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从未后悔
回到长浩门的时候,恰好日落夕阳,绝尘殿亦如当年一般好风光。瑶疏两人的幻术,从进入长浩门内就解开了。回绝尘殿的路上必定会遇上一群在练武的弟子们,她们又捏了个诀,隐去身形,悄悄走过练功场,直往高处的绝尘殿而去。
三百年前在凡间的时候,瑶疏和花瑾就爱这般,那时候她叫凌元娆。以前师父不允许她下山,时不时禁她的足。可是从来都关不住她,总是偷偷跑下山。一个人偷跑出去不够,还要拉着花瑾一起。
纵然凌元娆天资聪颖,年纪小小修为极高,可总也躲不过师父的法眼,每每她们玩到日落西山才偷偷跑回来的时候,总能看到师父候在绝尘殿里面逮她们。
走到绝尘殿的门口,瑶疏忍不住就想到了这一段往事,走在台阶上的步伐也慢了下来。她的师父,有着长长的胡须,永远温柔待人,即便每次都捉到她在禁足的时候偷溜出去,却还是没有惩罚她,只是让师兄云落尘带她去抄写几遍经书。
虽然大部分的经书其实都是师兄代劳抄写的。
想到这,瑶疏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时候的日子,轻松悠闲,没有烦恼,谁有能想到后来会有那么多变故呢?
一旁的花瑾很是疑惑地看着她一个人笑,刚想问她为什么笑,可是此时恰巧瑶疏已经推开了绝尘殿的殿门。
殿内清冷如故,只是窗外的斜阳晒进来,带来了几分暖色。大殿正中央却站着一个人,身着白衣,倾身而立,有种说不出的仙风道骨,墨发一半束于头顶,一半披散下来,广袖微动。
夕阳有几分落在了他的背后,瑶疏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恍惚,忍不住轻声喊了出来
“柏言。”
那人听到了那声轻喊,转过身来。
“帝君!”
惊呼的是一旁的花瑾,侧面刚露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认出来是谁了。只不过瑶疏神色恍惚一开始没有发现,等到那人彻底转过来,才发现,那其实是容浔。
“容。。容浔?”瑶疏的语气,有疑惑也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慌乱。
容浔转过身,面上有着疑惑,似疑惑又似是不经意的问:“柏言是谁?”
瑶疏眨了眨眼,抿着唇不知道怎么解释。一旁的花瑾高声打断了这一尴尬场面:“帝君安好。”
容浔视线看向一旁的花瑾,目光冷淡,无悲无喜,没有情绪,但是花瑾却分明感觉到背后阵阵发凉。花瑾熬不住这种视觉煎熬,脚慢慢往后退了退,然后借口要去后山看一看,就溜掉了,瑶疏都来不及拉住她。
花瑾一溜烟跑了出去,一时间大殿内只有瑶疏和容浔。
刚刚话头被岔掉,瑶疏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换了轻松的语气问容浔:“你来找我有事?”
容浔没有回答她,反而又问了一遍:“柏言,是谁?”
瑶疏眼神暗了下来,顿了顿才回答:“柏言,是我当年的徒弟。”
容浔点了点头,然后盯着她说:“所以,你刚刚是将我当做是他了?”
瑶疏连连摆手,她以为容浔不喜欢听到别人像他这类的话:“没有,你想多了,只是。。”她顿了顿说道:“只是刚刚有一瞬间像而已,而且他终究是凡人。”怎么有你这样的气度。最后一句,瑶疏默默地在心里说了。
容浔仿佛听到了她心里的话,嘴角微微勾起,但很快又恢复原状,仿佛刚刚是幻觉。
瑶疏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又问了一遍容浔来找她是不是有事,容浔这才记起来是有正事的:“你可知,为何我要你多留三天?”
瑶疏想到了山下遇到的那个女子:“你是说浮尘吗?”
容浔的眼中有一丝惊讶一闪而过,似乎是惊讶她这么快就知道留下来的原因。
“我在山下遇到一个女子,她的身上有浮尘的气息。”瑶疏解释道。
其实原本,有浮尘的气息也不算什么,也许是特别关照她罢了,可是之前和那个女子相撞的时候,从她的袖口里掉出一块玉珏。那是一块雕刻精美的玉石,虽然只是一瞬,但是瑶疏却看到了,那块玉珏上刻了两个字--浮尘。
是浮尘的贴身饰物。
浮尘是长浩门的掌门,也是三百年内修为升的最快也最高的弟子,据说还要加紧闭关等待新一轮的天劫。
这样的人,一心修仙,势必不能被凡尘俗世侵扰。能有浮尘的贴身饰物还这么堂而皇之带在身边的,一定是浮尘自己相赠,那么那个芷姑娘的身份就一定不是一般人,也许是掌门夫人之类的,又或许是未来的。
可她路上问过几个百姓,也悄悄的拉过几个守门弟子问过,浮尘有没有意中人,或者是相好之人,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长浩门不是什么门规很森严的门派,飞升与否全看个人意愿,若是有了喜爱之人不愿再修行,也是可以在门内成亲的。自成立以来,门风便是如此,多少年也不会改变,所以这种事根本没有必要瞒着的。
可是浮尘的样子,分明是瞒的严严实实的。瑶疏觉得好奇又觉得可疑。
瑶疏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容浔听,容浔听完后半响没说话,只是反问了一句:“你真这么认为?”
瑶疏被这么一问,愣了,难道不对吗?
容浔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知道的挺快的。”
这好像对于瑶疏是一种夸奖,她忍不住有些开心,嘴角止不住的扬起,心里乐开了花但是嘴上却说:“也是巧合,刚去镇上就遇到了那个芷姑娘。”
容浔笑而不语。
到了晚间,瑶疏跑去了长浩门的厨房,要晚膳来吃,她有些思念长浩门的饭食。
因为大部分修仙者已经辟谷,不用进食,所以这些饭食是给那些还未进入辟谷的小弟子们准备的。只不过瑶疏是个喜爱人间烟火的神仙,哪怕是凌元娆的时候,辟谷了也是一如三餐照吃不误。
长浩门的弟子不懂为什么仙人还要吃食,但出于崇敬之情,都不会多言,还是给了。走之前,瑶疏还顺走了灶台边的两壶酒。
酒足饭饱,瑶疏将饭碗一推,仰躺在了院中的桃花树上,看着当空皓月。
一轮银盘,挂于空中,银辉洒满地面。瑶疏一手拎着一壶酒,仰躺着,脚悬空在树杈上,一下一下的晃着。因为她的晃动,连带着桃花也纷纷扬扬的落下。
花瑾站在树下,看着瑶疏如此逍遥自在,仿佛回到了还在长浩门的日子。一个跃身,也躺在了瑶疏的旁边。
瑶疏察觉到了花瑾的到来,头也没偏,依然看着空中的明月:“你看,小瑾,长浩门的月亦如当年那么美。”
花瑾的头靠了过去:“是啊,无论万事变迁,长浩门的景色似乎永远不会变。”
瑶疏的手无意识地抚着身下的桃树枝,喃喃到:“是啊,景色不变,变的是人心。”
空气一滞,花瑾不安的看了瑶疏一眼,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姐姐,你会后悔当年在长浩门吗?”
瑶疏噗嗤一下:“傻孩子,我若是后悔了,哪会现在还有你?”她的语气带着调侃,说的花瑾一阵脸红。
花瑾不会说话,想要解释,却怎么也解释不好,其实她想问的不是这个,却怎么也无法直白的说出口,还越说越糊涂。
瑶疏瞧她急得手忙脚乱,笑着开口:“逗你玩呢。”然后转过脸,望着天空渐渐收敛笑容,目光飘得很远,仿佛在回忆。
“当年历劫的日子,我不会忘记,也不曾后悔。可若是再来一遍,也许我就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喜欢上那个人。”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滞了,花瑾听完了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可是都说不出话。
半响,瑶疏歪过头来,一眼瞧见了花瑾的窘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伸过去捏了捏花瑾的脸:“好了,别再提这事了,长浩门的日子已经过去了,那人我们也不会再遇到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渐低,也不知道是说给花瑾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好了。”瑶疏从树上跳了下去,叉着腰对着还待在树上的花瑾喊道:“下来吧,天色不早,我们回去歇息了。”
说完瑶疏自己就往寝殿走去,身后的花瑾不死心,跳下树来,大声问:“若是他。。。。尹柏言他还在呢?你会怎么样?”
瑶疏停了下来,但背对着花瑾没有转身,月光打在她的背上,有种说不出的清冷。瑶疏身形未动,半响才开口说:“没有如果,他已经不在了,他。。。”顿了顿,又说:“一直以来,他要的,他想的,我作为师父从来都不知道。所以最后我只能放他走,并且。。。。再也不相见。这是我作为他师父最后能给的东西。”
说完,大步走近了寝殿,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仿佛身后之事不值得留恋,又像是害怕自己一回头就想要留下来。
第七十七章 制作胭脂
第二日,阳光明媚,瑶疏按照约定好的和花瑾又来到了长浩镇。
瑶疏以为,昨天忘了和白芷清留下约见地点的信息,今天会比较难找到她。找路人问也只是碰碰运气,却没想到,这长浩镇胭脂店开那么多,说道一个做胭脂的小姑娘却人人都知道。
“哦,你说的是芷姑娘吧。她呀,就在街角处摆摊呢。”
瑶疏微微吃惊,她不过是才说了“做胭脂”三个字,可这大爷像是早就知道她问的是谁了。
吃惊归吃惊,但她还是道了声谢,往街角走去。
街角不远,没几步路就到了,远远的瞧见一个身着麻衣的,袖口微卷,露出皓白的手腕,不施粉黛,却有着最灿烂的笑容。
她的摊位前人比较多,下到几岁的小妹妹,上到几十岁的老太太都聚在那里,要买她的胭脂。白芷清忙的脚不沾地,手不停的在各个胭脂盒里面来回走,就这样,该给的胭脂颜色都没有弄错。
瑶疏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不消半个时辰,白芷清摊位上的胭脂盒都被扫荡一空了,还有几个姑娘很可惜自己来得晚了些,就拿不到自己心爱的颜色了。
白芷清面露愧疚,可是胭脂的确是一盒也不剩了,只好承诺过几天先做她们要的那个颜色,并且亲自送上门。那几个姑娘没法,但想搞下一次是由白芷清亲自送货还比其他人先一步拿到,也就高兴了起来,满意的离开了。
等到人都走了,白芷清才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瑶疏。瑶疏和昨日一样是一身男装,手上把玩着一把折扇,瞧见了白芷清的目光,还举起手来挥一挥示意。
因为胭脂盒已经卖掉了,白芷清将铺在桌上的布一收,装进一旁的竹篮里就算收摊了。她走到瑶疏面前:“没想到公子真的来了。”
“我从来都是说话算数的,既然说好了要来帮你,那肯定是要来的。”
白芷清听到这话,面色微微红了起来。她看向瑶疏的身后,张望了一下,疑惑道:“昨天那个姑娘怎么没来?”
瑶疏随意搪塞了一个理由,说花瑾有事就不来了。
白芷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怎么称呼瑶疏,变问:“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呢。”
瑶疏拱手行了个礼:“在下姓姚,单字一个束。”
白芷清福了福身:“原来是姚公子。”
瑶疏表示,若是没什么事,不如现在就去作坊内,帮忙制作胭脂。
白芷清愣了愣,似是没想到瑶疏真的说要去制作胭脂,其实她并未在意那些被打散的胭脂,但是瑶疏这般守信的来了,她也只好带着瑶疏去了。
“那姚公子,这边请吧。”
做胭脂的作坊并不远,走过一条街,在一个小巷子内,有一间独门独户。青色的木门,门檐上挂着一块小小的镜子,门上上了一把黄色的锁。白芷清走上前,将锁打开,推开大门,示意瑶疏进门。
进门后,先看到的,便是一院子的花,现在正是春风吹的时候,院子里的花开的十分茂盛,各类花争奇斗艳的,姹紫嫣红,花香四溢,煞是好看。饶是瑶疏见惯了天界美景,也被眼前的景色给迷住了。
白芷清却很抱歉:“对不起啊,姚公子,院子里面太挤了,你脚下小心些,别让泥蹭上去。”
她见瑶疏一身锦衣价格不菲,便将瑶疏认为是一个富家公子,于是就提醒的仔细了些。
因为瑶疏说是要来帮白芷清做胭脂的,白芷清就带着她直奔后院去了。后院的风景和前院完全不一样,这里的地上摊满了大大小小的原型簸箕,里面晒满了各色花瓣。
院子里虽然晒满了东西,却还是整理的很整齐,院子的边边上还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器物。瑶疏扫了几眼,就将这个不大的院子给参观完了,白芷清见她瞧得差不多了,便让她走到后院边上来。
停在了刚刚瑶疏看到的摆着奇怪器物的桌子前,将桌上的器物都一一介绍给她听,她说的很细致,最后,白芷清表示,自己会先示范一遍,然后瑶疏跟着做。
这时的白芷清已不像街市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而是一脸正色。
瑶疏瞧见她先抓了一些已经晒干可以使用的花瓣,浸泡在水里,不断淘洗。淘洗几遍后,原本清澄的水便开始变的昏黄,接着取了一些白色粉末倒进水里。后面的步骤就有些复杂了,瑶疏看了一会儿也没理解。
整个过程是一个时辰,白芷清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面前的器物。等到终于制作好后,才淡淡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回过身,瞧着一旁的瑶疏:“怎么样姚公子,你会了吗?”
这怎么能会呢?
白芷清嘴角弯弯的勾起,似乎是发现了瑶疏的窘迫:“胭脂的制作方法其实并不难,只是有些繁琐,公子看不懂是正常的。”
接着,白芷清说:“若是公子实在想赔偿,不如就帮帮忙,打下手吧。”瑶疏同意了。
白芷清不懂,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非要跟过来和她一起做胭脂,若说赔偿,昨日里给几块碎银子就是了。也不是白芷清贪图银两什么的,做胭脂拿去卖本来也不是她主要的收入,纯粹是喜欢做胭脂才会做了拿去卖给同样喜欢的人,再说一盒胭脂也没几个银子。
可是瑶疏的硬要跟过来,让白芷清很是疑惑。白芷清是个善良的人,长住长浩山下,长浩镇内的居民都是和和乐乐的,人心险恶这四个字都不存在于这个地方。
所以她没有怀疑过瑶疏是否动机不纯,但还是忍不住悄悄在想,莫不是这位公子看上了她。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白芷清都羞于将它长期留在脑中。
白芷清做胭脂的时候异常专注,瑶疏几次想说话,可是看到她认真专注的侧脸又不忍打扰,所以整个午后到傍晚这段时间,她们俩几乎没有交流,只有白芷清偶尔的“拿一下这个”、“帮我接一下那个”这些话。
做这些活需要光亮,等白芷清终于发现光线不足的时候,日头已经渐渐西沉了。而她的肚子恰好叫了一声,白芷清这才发觉自己又做胭脂做了这么久,而旁边还有一同陪伴的瑶疏。
白芷清有些歉意,她忘了提醒瑶疏自己是一做事就会忘时间的人。瑶疏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调侃道:“只不过姑娘可是要陪在下一顿晚饭的呀。”
白芷清被她这行为给都笑了,心里的歉疚也淡了几分:“那公子请等一会儿,好酒好菜就上来了。”
她将桌上的器物理了理,新做好的胭脂收起来,腾出来一块位置。接着转身去了厨房,没过多久就炒好了了几道小菜,端了出来。
白芷清还有些歉意:“只有这些粗茶淡饭,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芷姑娘太客气了,在下饿的饥肠辘辘已经不在意口味了。再说了,粗茶淡饭也有粗茶淡饭的滋味啊。”听到瑶疏这么说,白芷清的心放了下来。
席间一时无话,瑶疏想了想开口:“芷姑娘一个人住在这里?”
