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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寸心兰     凤驾鸾归txt下载     凤驾鸾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四章 花朝赏红

    宛攸宁有些讶异,问道:“瑶妹妹?你何时如此看重她了?”

    宛湘宁垂眸,又想到方才宛瑶宁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内有些酸楚,闷声道:“我从前,的确是待她不好……”

    宛攸宁见状,便不再问,但见她们姊妹感情日渐浓厚,心里亦觉得欣喜,道:“此事,并非你我能决定的。母后已对京城中亲贵大臣、亲王郡王的千金发出了邀请,再过几日便是花朝节,请她们那天入宫来赏花,下一任月女便会从她们之中选出。”

    “那瑶宁可以去参加吗?”

    宛攸宁含笑,道:“自然可以,不仅是她,俪宁、佳宁都会去参加的。”

    齐夫人派人来唤郁青青,说是有事相商,她便恋恋不舍地辞了沈君琰去了。

    已近黄昏,沈君琰长身立于案前,想起方才与郁青青的谈话,又想到被她不停提及的琅华公主,心内不由得微微发热。今日在宫中所见到的她,与以往大不相同,谁能想到从前明媚鲜艳的大公主,竟也会有如此出水芙蓉一般的时候。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沈君琰边想着,顺手拿起案上的画笔,在空白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描起了心中那张清丽的脸庞。

    随后的几天,宛湘宁一门心思为宛瑶宁打点花朝节聚会的一切。从头到脚的首饰和衣裳,她都命人做好,并派瑾兰和瑾蕙亲自带着宫女一遍遍地往萃灵宫里送。

    冯昭仪一向不受宠,在宫中没有甚么分量,待女儿也并不亲厚。因此,宛瑶宁出生后,虽也有教养嬷嬷被指派去萃灵宫教她礼仪举止,嬷嬷们却并不上心,得过且过,就连识文断字,都是一向与她亲厚的宛钟宁教的。宛湘宁知晓后,又将毓宫中的教养嬷嬷派去了萃灵宫教授她礼仪规矩,到花朝之期,不敢说将她教的仪态万千,最起码要落落大方才好。

    如此一来,不仅冯昭仪诚惶诚恐,整个宫中都晓得宛湘宁对宛瑶宁竟如此上心。

    乾德帝与皇后听闻后,对爱女的变化虽然诧异,更多的却是欣喜,明里暗里又给了她许多赏赐。而宛湘宁收到赏赐后,落落大方地谢了恩,待高公公离去后,便即刻命人将其中的首饰玉器一件不落的送去了萃灵宫宛瑶宁的寝宫内。

    春到花朝染碧丛,枝梢剪彩袅东风。蒸霞五色飞晴坞,画阁开尊助赏红。

    花朝节如期而至,百花争望之时,最堪游赏。

    京城亲贵千金们盛装打扮,诰命夫人们按品级大妆,乘轿至西华门,由侯在门外的内监引领步行入宫,先至皇后所居坤月宫行大礼参拜,而后再由内监引至御花园赏花。

    千金贵女们均知此行的目的,从前琅华公主受宠,月女一位一直由其担任。而如今,公主出阁在即,本以为月女定是由其他公主接任,却不想皇后格外恩厚,竟给了她们如此一个大好的机会。以月女之尊为国祈福,且不说是光耀门楣的恩典,就连将来议亲时夫家也是格外看重,若是命再好一些,嫁入皇家配个皇子、世子,那都是无上的尊荣了。

    因此,在赏花时,她们自然谨言慎行,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就怕一时不慎失掉了这大好的机会。

    “皇后娘娘驾到!琅华公主到!”

十五章 郁青青也在

    园中诸人闻声,肃容噤言,敛衣下拜。

    只见十余个内监按方位站定,而后见两队宫女手执香巾、绣帕、漱盂、拂尘,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见侍殿前一把九凤而曲柄黄伞过来,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鹅黄绣凤銮舆,缓缓行来。

    宦官们将那銮舆抬入园中,跪请皇后、公主下舆。

    宦官散去,大宫女芳苓、芳若先引皇后苏氏下舆。

    苏皇后头戴九龙九凤点翠金冠,脸施珠翠面花,耳挂珠排环,身着深青色翟衣,领口、袖口处施以朱红彩织云龙纹样滚边,系深青色施青赤色缘边饰彩织云龙纹丝罗蔽膝,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而随侍在她身后的宛湘宁按品级戴饰珠翠镶花九翟冠,身着朱色饰金绣云凤纹大衫,亦显尊贵。

    宛湘宁上前一步,将苏皇后手从芳苓手中接过,引她一同步入园中。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影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景象,富贵风流。

    执事太监请升座受礼,两阶乐起,众人于座下参拜。

    宛湘宁随侍与苏皇后身侧,趁众人参拜之际,双目环视,见艳丽张扬的宛俪宁亦在人群之中,唯独不见宛瑶宁的踪迹。

    宛湘宁本想让宛瑶宁与她一同随侍于皇后身侧,无奈宛湘宁一向怯懦谨慎,生怕太过张扬招惹祸端,便婉言谢绝了。宛湘宁亦不勉强,便让瑾兰、瑾蕙去萃灵宫陪伴她,待开宴之时再一同过来。

    如今,皇后已然落座,她却不见踪迹,已属失礼,不晓得她那边究竟出了甚么岔子。

    苏皇后姿态亲和,受礼之后,便与众夫人一起说笑了几句,园内的气氛已不复初时的紧张。

    宛湘宁正为宛瑶宁忧心,漫不经心地扫视园中,不想竟看见沈府的齐夫人亦在其中。她有些讶异,沈君琰家中只有兄弟三人,并无任何姊妹,本以为齐夫人定不会参与这种场合,不想她竟然也来了。

    齐夫人似乎感觉到宛湘宁的目光,微微一笑,拉着身边少女的手,遥遥对她福身施礼。

    宛湘宁定眼一看,只见她面容清丽、眉目婉约,身着淡青色如意云纹上裳,腰系宫缎雪青色百褶裙,头发以一支碧青剔透的玉钗挽起,自远处看去恰似青色精灵,正是郁青青。

    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郁青青本是沈建勋副将郁超之女。郁超随沈建勋自小一同习武,又一起在沙场征战多年,早有兄弟之谊。无奈,他却在十年前与北辽的战役中战死沙场,临终前将妻女托付于沈建勋。郁夫人乃是一位烈女子,听闻噩耗后,悲恸之下,自刎殉夫,留下了仅有四岁的**郁青青。沈建勋与齐夫人怜她年幼无依,便将她接入将军府中教养照顾,以慰郁超夫妇在天之灵。

    郁青青自小与沈君琰一同长大,亲密无间,一颗芳心早已系于他的身上。因此,从前的她待宛湘宁总是冷冷淡淡的,从不曾与她说过一句暖心的话。

    从前的宛湘宁亦厌恶她。

    只是如今,宛湘宁看开了许多事情,想起她当日周身缟素、泪眼朦胧的送别,心里亦有些生怜。

十六章 二妹妹与瑶妹妹

    郁青青亦在偷偷打量着宛湘宁。从前只闻琅华公主大名,从未见过其人,不知是怎生个刁钻粗鄙的人物。今日一见,她却大吃一惊,见那公主正装端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看起外貌最是极好,却难知其底细。

    再过半载,她便是沈君琰的妻子了。

    郁青青低眸,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对于齐夫人今日带她入宫的目的,心里也明了了一二。

    待公主入府之后,岂能容得下她?何不如借此次机会,若能得月女之位,一来光耀沈家门楣,二来或可得良缘,岂不是皆大欢喜。她亦知齐夫人视她若亲女,为她着想才盘算至此,只是,深深烙在心内的那个人,岂能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如此想着,郁青青愈发觉得心结难解,在如此热闹的御花园中如坐针毡,便转头对齐夫人低语几句,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往外去了。

    宛湘宁远远见了,方要发问,却听见苏皇后问道:“怎么不见三公主?她去哪里了?”

