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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快起床全文阅读

作者:迦梨娑     公主殿下快起床txt下载     公主殿下快起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姜府

    姜宁在屋子里才坐了一会儿,就进来一个双丫环髻的青衣小丫鬟,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几个精致的盘子,盖着盖子还有香气飘出来,引得姜宁口水直流。

    姜宁吸了吸鼻子,一脸向往。

    小丫鬟看见姜宁的馋相,不由得笑了出来,“小姐饿了吗?”

    姜宁来不及狡辩,肚子已经出卖了她,她只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小丫鬟把饭菜拿出来,姜宁矜持了一下下,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饱之后,姜宁瘫在椅子上不想动,丫鬟收拾好桌子,倒了一杯茶给她,姜宁摆摆手说:“吃完饭不能立即喝茶的,谢谢你了!”尤其是没有改良的茶……

    小丫鬟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奇怪地说:“琳琅觉得小姐变了呢!您以前最是喜欢饭后喝茶的。还有,您怎么能和我说‘谢谢’呢?您是主子,我为您做这些是我的荣幸,怎么担得起您的谢谢呢?”姜宁只是一笑,并没说什么。

    琳琅收拾好桌子就到外间去绣花了,姜宁一个人侧躺在美人榻上发着呆,她不想和琳琅说话,她又不是真正的姜家小姐,琳琅是一个很忠心的丫鬟,看她见到自己时那一脸的喜悦,姜宁心里就跟扎了根刺一样,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罪似的。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她在这个院子里醒来之后,她就变得神经兮兮的,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姜宁闻着据说是姜小姐最喜欢的熏香想了很多事情,那淡淡的竹香袅袅升起,盘旋在古色古香的精致家具上,悄然而逝。她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竟然一直到了午饭时候。琳琅一直在房里陪着她,她待在外间绣花,方便姜宁随时传唤,但是姜宁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叫过她,她就没有进去打扰她。

    琳琅来叫姜宁吃饭的时候,姜宁正盯着原来姜小姐的手札看,字迹清秀却隐露锋芒,十分有力度,不像是寻常女儿家的字。琳琅看她皱着眉头思索,以为她是不满意这份手札的字迹,便说:“小姐,您的字已经是闺阁女儿中少有的好的呢,连公子和侯爷都赞不绝口,前厅已经摆饭了,侯爷和公子在等您过去呢!”

    姜宁回过神来,再看了一眼那手札,仍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为了吃饭,还是随她去了前厅。

    厅中只有一张大圆桌,摆好了十几道菜,都是寻常菜式,姜宁在天香楼都吃到过,不过正因如此姜宁才感到好奇,堂堂侯府应该不会吃不起好东西,他们一家人平日里的吃食竟然如此简朴,实在是与这黄金地段占地百亩的房子格格不入。姜宁看两大一小三个人都已经围着桌子坐好,没好意思打招呼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便自行在剩下的椅子上坐了。

    这一餐饭吃得格外安静,不像在天香楼,掌柜媳妇喜欢她极了,每次吃饭都紧着好吃的给她夹,还絮絮叨叨地说些家常里短的闲话消遣消遣,吃饭的氛围格外轻松,而这顿饭,简直跟“最后的晚餐”一样,人人肃穆,偏偏只有她一个不安生的,连汤圆吃得都比她优雅从容,倒显得她粗俗了。不过,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也不必要这样吧?

    饭后,三人在旁边的花厅落座,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叫她离开,所以她猜是姜天问有话要对她说。

    果然,姜天问第一个开口了:“何叔来禀告我找到你的时候,我就去见了你。虽然只是远远看了你一眼,但我一下子就确定了你不是我的女儿。你知道为什么吗?”“不知道。”姜宁老老实实地回答,她甚至没有发觉有人在暗中观察她。

    “就是因为字迹。”

    姜宁“咦”了一声,却没说话。

    “那天你在帮酒楼掌柜写桃木牌上的菜名,我远远就看到了,你是用右手写字的,虽然执笔的姿势有些生疏,但是可以看出来那是你的惯用手。一个人改变得再多,也不可能那般自然地将惯用手从左手改到右手,所以我断定,你不是我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看那些字的时候觉得有点奇怪,再仔细一想却不由得愣住了:“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冒认是我做你的女儿?”

    “你也看到了,是那道圣旨……我也没有想到会出问题,御赐的姻缘我也无法抗旨。”

    那你怎么不实话实说呢?姜宁腹诽。

    “虽然我很轻易地就看出来你不是宁宁,但是你和她……长得实在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儿都没有立刻分辨出来,何况是外人呢?叶世子来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并没有马上答应他。但是由于一些不可言说的隐秘之事,我不得不把你接回府中。如今你也已经接了圣旨,你可知道抗旨不遵会有什么下场?”

    “接圣旨的可不是我,是你们姜家的小姐。”姜宁无言以对,只得干巴巴地辩解,话说出来更觉得自己可笑,于是又补充道:“我可不认为叶沉音一介闲散世子能威胁到你这个手握重兵的侯爷,姜侯,这不是笑话吗?”

    “呵……”姜天问苦笑一声,并不作答。

    “这桩婚事于你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你何必在这里咄咄逼人?”姜沉默许久,突然插话。

    “我咄咄逼人?我的婚事与你们长信侯府何关?凭什么让你一个外人置喙?彼之蜜糖我之砒霜,你又凭什么觉得这桩婚事对我来说没什么坏处?”姜宁气势汹汹,怒目圆睁。

    “姐姐……”汤圆低微的呼声把姜宁从暴走的边缘拉回来,她看着瘪着嘴泫然欲泣的小人儿,心里感到说不出来的苦涩。

    被掌控,被支配,被胁迫,被交易。

    就是这种感觉,难受极了。

    “你有任何要求尽管提吧,只要我们能够做到,一定会满足你。只是你的婚事我也做不了主,皇上很关注这件事,叶世子是他最疼爱的晚辈,待他之好堪比皇子,更何况是终生大事?多的再不要想了,好好待在浮云阁,还能保你平安。”姜天问叹着气离开了,姜紧随其后,只有汤圆留了下来,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不想说话,不想思考,只是心累。一个人在花厅里坐了一会儿,恍恍惚惚地回了“她”的浮云阁。

    浮云阁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精致,檀木桌椅,绫罗窗帷,高贵典雅的各式摆件应有尽有,价值不菲的熏香缥缈虚无,她却觉得这里格外的空荡、冰冷。

    琳琅拎着一个旧的蓝布包裹进来了,说是从天香楼拿回来的她的东西。她精神一震,怔怔地回头看着那小小的包裹。

    琳琅见她发愣,察觉到她心情不好,只把包裹放下就走出去了。

    她翻开包裹,一支短笛、一个泥人完好无缺地静静躺在衣物之中。她又回想起求凰节的那个夜晚,她和他轻巧灵动的舞步,后来在人潮如织中他的细心维护,那是多么开怀的时光,如果人生就那么单纯,不沾染一丝黑暗,该有多好?可惜她这颗伤透的心,只把这些当成普通朋友的维护,虽然能感受到东方湛对她的细致体贴,却以为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并没有多想。这时候她想到的不是这样一个“古代情人节”的暧昧,而是感怀那些自由自在、受人尊重的时光。

    就像,在现代一样。

    就像,回家了一样。

第十八章 争执

    姜宁再醒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她之前一直没睡好,到了姜府,反倒有了安全感,一下子睡那么久。琳琅大约是听到姜宁起床的声音,很快地走了进来,服侍姜宁梳洗,姜宁受宠若惊,连忙摆手让她出去。可是琳琅无视了她的挣扎,把她按在了梳妆台前。

    姜宁向来只扎马尾,在古代入乡随俗才留了长发,可是实际上也不长,琳琅要梳复杂的发型都没有办法,姜宁却偷偷地笑了。最后还是梳了个简单别致的发型,琳琅倒是知道姜宁不爱大堆的首饰,于是只帮她别了几件朴素的银首饰,虽然不隆重,但是姜宁却觉得琳琅对于装扮她很是热衷。

    姜宁笑了笑,道:“你干嘛这么打扮我?又不是要去参加晚会,天黑了,马上就要睡了吧?”

    “小姐的回归庆宴就是今晚啊!我还以为大少爷已经告诉你了呢!原来您不知道啊?”琳琅说着就从柜子里找出四五件衣服来,全都是大红色的。

    姜宁对姜小姐的品位表示敬佩,对姜侯爷的自作主张感到烦闷。不过也好,人越多就越混乱,说不定她就有机会逃出去了。沈逸之到现在连人影都没一个,不指望他了,求人不如求己,自谋生路算了!姜宁决定,放一把火搅乱宴会,趁乱逃出临安,此生打死也不再回来了!