白芷清点了点头:“父母早逝,我也只好一个人出来讨要生活。”
“芷姑娘一个人住,这屋子得做好一些防护啊,以防一些不好的东西。”瑶疏提醒她。
“公子多虑了,我们住在人间第一的修仙门之下,是无坏人赶来侵扰的。”
瑶疏说,并不是指那些,而是指不干净的东西。瑶疏说的意味深长,白芷清这才反应过来。
她笑道:“公子更加多虑了,正是因为在长浩山下,所以这些都不会来。”
瑶疏垂下眼,看着自己手中的小小酒杯:“也对,有长浩门掌门灵力加注的辟邪镜,一般的妖魔自然是不敢进来。”
听到这话,白芷清的手一僵,顿了顿才低声问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瑶疏抬起眼,笑眯眯的看着白芷清:“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之前进门的时候我瞧见门上挂着一个辟邪镜,在它的照射下,妖魔鬼怪无一遁形,这么高强的灵力加注,这附近应该只有长浩门掌门才有这能力吧。”
白芷清的嘴角僵了,只能应付的扯了扯。
“只不过这种掌门亲自加注的辟邪之物,寻常人也得不到。看不出芷姑娘竟然与长浩门的掌门交好,不知何时能替在下引见一下?”瑶疏的话语带着钦佩,仿佛真是一个想要求她引见长浩门掌门的人。
白芷清沉了几口气,嘴唇抿了又松,松了又抿,半响才回过神,故作轻松道:“恐怕奴家不能替公子引见了。实不相瞒,我确实认识长浩门掌门,只不过,这镇上又有谁不认识浮尘仙尊?可我们只是有过几面之缘,浮尘仙尊是万万不识得像奴家这般人的,这块辟邪镜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的。所以。。”
瑶疏了然的点了点头,向白芷清拱了拱手:“是在下唐突了。”
第七十八章 不要再见
一顿饭的时间并不久,白芷清是个善良的姑娘,可能是觉得不能给瑶疏引见浮尘,所以心有愧疚,手下就不免殷勤了些,一直在添茶水。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瑶疏现在的身份是一个男子,留在一个孤身姑娘的家里实在是不好,就告辞先走了。白芷清也不便多留,将瑶疏送到门口,就回去了。
临走前,瑶疏还留下了,“今日手拙,没帮到姑娘什么忙,明日再来帮忙。”的话。白芷清咬着唇也不知道如何拒绝,只好稀里糊涂地应下了。
离开白芷清的家,瑶疏也不急着回去。镇上的华灯初上,摇曳的灯笼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瑶疏摇着扇子,漫步在街道上。
昨日里,因为撞上了白芷清的事,所以也没有好好看看这长浩镇。
也许是因为长期盘踞在修仙门派山下的原因,这个镇几百年来都没什么变化,卖糖葫芦的小贩依然背着糖葫芦走街串巷,街头的包子铺依然开的热闹,成衣店亦如当年,连摆设也没有变,街角的玉器店也是如此。唯一的变化,就是掌柜都换了。
凡人生命短暂,可是凡人又是一种神奇的种类。明知生命短暂,却也会活的很精彩。就像这个镇,所有的店铺,都是长浩镇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子孙后代若非必要绝不会更改。因为有他们的坚持,又有长浩门的庇佑,这里依然繁荣昌盛。
夜市已经开始,店家纷纷点上挂在自家铺子门上的灯笼,没多久,整条街都是一连串的灯笼。温暖的橙黄光芒洒满了整个街道,这样熟悉的凡尘气息,让瑶疏很是怀念。
瑶疏婉拒了几个店铺掌柜的热情邀请,一个人漫步在街道上,微眯着眼。街道不长,很快就要走到尽头了,可是路的尽头却站着一个人。
瑶疏看着那人,脚步停了下来,橙色的光温柔的映照在那人身上,瑶疏只觉得周遭掌柜的的吆喝声似乎在渐渐远去。瑶疏定在原地,那人察觉到瑶疏的停下,缓步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串红艳艳地糖葫芦。
瑶疏愣愣的瞧着他一步步走近,恍惚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缓步走来的身影不自觉的被她和脑子那个人的身影混合在一起,竟然也觉得很相似。
他走到了瑶疏面前,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了她面前:“诺。”
瑶疏眨了眨眼,从恍惚中回过神,看了眼面前的糖葫芦,红色的山楂大而圆,外面裹着一层淡褐色的糖浆,也许是天气原因,糖浆已经在慢慢融化。
瑶疏接过糖葫芦,愣愣的问道:“你怎么会来?”
容浔不意外她会这样问他,面不改色的回答道:“花瑾说你下山一天了,天色晚了见你还不回来有些担心,我就来看看。”
瑶疏觉得这话似乎哪里不对,但也想不出来,只好“哦”了一声,然后闷下头咬了一口糖葫芦。
自家种的山楂完全不酸,带着一股清爽的酸甜味,恰到好处的解了外面裹着的甜滋滋地糖浆的甜腻。就连糖葫芦还想当年一般,熟悉又好吃的味道一下子让瑶疏开心的眯起了眼。也因为这串糖葫芦,瑶疏忘了容浔刚刚话里的奇怪。
容浔见她吃的像一只猫一般眯起了眼,不禁觉得好笑,嘴角微微勾起,就这样一直温柔的看着瑶疏。
一个吃的太专注,一个看的太专注,完全忘记了这是在大街上,旁边还有人。而瑶疏现在是男装打扮,一个大男人吃糖葫芦吃的这么高兴已经很让人奇怪了,最让人费解的就是旁边的容浔,居然温柔的看一个大男人吃糖葫芦,这着实有些尴尬。
瑶疏细细品味了一半的糖葫芦,才惊觉还在大街上,猛地抬起头,恰好撞进了容浔还来不及收起来的温柔目光。
这目光如此熟悉,瑶疏先是疑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目光竟然和脑中那个人的目光逐渐重合在了一起。
原本因为糖葫芦而心情大好的瑶疏只觉得心惊的厉害,这大街突然变得陌生,陌生的连手都在开始颤抖。
容浔超绝到了她的不对劲,一把握住瑶疏颤抖地手,刚摸上她的手,却凉的让他心惊,他蹙着眉担忧的问道:“怎么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瑶疏垂下眼睑,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的说:“没什么。”,然后随便扯了一个理由就先跑了。瑶疏跑得太快,容浔根本来不及反应追过去。
容浔最后还是没有追过去,他站在原地,看着瑶疏远去的背影,手中还残留着她冰冷的温度。容浔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眼神晦暗不明。
而此时的瑶疏,云也忘了召唤,只是一路奔跑。最后跑出了镇子,停在了镇子外不远处的一处林子里。
瑶疏走到林子里,随意的找了一棵树靠着。右手抚上胸口,感觉到心渐渐平复了下来。她闭着眼靠着树干慢慢坐了下来。
历劫的事情已经过了三百年,这些年瑶疏一直待在凤弓殿休养,不问世事,当年的事情似乎也已经淡忘了,心也好像愈合了。可是有些事情原来是忘不了的,它就像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刻在了心里,刻在了骨子里,叫你永生都忘不了。
只是一个相似的眼神,就叫瑶疏心惊的厉害,也心痛的厉害。那眼神如此温柔,但对瑶疏来说这眼神就像是惨了蜜的毒,喝一口就生不如死,想一想就犹如堕入冰川。
有些事若是最后就得不到,那最初又何必开始?
“你疯了吗?她只是个凡人!”
“师父!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笑!”
“师父对不起。”
“师父,再见。”
“师父,再见”,这四个字就像是梦魇,缠绕在瑶疏的脑中。熟悉的声音一声一声在脑中回响,还有他清冷的眼神。
再见?她不要再见!
痛苦的过去,温柔却犹如刀子一般的声音一直存在,瑶疏痛苦的捂着耳朵,奈何声音越来越大,她终于受不住这痛苦,站起身闭着眼随意的挥了过去。
轰隆一声巨响,强大的仙力被丢在不远处的树从中,几棵树瞬间炸了开来,一时间泥土纷飞。
因为这一下,瑶疏脑子的声音不见了,她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瑶疏低下头,瞧见了自己左手一直抓着的糖葫芦,吃了一半还有一半在上面,稀稀拉拉的糖浆顺着竹签缓缓滴在地上。
瑶疏看着它半响,最后将它丢在了地上,接着看也不看转身就离去了。
也许是一瞬间爆发的仙力过猛,瑶疏的脚力有些不支,刚走出林子,就看到了飞奔而来的花瑾。
花瑾瞧见瑶疏一脸憔悴,脚力不支的样子,连忙迎了上去,焦急道:“我听到一声巨响,是你吗?发生什么事了?”
瑶疏没有力气回答她,只好虚弱的摇了摇头,接着脚一软,几乎要倒在地上,还好花瑾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瑶疏的腰。
见她的样子是不能说话了,花瑾只好背起她,往长浩门飞去。
瑶疏这一睡睡了很久,花瑾不会医术,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想了想,还是决定找子墨来,可就在她准备施法召唤子墨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长浩门。
***
瑶疏这一觉睡了很久,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全身都浸在水里,好像是海水,温暖的围住她。可是什么也没有,瑶疏一个人在海里沉了很久,头顶有光照射下来,看起来像是近在咫尺。她想要游上去,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也够不到那海面。最后就离得越来越远,自己也缓缓被拉入海底的深渊。瑶疏伸出手,一直在往前勾,她很惊恐,但她不知道在惊恐什么,只知道掉下去,也许什么都没有了。
她拼命抓拼命抓,最后忍不住喊了出来:“柏言!”接着,她醒了。
“姐姐!你终于醒了!”瑶疏刚醒来,就被花瑾紧紧地搂住了。
瑶疏睁着眼睛,看着陌生的床顶,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现在是在长浩门。
“我怎么了?”
瑶疏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自己进了树林。
“你不记得了?”花瑾疑惑的望着她。然后说自己是在林子外面接到她的,其他并不知道。
“我不。。”瑶疏一顿,林子里的记忆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起来:“我想到了他。”
一旁的花瑾听到这话,手也一下子顿住了。刚刚瑶疏醒过来时的惊叫她不是没听到,但她知道那人是瑶疏心中的一道疤,所以从来不会主动提。
瑶疏的目光不知道看着哪里,声音很轻,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花瑾听:“我昨天竟然将容浔看成了他。”
花瑾的手直接僵住了,不安的咽了咽嗓子,眼神闪烁不定。可是这一切,瑶疏都没有看到,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瑶疏叹了一口气:“我真傻,容浔和他怎么是同一个人呢,他明明已经相忘于江湖了。”
花瑾的眼神不安的闪烁着,最后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刚准备开口,就被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打断了。
“小疏,你醒了吗?”
第七十九章 挥斩过去
绝尘殿的门应声打开,一个身着银色盔甲的男人走了进来。高大的男人配上厚重的铠甲,显得他异常的健壮。走动中,铠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瑶疏愣愣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惊讶。
“修罗?”
眼前这个叫修罗的男人一手探上瑶疏的额头,担心的说道:“你怎么好好地又晕倒了?”瑶疏自凡间回来就体弱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但近几年,瑶疏的身体渐渐好了,也没有动不动也就晕眩的状态出现了。
没想到这一次下凡却有犯病了。
瑶疏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过了一会儿问:“修罗,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瑾默默走上前,说:“是我,我叫他来的。”
瑶疏皱着眉,疑惑的看着她。就算瑶疏出了事,花瑾也应该叫的是子墨而不是远在蛮荒边境的修罗。
还是修罗解释了来龙去脉。
原来,前几日天帝招了修罗回来,说是有要事。修罗花了几天时间从蛮荒一路回到了天界。天帝体恤他,准许他先休息几日再去领命。
修罗拜见了师父后就去凤弓殿找瑶疏喝酒,谁成想瑶疏不在凤弓殿,只留下子墨一人守家。修罗想着,瑶疏不在那就子墨陪他喝酒也可以,拉着子墨就坐在院子里喝起了酒。
喝到一半的时候,子墨便察觉到院中原本干枯的梨花树在拼命的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修罗已经喝的微醉了,眯着眼瞧见院中这可发光的树还笑嘻嘻地拉着子墨,嬉笑他们院子里的树叶成精了。
子墨和花瑾相处的这些年,一下子认出了这是花瑾的法术,也一下子明白,或许花瑾发生了什么意外。子墨想的心惊,差一点扔下院子里的修罗就要直接走了。还好修罗还有几分清醒,敲他脸色不对劲就拉着子墨问清了原委。
在修罗的印象中,花瑾和瑶疏是一起的,花瑾求助,那必定是瑶疏出了事。想到这,他的酒意瞬间褪去,想也不想就直接跟着子墨一起下界了。
到了长浩门自然是发现了焦虑的不知道怎么办的花瑾和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瑶疏。子墨上前看了看,探了探脉,最后舒了一口气,说没什么事,神识稍有不稳,喝碗药睡醒了就好了。
听到这,瑶疏舔了舔嘴唇,难怪觉得有一种熟悉的味道,眼角扫到桌上还摆着一只空碗,大约就是用来盛药的。
出来这么些天,一直没有喝药,也一直没什么事,所以她以为自己那神识不稳的毛病已经好了,没想到偏偏在昨晚发病了。
修罗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把眨着眼睛瞧着坐在床上的瑶疏。瑶疏被他瞧得有些尴尬,开口转移话题:“子墨去了哪里?”她记得修罗说是和子墨一起来的,可是到现在还没见到子墨出现。
瑶疏是看着花槿问的,可是花瑾却侧过身子,手上把玩着桌面台布边的穗子,没有回答。反倒是一旁的修罗回答了她:“子墨在厨房煎药。”
瑶疏了然的点了点头,虽然疑惑花瑾的奇怪反应,但昨晚的事情让她的产生了后遗症,脑仁阵阵的疼,她也懒得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修罗瞧她头又疼了,问她要不要再躺下去睡一会儿。瑶疏拒绝了,头隐隐作痛怎么都睡不着了,她提出要出去走走,也许在外面待一会就会好一些。
修罗去殿外候着,花瑾侍奉瑶疏穿衣。穿好后刚起身,就有一阵晕眩感袭来,瑶疏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花瑾一声惊呼:“姐姐!”
瑶疏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你去厨房看一看,药煎好了就赶紧端过来。”她刚醒来没多久,头疼的病症又发作了,急需镇住神识的药来压制住这种疼痛。
花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应下来出去找子墨。瑶疏坐下来定了定神,深呼吸几口气,感觉疼痛减了几分,就站起来慢慢的往殿外走去。
光是走到殿门口,似乎就耗尽了她的力气。瑶疏靠着门,歇下来喘了几口气,修罗见到她立刻迎上去,扶住了她。
绝尘殿是长浩门掌门居住的地方,长浩门对于情爱之事虽然并无禁忌,但是却规定,无论谁当上掌门,都必须断情绝爱,舍去红尘。绝尘殿之名由此而来。
凌元娆当年是逸尘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一个女徒弟,不免对她关怀有加,甚至可以说是宠爱也不过分。凌元娆熟悉的殿房,除了自己屋子,就是这绝尘殿。连院子内栽的几棵桃树,也是她拉着师父和师兄一起种下的。
此刻她被修罗扶着站在院中,微风吹过,带走了几片桃花的花瓣,略过她的鼻尖,留下一丝淡香。
一瞬间,瑶疏仿佛又想起来当年在绝尘殿的趣事。
她记得当年师父也许因为她是最小的徒弟,所以总是偏爱她。师兄也从来不嫉妒,总是一脸“师妹都是对的”的表情,因为师兄过于百依百顺,门内的人总以为师兄喜欢她。
师兄是个害羞的人,每次听到其他师兄弟这样调侃,羞得脸色通红,可是偏偏嘴笨什么也辩驳不出。
凌元娆从来不解释,她一向秉持着清者自清的态度,而且她也知道,云落尘一心想要飞升为仙,怎么会动凡心?
想到云落尘,瑶疏笑了笑,大概落尘师兄是最幸运的那个,从来没有过经历过情爱,一心一意只想着大爱,修仙,普度。或许是这样他才能顺利的飞升。而像她这种一直被情爱绊住脚的,才会到了哪里都不得安宁。
瑶疏抬起手,接住了一片被微风吹掉下来的花瓣,粉色的花瓣舒展的很好看,瑶疏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桃树。桃花树现在开的茂盛,少了一朵花瓣并没有影响它的美,对于它来说,花瓣是组成它美丽的一部分,却不是全部,少了一瓣还有千千万万的。就算掉光了,明年又会开出新的,花亦如此,人亦如此。
有些事,狠狠的斩断过去才能更好的接受未来。瑶疏握紧了手,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姐姐,药煎好了”花瑾从门外面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子墨。子墨的手上端着一碗药,浓烈的中药味从门口就钻进了瑶疏的鼻子里。
瑶疏蹙着眉,有些嫌恶:“怎么这味道似乎是浓了很多?”