    宛湘宁一惊,方才竟将宛瑶宁的事情忘记了,方要说几句话圆场,不想却被宛俪宁抢了先:“回母后,儿臣不曾见过三妹妹,想是她贪玩,忘记了今日盛会,待明儿个儿臣见了她,定会好生教训她一番。”

    众夫人听了,议论纷纷,三公主出身低微,素日并不受宠,默默无闻,想不到今日却失礼至此,想来也不过是个不懂礼数的粗野丫头罢了。

    苏皇后脸色微变,并未应声。

    宛湘宁瞥了宛俪宁一眼,缓缓笑道:“二妹妹此言差矣,瑶妹妹并非贪玩误事之人,”她转眸看着皇后笑了笑,“依儿臣看,瑶妹妹定是在给母后准备茶点。她一向心思细腻,体贴入微,定会想到母后与众位夫人游园玩乐些许时光,定会有些饥渴,便亲自做了些茶点,想过会子再来呈给母后罢。”说罢,她抬眸看看立在皇后身后的芳苓,继续道:“不过,到如今还未现身,倒是她的不是,就算耽搁了,也该先来给母后和诸位夫人见礼才是。不如,芳苓,你去萃灵宫看看她罢,顺便将她带来此处,免得她迷路又耽搁时间。”

    芳苓在皇后身边伺候多年,自然是玲珑心思,一点就透。她侧眸,见苏皇后微微颔首,便福身道:“是,奴婢遵命。”

    宛湘宁称宛瑶宁为瑶妹妹,却称宛俪宁为二妹妹,一字之差,亲疏立显。

    在场的众位夫人各怀心思,岂能不懂,便也纷纷笑道:“大公主说的是,看了三公主却是位蕙质兰心的好姑娘……”

    宛湘宁轻笑,又向宛俪宁的方向瞥了一眼,见她的脸色并不好看。

    再说郁青青,自离了热闹人群之后,便沿水独行,只见清流一带,势若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上下争辉,水天焕彩;上面桃杏诸树,吐蕊争芳,百花争艳,煞是好看,不知不觉间,心情竟舒展了许多。

    她踏着石子甬路,行至假山前,方欲到小亭中暂歇,却听见假山后传来嘤嘤哭泣之声。

十七章 我替你抄吧

    郁青青心中疑惑,便站住细听,果然假山那边有人。她便转过假山去看,只见一个女孩子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将面伏在膝上哭泣。那少女身材纤细,如今正是乍暖还寒之际,她却只着一袭单衣,甚是惹人生怜。

    郁青青心道,在这御花园之内,处处皆是内监宫娥,若被人发现她躲在此处哭泣,她岂不是要被责骂,便开言柔声问道:“姑娘,你因何在此?当心被姑姑们看见,若是责骂你便不好了。”

    那女孩子正是宛瑶宁,听见声音倒唬了一跳,抬头一看,见是位官家小姐,便用衣袖拭了一把眼泪,轻道:“多谢姑娘挂怀。”说罢,便站起身来。

    郁青青见她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竟是个绝佳的美人坯子,便笑道:“你叫甚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宛瑶宁微微垂眸,还未开言,便听得旁边传来芳苓的声音:“见过三公主,娘娘与大公主命奴婢来迎公主,请公主速至御花园见驾。”

    郁青青听了,心内一惊,本见她衣着素净,以为那不过是个宫里的小宫女,却不想竟然是三公主,忙跪倒拜见:“见过三公主,不知公主芳驾在此,唐突了公主,是臣女的不是。”

    宛瑶宁见状,忙上前一步,扶她起身,道:“不怪姐姐,是我未曾言明。”

    芳苓心细,见宛瑶宁面上有泪,且未着礼服,便问道:“公主,究竟发生了何事?”

    宛瑶宁转身看着她,眼眶一红,道:“姐姐有所不知,今儿个一早本打算早早去御花园侯驾,不想还未梳妆,便听闻我母亲被沈贵妃传召去玉容宫。贵妃娘娘命母亲于今日戌时之前,将《金刚经》抄写十遍,供十五太后娘娘诵经之用。我母亲并不识字,如何能抄的?我便只好代其为之,其他事宜,也顾不得许多了。”

    芳苓沉吟道:“如今,是皇后娘娘召见公主,若是沈贵妃问起,便直说便是。”

    宛瑶宁垂眸,道:“贵妃娘娘命我母亲抄写,若完不成,只怕她会被怪罪;二来,若是真的耽误了太后娘娘诵经,只怕连皇后娘娘都会被怪罪,那又如何是好?”

    芳苓微微蹙眉,却也不晓得该如何解决。

    郁青青在旁听着,虽不了解后宫之斗,但想起方才宛瑶宁哭泣的模样,便料想她定是极渴望去花朝宴的,且皇后派了身边的大宫女来迎,若是不去,只怕她会被责怪,轻叹了口气,问道:“你的纸笔在哪儿?”

    宛瑶宁回身一指不远处的凉亭,道:“我嫌萃灵宫太闷,便带了纸笔在凉亭里抄写。”

    郁青青颔首,道:“如此甚好,我从前随义母一同抄过佛经,字也瞧得过去,若公主不嫌弃,剩下的我便替你抄了,你也可早去见驾,免得皇后见责。”

    宛瑶宁一听,连连摇头:“怎可如此劳烦姐姐?”她见郁青青一身衣饰虽不奢华,却也十分名贵,便知她是来赴花朝宴的,因而也不想将她耽搁在此。

    郁青青笑道:“公主有所不知,我刚刚便是从花朝宴出来的,那里面闷得很,我不想再回去了,在这里抄会子经书,倒也清静。公主快请去吧。”

十八章 最终还是瑶宁得了

    待宛湘宁与芳苓一同踏入花朝宴时,已近晌午,午宴未开。

    花朝宴只准备了花茶与几味清淡的茶点,虽然爽口,却无法果腹,众位夫人、姑娘略有些饿意,却因皇后并未下旨开宴,依旧相互谈笑寒暄着。

    宛瑶宁款款而入,衣着素净,粉黛未施,上前拜见皇后之后,盈盈笑着将身后宫女手中端着的点心一一置于众人面前。红木雕花的托盘上,放置着几份精美点的点心,有一碟枣泥山药糕、一碟桂花糖蒸栗粉糕、一份菱粉糕、一份豆腐皮包子,另还有每人一小碗玉田碧粳粥。

    皇后笑道:“还是瑶儿心细,晓得咱们有些饿了,便送了这些点心过来。倒是难为了她,这一上午,想来也是不得闲的。”

    宛瑶宁福身一礼,恭谨应道:“谢母后垂怜,儿臣来迟,已是失礼之罪,应先向母后谢罪才是,怎敢言累?”