    姜宁想着,就问琳琅:“这宴会是干嘛的啊?都有些什么人来参加啊?”

    琳琅说:“一来是庆祝小姐回家,二嘛……是宣布小姐和叶世子的婚事。来的都是侯爷的朋友和同僚,以及他们的家眷……”

    姜宁一听这话,嘴角抽搐,她真是白痴,忘了最大的boss叶沉音了!

    姜宁几乎是被琳琅背出去的,她觉得人生黑暗,前路渺茫,于是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自己好像一只被煮熟的鸭子正往餐桌上去。虽然一身红衣艳绝芳华,可是人却萎靡不振。

    七拐八绕走了好久,琳琅终于半拖半扛着姜宁到了宴会上,姜宁被绕晕了,失去了放火的热情,完全沉入自己的哀伤和对沈逸之的怨恨之中。

    宴会还没开始,但人倒是来了不少,因为是晚宴,四周都挂起了明亮的宫灯,说是明亮,只是相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其实没有灯光的暗处,连人脸都看不清。

    琳琅把姜宁安置在离宴会不远的水榭中,放下垂幔,喘了几口气连忙去找姜,这个小姐怎么怪怪的,一听自己说要宣布她的婚事就变了脸色,叶世子可是天下第一美男,怎么配不上小姐?小姐到底在想什么呢!而且,她怎么这么没精神,不会是生病了吧?

    被怀疑生病的姜宁倒是很想真生病来躲一躲,可是她早上生龙活虎得像只几百年没见过肉的饿狼,晚上自然还是很有精神的,只是她被断了逃跑的念想,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琳琅一走远,姜宁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风格啊!四下无人,姜宁鬼鬼祟祟地钻出水榭,发觉不对劲,正了正身子,装成来赴宴的客人,大摇大摆混进了人群之中。

    姜宁正在张望着,姜府财大气粗,四周装扮得十分漂亮,假山叠嶂,清荷翠竹,在灯火的映衬之下,显得十分不真实。衣着华贵的官员命妇,娇美的小姐和英俊的公子,他们衣着华贵,谈吐不俗,是这个社会的精英阶级,他们不同于那些市井小民,汲汲于生计,优越的经济和政治地位,养就了他们的风度。

    姜宁不认识路,也没有熟人在身边带路,只是盯着来来往往的宾客,看他们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大致可以判断出离开园子的路,她刚抬脚准备向园门走去,突然一个人拉住了她的袖子。

    “姜宁姐姐,你怎么回来了?”背后人的声音清脆如黄鹂鸣叫,但姜宁却从中听出了几分不满。

    姜宁转身,一个身穿桃红色襦裙,裙摆绣满大朵大朵的华贵牡丹的美丽女子俏生生地站在眼前,她卷着雪白的锦帕,动作有点儿矫揉造作,让人看着有些不舒服。

    满头珠翠,俗;装小白花,假;言语不善,敌人。

    姜宁迅速下了论断,看着女子的眼神就有了些警惕。姜宁知道叶沉音是全临安深闺女子的梦中情人,既然是皇上赐婚,那消息一定很快就传出去了,她现在怕是全临安的公敌了。哪怕不是她想要嫁的,但,事关她的小命,她不得不谨慎一点儿。

    “你是?”

    “堂姐,我是如雪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我们感情很好的,你才离开两年,怎么就忘了我呢?我好伤心啊……”姜如雪声音其实蛮好听的,但娇娇嗲嗲做作过头,让人听了掉鸡皮疙瘩。

    “两年前你和那个男人走了就再也没回来,我以为……以为你已经嫁人了呢!”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字字清晰,周围的人群里响起一阵惊呼,乱作一团。

    姜宁的眸光一冷,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她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她的脾气其实很大,如果有人惹了她,她绝对不会轻易饶了她的。

    这个姜如雪,不仅打乱了她的逃跑计划,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乱说,虽然她不是真正的姜宁,这些话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可是她现在就代表了长信侯之女姜宁,她总不能被这样莫名其妙的被诋毁吧?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姜宁冷冷地看着姜如雪,目光如炬。

    姜如雪用帕子掩住樱桃小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姜宁更不耐烦了,“我不认识你,所以请你放开我的袖子。”姜宁提高了声量,故意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姜如雪讪讪地放开姜宁的衣袖,后退了几步,踯躅着还是没走,“姜宁姐姐……”

    “我是叫姜宁不错,可是我没有像你这样精神错乱,胡言乱语的堂妹。”

    人群中一片哗然,一是没想到姜宁说话如此尖酸刻薄,二是嘲弄姜如雪说话没水平,这些内宅阴私, 向来是上不了台面的,姜如雪作为姜家人,不论这件事是否是真的,她当众让同宗同族的姜宁难堪,未免太过愚蠢,不知所谓了些,要知道,长信侯是姜家支柱,诋毁他的女儿无异于打姜家所有人的脸。姜如雪被周遭鄙视的眼光弄得不知所措,泫然欲泣。

    姜宁摇摇头,叹了口气,注意着周围人的举动,令她惊讶的是,这些人并没有像现代那些八点档肥皂剧中的路人一样不分黑白地就开始指责批判她们两个,他们的目光中,是传统社会普遍认知中对于个人品德的看法。不像现代很多人,什么都不明白就不负责任地传播流言蜚语,他们看似是最无辜的群众,却也是最恶毒的杀手,有多少人,死在流言蜚语之中,有多少人,因为这些愚昧无知的“善良”的人,一生苦难。

    姜宁并不想做正直的卫道士,可是她觉得悲哀。

    “姜小姐的话未免太过尖利刻薄了,且不说雪儿是你的表妹,就是路人,怕也不能如此说吧?姜小姐此言此行,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啊!”人群分开,从中走出一个一袭淡绿色长裙的少女,约摸十八岁的年纪,一张瓜子脸上薄施粉黛,肤色白皙如雪,秀靥娇嫩如花,柳眉冷淡如烟。一双杏眸微微带着些清傲,面上的表情也淡淡的,看人的时候有一种大家闺秀所有的矜贵,略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是丞相家的嫡女宋薇初啊!”

第十九章 知音

    姜宁只抱着双手懒洋洋地站在那儿,她偏着头,云鬓微斜,红衣似血,没个正形,可是却让人看了觉得舒服,也没有一丝不礼貌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自然洒脱,如同行云流水的水墨丹青。

    宋薇初看着姜宁,眸光微暗,眼前的少女肆意自然,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让人不由得产生亲近之意。可是她不允许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尤其是这个人曾是自己心上人的未婚妻,她越优秀,她越不安。而且,她在不知不觉中又接近了东方湛,所以即使皇上又给她和叶世子赐了婚,她和二皇子的婚约已经作废,也不能让她再出现在二皇子的面前。

    姜宁直觉感到来者不善,一般来说,声音大言辞咄咄的反而不可怕,就怕像宋薇初这样的不说话就能把你拖进舆论漩涡。

    不过她倒是希望这个宋薇初把她和叶沉音的婚约给搅黄了,只要不用乱七八糟的恶毒法子,她还是很乐意的。

    姜宁看着宋薇初,眼冒星光。可是人家对她的眼光毫不在乎,只深深地看她一眼就转过身去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宋薇初是个聪明人,她不想把自己的名声弄坏,惹得二皇子生厌。所以她对姜宁视而不见,本来嘛,又不关她的事。她拈起兰花指将茶递到嘴边,染得嫣红的指尖颇为养眼,此时的她完全是一个端庄有礼的大家小姐,似乎前不久姜宁遇害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姜宁满腔看好戏的热血冷了个透,悻悻地走到席末,拿起一个水果狠狠地咬了一口。

    众人已经按品级坐好,可是宴会的主角除了姜宁一个都没来,而且姜宁还跟来赴宴的人一样入了座,还是末席,大家都尴尬不已,一个个如坐针毡。姜宁还已经自己吃上了,不一会儿,她面前的案上就堆满了果皮。

    姜宁也不是故意的啊!她只是不知道该坐哪里,该做什么,看其他的宾客坐得跟木桩一样,她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有尖锐的嗓音在外面响起:“二皇子,叶世子,长信侯到!”