子墨躬了躬身:“昨夜替上神诊脉,发现上神神识不稳的厉害,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小仙便擅自决定将云朝花的剂量加多了点,好让上神能更快的稳定神识。”
瑶疏听了子墨的话,接过药碗,看着深褐色的药液。这药味道大的连一旁的修罗都忍不了,苦着脸说:“要是喝不了,不如别喝了,找老君去开点丹药。”
瑶疏摇了摇头:“若是老君的丹药有用,我也不至于喝了三百年的药。”声音轻轻,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修罗听。
最后,瑶疏闭上眼,直接端起药碗猛灌了下去,喝完皱着眉,拼命将喉咙口的药给吞下去。修罗见她苦的厉害,献殷勤似的掏出了自己早早准备好的山楂。
浅黄的包装纸,里面是一个个滚圆的山楂,山楂的外面裹了一层白色的绵糖。瑶疏看了眼桌上的山楂,咬了咬唇说道:“我想吃梅干。”
花瑾说刚刚在厨房好像见到了梅干,她现在去拿,接着就离开了。修罗见自己带来的山楂瑶疏不动,有些疑惑的喃喃自语:“不是最喜欢吃山楂的吗?”
瑶疏不忍见他这样,可是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何突然就不想吃最爱的山楂了,只好抿着唇也不说话。还好修罗虽然疑惑,却也不会觉得难过,只是闷闷的在收它。
这时候,一旁的子墨说:“花瑾最近喜爱吃山楂,若是战神不介意,可否将这包山楂留下。”
修罗自己是不爱吃这类子甜食的,虽说是送给瑶疏的,可是瑶疏如今不爱吃,那转送给别人也不是不可。修罗大大方方的就将一包糖山楂都丢给了子墨。子墨躬身谢了他,默默收进了袖口。
花瑾的脚程很快,很快就拿着梅干从山下的厨房跑回了绝尘殿。她到门口的时候却停了下来,门口站着一个男人,黑发白衣,周身都弥漫着忧伤的气息,他看起来站在殿外面有一段时间了,还能听清里面传来的细微的嬉笑声。
可是花瑾感到很奇怪,这么近的距离,殿内的人仿佛没有察觉到外面站着这么一人。而自己能看的这么清晰。下一瞬她就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看到了。
那个男人是故意只让她看到的。
他察觉到了花瑾的视线,眼神冷冽了起来:“你进去告诉她,我有事要找她。”
花瑾皱着眉,她心底是排斥的,可是属于上神的威压又迫使她不得不听她的,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进去。
她慢吞吞走了进去,将手中的一包梅干放在了桌上,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姐姐,容浔帝君他,在殿外等你,他说他。。。找你有事。”
一瞬,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第八十章 不见
“不去。”
过了半响,淡淡的话语从瑶疏的口中冒了出来。一旁的修罗不明所以,张了口还准备劝一劝瑶疏,也许容浔是有什么事呢?子墨拉住了他的盔甲,制止了他。
修罗再没眼力见,也看出了瑶疏和容浔之间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不想见他。那修罗也只好闭嘴不说话。
瑶疏的回答在花瑾的意料之中,可是容浔还在门口等她回话,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留在院子里面不出去的好,省的出门被容浔吓到。
云朝花的药效已经生效,原本疼痛的部位犹如抽丝剥茧一般慢慢抽去。随着疼痛的离去,昨夜的记忆也慢慢的想了起来。
她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跑到了那片树林,也记得病症发作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一个人。
尹柏言
可是无论当年如何,现在是现在,他们两个早已是形同陌路,而且自己在长浩门眼中早就是一个死人了。再纠结于过去又有何意义?
而且,难道还要再过着这种哪怕是想到他,遇到和他相似的人都会头疼欲裂,梦魇缠身的日子?天劫只是天劫,她要做的就是挥别过去。
瑶疏不是什么睿智的人,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先减少和容浔见面的机会。她发现了,容浔和尹柏言某一种程度上是相似的,不然昨夜也不会将他和尹柏言重叠在一起。
瑶疏思量半响,自说了那句“不去”后,便再没有话语,众人也不敢说话,一时间院子里面安静的厉害。
可能是见花瑾进了院子久久没有回复,容浔有些着急,在殿外面现了身,高声道:“阿瑶,我有事和你商量。”
修罗是个呆的,把眨着眼睛:“小疏,不如你。。”话还没说一半,就被瑶疏打断了。
“帝君见谅,瑶疏今日身体不适,恕不能接待帝君,若真有什么事,就和子墨说就好了。子墨是我的随侍仙官,他会将帝君之事转达给我的。”
瑶疏的话说出了口,修罗也只好讪讪的挠了挠头,没再说话。而门外的容浔一时也默了声。
一声“帝君”,就又将二人的关系拉远了。容浔袖口的手握紧了,静静站在绝尘殿门口,没再说话却也没走。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清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容浔站在绝尘殿前不进去也不走,看得清很是尴尬,躬身行了个礼,试探的问:“莫非,仙人不在殿内?”
容浔垂着眼,没有回答他。恰好这时候,子墨推开了殿门,他也没想到推开门除了有容浔在外面,还有个修仙弟子在外面。出于尊卑有别的礼节,子墨先朝容浔行了礼,眼角不经意地扫过清:“我家主人说,神尊若是有事,可以先和子墨说一声。”
容浔眼珠微转,就这样瞧着子墨,面无表情,就像是看着一只蝼蚁。子墨还是弓着身子,半分也没移动,纵然他的脸颊边已经有了汗水。
没一会儿,容浔就收回了眼神,虽说瞧着的时间并不久,但对于子墨来说就仿佛是过了几百年那么久。容浔从袖口掏出一个约一尺长的深红色木盒,上面有着精美的花雕,他递到子墨的面前:“你将这个送给她,就说。。。。算了,直接给她吧。”
子墨恭恭敬敬地收下了盒子,容浔抬眼看了看半开着门的绝尘殿,殿内隐约传来瑶疏的柔声细语,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等容浔走远后,原本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清才真正放下心来,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吓死我了。”
子墨等清平复了心情才询问他,来绝尘殿有什么事。清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山下有一位姑娘,说是寻一个叫做姚束的公子。守门的弟子说没有,可是那姑娘硬说有,先下浮尘师尊闭关修炼了,只能来找仙人商量一下。”
姚束?瑶疏!子墨一听吓了一跳,嘱咐清等在门口不要动,接着转身重新回到了院子里。
进了院子,瑶疏见子墨神色肃然,疑惑的问他怎么了。子墨走上前,将清来了的事还有所禀报的事情都和瑶疏说了。
瑶疏一听也蹙着眉,知道姚束这个名字的姑娘,那大约就是昨夜的白芷清姑娘了,可是她怎么会找来?子墨将清找来禀报她的原因说了一遍,瑶疏有些惊讶,这浮尘竟然又闭关了。
子墨接着说:“清说,那位姑娘一定要见到姚束公子。”
瑶疏疑惑:“昨夜刚见过,怎么今日为何又要见?”
一旁的花瑾睁大了眼睛瞧着瑶疏,惊讶道:“姐姐,你已经睡了足足七日了。”瑶疏愣了愣,在她的印象中只是昏睡了一下,没想到再醒来竟然已经是七天后了。
修罗也在一旁说:“小疏,你这次晕倒的时间的确是有些久。”
“可你不是说昨日你才。。。”瑶疏还想说修罗明明昨日才来,可是又想起来,凡间和天界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啊。
瑶疏捏着鼻梁根,自嘲道:“看来我的确是脑子不太中用了。”
子墨问瑶疏,还去不去山下见一见那个姑娘。
瑶疏一手敲击着桌面,思量着出门的可能。子墨见她犹豫,便说:“清一个人还在门外等着。”他着重强调了“一个人”。
瑶疏了然,当下便决定去看一看。一旁的修罗傻愣愣的说:“那个姚束听起来和小疏的名字很像啊”
花瑾犯了个白眼,也懒得解释,只是拉着他坐在一边:“何必管那么多,在这里安静等姐姐见了人回来就好。”
***
子墨先出门,随意找了个借口将清打发走了。清是个好打发的,三言两语就走了。而瑶疏又变成了男身,避开了长浩门的结界偷偷跑下了山。
瑶疏站在云头,一眼瞧见了站在长浩门山门口的白芷清。白芷清一身素衣,站在山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门口的守门弟子瞧着她来来回回走的眼都花了,无奈的说道:“姑娘,我们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们长浩门真没有一个叫姚束的公子。”
白芷清一手绞着帕子,紧紧咬着唇,面色有着淡淡的潮红,明明声音不大却还要强装坚强:“我那一日,分明是瞧见了那位公子进了长浩门,他一定在里面!”
瑶疏蹙着眉,回想白芷清口中的那天,应该就是去和她做胭脂的那天,那日晚上竟然被她跟踪了,而自己竟然浑然不知?想到这,瑶疏的眼顿时就冷凝了起来。
守门弟子被白芷清缠的很不耐烦了,闹到最后,手都已经摸上了别再腰间的法器。瑶疏一见不对,立刻寻了块隐蔽的地点落下去。
“芷姑娘!”瑶疏的声音一出,那两个守门弟子立刻收回了手。
白芷清听到声音欣喜的回过身,瞧见了不远处的瑶疏,几乎是跑着过去的:“姚公子!”她上上下下瞧了一个遍,才放心道:“姚公子,你没事就好。”
这句话很有意思,白芷清为什么会认为她有事?
“芷姑娘,我能有什么事?”
白芷清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讪笑道:“姚公子瞧着像是外乡人,怕你不知道长浩门的规矩,误入了里面。”
这话说的漏洞百出,别说瑶疏是一个曾经在长浩门带了百年的人都不信,就算是真的一无所知的外乡人也不会信。
可是瑶疏也不会多问,摇着扇子假装信了她的话。白芷清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很虚,也没再多说什么。
守门的弟子见白芷清心心念念一直要找的姚公子来了,忍不住就说了起来:“你看,我说了你要找的姚公子不在门内,你偏不信,现在你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来了,还不快将他带走?”
“心上人”三个字说的白芷清脸都羞红了起来,她又羞又恼淬了那两个守门弟子一口:“呸,瞎说八道什么呢。”
瞧见白芷清红了脸,两个守门弟子得意了起来,说话也不知轻重了起来:“哟,还害羞呢,眼巴巴的来找情郎,却不敢承认啊。”
话越说越放肆,白芷清憋了气却不知如何发出来。瑶疏刷的一下收起了折扇,声音不大却恰好打断了两人的嬉笑声。
“看来,这长浩仙门的守门工作是相当清闲啊,也不知掌门若是知道守门的弟子不好好干活却在这里调戏良家妇女,又该如何做想呢?”瑶疏面色清冷,声音冷淡,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威压,一时间压得二人不敢说话。
瑶疏斜着眼看了他们两眼,冷哼一声,转过身就和白芷清一同离开了。
他们走后没多久,留下的威压消失了,其中一个守门弟子没了威压,当即跳了起来:“该死的,什么人!竟然敢威胁我们!”
另一个人就相对冷静许多,拉着了他暴跳如雷的搭档:“刚刚他那句话说是威胁,其实毫无威慑力,万一是说出来唬我们的呢?”
那人听了这话,想想也对,可是刚刚的确是不知为何就被这话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打心底里产生了畏惧感。
“这事不对,我们要告诉浮尘师尊。”
第八十一章 一苑酒香
瑶疏带着白芷清往镇上走,白芷清对于刚刚的事还有些后怕,但还是感激瑶疏的及时出现:“多谢姚公子仗义相救。”
瑶疏手中把玩着折扇,没有在意白芷清的道谢,假装不经意的问:“芷姑娘怎么知道我在这?”
白芷清楞了一下,然后笑着对瑶疏:“姚公子想错了,奴家并不知道公子住在哪里。只不过这镇子也不大,来个外乡人大家都知道。公子连着几日没出现,奴家心里有些担心。所以最后来长浩门碰碰运气,没想到公子真的在。”
瑶疏假装没听出她话语中的漏洞:“芷姑娘有心了,只不过在下前几日突然有些事所以出城办了些事,今日回来寻姑娘,哪知邻居说姑娘来了长浩门,所以在下特来寻你的。幸好姑娘没出什么事,若是有什么事,在下可是愧疚难当了。”
白芷清连忙安慰她,说自己也没有发生什么事,而且瑶疏也及时赶到了,让她不必介怀。
谈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白芷清的家门口,白芷清站在门口,似有话要说,话到嘴边又改成了邀请瑶疏进门坐一坐。
瑶疏本身因为神识不稳,刚刚出来已经是勉强,云朝花的药效开始慢慢散去,脑仁又开始慢慢抽痛,所以她随意找了个理由回绝了白芷清。
白芷清的眼中有淡淡的失望,但一闪而过,临走之前叮嘱瑶疏,长浩山少去为妙。
这话让瑶疏很是好奇:“我听说长浩门是人间第一仙门,怎么不能让人进去拜访?”
白芷清温婉一笑:“长浩门毕竟是修仙的,不是凡尘那些寺庙随意拜访的,听说浮尘尊上的天劫快到了,长浩门上下比以往更加严,公子无事还是不要来吧。”
瑶疏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收下了她这不知是真是假的好意。
***
避开了长浩门的弟子,瑶疏捏了隐身决又跑回了绝尘殿,花瑾等人坐在院子里老老实实的待着。站立在门边的子墨第一个感觉到瑶疏的回来,推开门的一刹那,就迎面接住了往下倒的瑶疏。
“上神!上神!”子墨的怀里搂着的是已经晕过去的瑶疏。
***
等瑶疏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嘴边萦绕的是熟悉的苦涩的药味。花瑾一直在一旁守候着,瑶疏一醒来立刻就过来了。
“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瑶疏感受了一下头,脑中已经没有疼痛感,有一种和前几次不一样的轻松感,这次醒过来也不像之前那么疲惫。
瑶疏晃了晃脑袋,问花瑾:“这次的药换了?”云朝花她也喝了几百年,这样的舒爽和清醒是从未有过的。
平时的药都是子墨熬制的,花瑾哪里会知道,只是茫然的摇头说不清楚。恰好此时,寝殿的门被推开,子墨从外面走了进来。花瑾一见是子墨,连忙招手让他过来:“子墨,姐姐问你是不是换药了。”
子墨听了,转过身去外间取了一个木雕盒子进来,正是早前容浔交给他的盒子。
子墨将盒子摆在瑶疏的面前,躬了躬身:“望上神赎罪,子墨擅自打开了容浔帝君交给上神的盒子。”
瑶疏一听是容浔送的,有些迟疑,但是子墨已经打开看过了,还交过来,也许没什么。瑶疏打开眼前的木盒,里面装着的竟然是满满一盒的云朝花,但是看起来有何他们以前采摘的云朝花似有不同。
“这。。这是云朝花?”