    宛湘宁微微笑:“瑶妹妹多礼了,本就是一家人,哪里会怪罪你?”她目光微微一扫那些点心,“这些本该是姐姐该做的,如今劳烦了妹妹,倒让姐姐惭愧了。”

    宛瑶宁低眸称谢,礼毕后便依着宛湘宁的意思,在她身边坐了。

    诸位夫人见宛湘宁待她亲厚,自然疑惑,又见她生的瘦弱,惹人爱怜,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虽是粉黛不施,却是位难得的清秀佳人。

    片刻过后,午宴开席。在席间,宛湘宁才得以细细地问一下宛瑶宁发生的事情,根据她的形容描述,晓得那位在小亭中帮她抄经书之人便是郁青青,也不说破,只派人暗中安抚住齐夫人,又让宫女送了些吃食茶点过去给她,待宴席止后,方命人将她带回来与齐夫人一同出宫回府。

    如此一来,月女之位最终还是宛瑶宁得了。

    萃灵宫冯昭仪处,自然是欣喜若狂,连带素日与她交好的宁妃也跟着高兴了许久。而最不高兴的,便要数玉容宫里的沈贵妃与宛俪宁母女了。她们苦心经营一番,本以为月女是宛俪宁的囊中之物,却不想素日平凡无奇的宛瑶宁,只借了几味点心,轻轻松松便将其纳入囊中。

    宛俪宁连发了几天脾气,责打了无数宫女太监之后,此事才算是平息下来。只是,她每每见到宛湘宁与宛瑶宁之时,脸色总是阴沉的可怕。

    宛湘宁本就不想搭理她,见她如此的态度,倒也不以为意,假装看不见便是了。

    宛瑶宁本是极怕她的,后来跟在宛湘宁身边的时日久了,倒也渐渐的胆子变大了些,见到她时,不卑不亢,斯文有礼,让她挑不出错来,便也无可奈何。

    过了清明,雨生百谷,天气逐渐热了,雨水也渐渐多了起来。

    在一个初晴的晌午,萃灵宫迎来了圣旨,命宛瑶宁于半月后入万佛寺,随住持朗清大师学佛修身,为中秋祭祀做好准备。宛瑶宁领了圣旨,心内却有些忐忑,她自小长在深宫大内,从未出过宫门半步,如今要只身前往万佛寺,让她觉得有些为难。

十九章 从前亏待了她

    乾德帝登基数年后,方由皇后诞下长子与长女,便是宛攸宁与宛湘宁,自然是爱若珍宝。而后,虽也有旁的妃嫔诞下皇子、皇女,但他们在乾德帝心中的地位却远远不及宛攸宁与宛湘宁。

    乾德帝子嗣薄弱,到如今也不过只有四位皇子和四位公主,因此,后宫妃嫔皆以生儿育女为争宠夺位之筹码。

    宛瑶宁的母亲冯昭仪亦是如此。

    初时,她不过是小小地方官之女,资质不佳,选秀入宫后,也不过得一小小的选侍之位,在宫中受了许多冷眼与嘲讽。宫中姐妹中,也只有出身略高的宁嫔与她交好。后来,偶然一个契机,她身怀有孕,端的是欣喜若狂,本指望能诞育皇子,即便是无大的指望,只要能保她母子能在宫中平安富足,便已经满意了。

    谁曾想,一朝分娩,竟是位公主。

    乾德帝独将宛湘宁捧在心尖儿上,待其他女儿,却并不亲近,为宛瑶宁赐了名便不再过问。幸得皇后照拂,她才度过了那一段难熬的时光。争宠的念头慢慢被消磨掉了,待女儿却是无论如何都亲近不起来。眼看着宁嫔凭借诞下皇子宛钟宁之功,顺利晋为宁妃,而她自己却在数年后方不过是个小小的昭仪,便将满腔的怒意与不甘尽数倾覆在了宛瑶宁身上。

    如今,宛瑶宁得月女之位,久未踏足萃灵宫的乾德帝也来坐了坐,夸赞她教女有方,这些都令她欢喜异常。今日,宛瑶宁得了圣旨,要独自出宫去万佛寺礼佛,虽是件大喜事,她却不由自主有些担心。

    近几日,她才多看了女儿几眼,发现她竟是如此瘦弱。这些年,终究是亏欠她的。

    宛瑶宁回身,见冯昭仪立在身后,唬了一下,垂首施礼:“母亲,女儿不知母亲在身后,失礼之处,请母亲见谅。”

    冯昭仪心中一涩,女儿竟待她如此生疏客气,本是该好生关心询问下她,可出口的话却依旧淡漠疏离:“无妨,何时动身?”

    宛瑶宁应道:“明日巳时。”

    冯昭仪颔首,又问:“行装可曾预备妥当?”

    宛瑶宁垂眸:“是,已经预备妥当,过会子会去毓宫与大姐姐辞行。”

    冯昭仪环顾四周,心下一沉,她母女居萃灵宫西侧殿中,萃灵宫并无主位,因此宫女、太监并不多,素日只做些粗使的杂役,贴身服侍女儿的小宫女太过年幼,实在拿不出手,便迟疑问道:“你…你带何人同去?”

    宛攸宁微微笑:“母亲不需忧心,大姐姐从毓宫拨了倚云、听雨两个宫女给我,她们年长一些,遇到事情可照拂女儿一二。”

    冯昭仪垂眸:“如此…如此甚好……”

    宛瑶宁踏进毓宫时,见院中几个宫女正在归置衣物,旁边有几个雕花红木大箱放着,便问前来迎客的瑾蕙:“这是在做甚么?姐姐不过拨两个宫女给我,难道那两个宫女竟有如此多的衣物吗?”

二十章 郎清大师

    瑾蕙尚未答话,她便听见从屋里迎出来的宛湘宁笑道:“那些衣物都是我的。”

    宛瑶宁奇道:“莫非姐姐也要出门?”

    宛湘宁迎过来,挽着她的手往西侧殿里去,边走边道:“明日巳时,我与妹妹一同启程,同去万佛寺。”

    宛瑶宁一听,又惊又喜:“姐姐要与我同去?父皇与母后可应允了?”

    宛湘宁笑道:“那是自然。”

    宛湘宁觉得在宫中待的烦闷,便借宛瑶宁出宫礼佛这个由头去求了乾德帝与皇后,心想着在万佛寺总比在宫中自由一些,未准还可寻个由头出寺转转,还可再寻个由头去见见沈君琰,总胜过闷在宫中千倍万倍不止。乾德帝本就极宠她,最近又欣喜她的改变,又经皇后巧言了几句便应允了。

    宛瑶宁本就对独自出宫之事有些担忧,如今听宛湘宁如此一说,自然欢喜。

    万佛寺位于山岚深浓的万佛山顶,单檐歇山顶,飞甍崇脊,据角舒展,端的是**肃穆,古色古香。远眺万佛寺,它高踞于险峻突起的孤峰之上,与千叶山隔江对峙,犹如一只展翅的凤凰一般。立于寺庙门口,当真有一种“直上孤顶高,平看众峰小”的感觉。

    万佛寺新任住持郎清大师,携寺中辈分较高的大师们立于山门外,恭候两位公主銮驾到来。

    眼看着公主仪仗缓缓而至,郎清双手合十,默念佛号,低垂双眸,默默上前几步,前去恭迎。

    “贫僧郎清,携寺中诸长老,恭迎月女与琅华公主。”

    宛湘宁在车鸾之中,听这声音极为耳生,便对宛瑶宁道:“万佛寺从前的住持是玄逸长老,已于数月前圆寂了,如今这位新任住持,法号郎清,是他的得意弟子,据说对佛法有极深的造诣。从前我来万佛寺礼佛之时,只闻其名,却从未见其人,听说他总是一个人在经室中打坐参禅的。”