    姜宁闻言望去,只见园门口处一阵喧闹,一大群人簇拥着四人进来,为首的竟然是叶沉音,而不是长信侯或东方湛。

    他银面生辉,黑色锦袍迤逦延绵,精致的暗色花纹华丽雍容,他好像是仙人,又好像是恶魔。高贵和诡魅交织,光明与黑暗融合,他,仿佛是这世界以外的人,与人间格格不入,带着雷霆万钧,惊动了天地。

    东方湛走在他后面,步伐若闲庭信步,优雅的长袍摇曳出朵朵青莲,在灯火的映照下无比飘逸,高洁傲岸,像极了姜宁所喜欢的诗文里的李白。他温润的微笑,就像春夜里一场不为人知的细雨,有着沁骨的微凉,而且充满了神秘。

    世界突然之间安静下来,直到姜天问惊雷般的声音响起,众人才回过神来。

    叶沉音从姜宁面前走过,风吹起他披散的头发,拂过姜宁的脸,她想:这世上再没有第三个人可以与他比拟了。尽管看不见他的脸,可是他的举手投足足以让你相信,他就是那样不可企及。

    说第三个,是因为有东方湛在,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如果叶沉音代表黑夜,东方湛就是白昼。东方湛的独特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魅力,像深深的漩涡,让人不由自主地靠近。

    正在姜宁发呆的时候,东方湛已经举步来到了她的面前,他笑弯了眼,对她说:“姜小姐,没人欺负你吧?”

    姜宁愣住了,很多年后她回忆起东方湛,总是记得他这句轻飘飘的话,好像浮云划过水面荡起圈圈涟漪,以一种美好的姿态在她心里留存了一生。

    “唔……有啊!”她回了一个俏皮的微笑。

    “哦?”

    姜宁伸手一指,是长信侯姜天问。

    “长信侯是长辈,我可帮不了你。”他知道她在开玩笑,施施然走开。

    “那你说什么废话?”姜宁嘟哝着。

    叶沉音突然回头看了姜宁一眼,唇角泛起一个邪魅的微笑,“你这样很好看,为什么总是穿男人的衣服?”

    东方湛这才注意到姜宁与往日的不同,一身红衣如火,头发也梳成了时下流行的贵族小姐的样式。

    姜宁低头拉了拉过长的裙子,撇了撇嘴,无奈地说:“好是好看,可是好麻烦啊!”

    “你可以叫人给你做一些简装,花月阁的织娘很擅长做这个。”东方湛笑着说。

    “我没钱啊!”姜宁嚎叫一声,语气幽怨,竟然还有些娇嗔。姜宁立刻就发觉不对劲,咳了两声,正色道:“所以我要努力赚钱!”说着还握紧了拳头。

    东方湛竟然没有笑,只是仔细地端详着姜宁,好似要把她看透,虽然是很无礼的行为,却因为他清澈的眸子,变得有一丝神圣的意味。姜宁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手指下意识地卷着衣角。

    “你的想法很奇怪。”

    “对啊,因为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啊。”姜宁在心里悄悄地说。

    “可是很好。我也想过,女人为什么不可以和男人一样建功立业,经商为官?”他接着说,目光悠远。

    “像苍云国那样的吗?”

    “不,苍云国虽然是女主为政,但朝中大权仍然掌握在世家贵族手里,除了少数贵族女子可以入朝为官,其余人与我们这三国并没有什么不同。女子像攀附在巨树上的菟丝花,有朝一日,树倒了,天也就塌了。如果女子也能自力更生,或许人世间便没有那么多悲剧了。”

    姜宁猛然抬头,满脸惊诧,他,是这样想的吗?

    “你也觉得我很异想天开?”

    “不,我很开心。”姜宁逼回眼底的泪水,低头嘴角浮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心里欢呼雀跃,很开心有人和自己的想法一样,这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你们两个卿卿我我完了?”叶沉音突然发话,声音冷冽,周围人的目光刷刷袭来。

    姜宁翻了个白眼,干卿何事?正常的朋友聊天也要说长道短的。

    “咳咳……”姜天问看场面尴尬,赶紧插话,“今天各位同僚赏光,前来赴宴,姜某不胜荣幸,至于目的,大家想必都已经知道了。小女两年前失踪,记忆全失,近来才被寻回府内。今日特地为她办这个宴会,庆祝小女回府。”

    姜拉着姜宁走到姜天问身边,宾客间响起唏嘘之声,伴随着小声的议论,姜宁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恭喜长信侯!”

    “其实还有一件重大的事情需要向大家公布,就是,小女不幸失忆,前尘往事皆已遗忘,并且丢失了与二皇子的定亲信物,吾皇怜悯,并未降罪于我。但小女实是惶恐,不敢再丢了皇家脸面,自请解除婚约。陛下大恩,已经应允,恰逢叶世子对小女颇有好感,请旨求婚,婚期定在半年之后,今日,两人要在大家的见证下交换信物。”姜天问的话音刚落,众人就喧哗了起来,有很多人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更多的则是钦慕叶沉音的姑娘们的心碎声。

    一个穿着桃红色襦裙,清纯貌美的女子摇摇晃晃地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叶沉音的面前,抽泣着语不成句地问:“世子,侯爷……所言,可是……真的?”

    叶沉音连头都没有抬,举起手中的青花瓷杯,似乎是对着光欣赏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回答:“自然是真。”又偏头向着姜宁道:“你说呢?

第二十章 笑话

    姜宁虽然昨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这时候还是有点愣。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在她以往二十多年的生活里,没有一件事的经验能够指导她去对付这些情况,更别提她是慢热而被动的性格。她抿着嘴不说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想理任何人。

    女子的目光转向姜宁,眼睛里有三分期待,七分嫉妒,却有十分的仇恨。姜宁接收到她的怨气,打了个寒颤,看了看神色微妙的叶沉音,哆嗦着说:“谁说的……我才不嫁,我又不是姜宁。”

    虽然隔着面具,姜宁还是感觉到叶沉音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他站起来,缓缓地向姜宁走来。在姜宁面前站定,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姜宁,目光如炬,她听见他如金石击玉的声音,他问:“嫁给我,你不愿意?”

    姜宁的牙齿不争气地格格作响,她也想控制自己,好让这场“谈判”她不至于处于劣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到他,害怕就从骨髓里一丝丝沁出,渐渐包裹住弱小的她。

    她虽然有时候脑子短路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一般还是很理智地去躲避叶沉音以及他所代表的封建王权,虽然不敢硬碰硬,但也不会这么没骨气,唯一的解释是,可能原身很怕他。可姜宁不知道的是,这世上,除了怕,还有一种感情能使一个人在见到另一个人时颤抖。

    那是——恨!

    姜宁听见她自己颤抖的要哭的声音:“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

    叶沉音靠近她,左手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语气轻柔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和她一模一样,我弄丢了她,你就当她的替身吧!”

    姜宁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的话,她心里反而释怀,终于镇定下来,挺直了腰板,扒开他的手,走了几步离开他的可控范围,与他对视。

    “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叶沉音,不要再开玩笑了,这太幼稚了。我早就知道你接近我是不怀好意,我不在乎,因为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就是说,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我身上有什么你想要的?我醒来的时候除了发尾的两个银铃,就是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银铃是普普通通的苍云国女子的饰物,你想要,我可以给你,放过我。”

    “又或者,你想要我的命,那就对不住了,我不想给你。我能够好好地活到现在,是因为答应了别人不能死。”

    姜宁幽幽的眼神让叶沉音的心头一颤。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好像所有的言语都是徒劳的。

    “放过我。”她又强调。

    周围的人都看着沉默不语的叶沉音,虽然对姜宁的话很不解,但是大多数人都不看好这一对。

    叶沉音从来没有过这种无力的感觉,他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他没有想到,会有一天,有这样一个例外。

    他突然轻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向众人说道:“我曾经说过,‘愿为一人展颜,白首不离’,今天,”他又转向姜宁,“姜宁,为你。”

    他伸手缓缓拿下面具,迷离的灯光下,他疲劳苍白的面孔竟然比白日里更俊美,这种病态更使得他具有仙气,像飘渺的白雪。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不绝于耳,姜宁看见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舒服。

    姜宁真的不想变成另外一个人,代替别人活着,生命有什么意义呢?她只是她,唯一的姜宁。

    “姜宁,做你自己。”他曾经说过,姜宁对他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但却一直记得这句话,以及他说出这句话时身后簌簌的落叶声。他那么温柔,声音醇厚,像陈年古酒。

    “那样,即使有一天我们彼此失散,也不会认错对方。”

    为着他这一句话,她一生都没有改变,或者说,来不及改变。

    顾炎啊顾炎,你可有想起我?我在这里,活得很累。若此刻死去,可不可以与你在天堂重聚?可是,相隔千年甚至是时空错位,我该如何,才能再找到你?如果这是上天的惩罚,我不服!