子墨恭敬的回答她:“正是云朝花,而且这并不是云朝山的一般的云朝花,是西山的药师神君专门种在药院子里面的,比云朝山的药效更胜。上神您病的急,带的云朝花也不够,子墨也是情急之下才打开了帝君送的盒子,没想到里面是更好的云朝花。”
瑶疏沉默了下来,她对于子墨擅自打开盒子没什么可说的,可她对于这一盒子的云朝花感到愧疚,对容浔愧疚。
在她这么紧急的时候,远去西山药师神君的院子摘来了云朝花,可是她却因为曾经的过去而拒绝一个和她的过去毫无关系的人的友善。
瑶疏啊瑶疏,你何时变得这般懦弱?曾经鲜衣怒马,战场驰骋的武神又去了哪里?容浔又何其有错,需要承担瑶疏的心情。
瑶疏越想越愧疚,心都揪在了一起。
“容浔他。。。有来过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子墨不知道瑶疏的心理变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老实回答:“未曾。”
两个字,让瑶疏的眉头蹙的更深,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身下的锦被。当下,便做了个决定。
“我想去看看他。”说着就要下床。
一旁的花瑾一把拦住了她,提醒她道:“姐姐,现在已经四更天了。”
瑶疏抬头看了眼窗外,窗外月色朦胧,夜色漆黑,寂静无声。瑶疏这才发觉,这是深夜。这个时候,容浔只怕是早就睡了。
花瑾柔声劝道:“若是姐姐想去见容。。帝君,等天亮了我陪你去,姐姐你现在先睡一会儿吧。”
瑶疏摆了摆手,她睡得够多了,已经没法睡了。明日去就明日去,现在瑶疏躺在床边上,让子墨去书架上寻了几本书来,翻一翻,打发打发时间。
就这样一坐到天亮。
昴日星君开始当班后,瑶疏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裳,也没等花瑾和子墨有没有醒,就去了容浔所住的屋子。
容浔住的地方不远,走几步路再往山上走一会儿就到了。
瑶疏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她没有故意隐瞒自己的行迹,容浔在里面一定能感觉到她的到来。但是偏偏却没有人来开门。
瑶疏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出乎意料,门就这样被轻易的敲开了。瑶疏愣了愣,顺势推开了门。
可是她走遍了殿内,也没有瞧见容浔的身影,顺着走到了后院。
后院的门也没有关紧,轻轻推开,满园桃花飞舞。
粉色的桃花随风轻舞,院中除了桃花的香气,还有这淡淡的酒香味。瑶疏是个酒痴,对于酒的味道异常敏感。她顺着酒香就开始找了起来。
这个殿并不大,可是后院相较于其他就大得多,还有一个建于假山上的小亭子。瑶疏顺着假山往上走,越上去酒香味越重。
到了一看,不想容浔却斜躺在亭子内,一手撑着头,一手抓着一只酒壶,睡得正香。瑶疏吓了一跳,没想打容浔会醉倒在亭子里,也难怪有人来他也不知道。
瑶疏低头看了看,地上散落着两三个酒壶,看来都是空的。瑶疏啧了啧嘴,有些嫌弃,这样的酒壶,若是瑶疏自己喝上个十几壶也不会醉。
容浔这么躺着也不是办法,瑶疏蹲下身将散落的酒壶都捡了起来,收拾在一旁。还有一个酒壶被容浔抓在了手里,瑶疏凑过身子去,因为酒壶的特殊位置,所以不免离容浔很近。
为了怕惊醒容浔,轻轻的掰开了他的手。好容易将酒壶拿了出来,刚放到一边,谁曾想,自己一下子被拉入了一个满是清冷酒香的怀抱。
“阿瑶,阿瑶~”耳边是容浔的喃喃细语,他呼出的气几乎都喷到了她的耳朵上。瑶疏霎时间就羞红了脸,手不停的挣脱容浔的桎梏。
容浔的力气大得惊人,若不是酒气冲天,她几乎都以为他是故意的了。
“容浔,你放开我。”瑶疏一边喊着一边挣脱,哪知容浔非但没有放开她,还越抱越紧,不时的在她的颈间蹭着。
“阿瑶,你终于又叫我名字了。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叫我呢,我以为。。。。你又要不理我了,你又要。。。不理我了。”容浔的说话声音越说越轻,呢喃细语的就好像一只撒娇的猫儿,勾的瑶疏的心软了下来。
听到这话,瑶疏的手软了下来,似乎那天的那声“帝君”,伤到了他。
“我。。。我怎么会不理你呢。”又想到当初容浔用尽办法非让她以后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帝君,瑶疏的心内疚的厉害。
“你看啊,我刚刚不就是叫你了吗。”瑶疏柔声安慰他。
容浔没有回答她,只是又抱得更紧了些。
容浔的手臂将瑶疏勒的有些有些难过,但她并不怪他。说的自恋一点,说不定容浔的醉酒也和她有关。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自私,因为过去和现在的混淆,才会这样。瑶疏愧疚的想着。
想到这,瑶疏张开双臂,回抱着了容浔,轻轻拍着他的背。突然,容浔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将二人拉开了一定距离。容浔的脸还有一些潮红,双眼朦胧,明显还带着醉意。
瑶疏以为容浔有什么事,刚想问他:“怎。。。”怎么了?
话没说出口,她的嘴唇就被带着酒香的唇堵住了。她的眼前只看到容浔放大的脸,和他原本应该醉意朦胧的双眼此时却透着几分清醒。
清冽的酒香沾染上了嘴唇,容浔加深了这个吻,醇厚的酒味溢满整个嘴。
瑶疏突然觉得,院子里都飘满了醇厚的酒香。
第八十二章 何必作茧自缚
瑶疏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想了很久,也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而此时唇边的温度还未褪去,淡淡的酒香和容浔身上清冽的味道还萦绕在周身。
一炷香之前。
容浔搂住了瑶疏吻了足足一盏茶,而瑶疏愣在原地,等到容浔放开她后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他。
容浔被她一推,半依靠在柱子边,绯红的脸、带着**的眸子,让他看起来分外艳丽。可他这时候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醉样,分明是清醒的!
容浔安稳的坐着,等着瑶疏的狂风暴雨,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瑶疏什么话也没说,一手擦着唇边,看了眼容浔,扭头就走了。
这样的反应是容浔没有料到的,瑶疏临走前的那个眼神,容浔第一次看不清她的情绪,心里阵阵发虚。
此时,绝尘殿院子里的修罗正在拉着子墨有想要喝酒,花瑾百无聊赖的坐在树根下。门突然被打开,瑶疏飞快的跑进来,穿过院子回到自己的寝殿再关上大门,扑到自己的床上,拉过锦被,动作一气呵成,毫无阻滞。
院子里的花瑾等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瑶疏的不对劲。花瑾担心瑶疏,跑到寝殿门口拍门:“姐姐,你怎么了?”
半响,才从里面传出闷闷的回应:“没事,我只是。。。。我一个人待会就好了。”
“姐姐?”花瑾还想说什么,可是这时候感觉到身后有熟悉的威压。
花瑾扭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容浔。
容浔的衣襟略微敞开,发丝凌乱。瞧见这样的架势,在座的三人都吓住了,从未见过这样失态的容浔。
容浔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沉了沉气,稳步走到寝殿门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阿瑶。”可是门内没有任何反应,一旁的花瑾准备走上前拦住容浔,可是子墨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容浔瞧着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可是身上萦绕的罡气却不是唬人的,若没有子墨及时将她拉回来,只怕很快就会被罡气所伤。
容浔站在门口,叹了口气:“阿瑶,你开开门,我有话说。”
瑶疏没有理他,倒在床上,怔怔的看着床顶,她的脑中很乱,需要理一理自己的思绪,等了一会儿,她起身去走到了门口。
门窗上,很清晰的映出容浔的身影,瑶疏站了许久,才开口:“容浔,你先回去吧,我。。。我要一个人待一会。”
站在门口的容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我先回去。”
等他走后,瑶疏像是松了一口气,蹲坐了下来。
兴许是知道瑶疏心情不对,子墨早早带着花瑾和修罗走了,偌大的绝尘殿只留下了瑶疏一个人。
瑶疏在这里待不住,决定去后山走一走。
***
三百年过去,长浩门经历了几次弟子的轮换,终于是和她记忆中的那个长浩门渐行渐远。唯一不变的,是这里的景致。无论过去多少年,山依然是那个山,河还是那条河,只是可惜物是人非。
站在后山顶上,月光温柔的洒下来,这个位置能将长浩门一览无余,就像三百年前的那天,她站在这里,看着魔物杀进了长浩门。
瑶疏那时候以为自己死了,可是那个毁人灭己的禁术,竟然就这样劈开了她的封印,这个封印还是她自己加的,藏起她的容貌和法术,只为了来凡间渡劫。
天帝说她是斩杀魔物有功,才会从神女变为上神。可是在凡间这么走过一遭的瑶疏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天劫到底是为了斩杀魔物还是。。。。
瑶疏摇了摇头,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挥走,她不敢想,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可能,不然怎么能过了天劫?
突然,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瑶疏没有注意到周遭情况,有点惊吓。回头一看,却是花瑾。
“小瑾?”
花瑾扯了扯嘴角,笑嘻嘻地站在瑶疏旁边:“我回去没看到你,便猜你来了这里。”
瑶疏听闻一笑,花瑾是懂她的,在人间的三百年,只有花瑾最懂她。
“今天,容浔找你来干嘛的?”花瑾眼神看向四周,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瑶疏没有在意她的突然询问,默了一下,就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听完后,花瑾沉默了。
就像瑶疏所想的那样,花瑾是懂她的,若说瑶疏没有动心,那凭着瑶疏的能力挣脱卡并不是难事。可是她没有,反而等结束了再一脸羞涩的跑了回来。再联想一下这些日子,瑶疏和容浔之间发生的事。
花瑾蹙着眉,没说话,瑶疏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但是需要别人来推一把。
这件事说出来,瑶疏的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说出来其实也有听别人意见的意思,可是等了半天,却等不到花瑾的回答。瑶疏疑惑的转过头看着一旁的花瑾:“小瑾?”
低头不语的花瑾听到呼唤才抬起头,嘴角挂着笑:“若是姐姐觉得好,那就好。”
这样反应的花瑾分外奇怪,但是得到别人肯定的瑶疏没有注意到这点,自己的心里已经忍不住喜滋滋起来了。
高兴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若是。。若是他其实不喜欢我呢?毕竟喝醉了酒也可能认错了人。”
这样的瑶疏像一个二八年华的凡间女子,毫无上神的姿态,脸颊绯红,满眼的小女儿姿态。花瑾瞧见她这么高兴,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会的,容浔一定没有搞错。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你。”
最后一句话声音低了下去,瑶疏没有听清,又再问了一遍。花瑾摇了摇头:“没事,我是说姐姐若是不确定,可以自己争取。”
说道自己争取,瑶疏的笑脸就沉了下去,犹豫了起来:“自己争取,我。。。”
花瑾在一旁劝她:“若是姐姐不争取,难道还要像。。。。”话说出口觉得自己要说的不恰当,到了嘴边又换了换:“姐姐,你忘了逸尘了吗?若没有他的争取,又何来他和锦瑟现在的写意时光?”
瑶疏注意到了她之前没说完的那半句话,笑了笑:“你想说柏言吗?没关系的,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已经三百年过去了,我又怎么会沉浸在过去不出来?何况。。。”她想到之前询问过尹柏言的情况后得到的答案,苦笑道:“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我又何必再作茧自缚?”
花瑾瞧着瑶疏坦然的脸,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到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说:“姐姐觉得好,那就好了。”
瑶疏听了花瑾的话,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自己争取一下,可是天色已晚,瑶疏决定第二天再区找容浔。
可是到了第二天,瑶疏没能去找到容浔,因为第二天一大早,浮尘带着长浩门上下来拜见他们。
若不是花瑾提醒,瑶疏几乎忘了自己多在长浩门留下几天的借口了---斋戒三天,再沐浴熏香,再来拜见二人,他们会在长浩门讲经说法。
因为之前瑶疏突发病症,所以第一次他们要来的时候,被容浔找了别的理由拒绝了,现如今瑶疏病症已好,应该履行对长浩门的诺言了。
为了迎合讲经说法这个理由,子墨从带来的衣物里,找了件素白的道衣给瑶疏换上,袖摆处绣着仙鹤,这是她当初在元聃那里看到,死缠了他三天才做给瑶疏的道衣。
原本是为了听其他仙家讲经说法的时候,穿去撑门面的,没想到终有一日会穿着这身给别人讲经说法。
话随是这么说,可是瑶疏完全不知道自己改说一些什么,只能穿好了衣服先出门,由清在前方带路。
没想到刚出殿门,走出去没多久,遇到了同样刚出门的容浔,巧的是,容浔也穿了一身袖摆处绣着仙鹤的衣服,但不是道服,瑶疏愣了半响。而清在一旁赞叹,不愧是天界仙家,讲经说法都有专门的一套衣物。
鉴于清在前面,瑶疏没法和容浔说话,只能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讲经说法的地方就在长浩门的正广场上,主殿的门口摆了一张桌子,累着一些书籍。瑶疏走过去,主殿和正广场有着几十个台阶的距离,下面坐满了长浩门的弟子,从上面看,直看的瑶疏头晕。
瑶疏蹙着眉,揉了揉眉间,扭过身大步跨到了容浔旁边,低声道:“交给你了。”
这些事,从来都不是瑶疏的长项,她可以拿着枪上阵杀敌,却做不到在这里替别人讲经说法。对瑶疏而言,这道场,比战场还可怕。
她不管了,又不是她答应的,谁答应的谁来说。
容浔听到了瑶疏的话,嘴角微微勾起,表情好像是意料之中的样子。他走上前,站在桌子面前,随手拿起了桌面上的一本书籍,连第一页都没打开,瞧了瞧名字,就嗤笑一声,将手中的书随手甩了出去,这一甩,底下有了轻微的私语声。
第八十三章 烧纸有什么用
容浔又将桌上其他的书一字排开,粗略看了看,又嗤笑一声,将书全部都推翻开来。这一动作,导致在下面一直瞧着的各位弟子又是一片哗然。容浔面色肃然,属于上神者的气息悄无声息的蔓延整个广场上,一时间,一片静默。
瑶疏深以为,这开场的架势就很好,一下子镇住了下面的人。
容浔清冷的声音回荡在上空,低沉的声音透着空灵感。一旁的清也收敛了嘻嘻哈哈的笑容,恭敬的跪坐在旁边仔细聆听。
看到这样子的容浔,瑶疏才觉得,这真的是九天之上的容浔帝君,上古烛龙一族的唯一后裔。
道场开了三天,这三天里容浔气定神闲的稳稳坐在上首,稳如泰山,他是仙人,坐上个三天三夜也没问题,而底下的是还在修仙过程中的凡人,一些前排的弟子还好一些,后面的弟子早就支撑不住了。
经不住这么长期的听法,后排的弟子已经悄悄换了几轮了,这些被同样坐在上首的瑶疏看在眼里。容浔一定也知道,但依然还是气定神闲的垂着眼,一手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书,讲解。
等到远处的钟楼敲了戌时的钟声的时候,容浔停了下来,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书:“这次讲经说法,先结束了。”这延续三天的讲经说法,总算是结束了。
候在一旁连着坐了三天的清偷偷的长舒了一口气,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总算结束了。”
浮尘离的近,一下子就听到了,侧过脸狠狠的看了眼清,示意他注意自己的言行。清收到眼神,吓得了声。
容浔做完了道场,转身的时候眼神有些迷惘,瞧见了不远处的瑶疏后眼神亮了起来,大步往瑶疏那个方向走过去。
瑶疏一直在看着容浔,她在这里陪着待了三天,不光是因为浮尘希望两位仙人在此说法,更重要的是,有些事她要亲自说出口。
她迈开步子刚准备迎上去,却没想到一声巨响,从后山传了过来,连带着前殿也震了震。瑶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容浔快步走上前接住了她。
“没事吧?”
低沉的声音几乎是从耳边钻进去,瑶疏觉得脸有些烧,摇了摇头:“我没事。”
容浔见她没事,便放开了她,转过身望向后山:“这是怎么回事。”容浔毫无表情波澜,却透露着令人感到压迫的严肃。
清胆子小,这么一问吓得话也说不利索:“回仙人。。我。。。信者。。。。”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事实上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浮尘走上前来解释:“回仙人,大约是后山的一些灵物因为地盘修炼的事情发生了打斗。不打紧的,信者会派人去看看。”
话刚说完,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容浔眯了眯眼,这样的话他是怎么也不信的,若只是灵物争夺地盘而打斗,是怎么也不会动摇长浩山山脉的。
容浔冷哼一声,率先往后山飞去,浮尘往前一步还准备揽住他,容浔冷笑:“怎么,浮尘,你拦着我是后山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吗?”