    宛瑶宁微微颔首,心里止不住的紧张。

    郎清见公主銮驾已停,却不见公主下车,倒是头前一位骑马的俊朗青年先下了马,迎面而来。

    郎清之前从未接触过皇室中人,因而并不识得他,倒是立于他身后的长老中有见过的,便上前来提醒了一句:“这位便是当朝太子。”

    郎清一惊,躬身施礼:“贫僧见过太子殿下。”

    宛攸宁微一抬手,和颜悦色道:“大师不必多礼,未曾知会便私自到访,倒是给大师添麻烦了。”

    郎清淡淡笑着客气道:“太子客气了,不敢当。”说罢,便无意与他寒暄,又道:“时候不早了,先迎月女入寺吧。”

    依礼,月女需于未时前入寺。

    宛攸宁颔首,便去车架前,唤宛瑶宁下车入寺。

    今日是月女入寺的日子,因此事事以宛瑶宁为先,宛湘宁便留在车中等候,让她先下车去了。

    宛瑶宁扶着倚云的手下了车,一抬眸,刚巧对上前来恭迎的郎清,不由得吃了一惊。先前听说郎清是位德高望重的高僧,本以为会是位老者,不想看上去竟是如此年轻。身长八尺,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倒是与他的法号极为相称。

二十一章 还有其他外客

    宛瑶宁微怔,直直地看着朗清。

    朗清微一垂眸,避开了宛瑶宁的目光,双手合十行礼,道:“贫僧朗清,携寺中诸位长老,恭迎月女入寺。”

    宛瑶宁自知有些失礼,微一福身,微微笑道:“有劳大师了。”说罢,她便由朗清引着,入了山门,绕过照壁,便到了正门前。正门大开,里面便是天王殿,大肚弥勒佛笑迎天下客,四大天王侍立左右。过了天王殿,绕过钟楼与鼓楼,便见一座**肃穆的大殿,正中一块红木漆金字牌匾,上书“大雄宝殿”四个大字。

    宛湘宁稍稍落后一些,与宛攸宁同行,边走边问道:“兄长因何到此?总不会是来送瑶宁的吧?”

    宛攸宁轻笑:“从前你来万佛寺时,都是由我护送的,今日换了瑶妹妹来,我便也跟来看看,都是妹妹,怎可厚此薄彼?”说罢,他微一思忖,又道:“还有一事,如今已近十五,皇祖母凤体有恙,无法亲自拜佛诵经,便命我替她前来,与佛前伴些时日,聊表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宛湘宁听了,微微笑:“如此,也好,有兄长相伴,我和瑶宁也能安心一些。”

    宛攸宁垂眸微忖,复又抬眸看着她,道:“我总觉得,你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

    宛湘宁问道:“哦?何处不同?”

    宛攸宁应道:“若真问我,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只是性子比从前好了许多,待人也比从前亲厚了许多。”

    宛湘宁微微笑:“难道这样不好吗?”

    宛攸宁道:“好,自然是好,只是……”

    “好便可以了,妹妹终究是比从前年长一些,多懂得一些礼数与人情世故,总该是件好事吧,”他还未说完,宛湘宁便开言打断了他的话,“既是好事,兄长又何必深究呢?”

    宛攸宁看着她,垂眸低忖,微微颔首:“你说的是。”

    月女入寺,有许多繁琐的礼节与仪式,宛湘宁不想呆坐在大雄宝殿做观众,便一个人走出来慢悠悠地在庭院中散步。

    大殿两侧的厢房分为东厢房与西厢房,东厢房住外来流动僧客,西厢房住本司的僧人。万佛寺身为启国国寺,迎来送往的自然皆是达官贵人,其中也不乏皇室中人。因此,东厢房的布置摆设,虽不奢华,却多了几分精致与幽静。

    从前的宛湘宁,每每来到万佛寺,总觉得寺庙中的生活乏味无趣。而此次,她却爱上了这份静谧与平淡,立于庭院之中,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钟声与诵经声,心里无端平静了许多。

    正午已过,稀稀疏疏的阳光散落下来,投射在隔壁的院落之中,院中正有几个身穿青缎袄、月白百褶裙的小丫鬟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边打扫边低声说笑着。而另有两个身着桃红缎子薄袄、白绫暗花细折裙的大丫鬟手捧盥洗用具,穿过抄手回廊,轻轻推开正屋的门走了进去。

    宛湘宁远远见了,有些疑惑,便走出院子,留住一位恰巧经过的小沙弥问了一声:“小师父,难道隔壁的院子里还住了其他外客吗?”

二十二章 公主似乎很是不满

    小沙弥双手合十,躬身一礼,应道:“骠骑将军府的大公子旧疾复发,尚在寺中调养,不知是否打扰到了公主?”

    宛湘宁闻言,顿时一怔,想不到沈君琰居然就在隔壁,心中略微有些惊喜,面上却是平静如常,脱口而出:“月女入寺,难道你们不曾送走其他外客吗?”此言一出,她心中也有些后悔,生怕他们听了此言,便要将沈君琰送走。

    小沙弥一听,以为她生气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便想着过会子要去将此事回禀主持。

    “沈大哥与朗清大师是旧知交,一向受他关照,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来此调养身子,若是惊扰到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才是。”

    小沙弥尚未开言,宛湘宁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她回身一看,见是青衫白裙的郁青青,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她心内一沉,原来竟是郁青青陪他休养,微微皱眉,却又不想将不喜表露的如此明显,便淡淡应了一声:“无妨。”说罢,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倒是让郁姑娘受累了。”

    郁青青诧异:“公主如何识得我这一介民女?”

    宛湘宁淡淡道:“花朝宴时,家妹得姑娘相助,我们还未曾道谢,如何会不识得姑娘?”

    郁青青轻笑,颔首道:“能为三公主分忧,是臣女的荣幸。”

    宛湘宁微微颔首,亦无他言可对她讲,便转身离去了。

    郁青青见她走远,便微微嘟着嘴,转身进了院子,径直往正屋去了。

    屋内,大丫鬟采苓、采薇服侍沈君琰盥洗完毕,上了清茶与茶点,便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郁青青进屋时,沈君琰正与齐夫人坐在明窗下的小几前喝茶闲话家常,见她进了,便笑着问道:“怎么嘟着嘴?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郁青青小嘴一撅,应道:“我又没吃熊心豹子胆,哪里敢说她惹我不开心了?”

    齐夫人奇道:“谁呀?”