    姜宁默默转身,无人注意到她抬起手在眼角飞快地抹了一下。

    “姜宁,你还是不肯信我?”叶沉音问。

    “呵呵,你觉得自己可信?”姜宁回过头,语气不善,“我曾相信很多人,然后他们让我陷入困境,可我还是相信,这世上,是有值得相信的人存在的,可绝不会是你。”

    两人之间暗潮汹涌。聪明人不会打扰,可是偏偏有那么些扑火的飞蛾,以为自己得到了光明,却不知是永久的黑暗。

    先前那个穿着桃红色襦裙的姑娘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叶沉音的脸,神思恍惚,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来,对着姜宁的脸就是一巴掌。姜宁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力道之大,扇得姜宁发懵。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小姐就突然飞了出去,掉入池塘之中,这时候的大家闺秀哪有会水的,她惊慌地扑腾了几下,就沉入了水中。

    姜宁吓呆了,脸色煞白地看着身边的叶沉音,他正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罐,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挑出一些药膏,仔细地在姜宁脸上涂抹,他动作轻柔,好似他手下的不是姜宁的脸,而是一件稀世珍品。

    拂开他的手,她颤抖着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还不去救人吗?”她又转过身朝向众人,高声问道:“你们就这么怕他?连一条人命都无动于衷?”

    无人回答,可是她的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她失望地笑了两声,好像在嘲笑自己的天真。

    然后纵身一跳,就要去救人。

    有只骨节分明,温暖宽厚的手掌拉住了她。她由于惯性,狠狠地摔在了身后人的怀里。

    有淡淡的竹香。

    东方湛。

    “下去救人。”她听见他对着侍卫说道,待站稳了就脱离了他的怀抱。

    “傻瓜。”

    “才不是,”姜宁挑了挑眉,“我很聪明的,我只不过要救人而已。”

    “我的意思是说,你和他说这些话是没有意义的,你不懂吗?”

    我懂,怎么不懂?我又不傻。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否认了这么多次,我不是长信侯的女儿,你们都不相信,我没有失忆,我记得我的父母亲人是谁,我也记得我自己是谁。”

    “你无法反抗,因为他们想让你做侯爷之女,你就没有选择。”

    “我知道的,只是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嗯,我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都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要我们肯努力,我们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信奉法律和道德,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任何人,不受任何人支配,没有人能轻易剥夺我们的生命。”姜宁抬起头看他,眸光如繁星,又仿佛清澈的小溪,连睫毛的颤动都好像在说话。

    你懂吗?

    我的理智告诉我我要服从,可是我的情感却不让我屈服。在法制社会生活了那么久,接受了十几年的教育,道德与法律早已深入骨髓,不是死亡的恐惧可以消磨的。

    “姜宁,”叶沉音忽然唤她,“你可以相信我,我对你,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那你为何要逼我至此?叶沉音,我早就不相信你了。”姜宁不想再说了,反正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干脆把话挑明,你为什么娶我?不要跟我说你喜欢我,太荒谬了。”

    叶沉音突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你?”

第二十一章 混乱

    姜宁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却有人在她身后暗中推了她一把,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

    “老天!不要摔得太难看!”姜宁只有这一个念头,看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祈求有个人好心拉她一把。可是她只听到衣袖拂动的簌簌声,在她身后抓了个空。

    姜宁狼狈地倒在地上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心都凉透了。人生中常常会有这样的时候,因为电光火石间的顿悟,会很真切地感收到生命的微茫渺小。等到四周爆发出一阵轻笑声的时候,她所有的尴尬都变成了孤独。就像浩瀚的星空中渐渐变暗的失去生命力的恒星,散尽热量之后无人问津,她此时,就有这种感觉,这个夏夜,冷得彻骨。

    姜宁突然就不想起来了,她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的陌生,让人不安,让人恐惧。她很想回家,可是她在这里没有家。即使现代的空气被污染得不像话,环境也是一团糟,但那才是她的家。她无法理解以前看到的穿越小说主角为什么可以这么快适应,反正她不行,她在现代,有朋友有家人,事业自由,能够养活自己,没什么好遗憾的,可是,上天却和她开了个玩笑,把她丢在这个未知的世界,到现在为止,她一直被折磨,**控,是个人都会受不了吧?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期冀着平淡生活的普通人,有时懦弱,有时无能,像所有平凡的人一样。

    她的心里,却好像有个声音的在向她咆哮着:“反抗吧!你的血液是自由的,你的骨脉是高尚的,你不应该屈服于封建**,这多么可笑啊!”

    自从醒来,她开始是死气沉沉的,日子过得乱七八糟,她不愿意思考,因为她不在乎。她的生命,在现代已经终结,其实,若不是她自愿,一匹发狂的马哪里奈何得了她?她,只是不想活了。发生那件事之后,她每天都睡不安稳,每天都像活在梦里一样。亲人朋友轮番劝解她,她也没有一句话能听得进去,只怔怔地想:他那样的人,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眼的时候,并没有求生意志,可是沈逸之执拗地想要救活遍体鳞伤的她,因为他明明就诊断过,她活不成了,但她竟然睁开了眼睛,伤势也有轻微的逆转。于是她每天躺在床上,看着他夜里挑灯钻研医书药典,白天频繁地上山采药,有时是一整天,有时甚至是一天一夜,但因为怕她在家里想不开不愿吃东西把自己饿坏了,所以着急,所以每次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回来。他也会因为她不配合吃药暴跳如雷,也会因为想要烧点好吃的菜给她补身体而在厨房里上蹿下跳,可他从来没有想要放弃她。他说她是他交给师父的作业,会是他成名的资本,可神医谷本身就天下闻名,治好了她的伤也只是锦上添花,并不会增加或损减它的名望。

    当初的伤再难治,她也活下来了。她想,不要辜负这样一个纯粹的医者,也因为,经历了生死才突然发现,只要还有她记得关于顾炎的所有,他就活着,从未死去。

    此刻,她无比怀念那个倔强的想要活下来的她,这些莫名其妙的屈辱,令她不知所措,可当人被虚无的命运压迫,就会反抗,就会激发体内的潜能。

    有的人会屈服,可是那些天生的王者们,反而会涅磐,化茧成蝶。

    “怎么这么不小心?摔伤了吗?能自己起来吗?”如同清泉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一块淡青色衣角落在眼前,姜宁一怔,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二皇子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姜宁轻轻拂开他伸过来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却并不看他,只看着远处檐角的八角宫灯,眼神飘渺。

    “不是。”东方湛有点诧异,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变了口气,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你是只对未婚妻这样吗?即使是——被抢走的未婚妻?”姜宁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字字刀锋,逼得东方湛一时失语。

    纵使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拿着言语的利剑刺向他的胸膛,就好像这样能够伤到他背后的封建王权,就能够让她从这越陷越深的泥潭中挣脱。

    叶沉音黑着脸,面色冷峻,没人能从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他的内心,从来就没有。如果有,也只有她,可是她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他,最后死于阴谋。此刻狂乱的姜宁越来越让他迷惑,他不相信一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可是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他沉沦,纵然她几次三番在众人面前质问他、谴责他,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刚才她对那个打了她一巴掌的女子的关切却让他不解。从此似乎有了什么冥冥中的屏障隔离了他们。

    姜宁如果知道他内心所想,或许会淡然一笑,说:这就是世界观价值观的不同。他视人命如草芥,而她,不容许任何人对他人的生命和人格尊严如此肆意践踏。

    叶沉音忍不住皱眉,缓缓说:“姜宁,何必牵扯他人?”

    姜宁冷漠以对。

    姜天问看不下去,严厉地呵斥姜宁:“不可对二皇子无礼,还不快向二皇子赔罪!”

    姜宁终于笑了,却笑得凄惨,她伸出手在头上摸索了一阵,把那些首饰扯了下来,动作太大,连头发都散开了。她把首饰狠狠地扔在地上,大声地说:“我不是姜宁!姜天问,姜,你们听着,我不是姜宁,即使你们杀了我,我也不是!”

    “不管你们有什么企图和不得已的苦衷,我只说一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还有你,叶沉音,我告诉你,无论你爱不爱我,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娶我,我也只送你三个字:你休想!”

