    苍茫世界,浩渺黑暗。

    一切杀戮,皆因那一袭黑衣而变得寂寞无声。

    天光之中,银发转黑,化为深浓的墨色。

    幽蓝的瞳孔也逐渐漆黑,如藏长夜。

    宛若没有重量轻盈的海水灌满衣袖。

    碧蓝的水光在他身后凝结出高大神圣的,冰蓝色的王座。

    他坐在王座上,坐在黑暗之上,俯视着下方黑暗中的女君。

    平静无波的声音有些失真,带着帝威圣意,淡淡道:“再放肆,就打你。”

    天净绾目光上下将她打量一番,也并不在意这个少年立于她头顶之上。

    “三叉戟,圣海之地的永恒神器。封印着破坏古神之灵,即便是龙族,也无法抵挡如此神奇的破坏之力。帝子殿下,当真是好大的魄力。

    竟然只身入北冥海界,取了这十万年来,无人敢触碰的禁忌。更令人吃惊的是居然敢以三叉戟练骨,以半妖之身生生淬炼出了一身神骨血脉,真不知这般拼命是为了谁?”

    她掩嘴一笑,目光大有深意的看着他。

    “如此说来,你既然为真正的帝子殿下,那人间越国吴婴太子,原来不过是一个冒牌货。

    虽不知他是如何得来一身神骨血脉,可你分明拥有如此力量,竟然不去将将他吞噬,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如此舍近求远,以如此痛苦的方式,恢复身份。这又是在心疼谁?”

    对于天净绾诸多问题,王座上的少年,只是投来了淡淡的目光:“想死。”

    天净绾笑了笑:“我想知道我与你之间谁更强?我更想知道,在短短三个月前,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天净绾的问题,少年并未给出任何解答,只缓缓伸出一只手,掌心之上,展开一柄幽蓝的三叉戟。

    三叉戟一现,整个大轮明宫都在开始颤栗。

    藏于不可知之地的修罗王宫,竟是有一种沉没于万丈深渊海底逐渐被吞噬的错觉。

    (北北太难了啊,眼睛痛了三天,语音码字一开始很爽很快,说完,睁开眼睛一看稿子,什么鬼!我有说过这几句话?乱七八糟的错别字,自己都看不懂,改文还要睁着眼睛改一个小时,太难了啊!!!已经去医院开了药,今天早点睡吧,语音码字,不适合北北,今天就这样吧,希望明天眼睛能消肿,剧情到这里,苏苏已经开始脱马甲了,三个月时间里,苏苏如何得到三叉戟,还有在北族发生了什么都会一一细说,需要好好调整一下状态了。今天想休息,早点睡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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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2383/ 第一时间欣赏我是半妖最新章节! 作者:北燎所写的《我是半妖》为转载作品,我是半妖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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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以半妖之身,踏上凌驾众神之路。我是半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半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半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