    郁青青垂首走过去,在齐夫人身边坐下,闷声道:“我方才在外面看见大公主了。”

    沈君琰一听“大公主”,顿时一怔,眼眸微垂,却并未开言。

    倒是齐夫人道:“听说今日乃是月女入寺的日子,想不到大公主竟也陪着三公主一起来了。那朗清大师竟也不曾知会我们一声。按理说,我们是该出寺回避的。”

    郁青青接话道:“是啊,我听公主与那小沙弥的言语,似乎对我们住在隔壁很是不满。”

    沈君琰眸光一沉,柔声道:“原是我们失礼在先,若是公主不满,我们即刻回府便是。”

    齐夫人颔首,思忖片刻,又道:“既然公主已见过了青青,已经晓得我们在此,若是一言不发便走了,怕她更嫌我们失礼,不若先去跟她见礼告罪,再行回府便是。”

    沈君琰道:“母亲说的是,我陪您去罢。”

    郁青青在旁一听,忙道:“那我也一起去。”

    齐夫人侧眸看她:“你就留在这里,看着丫鬟们整理下行装罢。”

二十三章 想是郁姑娘照顾的好

    宛湘宁所住的院落距沈君琰所住的院落并不远,不过出了院子拐个弯便到了。

    那个院子一向为前来礼佛的皇室中人所居,因此院门有先帝所提“宝光阁”之匾。除此之外,宝光阁与普通厢房相比,在规模与布置上,并未太大的区别,不过是警卫严格一些、器皿用具更精致一些罢了。

    齐夫人与沈君琰刚进院子,瑾兰与瑾蕙便看见迎了出来。瑾兰福身一礼,笑道:“方才听公主说夫人与公子亦在寺中,想着甚么时候前去拜访一下,不想二位便来了。”

    齐夫人连忙扶起她,笑着道:“姑娘客气了,这如何敢当,原是该早早来向公主请安告罪的,只是小儿身子不适,拖延了一些辰光。公主若是不曾怪罪,便是我们的福分了。”

    瑾兰听了,便笑着将他们迎进了内室。

    宛湘宁正斜坐在明窗下的坐榻上垂眸思忖,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齐夫人与沈君琰一同过来,有些惊喜,表面仍不动声色,只坐起身来看着他们微微笑。

    齐夫人与沈君琰来到坐榻前,齐齐施礼下去:“参加公主。”

    宛湘宁虚扶一把,便让瑾兰与瑾蕙将他们扶了起来。

    齐夫人本就听闻琅华公主并非好相处之人,如今见她并不言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思忖片刻,便先开言道:“早知公主到此,臣妇原该带小儿离寺回府,如今扰了公主芳驾,特来向公主请罪。”

    宛湘宁一怔,想是她误会了,便轻道:“夫人何罪之有,此言重了。”

    齐夫人听她言语中并无怪罪之意,心里不由得安稳了一些,微微抬眸,见她面上带笑,便松了口气,又道:“公主不怪,便是臣妇的福分了。臣妇已命丫鬟们收拾行装,待会便待君琰回府,以免扰了两位公主的清净。”

    宛湘宁微微蹙眉,心内一沉:“你们要走?”

    齐夫人垂首道:“按规矩,是该回避的。”

    宛湘宁闷闷道:“无妨,听闻公子身子不适,寺中安静,又有佛祖保佑,你们该多住些日子才是,何必急着要走。”

    齐夫人与沈君琰对看一眼,有些诧异,尚未开言。

    瑾兰便在旁边柔声道:“夫人想是多虑了,公主听闻夫人在此,可是高兴的紧。三公主要忙祭礼之事,想是无暇陪伴大公主,公主若是无聊了,还可去寻夫人说说话,夫人何必急着走呢?”

    齐夫人听了,才知宛湘宁果真并无怪罪之意,当下心便安了,侧眸看了沈君琰一眼。

    沈君琰面色平静,躬身淡淡笑道:“多谢公主,既如此,我们便再打扰几日便是。”

    宛湘宁听见他的声音,方抬眸看他,见他果然消瘦了一些,心内一揪,不由开言问道:“听说公子身子不适,如今可大安了?”

    沈君琰垂首应道:“谢公主挂念,微臣并无大碍。”

    宛湘宁见他面上总是淡淡的,不由得有些恼,微微蹙眉,话中带了一丝酸意:“如此甚好,想是郁姑娘照顾的好罢。”

二十四章 想是误会了

    沈君琰闻言一怔,见她面色不喜,心内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嘴角微微一扬,恭谨应道:“义妹随母亲前来礼佛烧香,何来照顾一说?公主想是误会了。”

    宛湘宁心内一喜,却仍勉力将微微上扬的嘴角压了下去,言语淡淡:“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郁姑娘情意难舍,仍愿随侍于公子身侧。”

    沈君琰垂首:“公主言重,若将妹妹当做侍女,微臣如何敢当的?”

    齐夫人在一旁附和:“是,公主确是误会了。青青日日陪在臣妇身侧。那孩子鼓噪的紧,怕会扰了两位公主的清净,过两日臣妇便让她自行回府了。”

    宛湘宁轻轻笑:“夫人多虑了。”

    正说着,不远处的钟楼传来三声闷响,瑾蕙推开门快步出去看了一眼,转身进来回禀:“公主,想是大雄宝殿中的仪式结束了,三公主许是该回来了。”

    宛湘宁颔首,笑道:“折腾了许久,想来她是又累又渴,你去备些梅子汤,再切些果子,待他们回来,便可以直接用了。”

    瑾蕙应是而去。

    宛湘宁又与齐夫人说了一会话,便见宛瑶宁带着倚云、听雨推门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了,靠在她身上拉着她的衣袖娇声道:“长姐,可把我累坏了。”

    宛湘宁笑笑,让瑾蕙上了果盘与梅子汤,又道:“怎么如此没规矩,也不见客,便自己坐了。”

    宛瑶宁听说有客,便坐起身子看了在室内环顾一周。

    齐夫人早已带着沈君琰施礼下去:“参见三公主。”

    宛瑶宁久在深宫,并不识得齐夫人,只忙说一声“两位不必多礼了”,便侧头看着宛湘宁。

    宛湘宁笑着介绍:“这两位便是骠骑将军府的夫人与大公子,原是住在隔壁院子里,过来陪我说会子话。”

    这样介绍,宛瑶宁便晓得了,但与他们不熟,又怕胡乱说话坏了皇家体面,便在一旁喝着梅子汤不做声。但她到底是个孩子,晓得沈君琰是未来的姐夫,便不自觉的多看了他几眼,再扭头看看宛湘宁,自己闷着头吃吃地乐。

    宛湘宁见了,自然晓得她的心思,不由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问道:“兄长呢?没有与你一同回来吗?”

    宛瑶宁应道:“太子哥哥说,临走前皇祖母交与他几部经书,让他来寺中请大师念经祈福,方才他便随朗清大师一同去了。”

    齐夫人听说太子亦陪同而来,不由得暗自沉吟,从前只道三公主懦弱无宠,如今看来,太子与大公主皆对她倍加疼爱,且今年又成为月女,想来那传言定是假的。她的眸光缓缓转向宛湘宁,从前听说大公主骄横跋扈,花朝宴虽见过,却并未说过话,而如今私下说了这会子话,亦与传言并不相符。看来,从前有许多事,许是误会了罢。

    而那厢,宛瑶宁又道:“太子哥哥拿的经书,便是当日贵妃娘娘命我抄写的那几卷,方才哥哥还夸我的字写得比从前好看了一些,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他那其实是当日那位青衫子的姐姐替我抄写的。”

二十五章 南楚来客

    宛湘宁听了,淡淡一抿嘴,伸手为她理了理鬓边的发丝,道:“你那位姐姐,便是这位夫人膝下的义女,如今亦在寺中,你若有闲暇时,可去寻她一同玩耍。”

    宛瑶宁一听郁青青也在寺中,当下喜不自胜,匆匆用了点果子,便辞了宛湘宁去隔壁找郁青青去了。

    宛湘宁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地笑了笑,侧头对齐夫人道:“郁姑娘曾经相助瑶宁,她是一直念念不忘,总想着有机会要好好报答她才好。”

    齐夫人垂首道:“能为公主分忧,那是青青的福分,报答之说,实不敢当。”说罢,她抬眸看着宛湘宁,又道:“公主待三公主如此亲厚,也叫臣妇感动。”