    姜宁再不说话,她疯狂的表现在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姜宁就这样看着他们对她指手画脚,却无意中看见阴影中藏着一个戴着纱帽的奇怪女人,站在水榭的另一边,躲在栏杆后面盯着她看,一动不动,风吹起纱帘的一角,姜宁看见她眼里盛满了泪光,目光温和,隐含沉缅和追思。两人对视了片刻,姜宁实在猜不出她的意图,只好移开了目光,可是她眼角余光再看向女人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姜宁看见东方湛愕然的表情,对着他笑了笑,轻声说:“对不起。”

    在嘈杂的人群中,他就算武功再好也一定听不到她的话,可是他竟然听到了,或许是会读唇语,又或许是……

    他说,没关系。

    然后,姜宁晕了过去。

    人声嘈杂,慌乱的人影走来走去,姜宁于恍惚中伸出手,瞪大了双眼,顾炎微笑的温柔脸孔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好似烟花,一瞬即逝。

    黄泉碧落,生死相隔。

第二十二章 秘密

    姜宁虽然没有痛觉,但不代表她是金刚不坏之身,她失血过多,又太过激动,就晕了过去。

    她晕过去后的事情她不知道,醒来后对那天晚上的事情一句也没有提及,好像那个歇斯底里控诉的人不是她一样。她很正常,正常得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不正常了。

    姜宁坐在秋千上,苍白的脸色在阳光下格外吓人。

    琳琅看她在秋千上坐了一上午,半句话也没有,急得要哭了。她焦躁不安地在廊下踱着步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琳琅,过来。”

    琳琅心中一喜,飞快地答了一声,“哎!”跑到姜宁面前,“小姐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就是找你聊聊天。”姜宁让出一点位子,示意琳琅坐下。

    琳琅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垂下头站在一旁。

    姜宁笑了笑,也没在意,问道:“你是一直跟着姜小姐……我的意思是我的吗?”

    “我和您是一起长大的,比您大两岁。小姐,您真的失忆了吗?”

    “嗯,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你和我说说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吧。”

    “小姐一向聪慧懂事,小时候甚是活泼。十三岁那年夫人怀着小少爷,带着小姐到庙里祈福,遇到山匪,小姐差点儿走丢了,”琳琅说到这儿,还有些后怕似的抚了抚胸口,又继续说道,“幸好有侠士救了夫人小姐,从那以后,小姐您的性子……呃,大约是受了惊吓,变得有点儿敏感,对人有点儿爱理不理的,只对侯爷和两位少爷亲近点儿——哦!小姐,你怎么没去看看小少爷呢?我跟你说,小少爷可聪明了!他现在都读到《论语》了呢,真是一个小神童……”

    姜宁垂下头,思索了一会儿,暗道自己既然不想让人控制,就要有资本与之抗衡,“姜宁”的侯府小姐身份就是她的起点,既然他们逼她当“姜宁”,那她可不能辜负了世人的期望。那就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琳琅还在喋喋不休,姜宁专心听着细节,“姜宁”十三岁以前是一个典型的贵族少女,不知愁苦,不识世事,不懂爱恨。十三岁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分水岭,她在那一年突然长大了,母亲生弟弟难产而亡,内府无人掌管,她就接手了府内事务,行事作风陡然凌厉,不过她待下人虽然严厉,却也不薄,所以府内上上下下都很服从她的管教,此后长信侯府的严谨家风为临安所称赞。

    她十三岁之前爱好琴棋书画,精通女工,经常出入各种宴会,交游广阔。十三岁之后却喜欢上了舞蹈,有时候会在长信侯特意为她建造的舞室中待一整天。她开始厌弃女工,再也没有出席过京中少年少女举办的宴会,几乎消失在了临安贵族少女圈中。

    所以,她十六岁突然失踪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知情,大多数人还以为她仍然在家等待远在西北的二皇子归来。

    姜宁皱了皱眉,疑惑于“姜宁”的变化,一个人真的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变化这么大吗?就像长信侯说的一个人的惯用手不可能短时间内改变一样,她也不认为“姜宁”原来那样爱凑热闹的性子会突然改变到闭门不出。

    而且,她为什么不肯参加宴会?是想避开什么,还是想……掩饰什么!

    姜宁被自己的猜想吓到,后背凉嗖嗖的,冷汗直流。

    如果是这样,那么……

    姜宁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心里热血沸腾,感叹道:果真比写小说更好玩啊!

    姜宁对琳琅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谢谢琳琅啦!对了,琳琅,侯爷……呃,我爹有没有说不准我出府啊?”

    琳琅的笑凝固在脸上,她不好意思地说:“有说让我们看好小姐,不过过一段时间侯爷就不会限制小姐了,小姐这不是还在养伤嘛,最好还是在屋里修养。”

    姜宁眼皮一垂,露出沮丧的表情,“可是……可是我的茶叶还在天香楼啊!没了茶叶我可是连饭都吃不下去呢!”说着她拉住琳琅的衣袖,祈求地看着她,“琳琅,你帮我去取来好不好啊?”

    琳琅想了想,既然没有什么违背命令的,一切就以小姐的话为重,于是她飞快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去天香楼取茶叶。

    姜宁却拉住她,“琳琅等等,我的茶叶要用特殊的器物来装,下午再去也行。”

    琳琅也没再说什么,两人继续聊天。

    姜宁一直心情很好的样子,所有服侍她的人都说小姐又变了,上次是变得可敬,这次是变得可亲了。

    不过琳琅实在搞不懂,小姐为什么要在装茶叶的竹筒上画一些乱七八糟的符号,又不好看,还嘱咐她一定不能换掉。

    午夜,姜宁躺在床上,眼睛微闭,等待着什么。窗外黑的,只有树影摇晃投下的碎影。

    很快,一个小小的影子从打开的窗户溜进来,动作轻巧灵活,十分熟练。影子到了姜宁的床边,一个微弱的男孩子的声音传来,“姜宁姐姐,我来了,我是阿诺,我来救你了。”

    姜宁“哧”地一声轻笑,坐起来,摸了摸阿诺的头,低声道:“怎么样?姐姐我的办法有效吧?你们一下子就找到我了。”

    “可是第一个用在你自己身上了,你可真是没用!”阿诺嗤之以鼻,“本来说万一哪天我们遇险,留下记号,可以彼此照顾营救,没想到我们是好好的,你倒出事了。”

    姜宁尴尬地笑了笑,“不怪姐姐太倒霉,只怪敌人太强大。”

    阿诺是孤儿,小时候学过武,后来受生活所迫,到人家家里偷了点儿钱,没被捉住。他认为自己在这一方面很有天份,不禁沾沾自喜起来,铤而走险当了小偷。到底是经验不足,真的被抓住,姜宁刚好遇到,就把他救了下来。姜宁吃住都在天香楼,每个月的五两银子没有用,刚好也够收养他。从他以后,姜宁陆陆续续收养了八个孩子,为他们租了东城的一座宅子,供养衣食。虽然有些吃力,但是好在一些孩子也能赚些钱,日子勉强能过下去。

    “荀墨哥哥说,大概是你闯了什么祸才被抓的,是真的吗?”

    “差不多啦……不过也不算是我闯的祸啊!荀墨总是小瞧我。”姜宁气呼呼地说。荀墨也是她“捡”回来的,荀墨才二十岁,家里遭到仇家报复,家破人亡,只剩下他一人。而且他的腿还被伤了,生活几乎不能自理。他父亲的一个忠仆一直照顾他,后来也去世了。

第二十三章 荀墨

    姜宁一直记得初次见到荀墨的场景。

    他坐在正在争抢着食物的乞丐中间,神情淡漠,眼神沧桑,好似看透了人世,世间万物都如过眼云烟。姜宁经过他面前,蓦然撞进他深沉似海的眼睛,心中一颤,阿诺那天也在,小小的阿诺仰着头问她:“姐姐,这世间怎么这么多可怜人啊?”

    姜宁回答道:“你错了,他并不可怜,这世上有一千个难题,却有一万个答案,办法总比问题多。没有人是可怜的,所以没有人是需要同情的,他们需要的——只是尊重。”姜宁顿了一下,继续说,“他气度不凡,想必是曾经辉煌过的,但是他此刻却处在乞丐之中,说明他遭遇了重大变故。但是他眼神平静中带着怜悯,在别人推搡他的时候又没有避开,说明他不良于行。你要是想帮助他,也是可以的,不过他可能不会接受我们的帮助。你先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

    姜宁走到荀墨面前,问道:“君子虎落平阳,失去的可不止是身份地位,连进取心都没有了吗?”