这话一出,听得浮尘冷汗直冒,连忙跪了下来:“信徒不敢,只是。。。”容浔没空听他废话,直接绕过他走了。
瑶疏自然也跟着过去了,长浩门这些修仙者跟不上他们的速度,瑶疏远远甩开他们,凑到了容浔的旁边。
她心底有个疑问,虽然认识容浔时间不长,但她也知道容浔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后山的事情虽然浮尘解释的漏洞百出,但是依着容浔的脾气是不会多管才对。
瑶疏心里嘀咕着这件事,一不小心就问了出来,容浔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神秘的说:“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后山不远,很快就到了。容浔两人降下云头,刚站稳又来了一阵地动山摇。容浔扶住瑶疏,等震动散去后,拉着她的手直接往林子里面走。
瑶疏不明所以的被拉着,身后面,浮尘等人还没到,容浔拉着她飞快的走着,在这茂密的林子里,七拐八拐的。
这片林子,瑶疏在凡间的时候也很少来,因为她不识的路,在这片林子里走丢了好几回,不是师父就是师兄去把她捡回来的,丢了几回,瑶疏就再也不敢自己一个人进这个林子了。她瞧见容浔熟门熟路的走在前面,心里头觉得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来。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容浔拉着瑶疏停在了一座小假山前面。这个地方大约就是震动的中心,因为这座假山已经裂了开来,好几个大石块也已经散落在了地上,不光假山裂开来,连它的地面都裂了开来。
瑶疏蹲下身查看咧开的地缝,有一丝丝淡淡的风从里面吹出来,吹得瑶疏一激灵:“这。。这下面怎么有灵气?”而且还带着一丝血腥味。
世间万物皆有灵气,山也有,长浩山之所以能被凡人当做是修仙的据点,乃是因为山上灵气充足。可是这些灵气,并不是整个长浩山散发出来的,而是从山脉传出去的。
这山上,除了山体外部的,内部的灵气便只有山脉处才有。也就是说,非山脉处的内部山体,是不会存在于灵气的。
那么,这地缝底下飘出来的如此醇厚而又带着血腥气的灵气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还好因为几次的震动,地缝开的很大,一次能通一人。容浔先下去了,随后是瑶疏。
入了地缝,刚开始是瞬间眼前便的漆黑一片,但很快从下面就冒出了隐隐的红光,隐约也传来一声声低语,随之而来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重。
容浔和瑶疏对视了一眼,捏了个隐身决,脚下凌空一蹬,爬到了地缝的石壁上。还好这位置已经离底下不远了,瑶疏两人就顺着石壁慢慢攀爬了下去。
到了石壁的边缘,瑶疏瞧见底下是一个平台,可以站人的。因为有隐身决,所以瑶疏也不怕什么,凌空一个翻身就轻轻稳稳地站在了底下。
等她转过身一瞧,眼前的场景让她大吃一惊。
这个地方就宛如修罗场一般,这是一个半圆顶的房间,房间也是呈圆形,墙壁上皆挂着火把,火把和火把之间,也悬挂着各类的武器,还有一些动物的皮毛,一集一些瑶疏看不懂的兵器。
而房间的正中央有一个大约三人横倒下来那么长直径的圆形地牢,它的上方有着一个铁架子罩着,浓重的血腥味就是从那里面飘了出来。
瑶疏走近它,身后的容浔下意识就去拦,可是慢了一步没有拦住。而眼前的情况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了,可以说是震惊也可以说说是愤怒。
因为这个所谓的地牢,其实并不是地牢,而是一个毁尸灭迹的地方!
地牢的底端铺满了各种尸体,红色的血浸满了底部,这些尸体一般泡在血里,另外一半暴露在空气中,从这些肢体来看,似乎就是后山的灵物。
而最丧心病狂的是,地牢的壁上还有凸出来的一个个钉子一样的物体,而这些上面也挂了很多尸体,挂住的不光有灵物还有一些是人!
瑶疏发现里面有人后,几乎骇的站不住,哪怕上战场,她也未曾见过如此凶残的一幕!还好后面有容浔撑住了她。瑶疏紧紧抓着容浔的袖口,手指在微微颤抖。
这时候,容浔注意到了又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循声望去,从十步远的门口走进来一个女子。
瑶疏见到这个女子,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几乎要喊了出来,容浔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毕竟隐身决只是能隐身,并不能屏蔽他们制造出的声音。
而眼前这个让瑶疏几乎喊出声的女子,竟然是白芷清。
眼前的白芷清,身着麻布素衣,面色忧愁,一手提篮,似是戴孝一般。她满满走到地牢的旁边,直接跪了下来。瑶疏注意到她跪的地方,面前有一小摊黑色的印记,这是长期烧火所致。
白芷清从带来的竹篮中掏出了一沓纸钱和火石,很快就点燃了起来。点起来后白芷清就将篮子内的纸钱通通拿了出来,一小叠一小叠的烧,一边烧还一边喃喃自语。瑶疏往前凑了凑,才勉强听清她说了什么。
“希望你们。。。。早日投胎。。。。不要怪罪。。。。新的。”
如此反复说了好几遍,等到纸钱烧完后才停止。
瑶疏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也没有特别听清白芷清说了什么,但是说到“早日投胎”,也许白芷清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
瑶疏一下子撤掉了周身的隐身决,走上前拦着了白之前,一旁的容浔根本没有来得及拦住。
“芷姑娘!”
白芷清闻声,吓得立刻转过身:“你。。你是谁!”这房间她来的时候空无一人,谁曾想要走了居然才知道有一个陌生人在这里面。
瑶疏没有变成男装模样,所以白芷清根本不认得她,但瑶疏完全不在乎,也根本没有理白芷清说了什么:“你来烧纸有什么用,这里的灵物统统枉死,死后只能进入枉死城,不能顺利投胎。”
第八十四章 自来请罪
听到不能投胎,白芷清的眉头骤然就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他明明说过。。”
“他?他是谁?他说过什么?”瑶疏像是在审问一般。
可是白芷清又闭上了嘴,睁着一双大眼睛,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瑶疏。瑶疏见到这仿佛修罗场的地方,即心惧又恼怒,已经没有耐心再虚与委蛇,忍不住将神威放了出来。
“凡人,本座再问一遍,他是谁?”
神威一出,白芷清立刻被威压的跪了下来,容浔蹙着眉走上前拉住了瑶疏。这里毕竟是凡间,妄动凡人是会遭到反噬的。
白芷清在被压住的一瞬间便明白,眼前的这两个人不是普通的修仙者,而是九天之上的神仙。
“怎么。。怎么会这样。。分明说过不是违反天规的。”白芷清仿佛丢了魂一般,跪坐在地上,双眼无神。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造了这里!”瑶疏已经收起了神威,但是以神之力说出的话还是带着点点压力。
刚开始,瑶疏没有认出来那么多灵物都被剥皮堆在地牢在底下是做什么,仔细一回想,这里分明是一个聚集灵气的地穴。
灵气有两种方法渡出自己体内,一种是自己自愿渡出去,另一种是强行拉出来,而这个强行的办法,就是放血。
可是就算放血,也不至于将这些灵物剥皮啊。这样残忍的方法让瑶疏很是恼怒。
“是。。。。。是浮尘。。”从白芷清口中说出来的名字,让瑶疏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有人来了。”瑶疏还想要再问下去,容浔却打断了她,直接拉着她一个闪身离开了地穴。
到了地面上,瑶疏站稳后一把甩开容浔的手,气愤的问道:“为什么要走?我还没问清呢。”
容浔叹了一口气:“其实你心里清楚了不是吗?”瑶疏一凝,竟无言回答。
他说的没错,从第一次见到白芷清的时候,瑶疏的心底已经开始怀疑浮尘了。白芷清一介凡人,身上的灵气太多本就让她起疑,再加上不小心遗落的属于浮尘的玉牌,疑惑已经加大了。再加上后来白芷清以为自己失踪后,那个神情和担忧,对于她这个见了没几面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了。
可是她不懂,浮尘为什么要这么多的灵气。用违反天道得到的灵气,这些孽,在天劫会尽数都还回来。
容浔看出了她的疑惑:“这些问题,不如你亲自问问的好。”说着往旁边一个侧身,在容浔的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正是浮尘。
浮尘在远处躬身行礼,然后再走了过来,步伐缓慢,面容坦然,仿佛一切未曾发生。因为之前在地穴看到的场景,瑶疏瞧见浮尘就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见到浮尘走到了跟前,瑶疏的心反而慢慢静了下来:“修仙者浮尘,你可知罪?”
瑶疏以为浮尘会推脱一番或者是假装不知,这句话说出来只不过是炸他一下,却没想到浮尘跪了下来:“浮尘知罪。”
瑶疏皱了皱眉,疑惑的看了眼容浔,她拿不准浮尘说这话的意思。浮尘跪了许久也没见两人说话,便自己开口了:“浮尘自知早晚会被二位仙人知道这件事,所以特来请罪。”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意思就是知道地穴的事情,他知道瑶疏二人已经知道了。
听到容浔自己承认了罪孽,瑶疏的心里腾地一下起了火:“那你可知,你斩杀这么多灵物,强行占去别人的灵气,你到天劫的时候会被天雷打的魂飞魄散?”
瑶疏的语气即心痛又愤怒,她不懂,为什么要这样残害那些灵物,里面甚至还有凡人,如此罪孽深重的杀戮之罪,浮尘根本无法渡过天劫,能活命都是奢侈。
她想知道为什么浮尘要这么做,浮尘扯了一个嘲讽的笑:“修仙之路太就远了,浮尘已经在这长浩山待了一百五十年,坐那不知何时才会成功的散仙,不如在凡间做一个人人敬仰的修仙者。”
地穴是浮尘五十年前挖出来的,因为自己的修为已经到了一处瓶颈,上不去,够不到能接受天劫的等级。这里其实是他闭关的地方,浮尘还特地在自己的殿内挖了一条暗道,方便自己随时进去。闭关的时间越来越久,可是浮尘的修为丝毫未长。浮尘渐渐变得急躁了起来。
浮尘回去,翻阅古籍,终于发现了一条快速增长灵气的方法,主动渡或者就是强行渡。
主动是不可能的,那么只有强行的。
浮尘想到,后山的灵物众多,可是就算是灵物,开启灵智的也不多,那些吸了灵气却还是一只野兽的灵物,不如就将灵气献给浮尘。
满满的后山上,灵物少了很多,再去就不怎么容易瞧见到处乱窜的灵物了。这些灵物都被浮尘捉来,割喉扒皮放血,血一点一滴溢在了地牢的底端,而浮尘寻求许久的灵气也满满当当地充斥进了他的鼻腔。
可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很久,很快这些灵物的灵气已经无法满足浮尘了,于是浮尘的眼光又飘向了长浩门内一个个卖力修炼的弟子们。
“从二位仙人先来都后山之后,我便知道这件事无法再瞒下去了”
浮尘依然安安稳稳地跪在地上,背挺得很直,眼观鼻鼻观心。
“那么白芷清,是怎么回事?”白芷清能进去,还烧纸,看起来说明很早就知道了浮尘的行为,最关键的是他们到底是何关系。
浮尘想也没想过,脱口直接说了出来:“白芷清她是我的鼎炉,我无法常常去地穴的时候,让她去地穴照看一下。”
这样一想,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瑶疏也懒得细想,冷笑一声:“你竟然为了一己私欲所以这样强行夺取他人的灵气。”手腕一个翻转,似是要一掌下去打死他。浮尘已经认命的闭上了眼,可是半天竟也没个动静。
浮尘睁开眼,瞧见了瑶疏怒极了的脸,只见瑶疏冷哼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你是修仙者,可也是凡人,我自认没这个本事收你,可是天道好轮回,浮尘,你好自为之。”说完,瑶疏竟然转过身走了。
浮尘愣在了原地,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逃过一劫。
瑶疏走在前方跑得很快,容浔跟在后面。瑶疏越走越快,容浔忍不住喊了她:“阿瑶。”
一声“阿瑶”,一下子就将瑶疏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起头,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离开长浩山的云端。
容浔追了上来,假装无意的说:“这就走?不去通知一下你院里的人?”
瑶疏愣了半响,没有回答他,停下了云头,自己坐在了下来。容浔见刚刚的这个玩笑话没有拉回瑶疏的思绪,只好换一个。
“我以为,你会自己惩戒浮尘。”
半响,瑶疏才叹了口气回答:“凡间有凡间的制度,他是修仙者,但未渡劫成功那只能是凡人,凡人的命数终究只有凡人才能去破。”
这是天道,是维持六界的最终准则,即便是上神者也不能破坏的规矩。
容浔沉默不语,陪着瑶疏坐在云头这样待了半个时辰。
瑶疏一直在回想浮尘说过的话,她觉得有些奇怪,首先奇怪的地方就是白芷清。可是又说不上所以然来,看起来白芷清和浮尘的关系和很理所应当。
一个修仙者的鼎炉,这样的关系无论是对浮尘还是白芷清,都是羞于对外诉说的。看起来好像很合情合理。但是今日之事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到她觉得诡异。
容浔瞧见她好容易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忍不住问她到底在烦恼什么。瑶疏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而容浔沉默半响,却只是安慰她:“阿瑶你想的太多了。”
是她想太多了吗?瑶疏自问,最后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也许的确是她想多了。
天色透黑的时候,瑶疏他们才返回了长浩门。
浮尘这件事,长浩门并没有知晓,没有人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憧憬万分的浮尘师尊,其实是一个会剥皮放血,抢夺他人灵气的人。是以,他们回去的时候,还能见到长浩门其乐融融,温馨的场景。
容浔将她送到绝尘殿的门口,温暖的橙色烛光流淌出来,没有结界的掩护,殿内的欢声笑语一直飘散出来,隐约能听到花瑾咋咋呼呼的声音,听到这些,瑶疏觉得无论长浩门遭受如何的变化,至少她身边的人没有变化。
容浔站在一旁,瞧见了瑶疏展开的微笑,一时间有些看呆了,手忍不住就抚了上去。瑶疏惊讶的闪开,容浔这才反应过来,轻声咳了咳:“这是你今天露出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瑶疏眨了眨眼,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如此。浮尘的事情让她实在是心里气难消,她还是要知道到底后面会怎样,虽说天道好轮回,浮尘终有一日会因为这件事而遭受到惩罚,但又有什么事情比立刻能看到受罚更开心的呢?
容浔让她放心:“晚间我就会让土地上来,让他按照规矩将浮尘的事情办一办。也许会让黑白无常再来一趟。”容浔细细的说了自己的安排,瑶疏点点头,其实具体事宜到底如何操作她自己是不知道的,但是听容浔说的头头是道,心里也很是放心。
第八十五章 从来认真
瑶疏和容浔在门口谈了许久,最后聊无可聊,二人沉默了一瞬,最后容浔开口:“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瑶疏这才发现天色真的不早了,接着一下子回想起之前和花瑾聊过的话题,伸手拉住了容浔的衣角:“容浔。。你等等。。”
容浔停了下来,却只看到面前的瑶疏突然做了小女儿姿态,低着头绞着衣服一角:“我。。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容浔没有说话,只是略略低下头,准备听瑶疏准备说什么。瑶疏此刻的心砰砰直跳,她从来没有这样正儿八经的告过白,她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也什么都看得开,却偏偏在情爱这事上扭捏的紧。
告白这事对于瑶疏来说都是羞于开口的,但因为前车之鉴,只怕错过了这个就没有了。她并不是怕自己嫁不出去,只是容浔这些日子对她的态度她也看在眼里,若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既然都有点意思,何不早些说?
瑶疏深吸一口气:“那天的事,我。。”话没有说完,因为容浔一把搂过她的腰,一个微凉软绵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你的心思,我知道了。”容浔低沉的声音在瑶疏的耳边响起,最后那四个字听在她耳里,几乎让她羞红了脸。
“你。。你怎么知道?”话说出口,瑶疏觉得似乎问的不太对。
容浔低声笑了笑,瑶疏还能感觉到隔着几层衣衫传来的胸腔的震动。瑶疏彻底羞红了脸,敢情她的心思,其实已经写在了脸上,所以被一眼看穿了?
容浔抱紧了她,下巴蹭着她的肩,说:“我很高兴,阿瑶。”
瑶疏也回抱住他,小声回应:“我也很高兴。”
***
确立了关系,两人在门口半天也不肯分开,院子里的人也不是呆子,老早就发现了门外的两人,只不过子墨是眼观鼻鼻观心,不会去管。到最后还是花瑾憋不住了,跳在院子的围墙上面,瞧了他们半响,嘲讽了两句。
“姐姐,再不进来,子墨就给你去换第四桶洗澡水了。”
瑶疏一下子就从容浔的怀里钻了出来,容浔一下子失去了怀里的软玉温香,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一击眼刀子就朝花瑾飞了过去。花瑾也是灵巧的,一个翻身,跳回了院子里,还不忘留下话来:“别忘了回来啊,姐姐!”
瑶疏羞得不得了,根本不敢在门外面多待一会儿了,只好匆匆留下一句:“我回去了。”也不管容浔有没有听到,就转身走了。
容浔瞧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就勾起了嘴角。
瑶疏关上院子门,背靠在上面,回想着刚刚的拥抱和吻,心里美滋滋的,嘴角都忍不住扬起来了。
她脚步轻盈,一蹦一跳的往寝殿走。眼角一瞥,却瞧见了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酒的修罗。
瑶疏心情好,又是个酒痴,看到酒就忍不住走了过去。
“今天我心情好,我们来不醉不归啊。”
她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酒壶:“诶?怎么没多余的酒杯?”瑶疏想了想,不知道修罗介不介意她直接用酒壶喝酒了。
“你喜欢容浔帝君?”修罗突然发问了,瑶疏的手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容浔一直对我很好,我。。。”
“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诶?这是什么意思?瑶疏惊讶的抬起头,看见了修罗的眼中满是忧伤。瑶疏一下子就有些不知所措:“不是。。我。。”
瑶疏即便是再反应迟钝,也看出了修罗的心思,沉默半响也只能给一句:“对不起”。
修罗和容浔怎么比?