    宛湘宁笑道:“冯昭仪性子软弱,无法保护瑶宁,我是长姐,自然该待她好一些。算起来,瑶宁也十三了,不过两年便要及笄,那时候要议亲,只怕又有我要忙的了。”

    齐夫人道:“三公主温柔可人,如今又是月女,自然尊贵,想来定有无数世家公子相求,将来定可觅得良人。”

    宛湘宁暗忖,前世,瑶宁最终被宛钟宁许配给了助他夺位的刑部尚书崔浩之子。那崔公子出身显贵,虽有个能干的父亲,自己却不学无术,整日拈花惹草。瑶宁是皇帝亲妹,且宛钟宁待她亲厚,崔公子自然不敢相欺,衣食用度皆选最贵的给她。当日瑶宁来庵堂见她时,正是新婚燕尔,可她眉目间却隐有愁容,想来过得并不欢喜。如今,她无论如何也要为瑶宁择一称心如意的夫婿,不求他有多尊荣显贵,只要他能让瑶宁过得欢喜便可。

    想到此,她便笑道:“世家公子固然尊贵,可也要与瑶宁性子合得来才是。”

    齐夫人笑:“公主说的是。”

    宛湘宁心道,她自己久在深宫,对京中之事知之甚少。而这齐夫人身为一品诰命,定与朝中其他重臣夫人相熟,对那家有适龄公子定也了如指掌。齐夫人处事周到,想来也是极聪明的,言至于此,定会为瑶宁多留心一些。想到这里,她便将这个话题止住了。

    沈君琰的身子,似乎确实不好,大部分时间都要在房中静养,那朗清也日日前去探望,每隔三五天便要为他施针一次,再送些汤药给他。

    宛湘宁有时远远看见,不晓得他的身子究竟如何,心里有些着急,却又不好相问,便只好嘱咐宛瑶宁去隔壁找郁青青说话时稍微打听一下。不想,宛瑶宁带回来的消息却是,自上次齐夫人来宝光阁请安过后,便不再允许郁青青亲自照顾沈君琰。因此,郁青青也不晓得他如今究竟是何状况。不仅如此,就连平时被齐夫人派去服侍沈君琰的采苓、采薇,如今也不过只做些外间的活计,贴身服侍他的便只有那个名叫墨染的小厮了。

    宛湘宁听了,暗道那齐夫人果真是极聪明的,生怕她不喜,竟安排的如此周到。

    万佛寺中的辰光似乎过得格外平静,平日里宛湘宁不爱出去,只安静地坐在靠坐在明窗下,偶尔从窗户中看见被墨染扶着出门散步的沈君琰,心里便没来由的安宁,这样的感觉她是极喜欢的。

    宛瑶宁每日都要在经堂听长老们诵经,并学习祭礼中的各种礼仪,她性子沉稳有耐心,倒也不觉得厌烦,每日去经堂时都是笑逐颜开,比在宫中时欢喜了许多。

    宛攸宁亦在寺中住的称心如意,离了朝中许多的朝臣琐事,他也放松了许多。

    只是,就在他们于寺庙中安静度日的同时,朝中却发生了件不小的事情。

    启国的北部一向不大太平。北辽雄踞北疆,一直虎视眈眈,与启国的大仗小仗也打过不少,却始终未能占得便宜。前些日子,南部的南楚皇帝驾崩,新登基的皇帝不过才十六岁,算起来还是个孩子,且一向养在宫中,对外部之事知之甚少。北辽便趁这政权更迭之际,绕过启国攻打了南楚。

    南楚虽物产丰饶,却因老皇帝喜爱奢华,导致国库紧缺,国力空虚,一时之间竟招架不住,被打的溃不成军。北辽打了胜仗,却仍步步紧逼,一直打到了都城门前,令南楚民众恐慌不已。最终,北辽并未攻破城门,而是趁夜退了兵,只是在退兵之时,派人潜入南楚皇宫,将当夜未侍寝的南楚皇后掳走了。

    如此奇耻大辱,饶是性子软弱的少年皇帝,也不禁勃然大怒,意欲发兵攻打北辽,却被朝中的老臣们劝住了。那皇帝宇文钦自知国力不强,定非北辽的对手,却难忍此奇耻大辱,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亲赴启国,请求乾德帝派兵相助。

    启国与南楚从未曾为敌,且乾德帝亦欲借此收服南楚之心,就算无法将其变为附属,亦可将其变为盟友共同对抗北辽。于启国本身,总是有利无害的。因此,乾德帝将宇文钦安排在驿馆暂住,并派人好生照料,欲择日正式召见他。

    按理说,南楚皇帝到访,理应是乾德帝亲自接待。只是那宇文钦乃是新君,该是乾德帝的后辈,且又是来求援的败兵之将,派个皇子接待一下便可以了。太子宛攸宁尚在万佛寺礼佛,对此事尚不知情,盘算一下其他几位皇子,倒是让乾德帝犯了难。

    二皇子宛桢宁放诞不羁,对国事毫不在意,一心扑在游山玩水、眠花宿柳之中,如今远在江南,不可担此重任。三皇子宛维宁生性尚武,天生是做将军的好材料,如今仍在北辽边境与敌军对峙,怕也赶不回来。四皇子宛钟宁生性怯懦,从未有过任何出彩的表现,见到他时紧张的怕连话都说不清楚,更不可担此重任。

    乾德帝想着,靠坐在龙椅上,重重叹了口气。

    立在一旁的高荣见了,也晓得乾德帝的心思,垂首轻声道:“皇子殿下们纵然都好,可毕竟没有储君之尊,依老奴之见,唯有太子殿下的丰神英姿才能彰显我大国风范。”

    乾德帝颔首,若是越过太子指派别的皇子,能不能胜任暂且不说,只怕他们会生了不该有的年头,徒惹些事端。想到此处,他拿定主意,微一侧眸,道:“明日,你便去万佛寺传旨,命太子暂回宫中罢。”

    高荣躬身应道:“是,老奴遵旨。”

    是夜,乾德帝留宿皇后所居坤月宫,将此事与她说了一番。苏皇后颇明事理,亦觉得太子应先为国事分忧,理应先顾朝堂之事。

    不想,丑时刚过,在凤栖宫为太后侍疾的宁妃仓皇来报,说是太后在睡中突发心悸,情形怕是不太妙。

    乾德帝闻言一急,匆忙起身,带着皇后便到了凤栖宫,刚一进门,便见太医秦若离立于寝殿之外,便问道:“太后如何?可有大碍?”