    荀墨姜然抬头,眼神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瞬间又归于平静。

    他抿着下唇,不说话。

    姜宁继续道:“我如果是你父母,大概会气得死而复生,拼了命也要保护的好儿子,流落在乞丐之中,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连满门仇恨都抛在耳后。”

    荀墨的瞳孔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直直地盯着姜宁,终于开口说话了:“你认识我?你是什么人?知道我的什么事?你来要干什么?”

    姜宁笑道:“我不过是一个过路人而已,哪里知道你的事?”

    “那你怎么说的这么清楚……”

    “若你高堂尚在,怎么会让你一个腿脚不便的人出来乞讨呢?我看你从容淡定,有书生气,眉宇间却郁结不平,应该是家中遭逢大难才落得这般田地。你戒备我没错,但我来只是想问,愿意跟我走吗?我缺一个教书先生。”

    姜宁是真心想帮助他,因为曾经的她,也落魄过,要不是顾炎的陪伴和帮助,她早就活不下去了。她孤身一人在异世漂泊,没有半点儿根基,她又是不安分的性子,如果现在不多做打算,将来怕是会死得很惨吧?

    两人对视了很久,沉默着不说话。终于,荀墨开口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请你帮助我。”

    “何来帮助一说?我做事,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再者,我不会事事都帮你,你能否成功看你自己的本事。”姜宁说出的都是心底话,她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她只想自己努力创造一个她自己的世界,荀墨和这些孤儿,都是她努力答结果。再说了,虽然她不是慈善家,但她毕竟是现代和平社会长大的,对这种不平等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恶痛绝。

    后来,她就租了一个小小的院子,安排荀墨他们住下,自己则因为在天香楼说书,掌柜在附近给她安排了住处,没有住进孤儿院。虽然她每月只有五两银子,可是听众们的打赏掌柜是分文不取,她出门给人说书收到的钱和物都是她自己的,如此也能安安稳稳地养活一大家子人。荀墨因为遭逢大难,性格变得十分沉默,而且行动不便,一般绝不出门。说起来,这其中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有一天,姜宁因为房租的事情与房主吵起来,那长得穷凶极恶的房主竟然要动手打人,姜宁当然不会站在那里给他打,抄起手边的擀面杖就把他赶了出去。第二天,那个房主带了几个流氓打手,堵在门口,姜宁也没有办法,所有人都只能缩在家里不敢出门,于是所有人都饿了一天。荀墨没有说话,一个人默默地在院子里坐了整晚。

    第二天天边刚刚鱼肚白的时候,姜宁就听到隔壁房主家的打架声,出去问了看热闹的街坊,才知道,房主在东郊养了个外室,被他家里的那个正房抓住了,正房凶悍无比,拿着鸡毛掸子就跟他闹了起来。

    姜宁看了笑话回去,趁机跟孩子们教育说对待妻子丈夫都要有责任有担当,男孩子不可以纳妾养外室,女孩子不可以不自爱自重,甚至还赞扬这位敢于驯夫的邻居。荀墨在一旁听着渐渐黑了脸,问他,却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后来,隔壁那个英勇无比的正房夫人过来跟姜宁交涉房租的事情,特意向她表达了对荀墨的感谢,姜宁才知道,是荀墨告诉她的。

    姜宁感到不可思议,急忙跑去问荀墨,他却一句话都不肯说,被她磨得受不了了,才丢下一句:“背后说人长短,有违圣贤教诲,此事以后休要再提。”姜宁乐了,暗地里笑了荀墨好几天,果然是面冷心热。再后来,荀墨也开始帮忙赚钱养活孩子们,他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绝妙丹青,虽然腿脚不便,也能在家里接活赚钱。姜宁也没有刻意去搞什么发明创造,对她来说,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只是,现在看来,未必如此。她如今的境遇,需要强有力的支持。

    姜宁想到这些往事只在一瞬间,她回过神来,问阿诺:“你来这,可有告诉荀墨?姐姐曾经承诺过再也不会让你做这等翻墙越院之事,姐姐失信了。”

    阿诺抿了抿嘴唇,笑着说:“没有姐姐,阿诺早就死了,姐姐有难,阿诺拼了命也要救你的。姐姐说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只是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罢了。姐姐不要内疚,阿诺不在乎的。只是姜府戒备森严,我没办法救你出去,姐姐得忍耐些日子了。”

    “阿诺不用担心我,我暂时没事,我叫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帮我做件事。这件事很重要,关乎我的生死,你一定要谨慎。”

    “姐姐快说吧!”阿诺急忙催促道。姜宁俯身在阿诺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阿诺连连点头,把姜宁的话记在心里。

    姜宁说完之后,阿诺道:“我明白了。姐姐小心点儿,我走了。”便从窗户溜出,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姜宁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头紧锁,但是疲倦至极,很快睡着了。

    姜宁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因为她还不知道叶沉音的意图,目前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不过既然她打算反抗,凭借她那多出来的几千年的智慧,她就不信她不能好好活着。

    今天她叫琳琅出去取茶叶,在竹筒上做了记号,这是她和孩子们的暗号,其实就是英文的sos。万一走散了或者有难,就可以通知同伴。

    姜宁想在这个封建社会中建立一个小小的理想国,至少,有自己存在的价值。他们能遇上姜宁,是他们的幸运,也是姜宁的幸运。姜宁不认为自己是圣母,她现在只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有价值。

    这才只是第一步。

    一直以来,姜宁都散漫地活着,根本没有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是因为她被这个世界和平的外表欺骗了,她怎么就没有想到,不管怎样,这儿是封建社会,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狡兔尚有三窟,她没有退路,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第二十四章 汤圆

    姜宁没想到,她那天疯狂行为没有人再提起,好像大家都忘了一样,她苦笑道:“要是连我也一并忘了该有多好啊!”

    可是没有人会忘记她。

    比如……

    “喂!你这个坏女人,你为什么要假扮我姐姐?”一身雪白的汤圆坐在墙头,居高临下地“审问”她。

    姜宁躺枪了。

    姜宁仰头略有些艰难地望着汤圆,昨夜睡觉不踏实,落枕了。

    “呃,我说汤圆啊,你不明白情况,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污蔑人呢?做人呀,最紧要一条就是不要道听途说,人云亦云。”

    汤圆瞪圆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姜宁头疼欲裂,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惦记是件这么危险的事情。

    “刷”地一声,剑光一闪,姜宁急急退了一步,险些摔倒。

    “小姐,请不要欺负小公子,将军说了,如果小公子有丝毫的损伤,他回来是会和你算账的。”侍卫的声音无情又冷漠。

    姜宁打了一个寒颤,哭丧着脸,期盼地看着汤圆,希望他赶紧离开。

    汤圆无视她的目光,自顾自哭着,干嚎又不流泪,让人觉得好笑又无奈。

    姜宁歪着脑袋,欲哭无泪,这是谁欺负谁啊?

    “停!”姜宁大吼一声,吓呆了汤圆,他抽着鼻涕,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姜宁。姜宁心头一软,但想到几天来他对自己的折磨,顿时咬牙切齿起来。

    “小祖宗,你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吃好吃的!”汤圆大声喊着。

    “好好好……我去做,你吃完了就赶紧回你自己院子玩去啊!”姜宁眉开眼笑,琳琅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小姐,你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你不记得你连青菜都分不清吗?怎么做啊?”琳琅拉了拉姜宁的袖子,小声说道。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汤圆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惊诧和不符合他年龄的老成持重。

    姜宁嘴角抖了抖,挥挥手,说:“哪有?我觉得会做饭至少不会饿死自己啊!”琳琅愣了愣,以为姜宁在外流浪受了很多苦,才大改了性子,一时悲从中来,差点儿没落泪。

    姜宁到了厨房,正在忙碌的众人停了下来,一个个惊讶地看着姜宁,更有甚者连手里的菜刀都掉落在地。

    姜宁也不嗦,直接撸起袖子麻利地收拾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厨房里就飘出了一阵阵诱人的香气。汤圆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神情竟然有些落寞。

    她会做饭,嗯,那她绝对不是姐姐了。

    汤圆这么想着,心里有些难过。

    姜宁做的都是家常小菜,因为小时候经常给全家做饭吃,长大后倒多了一项技能。她这个人很普通,即使后来也算是个成功人士,但是她从来就只会做家常菜。虽然这些菜没有名字,但绝对是吃不死人的。

    汤圆吃饭的时候很斯文,有教养,他只是默默地吃着,姜宁在一旁看着他,觉得这个小孩儿挺可怜的。

    突然,汤圆的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姜宁吓得手足无措,汤圆真哭的时候真是让人心碎,明明是小孩子,却那么倔强,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到底是徒劳无功。