没等到瑶疏的回答说出口,修罗就站了起来:“别说出来,我懂了。”接着,转身就走了。
干脆利落,毫无留恋。留下瑶疏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修罗没有带走酒壶,瑶疏拿过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是一壶上好的梨花酿。只可惜无人和她共饮这杯酒。
子墨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站在瑶疏的身后,轻声提醒她,沐浴的水已经备好多时了。
瑶疏看着酒壶半响,才喃喃道:“难道修罗是真的?”
这话也不知是瑶疏的自言自语还是特意问的子墨,子墨思量半响才回答:“回上神,修罗战神他,从来不开玩笑。”
瑶疏沉默了,她认识修罗很多年,修罗也一直都以她的追求者自居,可是多年下来,瑶疏从未和修罗产生过不一样的情感,修罗也未有越距的行为,反而二人相处越来越像是朋友。时间久了,她已经忘了修罗当初说的话,以为是开玩笑而已。
她从未想过,修罗一直将那句话放在心底。
子墨在旁边安慰:“上神若是想不通,不如先去沐浴,有什么事情沐浴后睡一觉,第二天再说。上神今日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如此劳心,子墨怕瑶疏的病症又会犯了。
瑶疏点了点头,接受了子墨的建议。
洗完澡后,连着几日的疲惫都瞬间释放了出来,瑶疏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迷迷糊糊的直接倒在床上,沾枕头就睡了。
等确认瑶疏入睡后,子墨悄悄熄灭了灯火退出了房间。而此时院子里,花瑾又一个人坐在树干上,晃着腿瞧着天上的月亮。
子墨走上前,站在树下陪着她一块看。
“你似乎很不喜欢上神和帝君在一起。”子墨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这一片宁静中,花瑾停下了不断晃动的腿,斜着眼看着子墨。
“你倒是关心姐姐。”声音阴阳怪气,说不出的刺耳。
子墨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回答:“上神乃是我所侍奉的神,我自然是关心她的。”
花瑾的脸一下子凑到了子墨的面前:“你说真的?”
子墨被这突然出现的脸吓了一跳,担忧很快镇定了下来:“自然是真的。”
花瑾冷哼一声,仿佛并不相信他说的话,继续晃着腿赏月。子墨瞧她不理他,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花瑾不耐烦的翻了一个白眼给他:“我就是单纯不喜欢容浔,又怎么了?”
说着,跳下了树,树干在弹回去的时候带动了整棵树的震动,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
“我怕姐姐,还想三百年前那样,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这话说的很严重,瑶疏在人间三百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子墨也并不是很清楚,可是光看看瑶疏现在一直将好未好的病症,也知道在人间遭了什么苦难。听花瑾的语气,人间的事比他想象中更难。
还未等子墨想出个所以然来,花瑾又换了个语气:“算了,姐姐开心就好,无论姐姐做了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
说完,花瑾就回房了,也没有理身后的子墨。徒留下子墨一人在院中思考这花瑾话里的意思。
***
第二日的时候,容浔特地去寻了来土地公,除了长浩山的土地公,他还特意去了别处找了一个土地公来。长浩山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当值的土地公未能及时上告天庭,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请另一方的土地公来决策事宜是再好不过。
这事长浩门上下无人知晓,除了容浔二人,就是花瑾和子墨了。他们两人在早上听了瑶疏说了事情的原委后,惊讶的合不拢嘴。
尤其是花瑾:“我就觉得奇怪,怎么都到了后山了,这浮尘竟然找了个理由将我们打发去了别的地方。”可惜花瑾子墨二人,聪明有余,当时却一心只关心瑶疏,未曾仔细想过浮尘的不对劲,被浮尘三言两语就被打发去别的地方寻瑶疏了。
容浔特意拉了一个结界,将后山都包了起来,这些事情那些弟子们不必知晓,若让他们知道一直从心底尊敬的掌门是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只怕会很失望。
后山山顶
浮尘被捆仙绳绑住了跪在地上,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身长不过三尺多一点,白色的胡须却几乎垂到了地面,这是容浔从别的山头拉来的土地。
这个土地的旁边站着有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只不过他看起来愁眉苦脸,这就是长浩山原本的土地公。
事情的原委,容浔都已经说过了,新来的土地公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眼前的浮尘,又一手拿出了一个线装簿子,仔细翻阅。
那个簿子是土地公管辖地界内,记录人的一生的,犹如生死簿一般,只不过生死簿记录生死,这个记录人生。人死后,这个人的一生会从土地的手里转去冥府,阎王根据此人生前的一生,再决定他的去留。
审判浮尘,决定他的去留,都靠着土地手里的簿子。
土地仔细翻阅了,浮尘不同于一般凡人,他乃是修仙者,是以记录的比较多,足足半个时辰土地公才看完。
看完后,土地公忍不住啧啧称叹:“这个凡人,一生真是跌宕起伏,小仙看过许多凡人的一生,也看过修仙者的,唯有此人一生真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容浔给打断了。
“土地若是看完了有了结果,不如就决议一下浮尘的去向。”
第八十六章 消去罪孽
土地惊觉自己话太多了,似乎是扰了这位帝君,连忙收敛了起来,正色道:“回帝君,按规矩,此为凡人,犯下如此重孽,应该是我们土地上报冥府,让冥府派阴差来将他强行收入地府,如何判定由冥府来决定。可是这是位修仙者。。。。”
土地没有把话说完,面露难色,瑶疏蹙着眉催促他赶紧说下去,土地的眼无意间扫了扫一旁的容浔,瑶疏不耐烦了起来:“怎么,本君让你说不行吗?你还需看容浔帝君的脸色?”
这一个帽子扣的很大,吓的土地一下子跪了下来:“上神息怒,只是接下来的事,还需上神屏退左右。”。
瑶疏瞧了瞧四周,手一挥拉了一个隔音结界在周围,只罩住了她和土地以及容浔,土地这才开口道:“小仙查到,这位修仙者,似乎是由另外一名仙君指使的。”
“什么?”这个消息,让瑶疏震惊,这样的事情居然是由天界的人指使的。
“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土地摇了摇头:“那位仙君隐藏的极好,小仙也是逼问了长浩山土地许久,他才透露有段时间,这里的仙气猛然涨了许多,似是天界有仙人来。至此以后,浮尘就开始不寻常了。”
这就难办了,天界的神仙数不胜数,天界在职的神仙以及各路散仙,记录在册的数不胜数,毫无头绪又如何查?
土地接着说:“事关天界,小仙实在不敢往下决断,还请帝君、上神做出决策。”
瑶疏这时也没了法子,浮尘这算是和天界仙君勾搭,土地和冥府只管凡人的事情,浮尘的事情已经不只只是凡人的事了。事情变得很难办,瑶疏为难的抬起头看了看一旁的容浔,希望他想出个好办法。
一直未曾说话的容浔终于开了口:“土地,你先将长浩山的土地带走,如何惩罚自然是你们的事情,浮尘就先放下,本君亲自办。”
土地惊讶于容浔的亲自动手,但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天界的事情,还是要天界的人自己过手操办,土地行了个礼,走出结界带着长浩山的土地遁地而走了。
而此时,只剩下浮尘一人还跪在地上。
刚刚的谈话他一句都没有听到,但是瞧见原本会将他带走的土地只是带走了长浩门的土地,留下了他一人。
现在容浔和瑶疏走出来,直直的瞧着他,瞧得浮尘的背后灼灼,冷汗直冒。
瑶疏准备开口问浮尘关于那个指使者是谁,可是容浔拦住了她。一只手凌空一挥,原本跪在地上的浮尘竟然消失不见了。他的另一只手拉着瑶疏,直接驾云走了。
瑶疏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乖乖的没有问。
冥府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容浔带着瑶疏停在了冥府的门口。
这一次来冥府,依然是隐去了身份。二人没有在门口多停留,越过牛头马面直接往后面走去。
走了一会儿,瑶疏就发现四周的景色和上次见过的似乎不一样,疑惑道:“我们这是往哪里去?”
“去找冥王。”容浔头也没有回。
瑶疏有些惊讶,她见到冥府的时候以为容浔是想要将浮尘藏在奈何桥旁,就像之前的逸尘一样。
容浔对这里似乎很是熟门熟路,拐了几个弯,最后停在了冥王府的门口。
阴森可怖的冥王府门口,站着几个阴差,可是容浔和瑶疏二人身有隐身决,这几个阴差看不破他们,所以他们二人就这样正大光明的走了进去。
这冥王府还是挺大的,瑶疏对里面的结构有些晕头转向,容浔站在门口沉吟半响,让瑶疏在门口等一会儿,他去去就来。
瑶疏对容浔突如其来的决定有些惊讶,但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又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答应在门口等他。
容浔点了点头,带着被藏于袖口内的浮尘很快就消失在冥王府深处。瑶疏只好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等着容浔回来。
因为隐身决的缘故,在府内巡逻的阴差见不到她,瑶疏也乐得轻松,她不知道容浔要怎么处理浮尘,但是她相信容浔会办好的,所以她也就放下心来。
瑶疏看着来回巡查的阴差,很是无聊,蹲在地上拾起地上的树枝无聊的在地上随意画着。不知过了多久,瑶疏突然发现原本就昏暗的光线又被人挡住了一些。
瑶疏疑惑的抬起头,一张硕大的俊脸凑到了瑶疏的面前,瑶疏吓了一跳,连连后退。退了几步,等她定了神,才发觉出来面前是一个身着青衣的男人。
瑶疏的第一反应是四周瞧瞧隐身决是不是失效了,那人笑道:“别看了,你的隐身决施的很好。”
那人晃着手上的穗子,笑嘻嘻地走上前:“只不过你这隐身决也不过是骗骗这些修为低的阴差罢了,若要骗过我,还差了点。”
瑶疏自认自己的修为不低,隐身决虽不是什么厉害法术,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破的。她疑惑地上下瞧了眼面前的男人。
只见这男人一身青衣,外套着墨色外衣,俊朗的容貌,可是头顶的帽子却带的歪歪斜斜,连带着上面的珠帘有几个都是随意的挂在帽檐上,可是他嬉皮笑脸的似乎完全不在意。
瑶疏只瞧了一眼,就明白了眼前这人的身份:“原来是北帝。”
冥界,又叫酆都,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酆都的统治者,北阴酆都大帝。位居冥司神灵的最高位,主管阴司,为天下鬼魂之宗。凡生生之类,死后均入地狱,其魂无不隶属於酆都大帝管辖,以生前所犯之罪孽,生杀鬼魂,处治鬼魂。
传闻北帝喜怒无常,做事全凭自己心情,那北帝这样衣冠不整出现在这冥王府也就无可厚非了。
北帝见瑶疏认出他的身份,也不惊讶,笑嘻嘻地坐到她旁边:“我也认得你,你是那三百年前归位后一直蜗居在凤弓殿里的,瑶疏上神。”
瑶疏毫不惊讶北帝能一眼看出她的身份。
北帝上下瞧了她一眼,面露疑惑:“你的情丝。。”
“阿瑶!”
瑶疏回过头,走廊的尽头站着的是容浔。
容浔快步走了过来,一手揽过她的腰,顺势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警告的看着北帝。
北帝根本不在意容浔的眼神,瞧了瞧二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暧昧的笑了笑:“没想到啊,过了这些年你们还是。。。”
“胥阳,我正要找你呢,你座下的冥君说你不在帝都中。”容浔高声打断了他,眼神还若有若无的警告的看着他。
胥阳停了停,见瑶疏毫无反应,便转了个话题:“我刚巧从外头回来,怎么有事吗?”
瑶疏没有注意到胥阳之前未曾说完的话:“你们认识?”
胥阳嬉皮笑脸起来:“是啊,我们俩可是老相识了。”一只手准备搭到容浔的肩上。
容浔一个闪身,躲掉了胥阳搭过来的手,面色毫无变化:“我要你帮我留一个人。”
胥阳讪讪地收起了落空的手,正色道:“可以。”
“看紧了,别叫人落了什么空子。”容浔的话意味深长,胥阳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容浔的话,双手抱胸,笑嘻嘻的。
“又有谁敢钻我的空子呢。”
***
离开冥界,容浔二人还是回了长浩山。
浮尘被带走,长浩门需要新的掌门人。不过浮尘似乎是早有准备,已经备好了书信交给了清。
浮尘做出这样的事情终究是一桩丑闻,他求了容浔和瑶疏,不要讲这件事宣扬出去,撒一个谎说他出去云游即可,容浔答应了。
长浩门上下,包括清,无人知晓浮尘去了哪里,只知道是出去云游四方,因此退出掌门之位,由清担任新的掌门。
有容浔和瑶疏二位仙人作证,长浩门上下无人不信。众人可惜浮尘的离去,但又支持他的选择,也接受了浮尘决定让清担任下一任掌门的事。选定了不久之后的一个黄道吉日,就给清举行了接任掌门之位的礼。
所有人都相信浮尘去云游了,只有一人不信,那就是白芷清。
瑶疏等人等接任之礼结束后,准备回天界,在山下遇到了等候已久的白芷清。
“仙人,我想知道浮尘,他去了哪里。”白芷清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白芷清是个好姑娘,浮尘说将她当做鼎炉,这样的话瑶疏是万万不信的,可是浮尘一口咬定她也无法。在夺取灵气的事情上,白芷清不算是无辜,也是个帮凶。犯下这样的罪孽,现在不惩治,到了冥界,冥君还是一五一十算账的。
瑶疏叹了一口气:“你又何必要知道他去了何处,浮尘犯下重罪,我们自会有我们的处理方式。”
“我。。。我。。我不求仙人饶过浮尘,只求仙人。。能从轻发落。我。。我给你们磕头了。”白芷清说着就磕起了头,一下一下的很重,不一会额头上就印上了血渍。
瑶疏不忍,虚虚抬起手,制止了她还要继续磕头的动作。
“过去的事,我们既往不咎,以后的事,与你无关。”瑶疏的声音轻柔,似是梦语一般,钻入白芷清的耳内。白芷清的眼前一瞬间变得模糊了起来,头也渐渐沉重了起来。没一会就倒在一旁睡着了。
瑶疏看着她睡着的容颜,叹了一口气,想到了之前浮尘说过的话。
“仙人,我愿舍去我的生生世世,只求消去。。白芷清的罪孽。我希望她,生生世世都活的安稳自在,不用再遇到我。”
第八十七章 都依你
回去的路上,瑶疏总想着浮尘和白芷清的事情,忍不住长吁短叹了起来。
他俩的缘分如何,瑶疏不知道,也不清楚,但是这短短几日,她也看了出来,二人的情深义重。
只可惜,自身背的孽是要还的,浮尘已经用自身以后的轮回换来了白芷清的一世平安。白芷清的罪孽已消,连带二人的情分也消去了。
瑶疏受浮尘所托,消去了白芷清所有关于浮尘的记忆,也找来了月老割断了二人以后的渊源,白芷清此人和浮尘生生世世都没有关系了。
瑶疏重新回到天界后,特地去了找了司命借来了浮世镜。她还记得去找月老隔断渊源的时候,月老说的那句话。
“这二人可是有十世的姻缘啊,你看,这红线结的很粗啊。”说着月老还将手中的红线扯过来给瑶疏看,那是一截大约一指粗的红线,很是牢固。
“这样的姻缘,也不知前世修了多久,才求来以后的十世姻缘啊,就这样的割断?”月老很是可惜,情比金坚的姻缘他见过不少,可是十世姻缘却是少见。月老想来求和不求离,这般割断人姻缘的事情,尤其是这般难得的十世姻缘,他实在是舍不得。
瑶疏脑子想起了浮尘的话。
“我求来了和她的十世姻缘,可是她自从跟了我,总是担惊受怕,夜不能寐,此去我是再也回不来了,她又何必再跟着我受委屈呢?”浮尘的眼神落寞而又坚决,天道不能改,可惜也无济于事。
瑶疏叹了一口气:“割了吧。”
月老连连摇头直说可惜,却还是听令,手起刀落,很快手指粗的红绳就这样被他割断了。散落的红线洒落在地面上,而此时人间的白芷清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白芷清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扑到她身上,身着红衣的小丫头,疑惑的开口:“你是?”
小丫头立刻双眼含泪,哭道:“小姐!你不记得小芙了吗?”