    秦若离跪地回道:“回禀皇上,臣已用药,太后病情已稳定。只是,此病来势凶猛,且毫无预兆,臣怕再有反复,请陛下允许臣在此守夜,以便随时侍奉太后娘娘。”

    乾德帝一听,自然允了,便带着皇后进寝殿探望母亲,见她面色苍白无力。心内一痛,勉强宽慰了几句,便退了出来。

    出来后再看宁妃,这一下又惊又怕,在旁泣不成声,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倒是闻讯而来的沈贵妃,稳稳地请安见了礼,在一旁宽慰宁妃:“太后娘娘福寿绵泽,自然是不会有事的。再说,太子殿下以储君之尊尚在万佛寺中为娘娘祈福,定能求得佛祖庇佑,让娘娘福寿永享,也为咱们多添些福分。”

    乾德帝在旁听了,心里一沉,太后乃是他的生母,他一向以母为尊,母子感情极为深厚,方才的太后的苍白,已让他不由得心惊,继而还有些后怕。

    宁妃哽咽道:“是,谢贵妃姐姐垂怜……也要多谢太子殿下,今日太后娘娘转危为安,想来便是太子殿下祈福之功……真是多亏了太子殿下……”

    沈贵妃柔声道:“那是自然,太子殿下有真龙护体,定能护得太后娘娘平安。”

    苏皇后在一旁听着,眉间微蹙,侧眸看了一眼乾德帝并未开言。

    宁妃哭了一会,忽到了乾德帝面前,跪地哀求:“臣妾无才无能,无法为皇上分忧,但也愿以一己之身,入万佛寺食斋礼佛,为太后娘娘祈福。还有钟儿,臣妾愿带他同去,他虽不及太子殿下,却也是真龙血脉,想也能助得一二。”

    沈贵妃上前,宽慰道:“妹妹何须如此,自太后娘娘染疾以来,妹妹没日没夜地在凤栖宫侍奉,太后娘娘也惯了由妹妹侍奉,若是日后妹妹不在,岂不叫太后娘娘伤心吗?还有钟宁,前儿太后娘娘还夸他大有长进呢。”边说着,她抬眸看着乾德帝:“皇上,宁妃妹妹这是急糊涂了,胡言乱语,您可千万莫当真。”

    乾德帝一抿嘴,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日子,辛苦宁妃了。万佛寺有太子在,你就不必去了,只留在凤栖宫侍疾便可了。”

二十六章 要分忧也轮不到他

    宁妃伏地而泣:“谢陛下恩典。”

    乾德帝颔首,不再看她,带着皇后一同走出了凤栖宫。刚出宫门,乾德帝便看见高荣在门外等候,便示意他上前,闷声吩咐:“明日,你去万佛寺传朕的旨意,皇太后凤体有恙,命太子恭奉佛前,为皇太后祈福,朝中之事,暂不必顾虑。”

    高荣有些诧异,却也不敢多言,只得躬身应道:“是,老奴遵旨。”

    苏皇后蹙眉,在旁轻轻叹了口气,并不言语,垂眸跟在乾德帝身后回寝宫去了。

    冯昭仪位分低,并无资格为皇太后侍疾,如今也不过只能跪在厅外等候消息。她隐隐约约听见寝殿里面传来宁妃的哭泣声,又听见沈贵妃一直提到万佛寺,让她心里不由得恐惧,不晓得皇太后的病与万佛寺有何关联,更不晓得会不会将宛瑶宁牵扯其中。不晓得从甚么时候开始,女儿竟时时牵动着她的心,让她思念的寝食难安,这是从前从未曾有过的感觉。

    宛攸宁得知皇太后凤体有恙后,礼佛更显恭谨诚恳,日日伴于佛前,为皇太后诵经祈福。

    万佛寺本就在京郊,消息难通,宛攸宁与宛瑶宁忙于祈福,而宛湘宁则是一味偷闲,对外界之事毫无所知。当宛钟宁代替宛攸宁接待南楚皇帝的消息传到他们耳中时,已过去了许多时日,那宇文钦早已觐见过乾德帝,并于其商议好了攻辽之事。

    传递消息的是骠骑将军府的下人,因为被御笔钦点去北辽抗敌的,正是骠骑将军沈建勋。接到圣旨之后,他便命下人速速来寺中报与齐夫人听了。齐夫人闻讯,不由大惊,仓忙赶回府中为沈建勋打点一切,只将沈君琰与郁青青留在了万佛寺中。

    相较于将军府中的匆忙与惶恐,这一消息在宛湘宁处,引发的却是十足的愤怒与疑惑。

    在她的记忆中,在前世的这个时候,宛攸宁已然失宠,接待宇文钦的的确是宛钟宁。只是如今,在她的可以改变之下,宛攸宁圣宠犹在,且在朝中威望甚高,父皇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越过宛攸宁而指派宛钟宁。不知道宫里究竟发生了甚么。

    宛湘宁越想越急,实在不想这些日子的苦心经营皆付东流,若是最终的结局无法改变,那她重生至此的意义何在。如此想着,她便让瑾兰去将刚从经室中出来的宛攸宁请来了她的屋子。

    宛攸宁日夜诵经祈福,形容有些消瘦,眼眶泛红,一看便是累极的样子。

    宛湘宁见了,更是心疼,上了茶与点心,待他稍事休息之后,便开门见山地说了她的意思:“如今朝中事务繁多,怕父皇应付不来,兄长还是早些还朝为父皇分忧罢。”

    宛攸宁轻轻笑笑:“朝中有大臣阁老,哪里缺了我便不可了?况且我看钟宁也长大了,前些日子不是还替父皇接待了南楚皇帝嘛,想来他也可为父皇分忧的。父皇传旨命我为皇祖母祈福,我岂有私自回朝之理?”

    宛湘宁听他提及宛钟宁,便气不打一处来:“兄长这是说的哪里的话,那宛钟宁何德何能,要分忧也轮不到他!”

二十七章 随军出征

    宛攸宁闻言,微微蹙眉,道:“妹妹此言差矣,钟宁亦是父皇之子,理应为父皇分忧,从前是他年幼,性子又软弱,从不曾委派他任何事情,可如今他已越发大了,给他些差事也是应当的。”

    宛湘宁眉梢一扬:“若给他些可有可无的差事,倒也罢了,只是接待一国之君,怎么算都轮不到他罢。兄长才是启国唯一的储君,难道他连这点事都不懂吗?还是说,他根本存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宛攸宁轻笑:“我晓得妹妹是为我着想,只是这次,想是妹妹多虑了。我们与他本就是骨肉同胞,相互扶持一下也是应当的。”

    宛湘宁气结,但转念一想,他们当时确实未曾将宛钟宁放在心上,根本想不到他会有如此的狼子野心,尤其是她这位生性善良的哥哥,甚至还在为宛钟宁而欢喜。想到此处,她自知无论说甚么,宛攸宁都听不进去,便转身背对着他,轻叹了口气,闷闷低声道:“兄长放心,凡是属于你的,我就算拼尽全力,也不许旁人夺走半分!”

    宛攸宁并未听清楚她的话语,只道她又像从前那样看轻宛钟宁,只好脾气地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道:“罢了,别多想了,我累了,先回去歇着了。”说罢,他便转身开门缓缓离去了。

    暮春时节,柳絮杨花满院,宛攸宁扬眸看去,似花还似非花,蒙蒙乱扑人面,倒叫人平添一缕愁绪。他本以为院中无人,便肆意前行,不想竟猛地撞到了甚么,只听见一声轻呼,伴随着书册散落之声,一个小小的身影摔倒在地。

    宛攸宁大惊,忙低眸看去,见是一位清丽少女,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

    宛攸宁身边的小太监小马大惊,忙上前一步走到他身边:“殿下您没事吧?”见宛攸宁微微摇头后,方看着那依旧在地上的少女,皱着眉头道:“这是谁呀?怎么走路不长眼睛?可是大公主身边的宫女儿?”

    郁青青本是来给宛瑶宁送佛经的,但她也晓得宛湘宁正在宝光阁中,便在院中犹豫是否应该进去,本就神思恍惚,如今又被宛攸宁一撞,心里更是乱成了一团,再一听那小太监尖利的声音,唬了一跳,忙跪地行礼:“臣女郁青青参加太子殿下,方才唐突了殿下,臣女罪该万死!”

    宛攸宁抬手虚扶一把,柔声道:“不怨你,方才是我没看见你,可撞疼了?”