    姜宁抱着汤圆,用手轻轻地拍打着汤圆的背,感觉到汤圆哭得更厉害了,她反而说:“要不,你把我当你姐姐吧!我……”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汤圆趴在姜宁的身上哭了好久,一直哭到累昏。

    姜宁唱着摇篮曲,神情温柔。

    把汤圆交给他的奶妈,姜宁疲惫地回到院子里,姜站在院子中央等她。

    姜站得笔直,如同一棵挺拔的松树,略有些削瘦的背影却让人觉得很宽厚可靠。

    然而他是落寞的。

    姜转过身来,对她点点头,“汤圆自从你走后就有些不正常,你也看到了,他很依赖你,”他顿了一下,“我希望你是我妹妹,但我也不能确定你到底是不是,我希望你不要伤害汤圆,如果可以,尽量忍着点他的无理取闹。”

    姜宁一直没回话,过了很久才说:“我虽然不是你妹妹,但是我是有良心的,我会安慰汤圆的。”

    “多谢。”

    “不必,现在,你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要把我当成你们家的女儿了吧?”姜宁很想知道。

    “这些你也不必知道,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你一介弱女子,游历江湖,危险重重,我们给你一个高贵的身份,一个完美的婚约,够了吧?”

    “哼……”姜宁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你们觉得很好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却是一文不值,在我看来,自由才是最宝贵的。我不想受人控制。”

    “一个弱小的人,是没有权利反抗的,只有你有了力量,才有自由。”姜的话隐含着愤懑与怒火,姜宁可以感受到他的强烈的变强的愿望,可是这种愿望并不是对于权力的向往。

    姜宁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可是心里总是有些别扭,可能因为她本来生活在平等的世界里吧?

    “汤圆出生时第一个抱他的人是你,他第一个会叫的人也是你,他第一个会写的字也是你的名字……我和父亲忙于军务,无暇顾及他。只有你,一直陪着他。他对你的感情,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姜好像把姜宁完全当作自己的妹妹,他喃喃自语着,陷入了回忆之中。

    姜宁可以想象的,不然她也不会对汤圆日复一日的“骚扰”完全没有怨言。姜宁前世没有兄弟姐妹,不懂这种感情,但是她却从汤圆的身上感受到了亲人的气息。

    暖暖的,让姜宁很沉迷。

    就像,就像是真正的亲人一样。

    “或许你还想着要逃出去,但我劝你不要。”

    “为什么?”

    “因为你身上捆绑着许多人的命。琳琅和这个院子的所有人都会因为看管不力被杀死……还有……”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转身看向姜宁,眼神深邃,不可捉摸。不出他所料,姜宁一脸惊讶。不过这惊讶却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那又如何?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关?他们本来就是奴隶,生死随你们定,我又怎么会在意?”姜宁收回惊讶的表情,好似在演戏一般,很快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哦?”姜的脸上出现了些许不相信。

    “我不是一个心软的人,而且,我从来不会为了他人而放弃自己的幸福。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顾炎就是傻子,姜宁总是在想,为什么他可以做到而她不行?

    “呵呵,看来这个筹码不够分量啊?这一点倒像是姜府小姐。不过,任何人的性命你都不在乎吗?”

    “目前没有,不排除以后有。”

    “那么,再加上你的救命恩人——沈逸之,如何?”

第二十五章 逸之

    “你说什么?!”姜宁惊叫出声,“沈逸之怎么了?”

    “他在顺天府大牢里。”

    “他犯了什么罪?”

    “你想知道?”他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嘲讽的表情,“你不知道?也是……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呢。”

    “他……你有没有办法救他?”姜宁很聪明,她不会再追问沈逸之被抓的原因,既然姜都提出来了,那么他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她想了想,又问:“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沈逸之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朋友,即使他当时救她是医者不服输的傲气,后来那两年的细心照料,不是挚友哪里能做到。姜宁也许把感情看得很淡,但是她从不欠别人的,不管是物品还是感情。如果别人以真心待她,她会还以十倍。

    “见一面不难办到,不过你千万不要动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他得罪的人连父亲都……”他突然顿住,转身凝视着姜宁,略带浅褐的眸子风云变幻,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姜宁认识他以来,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突然间好像不认识了一样,那么陌生遥远。

    “如果我‘妹妹’回来,那顺天府多一个消失的死囚也没什么。”他大踏步向门外走去,翻飞的衣角如同微风拂起的浪花。

    姜宁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笑。

    她怎么能这么天真?她难道忘了这是草菅人命蔑视道德法律的古代?她难道忘了姜是高高在上掌握万人生死的大将军?她难道忘了她不再自由已经沦为了阶下囚?

    不,她都没有忘。

    她只是被那一瞬间的兄妹亲情感动,可是她忘记了——亲情也有敌不过利益的时候。

    姜宁跟着姜去顺天府看沈逸之,马车走过闹市,姜宁突然掀开竹帘,姜骑着马走在一旁,看她伸出头,打马上前,问:“什么事?”

    “我被颠得不舒服,想下来走走。”姜宁脸色苍白,好像真的很不舒服,姜叫车夫停车,姜宁一下车就扶着车辕干呕。

    “我想吃糖葫芦。”姜宁眼巴巴地看着姜。

    “你去买一串糖葫芦。”姜没有动,吩咐车夫去买。

    车夫气喘吁吁地跑来跑去,买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姜宁拿在手上却不吃。

    “为什么不吃?”

    “我不能吃甜的,只是看看而已。吃了死得快,不敢吃。”姜宁低着头,嗫着说。

    姜不语,只默默地看着她。

    这时旁边走过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她看着姜宁手里的糖葫芦,一动也不动。

    姜宁把糖葫芦递给她,叹息着说:“好好拿着。”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姜宁什么也没说,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姜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谁也没看见。

    小姑娘转过街头,轮子轱辘轱辘滚过的声音传来,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姑娘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身蓝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荀墨哥哥,姐姐会有危险吗?”

    “暂时没有。放心,我们会把她救出来的。她给了你什么?”

    小姑娘把糖葫芦交给荀墨,荀墨看了看糖葫芦,并无蹊跷,那……她想告诉他什么?

    突然,灵光闪过,他俊美的眉头一皱,又舒展开,他冷笑着说:

    “还真是好心,自身难保还去管别人的死活!”

    姜宁重新回到车上,马车行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停下。

    姜宁跟着姜,他手里举着一块玉牌,一路畅通无阻,到达顺天府牢房的深处。

    光线很暗,勉强可以看得见脚下脏乱的地面,有发黑的稻草,上面行走着这个世界的“统治者”——老鼠。它们肆无忌惮地跑来跑去,甚至上前来咬姜宁的裙角。姜宁脸色煞白,姜却见怪不怪,还顺脚踢飞了脚下的老鼠,老鼠的叫声凌厉而凄惨,重重摔在地上,流出了一摊黑红色血液。

    姜宁一阵作呕,身子不住地颤抖。牢房里难闻的气味更让她难受,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到了。”

    姜宁捂住鼻子,抬头去看里面的人。那人被一指粗的铁链锁在十字木架上,浑身是血,白色的囚衣破烂不堪,布满了纵横的鞭痕。他头发披散着,遮住了脸,但姜宁知道,是沈逸之。

    她知道,是他。

    姜宁的眼泪无声地掉下来,不过她很快抹了抹眼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她声音欢快地说:“沈逸之!沈逸之!我来看你了!”