白芷清晃了晃头,喃喃道:“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
白芷清的事情算是过去了,花瑾和子墨跟着瑶疏又回到了凤弓殿。至于修罗,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以后,就自己回了天界。
根据花瑾打听来的消息,修罗回了天界,每日不是忙着训练天兵,就是在屋子里办公,活干得多连脸色都黑了很多。
可是不知道为何,这样的面色严肃的修罗,反而更加吸引小仙娥了。听说训练场周围永远有着一圈花枝招展的小仙娥,还时不时有小点心送过去。虽说都是冲着修罗去的,可是底下那群小兵瞧见了这些美女,难免心猿意马,训练也不好好练。一次两次的,修罗就恼了,设了个结界在训练场外边,将训练场包住,无人能瞧得见。
花瑾将这样的事说给瑶疏听得时候,将修罗黑着脸设下结界的样子模仿了出来,逗得瑶疏直笑。
等她笑了半天回过神来,又想到了上次修罗落寞离开的背影。朋友和情爱,似乎总是不能两得。
“上神。”
瑶疏抬起头,子墨恭敬的站在门边。
“什么事?”
“容浔帝君,在门外等候了。”
自从和容浔表明了心迹,容浔比想象中更加缠人。之前在下界也就罢了,回了天界,几乎每日都要来凤弓殿。
瑶疏自然是心里欢喜的,可是每次容浔的表现就好像下一瞬,瑶疏就会消失一样。
瑶疏整理了一下衣裙,走出凤弓殿,殿外面,容浔一袭白衣站在树下静静等候。不知为何,瑶疏想起了之前在凡间看到的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世无双的公子轻轻侧头,瞧见了不远处的瑶疏,展露出笑容。瑶疏瞧见了,也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连带着脚步也轻盈了起来。忍不住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
走到面前又觉得自己这般似乎不太庄重,半路停了下来,轻移莲步缓缓走了过去。
“今天要去哪里?”连说话声都温柔了许多。
容浔笑了笑,一手执起瑶疏的手,缓缓握紧:“今日,我要带你去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容浔拉着瑶疏驾云走了足足半天,才到目的地。
这个地方,位于天界的最东边,比蓬莱岛还要再东一点。这个地方,在瑶疏还在女娲殿的时候,曾经听说过,说这里是一块人间仙境,可惜被天帝所有,并且明令任何人无法靠近。
远远地,瑶疏就拉住了容浔:“那里是天帝明令禁止靠近的地方,我们还是不要过去吧。”这块地方被天地设了放侵入的结界,有人靠近天帝立刻就会知道的,瑶疏的担心不无道理。
可是容浔只是笑一笑,扯开了瑶疏拉住他的手,径直走了过去,双手结印,破开了天帝所设的结界。
瑶疏在背后哑然失笑,也对,容浔是天帝的义弟,又怎么会不能进去呢?
容浔招手示意瑶疏过去,等瑶疏过去后立刻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解释道:“这地方,原本就是我的。”
“你的?”
容浔点了点头:“这里是我出生后第一个有记忆的地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出生前,父君和母妃就战死了,而我当时只是一颗未经孵化的龙蛋,战乱中无意掉落至此,我破壳之后便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直到成年。”
刚破壳的孩子,那个时候的仙童基本都是在父君和母妃的呵护下长大的,只有容浔出生就不见父君和母妃。独自一人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长大。几万年的独自艰辛的生活,却被容浔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带过,瑶疏的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容浔捏了捏她的手:“走吧,来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该怎么形容这个地方呢?
凡间常用人间仙境来比喻见到的美景,可是在这九重天上,处处是仙境,而这里已经不是简单地仙境能比喻的了。
这里外围是一片海,可是内里又被围出了一片海,整个地方像是一个空心圆,从外进去,外围的一圈全都种了拖着长长的藤蔓的树,重重叠叠的树藤垂下来恍如一帘幽梦。撩开这些树蔓,内里就是一片桃源。
围着内里的那片海,周围是各色的花草树木,奇珍异兽也在其中嬉戏。时有蓝色的灵蝶飞舞,这里就像是另一个天界一般,却又没有那种威严庄重感。
瑶疏很喜欢这个地方,来来回回看不够:“这个地方叫什么?”一直以为,她都觉得这只是天帝的禁地。
容浔走过去,从背后揽住瑶疏:“我不知道这里叫什么。我一直叫这里,睡觉的地方。”
瑶疏蹙着眉,很不满意这个称呼,这么美的地方,怎么能只是睡觉的地方呢?
容浔又继续说:“当然,你可以给它取一个名字,以后你和我住在一起,这里的地方也可以让你随意布置。”
听到“以后住在一起。”,瑶疏的耳朵一下子臊的厉害,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我。。。。我。。。”
瑶疏的眼神不安的乱转,瞧见了不远处有一座茅草屋。瑶疏挣脱开容浔,惊奇的走了过去:“这里居然有茅草屋啊。”
容浔的眼神闪过失落,只是一闪而过,笑又重新挂在了他的嘴角。瑶疏前前后后将这唯一的茅草屋逛了个边,这个茅草屋不大,也就两个寝室一个正厅。瑶疏看完后,疑惑的问:“怎么没有厨房?”
容浔没有反应过来,以为瑶疏饿了:“你饿了吗?这里没什么可做的,但是果子还不错,我去给你大一点过来。”
瑶疏摆了摆手:“没有厨房,以后怎么做饭?以后我们。。。我们成亲了,你一定要再装一个厨房在后面。”
“好。”容浔一开始没听清,一口答应的很快,等到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的望着前方瑶疏的背影。
瑶疏说出那句话,已经羞得不知所措,容浔忍不住快步走了过去,一把从背后抱住瑶疏,在她耳边轻轻说:“好,都依你。”
就在二人你侬我侬的时候,总有一些不是适宜的人出现,比如容浔的随侍,凌端。
“帝君,有人求见。”
容浔自然是不开心的,连带着声音都冷了下来:“是谁?”,心里却在思忖着要找个机会好好****凌端,下次见到这种情况就不要出现了。天大的事情,他自己去抗!
“来人自称是青丘小帝姬,白蓁。”
容浔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围住瑶疏的手也不自觉松了下来,怀里的瑶疏好奇的探出头:“白蓁?她怎么来了?只有她吗?白琼和白绮二人来了吗?”
凌端恭敬的回到:“来的,只有白蓁小帝姬,其他的。。。小仙未曾见到。”
“她现在在哪里。”容浔声音清冷,透着几分冷淡,瑶疏以为他是不喜欢这样被打扰,所以有了气,便伸出手捏了捏他手心,安抚他。
感受到瑶疏的安抚,容浔的心情好了一些。
“回帝君,白蓁帝姬现在正在紫宸宫等候。”
瑶疏心里疑惑,白蓁怎么会来找容浔,但又觉得可能是有什么事非得他处理不可,这样的念头在瑶疏的脑子一闪而过,毫不停留。
“走吧,我们去看看,她来找我们是做什么。”
第八十八章 白蓁来了
走到半道上,瑶疏才想起了之前白冉说过,白蓁是钟情于容浔的。只不过现如今容浔是她的人了,见到白蓁难免有些尴尬,她有些想要撤退。
到了紫宸宫的门口了,瑶疏打着哈哈说要回去,花瑾见不着她该不开心了。容浔一下子揪住了瑶疏准备离开的后衣领,将她拉了回来,和自己十指紧握。
“不是说要做我的帝后吗?怎么客人来了,你不去同我一起见面呢。”说着不给瑶疏反驳的机会就拉着她走了进去。
走进正厅,一身粉红衣衫的白蓁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声音,急急地就站了起来,面上的欣喜还未完全展露开,在瞧见了后面的瑶疏以及两人紧紧握住的手后就沉了下去。但很快,又露出了另一种笑容,客套和生疏的。
这些都是一瞬的事,却被瑶疏尽数看在眼里。
白蓁恭恭敬敬的给容浔和瑶疏行了个礼,容浔从她面前走过,连眼角都不带撇过去的,拉着瑶疏坐在了上座。另一边的凌端适时的端上了两杯香茶。
容浔接过茶,掀开盖子吹了吹,略略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不知帝姬来本君此处是有何事?”
白蓁福了福身,说道:“应父君的请求,白蓁斗胆来帝君处学艺。此乃父君让白蓁带来的书信。”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书信,准备走上前交给容浔。一旁的凌端走上前拦住了白蓁,白蓁楞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将手中的书信交给凌端,浅笑道:“有劳仙官了。”
凌端木着一张脸,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这话,只是转过身将书信递给了容浔。容浔接过书信,展开来看了几眼后,眼皮子都没有抬,直接给了坐在旁边的瑶疏。
瑶疏原本探头探脑的很好奇,见容浔看完了直接给了她,乐滋滋的就接过来看了起来。
书信里面的内容大约就是说,白冉的小女,学艺不精,以至于多年前的历劫失败。前段日子,白冉掐指一算,新一轮的历劫又要来了,白冉担心她依旧学艺不精而无法渡劫,特送来容浔此处,求得庇佑。
通篇文绉绉的厉害,不似白冉平时的风格,可是书信末端属于白冉的狐火印记确实真的。瑶疏在思索,白冉是不是转了性子,之前说到白蓁的事情的时候,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赞同,按照当时的想法,应该是不会让她来的。
瑶疏的心里满满的疑惑,可是却不会说出来,毕竟是来找容浔的,她也不好开口。
容浔却久久没有开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站在下首的白蓁也不急不躁,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等到容浔的那杯茶终于喝完了,才缓缓开口:“你父君的意思,是让我收你为徒?”
白蓁愣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说是。
容浔垂着眼睑,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声音清冷:“你的父君,又有什么立场请本君,做你的师父呢?”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猛地抬起,目光如炬的看向下首的白蓁。
这眼神直瞧得白蓁心发抖,她到底是年岁小,又怎么能和容浔这种活了上万年的比呢。
“本君从来没有收徒的先例,以后也不会有。本君和你的父君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交际,更别提担山什么情分,他有什么本事能让本君打破所说的话,收你为徒。”
最后几个字,说的很重,字字都砸在了白蓁的身上,强装镇定以已经忍不住了,脚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几步,连带着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我。。父君他。。。。”
白蓁的脸色发白,话也说不清,瑶疏在一旁瞧了很是不忍:“不如,白蓁就去我那里吧。”不过是避天劫,她自问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你说什么?”容浔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神中似有不敢置信:“你要收她为徒?”
瑶疏轻皱眉,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就扯到收徒了呢?
“我的意思是,白蓁去我的凤弓殿住段时间,一直到天劫过了为止”不过是一场天劫,既然容浔不像收她为徒,也不想庇护她,那就瑶疏出马。好歹她和白冉也有好几年的情分在那里,到了天界她还是要照应一下白冉的女儿的。
听到要将白蓁带去凤弓殿居住,容浔的眉蹙得更深了,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他。
“为什么?”瑶疏问他,她不懂,既然容浔不愿意,她带走又怎么样?
可是瑶疏直直的盯着容浔半响,也没见容浔说出个所以然来,恰好这时候白蓁自发的就讲手缠上了瑶疏的手臂。
“多谢瑶疏上神收留。”还附带着一个甜甜的笑。
一直以来,瑶疏都挺喜欢这些小仙女的笑容的,甜甜的,看起来很软糯可欺,又很乖巧的感觉。可是不知为何,见到白蓁的笑,瑶疏的心里竟然有些发毛。
瑶疏忍下了心中的不适,扯起一个自认完美的微笑:“没事,白冉的女儿,我自然是要多照拂照拂的。”
说着,也没管容浔,径直拉着白蓁就走了。
容浔没有拦着,只是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白蓁似乎略略侧过头,嘴角挂着莫名的笑。
带着白蓁到了凤弓殿,瑶疏找来了子墨让他清扫出一间房间给白蓁住,而坐在院子里的花瑾看着白蓁愣住了。
等子墨带着白蓁去了她的屋子后,拉过瑶疏仔细询问了前因后果后,眯起了眼睛,眼神中掠过一丝嫌弃,但是瑶疏却没有注意到,她还记得临走之前容浔似乎是生气了,她从来没有哄过人,还得想办法怎么哄哄容浔。
入夜后,晚膳后,白蓁来请了三遍安后终于去安歇了。而瑶疏也能松一口气,坐在院子里透透气了。
说好的要去哄容浔,可是下午白蓁总是来寻她,之前瑶疏说书房里的书都对她修炼和渡天劫是有益的,可以随意看看。可是也不知这白蓁是不是真这么笨拙,一个下午,来瑶疏处找了好几次,回回都是不懂书中的意思,一来二去也就一下子忘了要再去紫宸宫的念头。
现在夜已深,拜访人也没有深夜去拜访的,瑶疏叹了一口气,之后明日再去紫宸宫了。
刚准备转身,一双修长的手臂却从背后搂住了她,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我不来找你,你就不会来找我吗?”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埋怨和撒娇。
瑶疏哑然失笑,在他的怀中转了一个身,捧住了容浔的脸:“怎么会,可是你好像对我很生气。”
容浔收紧了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腰,鼻尖凑近她的鼻尖:“我怎么会对你生气,你不知道我有多疼你。”话语渐轻,嘴唇渐渐靠近。瑶疏几乎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皮肤上的感觉,忍不住就紧张了起来。
一时间,连空气都变得旖旎起来。
“咳咳。”一声轻咳,打断了这一片旖旎。
犹如从梦中惊醒,瑶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推开了面前的容浔,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谁?”
院落走廊的拐角处,站着一个身着素衣的人,她的上半身隐藏在暗处,瞧不真切。
“小瑾?”瑶疏试探的喊了一声。
站在暗处的那个人满满走到亮光处,她的脸完整露了出来,却是白蓁。
“白蓁?”瑶疏有些没想到,她倒是忘了,现如今凤弓殿还住了一个人。
白蓁怯怯地看着院子里的瑶疏和容浔:“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有事想要问问上神。”瑶疏这才注意到,身着寝衣的白蓁,手上竟然还攥着一本书。
大约是容浔的眼神太过于冰冷,白蓁后面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瑶疏揉了揉额头,刚准备走上前,容浔却先一步走了过去。
他抽过白蓁手上的书,随意的翻了翻,嘴角扯了扯:“这样的问题,你日后不必再问瑶疏上神了,瑶疏上神事务繁忙,而且这些小问题就不必来打扰她了,以后有什么问题,问问子墨仙官就可以了。”
说完后,瞧了眼面前的白蓁,冷声道:“知道了吗?”,面前的白蓁似乎是被吓到了,半响才回答说知道了。
容浔回头瞧了眼瑶疏,瑶疏会意,虚空中叫了子墨一声,子墨是瑶疏的随侍,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是瑶疏的召唤,子墨都会应声出现。
走廊处的空气像是水面一般,荡起一层层的涟漪,子墨从中出现了。他躬身给瑶疏和容浔行了礼,容浔将手中的书丢到了子墨的怀里,丢下一句:“以后白蓁的事情,你多多上心。”
接着容浔没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就拉着瑶疏往外面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给子墨留下一句话:“今晚不必等你家上神了,她困在我那边了。”说着还暧昧地靠在了瑶疏的身上,瑶疏脸顿时羞红了起来,手轻轻推了把容浔,暗暗的啐了一句:“流氓。”
容浔哈哈大笑,并不在意,只是搂着她往外走了。
这一切子墨和白蓁都看在眼里,子墨似是已经看习惯了,无表情的弓着腰,恭送走了他们。
而他们都没有见到,白蓁一半在黑暗中的脸,面色狰狞,手紧紧握住,青筋几乎都爆了出来,一双眼死死的盯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第八十九章 浮尘出逃
容浔留了那样惹人遐想的话,可是事实上容浔不过是拉着瑶疏在外面过了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
陷入恋情的人,似乎总和平时不一样。容浔拉着瑶疏,直撒娇,用那地方还等着女主人去取名呢,拉着瑶疏在天界之东住了几日。而瑶疏瞧见他这般,心都软化了,也就答应了下来。
在这里的最后一天,瑶疏坐在内里的海子上,给这里取名叫,沧海遗珠。
这段日子,瑶疏在此后想起来,总觉得再也没有这般开心轻松的日子了。又或者,如果一直和容浔待在沧海遗珠里面,就不会有那些烦心事。
再次回到天界,短短几天,就已经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当然面上看不出来,在容浔准备送瑶疏回凤弓殿的时候,凌端匆匆赶来,似有要紧事。瑶疏自然是贴心的让容浔先走了。
等到她自己回了凤弓殿,见了子墨,算是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芷清死了。”
这是瑶疏刚进门,花瑾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瑶疏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花瑾接着补充说:“是殉情。”
瑶疏点点头,刚准备直接进屋,突然反应过了过来:“什么?殉情?”她分明记得,她已经消除了白芷清的记忆,也将和浮尘的姻缘尽数割断了,怎么还会殉情?