    郁青青俯首:“有劳殿下挂怀,臣女不疼。”

    宛攸宁道:“那你免礼吧,在寺中不比宫里,不必总行大礼。”

    郁青青应是,旋即起身。

    宛攸宁见两册经书散落在他脚下,便附身拾了起来一看,一册是《地藏经》,另一册是《楞严经》,翻开看了一眼,见那自己清秀洒脱,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便随口问道:“这经书可是你的?”

    郁青青躬身应道:“回太子殿下,三公主说皇太后凤体有恙,想亲自抄写几册佛教为她祈福,只可惜她事务繁多,实在无暇抄经,臣女便替她抄了这两卷,如今正要给她送去。”

    宛攸宁颔首:“倒是她有心了。”说罢,他便将经书合上,平平整整地递给郁青青。

    郁青青双手接过,低声道:“谢太子殿下。”

    宛攸宁凝眸看过去,纤纤玉指柔,皓腕凝霜雪,不由得一愣神,心神一恍,竟有点慌。

    郁青青本抬步欲走,又想起宛瑶宁并不在宝光阁中,又停步回身,轻道:“臣女友一事相求,不知殿下可否应允?”

    宛攸宁回过神来,心神渐稳,方道:“你说。”

    郁青青手捧经书,缓缓道:“此经书本该由臣女亲手奉于三公主,只是如今她并不在宝光阁中,臣女有要事需赶回骠骑将军府,因此无法在寺中久候,请殿下随意派个小公公,代转交一下,不知可否?”

    宛攸宁奇道:“沈将军即将带兵出征,你一个小女子有何要事?总不会是要随他出征吧?”

    郁青青正色道:“正是。”

    宛攸宁哑然,再细看她,见她年事尚幼、身量纤纤,不禁有些好笑:“难道你也能上阵杀敌吗?”

    郁青青抬眸看他,福身一礼:“殿下有所不知,臣女生父本是沈将军麾下副将,征战沙场数年,臣女亦是在军营中出生的,后来虽拜将军为义父,在将军府中亦被当做小姐对待,却对习武之事从未疏忽,”边说着,她将右手手掌微微伸出,示意宛攸宁去看。宛攸宁顺势一看,只见她雪白的掌上,虎口处有几个殷红的茧子,看样子是长期操练兵器而来的,耳边又听郁青青道:“臣女承先父遗志,自幼立志于沙场报国,这次便要随义父去了。”

    “这……”宛攸宁愕然,不想这小小的女子竟有此心,对她竟有些佩服。

    郁青青在寺中待了这些时日,对于齐夫人的表心思,自然心知肚明,也晓得她与沈君琰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心已成灰。因此,当得知沈建勋奉旨出征时,她便去求了他许久,终于得到他的同意,让她随军去边境看一看她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她便想着,边塞风沙狂,总能将她的郁结的心思吹得开阔一些,就算不幸葬身他乡,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沈君琰与宛湘宁凤烛长明。

    不等宛攸宁回答,郁青青便将经书塞到小马手中,转身跑了出去。

    倒是宛攸宁,立在原地,对着她的背影,怔怔看了许久。

    方才在院中发生的事情,碰巧被瑾蕙撞见了,她便回屋一五一十地对宛湘宁说了。

    宛湘宁听了,倒也没说甚么,只轻轻叹了叹,从前便知,郁青青确实是位可以随军出征的英武女子。

二十八章 儿臣愿出征

    瑾兰与瑾蕙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子,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对于郁青青的心思,也能猜到**分,如今听她突做此决定,心里不由得有些怅然,对她亦添了一丝敬佩。

    沈建勋出征的日子定于下月初六,尚有几日可做休整,齐夫人与郁青青已经回府为他打点一切。沈君琰身子虽弱,却也心系家中,数次欲离寺回府,均被朗清所拦。那朗清素日总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清冷模样,对于沈君琰,却是难以掩饰的关切,每日必至厢房为他施诊送药,对旁人却又绝口不提究竟与他有何渊源。

    一向怯懦无为的宛钟宁,自被乾德帝亲自指派接待了南楚皇帝之后,似乎突然开了窍一般,人也开朗了许多,在朝政方面亦有不错的见地。只是他到底年少一些,见解总是浅薄了一些。乾德帝似乎有意想历练一下他,又指了些小事命他负责,对他也不复从前那般的轻视。

    而这次,这位年少文弱的小皇子又提出了一个令人惊诧的要求。他竟当众向乾德帝请求,虽沈建勋一同出征,一来以皇子之威震慑北辽官兵,二来也可是他自己得到历练。

    这次,启国是应南楚之请发兵,宇文钦与北辽又有夺妻之恨,自然亦要随军前往北辽。

    乾德帝本就在犯愁,若是让宇文钦随沈建勋出征,不免有失他一国之君的体面,可若让他以国君之名出征,启国官兵自然不会臣服。而若是宛钟宁以皇子之尊相伴,倒也可借此难局。只是他想来懦弱,又自小长在深宫,若真允他出征,只怕又会给沈建勋添许多麻烦。

    就在乾德帝暗自思忖时,听见殿外传来宛攸宁的声音:“四弟有此心,愚兄甚慰,只是你从未出过宫,若上疆场,怕有危险,还是算了罢。”

    宛攸宁边说边走进正德殿,依旧一身素衣,先于阶下对乾德帝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德帝许久未见他了,忽一见他,自然欢喜,忙道:“皇儿平身,不必多礼。”

    宛攸宁谢恩后起身,又躬身道:“父皇,四弟年幼,岂能出征,还是由儿臣去罢。”

    乾德帝奇道:“你要去?”

    宛攸宁应道:“是。万佛寺中,儿臣已安排妥当,佛堂燃起长明灯,两位妹妹轮流在佛前诵经,为皇祖母祈福。国事为重,出征之事,想是由儿臣去最为合适。前些日子,四弟已替儿臣处理了许多事宜,儿臣感激,也不愿在劳烦他了。且三弟在边境镇守已久,儿臣与他久未谋面,心中甚念,此去亦可慰儿臣兄弟之情,还请父皇恩准。”

    宛攸宁之言,合情合理,乾德帝频频颔首,也就应允了。

    诸臣见太子单衣素服、形容消瘦,想是在寺中日夜祈福劳累所致,而今却还挂念着朝中之事,又有关爱兄弟之情,一时之间,无人不称赞太子贤德。

    宛钟宁立于一侧,微微抬眸看着宛攸宁,耳边听见许多赞美之辞,眸中一黯,旋即又低垂下去,俨然又是一副谦卑的样子,微微笑着附和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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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驾鸾归介绍:
前世,她身为皇后所出的嫡公主,自幼娇惯跋扈,却被逼嫁与木讷多病的将军之子。 可在她心里,他根本不会是她的良人,纵使成婚三年,也不过是同床异梦、相见相厌的一对怨侣罢了。 直到,家国危难之际,他用自己的性命护她平安、还她自由之时,她才明白那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痴情。 只可惜,天人永隔,死生不复相见。 那一刻,她悔不当初,这才明白,原来心痛,便是无可奈何。 彻悟之后,她笑饮鸩毒。 一朝重生,她魂归未嫁之时,满怀欣喜,一心一意地想要弥补前世对他的亏欠。 无奈,她的驸马却还如从前那般,木讷到不解风情。 无妨,这一世,她自会耐下性子慢慢调教于他。 还有前世那看似谦卑却暗藏祸心的庶弟,她也会一并给他些颜色瞧瞧。凤驾鸾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驾鸾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驾鸾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