花瑾点了点头:“谁也不知道,白芷清是怎么恢复记忆的,白蓁说,她今日下界路经长浩山,听到镇上的村民说,某一日,白芷清从山上采花回来,神色不对。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两天未曾出来,周围的邻居担心,破门进去看了,结果看到了吊死在房梁上的白芷清。”
瑶疏此时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她对自身法术没什么质疑的,像这般因为情谊深重而冲破她施的法术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所谓清除记忆,只不过是将白芷清曾经经历的过往都找出来,然后封存在记忆的深处。法术的作用就是将这段记忆给牢牢封住。
她感叹白芷清对浮尘的情深义重,可惜了没有按照浮尘的愿望将白芷清照顾好。
这样的爱恨别离,生死相依,在三千红尘世界不知道要发生多少。白芷清的事情,离瑶疏很近,所以心里伤感感叹一会儿,又恢复了常态。
花瑾拦住了要离去的瑶疏,欲言又止,瑶疏低着头,瞧着面前的花瑾吞吞吐吐,不知道要干什么。
“阿瑶!”
瑶疏回过头,容浔面色焦急的站在门口处。
“怎么了?”瑶疏急急地走过去。容浔也没有说话,拉过瑶疏的手直接走了。
到了冥界,她算是明白容浔为什么这么急了。
冥界由十殿阎君看守,冥界的正中间,乃是酆都,在那里居住的是北阴酆都大帝。北帝和十殿阎君各有一处管辖的地狱,若是世人入了十殿阎君的地狱,无论多惨都还算好的。可若是进了北帝的酆都地狱,那已经不是简单地恐怖可说的了。
这里,除非是得了北帝的特赦令,否则是有进无出,进了酆都地狱的魂,只能生生世世经受折磨,永无出头之日。
酆都地狱,是冥界看管最为严厉的地方,可是现在容浔和瑶疏站在原本关押浮尘的地方,觉得这看管最为严厉的地方,大约要换了。
旁边站着的一脸炭色的,乃是十殿阎君中的最为凡人知道的阎罗王。阎罗王身材高大,平时在五殿中,这样子会给那些新来的死魂有威慑感。可他现在对着两位天界娥上神,哪敢有威慑感,畏畏缩缩的,全没了平时的威严感,脑袋几乎快挨到了上面的房梁。
容浔厉声问道:“胥阳去了哪里!弄丢了本君的人,就这样逃走?”
阎罗王被他的声音吓得抖了抖:“北帝。。。北帝说。。来人实在是不可小觑,他小看了。”
容浔冷哼一声:“看不住就看不住,哪来那么多借口。”
他眯着眼瞧了瞧眼前空荡荡的地狱,气的简直要磨牙:“可知是谁带走了那人。”
阎罗王缩了缩身子,将脑袋压低:“听说,来人是个少年,身穿一身玄色衣袍,袖口处有着红色的火焰绣样。”
瑶疏猛地抬起了头,竟然是莫风!
容浔也一时愣住了,眯了眯眼,没再说话,甩了甩衣袖转身就走了。留下了阎罗王一人在酆都地狱。
***
酆都帝都
容浔一脚踹开了帝宫的大门,仰在躺椅上,正享受着侍女细心的喂食水果的胥阳,一下子被吓得从躺椅上弹跳了起来。连带着周围的侍女都化作一阵风走了,只有几片白色的纸人从空中飘飘扬扬。
胥阳可惜了看着消散的纸人,忍不住埋怨道:“你进门就不能轻一点吗?我辛苦做的。。。。”话还没说完,就在容浔的眼神下慢慢缩了回去。
“事情经过如何,给我完整说出来。”
酆都地狱,是北帝自己看管的地方,在北帝看管下无人敢触怒他的威严,而去劫狱,毕竟现任北帝喜怒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若是失败了,会不会被一起丢去酆都地狱。
胥阳收起了满脸的不正经,手指在桌案上敲了几下,说道:“是穷奇。”
胥阳说,昨日他的冥界多处有死魂暴乱,光是阴差和阎君已经镇压不住了,他就前去镇压了一会儿,哪知道刚走开,就感觉到酆都地狱被人打开了。
胥阳也不管正在暴乱的死魂,直接转身往酆都地狱飞去,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地狱之门已经被打开,不光是浮尘,身在其中不知关了多少万年的恶鬼也被通通放了出来。
坐在帝都房檐上的,是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少年,嘴边叼着一根草,笑嘻嘻的看着恶鬼一只又一只的跑出来。胥阳一眼看出这就是那个始作俑者,他的手上晃着的就是开地狱的印。
胥阳飞上去,和他打了几个回合,势均力敌,靠近的一瞬间,胥阳就感受到了他身上属于凶兽的气息,少年嬉皮笑脸的,似乎是为了拖延他的时间。打了约半个时辰,少年抽身走了。胥阳只记得他袖口上的火焰纹样。
恶鬼乱走,导致冥界大乱,阴差和十殿阎君花了很大的精力,也不过找回了小半的鬼。清点之后,胥阳发现,浮尘不见了。
瑶疏蹙着眉,不懂浮尘为什么会离开,浮尘是自愿进的地狱,按照道理是不会越狱的。可是。。。。
“这有什么,兴许是觉得我的酆都地狱太难以忍受了,想走了呗。”胥阳又躺回了躺椅上,自己拿着一串葡萄一颗又一颗的丢到自己嘴里。
瑶疏摇了摇头:“浮尘在这世上再无牵挂,在地狱和在外面又有什么区别?而且。。。”瑶疏突然想到之前花瑾说的白芷清死去的消息。
“你们冥界最近可有收到一个叫做白芷清的死魂?”
胥阳摇了摇头,每日冥界都收死魂,他哪能每一个死魂都记得。胥阳打了个响指,招来了一个阴差,让他去将生死簿拿来。
很快,阴差就将生死簿拿来了,胥阳将生死簿翻开,看了看后说:“别说叫白芷清的死魂了,最近都没有收到过女的死魂回来。”
瑶疏不敢相信,一把夺过生死簿自己翻看了起来,来来回回烦了三遍,可是上面却白纸黑字的地方,没有白芷清三个字。
“那个叫白什么的死了的消息,是谁告诉你们的?”胥阳在一旁提醒道。
瑶疏刚要反驳,花瑾在这种事情上怎么会骗她,她突然又想到,花瑾似乎说过是白蓁告诉她的事情。
“可是,白蓁又有什么理由骗他们?”
容浔听到白蓁的名字,眼神闪烁了一下,开口道:“事情到底如何,我们下界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亲自去确认一下白芷清是死是活,也许就能知道浮尘到底去了何处,而穷奇又为何出现在此处。
见他们要走,胥阳很是高兴,恨不得站起来欢送。瑶疏心里有事,懒得理他,而容浔直接将他桌案上的葡萄尽数都捞了过来。他们走后,还能听到胥阳在背后气急败坏的声音。
不知为何,原本心情有些沉重,可是听到胥阳这样,瑶疏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旁边的容浔轻轻舒了一口气:“你终于笑了。”
瑶疏楞了一下,容浔手指按上她的眉头:“从天界下来一直到刚刚从冥界出来,你一直愁眉不展的。”
瑶疏摸了摸被容浔按到的眉中心:“这些事情都聚在一起,我又怎么能舒展眉头呢?”
容浔将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呢喃:“我希望,以后你都能站在我的背后,娶你做帝后,我是希望你能一直展颜欢笑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容浔说要娶她做帝后,可是每一次听到,瑶疏的脸都会羞红,听到最后一句,心里是暖暖的,她回抱住容浔,柔声道:“可是容浔,我是上古武神,若是只做你背后的金丝雀,我又怎么能展颜欢笑呢?”
第九十章 起死回生术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再次来到长浩山的时候,距离上次他们离开已经是几年后了。凡人的记忆渐渐散去,对于上一任的掌门浮尘只有依稀的记忆,现在只专注于现任的掌门清。
清已经不想当年那般举止鲁莽,只是短短几年,他已经能自己独当一面了。容浔和瑶疏下界来,瞒过了很多人,没有瞒着清。毕竟他们需要先找清理清楚状况。
听到了他们的来意,清想了想后,说:“我记得那个叫白芷清的姑娘。据说是殉情的。”
听到殉情两个字,瑶疏的心一沉。
“不过。。”清的话锋一转:“那个白芷清死的很蹊跷。”
听出了清的弦外之音,瑶疏连忙追问,是怎么个蹊跷法。
清似有难色,磨磨蹭蹭的才低声回答道:“那个白芷清,灰飞烟灭了。”
“什么?”瑶疏又吃惊,又疑惑。好好一个人,怎么会灰飞烟灭?
清道出了当时的情况,白芷清吊死在家里,死的不清不楚,只留下一封遗书说要追随爱人而去,没有言明到底是谁,可是却惹得左邻右里一阵唏嘘。
白芷清这些年来一直一人独住,从未见过她和什么男人有往来,邻居觉得蹊跷,死的蹊跷,连遗书也蹊跷,于是就找上了长浩门,请他们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长浩门的弟子来瞧了,其中一人不慎碰到了白芷清的身体,结果这么一碰,白芷清居然慢慢的破碎化成灰消散了。
这下吓坏了这群不明真相的弟子,纷纷跑回来,报到了清的面前。可是清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白芷清死了不过几日,尸身未腐也就算了,可是居然尸身一碰就化灰,这让清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拉怕是妖孽作祟,拉着门下弟子做了三天的法事,还又加固了镇上的结界,门内弟子半天一轮换的在镇上山上的到处巡查,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月,确定没有危险了才慢慢松了下来。
这件事没有结果,可是白芷清得入土为安,她的尸身已毁,邻居只能找来几件衣裳来给她做了衣冠冢。
这样的事情,别说清了,连瑶疏自己也未曾见过这样的事情,她转过脸看向容浔,希望容浔能给出一个解释。容浔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晦暗不明。
没多久,容浔就站了起来,和清告辞就拉着瑶疏驾云走了,只留下清一人呆呆的坐在位置上。
这样的直接拉着瑶疏走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已经习惯了,大约是容浔心里有了什么思量或者有些话不适合在别人面前说,瑶疏也不催促,等着容浔自己开口。
果然,在回天界的半路上,容浔说出了缘由。
“上古**里面,记载着一种能使人起死回生的方法。”听到起死回生术,瑶疏不以为然,起死回生术在六界并不陌生,只不过这样的法术为天道所不容,大多都以失败告终。
容浔知道瑶疏的心里想什么,摇了摇头:“那里面记载的方法,和别的起死回生术都不一样,若用这个方法所起死回生的人,便是真正的起死回生了。”
真正的起死回生,生死簿上,他将脱离地府,重新变回一个活人,一样有寿命,一样的音容相貌,一切就像是重新开始一样。最重要的是,天道也不会来阻止他。
这样的方法为六界所不容,若是流传在外,只会引起六界的混乱,所以早在上古时期,这个法子就连同记载这个法子的书都被封印了起来。
现如今的天界,鲜少有人知晓这个法子,容浔知道这个法子还是幼年时期,家里的长辈无意间说出来的。具体如何实施,无人知晓,只知道有这样的法子。
“据说,这样的法子起死回生的人,不可死于非命,若是死于非命,不光身体灰飞烟灭,连带着死魂也灰飞烟灭。”
听到这,瑶疏已经明白了过来,白芷清就是那个起死回生活过来的人,让她活过来的只有浮尘。所以当初,浮尘才愿意将所有的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因为若是白芷清也受刑,只怕会灰飞烟灭再也没有下一世了。
而浮尘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白芷清的死,他心心念念复活过来的人儿就这样死去,灰飞烟灭,再也没有来时,六界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存在,浮尘就疯魔了,也因此才有了越狱的念头。
只是她不知道浮尘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法子,这样的法子,刚刚容浔也说过,现如今的天界也鲜有人知晓。
可是鲜有人知晓,不代表无人知晓,这更加说明,这和之前土地说过的一样,这些和天界某位仙官有关。
想到这,瑶疏的背后有些毛骨悚然,一个天界仙官又为何要教凡间的修仙者这个法子?至少,她不会相信那个人是好心才给了这样的法子。虽然她不知道这起死回生术具体是怎么操作,但是看到了长浩山内那修罗地狱一般的地穴和血淋淋的地牢,这样的法子根本就是伤天害理的!
瑶疏气愤难当,如今再追究这个起死回生之术没有意义了,因为白芷清的死,而导致了浮尘的越狱,又或许还和穷奇勾结在了一起,瑶疏不知道这些人聚在一起,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瑶疏忍不住将心里的担忧说给了容浔听,容浔沉吟片刻,说:“你觉得,真的是因为情谊深重,才会导致你施的法术破开吗?”
瑶疏有些不明所以,容浔瞧着她疑惑的脸,嘴张了张又闭合了起来,没再说话。
容浔没再说下去,可是很快瑶疏就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那个仙官特意下界来杀了白芷清?
瑶疏的话没说完,容浔就摇头:“不一定,也许是穷奇为了刺激浮尘而。。。”话没说完,又停了下来。一个修仙者,又何必这样大张旗鼓?
一时间两人思路都进去了死胡同里。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到了凤弓殿的门前。
刚推开门,子墨已经候在了门口。子墨似乎想和瑶疏禀报些什么,但是瞧见二人还在说话,微微张开的口又很快闭了起来。
刚跨进门,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提着裙角,小心翼翼,轻移莲步,正是那白蓁。白蓁款款走近瑶疏二人,瞧见瑶疏二人紧紧相握的手时,眼神暗了按,但很快就恢复了笑语盈盈:“白蓁,拜见瑶疏上神,容浔帝君。”
瑶疏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白蓁现在是住在她的宫殿里。
出于礼节,瑶疏暂停了和容浔的讨论,似是长辈关心一样,询问了白蓁的课业,白蓁都一一对答如流,还顺带夸赞了一下子墨仙官教的很好。
瑶疏听了有些惭愧,原本接白蓁来她这里,是想要自己照顾她的,一来是姑娘家家住在男神仙府中不妥当,而来是容浔自己以和白冉没有交情而拒绝了白蓁,瑶疏自己和白冉有很多年的交情,算是替朋友照顾了一下女儿。
哪知道容浔第二日就将自己拖去了沧海遗珠,将白蓁丢给了子墨,瑶疏既对白蓁愧疚,也对子墨愧疚。她这个凤弓殿的主人,根本完全没有尽到责任。
瑶疏对白蓁的歉意已经摆在了脸上,白蓁蕙质兰心,明白了瑶疏的心,温婉一笑:“上神不必介怀,子墨仙官跟随上神许多年,请教他也能学到点上神的皮毛。”
一番话说下来,哄的瑶疏心理既开心又惭愧,当下便决定,接下来的日子,她都要留在凤弓殿,这样的事也不好总是推给子墨。
这样的决定,瞬间让一旁的容浔黑了脸,心情不好的低压一下子在凤弓殿中弥漫开来。瑶疏的脑仁一疼,差点忘了旁边这个人。
瑶疏打着哈哈让子墨带白蓁走,叮嘱他多做些好吃的晚上好好补偿一下白蓁。接着就转过身,准备好好哄一哄身边的生气鬼了。
现在关系近了,瑶疏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直接上手就捏住了容浔的鼻子,瓮声瓮气的问:“别生气了啊。”
容浔似有所动,但他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瑶疏见没用,又双手捏起了容浔的脸。容浔的脸,软嫩的很,摸起来犹如丝绸一般,脸上骨骼分明,捏不起肉,只能捏起点点皮。
容浔瞪着眼看着瑶疏,这样的神情,换做平时一定是让她再不敢动作,但是现下的样子,让瑶疏自己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见瑶疏笑的欢,容浔也忍不扯起了嘴角。
见容浔笑了,瑶疏心里送了口气:“不气了吧。”话一说完,容浔就立刻绷紧了脸:“还气着呢。”语气还带着点点撒娇。
瑶疏看破了他的心思,手虚虚的拍上了他的胸膛:“我看你好得很。”
容浔一把抓住她的手,脸凑近她,声音低沉:“我心火难消,要你单独给我消消火。”话说的意味不明,还带着几分旖旎之色,直听的瑶疏耳朵根发红。
“臭流氓。”瑶疏忍不住淬了一口,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又如何流氓了?我分明是让你安慰安慰我,我心心念念要娶的帝后,不肯和我住到沧海遗珠啊。”
“我哪有!”瑶疏急急的解释,却在瞧见容浔含笑的眼神中明白了自己被骗了,有些气却又不舍得打,只好赌气转过身不理他。
容浔见她似是生气了,才安慰的从背后抱过去。没再说话,可是此时的感觉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