    沈逸之抬起沉重的头,挣扎着甩开额前的头发,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两人眼神交汇,彼此无言地问候。

    “瘦了。”

    “啊!我最近想减肥,苗条点好看。这么久不见,你落魄成这个样子了,真没本事。”

    “好好吃饭。”

    “不准吃甜食。”

    “按时吃药。”

    他不管她的嬉笑,自顾自吐出几个简单的句子,他的声音沙哑,喉咙好像被灼烧过一样。但是还是和平常一样的口气,一样的霸道而不容置疑。

    “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姜宁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而微弱,忽而坚定地说:“放心。”

    “不要委屈自己……我就答应你……”他心思细腻,不然也不能成为一个有起死回生之能的大夫。

    姜宁捂住嘴,咽下流到嘴角的泪水,又咸又涩。

    对了,她还有味觉。

    姜宁想起沈逸之每天灌她喝的那些苦涩的药,胃里一阵翻涌,突然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喝的东西,苦尽甘来,那甜味怎么到现在才尝得出来呢?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拥有很多东西,多到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有什么,于是他们以为自己什么也没有,想得到更多,得到了反而会有点茫然,后来有的原来有的东西失去了,他们才会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拥有这些自己苦苦追求的东西。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但再也没有可以珍惜的了。

    姜宁以前从来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真正的友谊,可是沈逸之,她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她,但是她很清楚,她对他的感情,一辈子也只能停留在友情这一阶段。不过,他们之间,已经超越了友谊,变成了亲人。

    他是她在异世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这里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她无以为报,只有好好活下去,才不会辜负他费尽心机救活她的努力。

    姜宁本来茫然一片空白的大脑,突然之间被强烈的信念充满,脚步也变得坚定了。

    她大踏步走在恶鼠横行的牢房里,脚步越来越快,就好像要飞起来一样。

    冲出阴暗的牢房,刺眼的光线使得姜宁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沐浴在阳光下,尽管有那么多的危险环伺,也会感到身心愉悦。

    “我答应你。”

第二十六章 宴会

    “小姐,天香楼掌柜下午送来一点吃食,说是您爱吃的,你要不要吃点。”琳琅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小声地问正在看书的姜宁。

    “放在那儿。”

    琳琅拿起拨子挑亮了灯,无奈地看着姜宁,“小姐,明天再看也不迟啊!晚上看书伤眼睛。”

    “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琳琅走出房间,姜宁伏案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格外的冷清。

    姜宁拿过食盒,拈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又在食盒上按了按,一块竹板凸出来,姜宁小心地把它抽出来,竹板是中空的,露出一角白纸。

    姜宁展开纸张,上面一片空白,她拿着毛笔蘸了墨,小心地涂在纸上。不一会儿,上面出现了一行行的字。姜宁快速地阅读完纸上的内容,把纸在灯上烧了,又把竹片放回食盒原来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在白纸上写字,不时地吃一块糕点。

    门外悉悉索索的声音远去,只留下清风明月。

    姜宁看了一眼窗外,皱了皱眉头,荀墨的能力有限,剩下的要靠她自己来查了。

    今日她出门,看见自己收养的小姑娘思思,就知道荀墨一定就在周围,便装作不舒服要求下车,她本来就没准备和思思接触,说不定会被识破而给荀墨带来麻烦,所以她说想吃糖葫芦。

    她曾和荀墨说过她爱吃糖葫芦,但是沈逸之不让她吃,接到糖葫芦的荀墨一定能联想到沈逸之。加上她是白天坐车去顺天府的,目标很明显,荀墨也能猜得到和顺天府有关。

    于是,这一切连缀起来,就是拜托荀墨查探沈逸之被抓的原因。

    这张纸上写的正是沈逸之被抓的原因,姜宁看过之后,不禁觉得欲哭无泪,原来不是有人故意找茬是真的罪名啊!怪不得那天在天香楼他跑得那么快,照他平日的性子,哪有这种慌乱而不顾形象的时候?

    姜宁又要参加宴会,是明惠长公主举办的宴会。她是临安城里最活跃的“交际花”,最喜欢举办宴会,邀请一些文人墨客、才子佳人聚会,顺便发掘一下人才。不过她举荐的“人才”大多是些只会风花雪月,吟诗颂词的酸秀才,皇上也只是笑着接受然后转身丢到一个小地方去,过不了几年,这些人就都不见了。

    琳琅一边帮姜宁穿衣服,一边八卦,姜宁只得感叹,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这明惠长公主好歹是忧国忧民啊,另辟蹊径,只是眼光不怎么样。

    不过姜宁就奇怪了,她才刚“回家”,这么快就才名远扬了?虽然她是中文系的,分分钟化身林黛玉、李清照,几百首唐诗宋词都不在话下,可是她最多就搬来了《西游记》,还是她添油加醋,又删繁就简过的“姜式”版本,难登大雅之堂。再说了,她现在是侯府小姐,又不是说书的“西游先生”,按照明惠长公主的审美观,她应该没资格参加啊!

    姜宁想想又释怀了,“姜小姐”已经在临安消失了很多年了,乍一出现就俘获了许多临安姑娘的春闺梦里人叶沉音,在很多人看来,这无异于晴天霹雳、六月飞霜,奇怪得不能再奇怪了。所以,群众迫切想要见她一面的心情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诶,诶!把那几件红色的衣服都换了,我已经按你的要求穿了大红色了,你就放过我吧!”姜宁死活按住琳琅在一堆红色衣服里挑选备用衣服的手,坚决不让她再破坏她的形象。

    姜宁也是无奈啊!“姜宁”简直爱红色爱到了痴狂的地步,所有衣服都是红色的。她曾经问过琳琅,琳琅说“姜宁”十三岁以前最爱湖蓝色,出事之后不知怎么爱上了红色,她也问过为什么,那时“姜宁”本来凝视着天边的红霞,听到她的话回头嫣然一笑:

    它像火一样明亮啊!

    姜宁越来越肯定十三岁后的“姜宁”不是原装货,也许就像她一样。至于姜天问为什么宁愿接受两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当女儿也不愿让女儿光明正大地“死去”,她也想不明白,或许“姜宁”这个身份本身就意义重大。

    经过讨价还价,姜宁终于得以在备用衣服里放了两套湖蓝和淡紫的衣服,这还是她来之后受不了满眼大红,姜帮她定做的。她本来穷,又老是穿着男装图方便,但是她怎么说都是一个女孩子,喜欢漂亮的东西也正常。虽然她与姜目前还是站在对立面,但是不妨碍她用姜府的钱做两件衣服。

    只是姜宁的头发实在不够长,梳不了漂亮的发型,戴不了大件的首饰,有些遗憾。不过姜宁倒是暗自庆幸,那一套纯金头面,至少有一斤啊!如果戴在头上,姜宁怀疑自己的头估计就保不住了。

    一路安全地到了公主府,姜宁下车的时候瞟了不远处的暗卫一眼,考虑起了她的逃亡大计。

    不幸的是,她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叶沉音。

    姜宁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了公主府外那一溜儿华丽的马车,最明显的就是叶沉音那奢华低调但是十分惹眼的紫檀马车,马是日行千里的火野,姜宁一直眼馋的一种马。她到了古代一直有意识地寻找名马,火野在她心中的排行榜上排第五位,第一第二都是书中的罕有人见的神马,由此可见,叶沉音多有钱!

    姜宁就差没奔上去抱着马脖子了,两眼放光,嘴角流涎,琳琅不好意思地看着她,上前想要拉走这个丢人现眼的小姐,姜宁回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仿佛在说:我没钱买,看看还不行吗?

    琳琅回一个白眼给她,默默地指了指旁边的姜,姜宁恍然大悟,佩服地看了看琳琅:行啊!姑娘有觉悟!

    琳琅挺了挺胸,非常自豪。

    姜宁转身看了看叶沉音的马车,觉得他的档次之高真不是常人能比得上的,再一次唾骂地主阶级,表达她仇富的阴暗心理。

    姜宁低头在心里骂得欢畅,哪里注意到叶沉音已经施施然下了车,一身紫衣贵气逼人,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走过来,活脱脱一副大灰狼的样子。

    “你是不是穷得连匹马都买不起了?跟我说啊,我可以让你卖身为奴啊!”

    “哈哈,谁说的?我一点儿都不差钱。只是觉得某些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知道坐享其成,只怕将来要永堕阿鼻地狱万劫不复啊!是不是啊,琳琅?”姜宁打了个哈欠,斜睨着叶沉音。

    “那是。”琳琅没有细想姜宁话中深意,连忙附和。

    “不是有你陪着吗?去哪儿都不怕。”叶沉音语不惊人死不休,姜宁淡定地抖落满身鸡皮疙瘩,不想再搭理他,径自往前走去。

    叶沉音只是跟在她后面两三步的地方,两人虽然没有并肩而行,但是脚步出奇地一致。姜宁觉得总有些什么说不出的怪异之处,好像两人曾经也是这样。

    姜宁放下心事,深呼吸一口气,走入最后一道园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差点儿惊呼起来。

    衣香鬓影,彩带纷飞,这边万花丛中散布着十几张几榻,贵族小姐们三三两两交耳谈笑,吴侬软语拖着长长的音调,让人心神恍惚;那边竹影深深下放着金樽清酒,文人仕子少年英杰们把酒言欢,豪言壮语带着思绪万千奔向大千世界,让人心潮澎湃。

    姜宁沉默不语,她曾经在小说里描绘过千万遍的场景,终于出现在她眼前,她所设想的世界啊,为何她感受不到一丝丝欢喜?

    有人看见一前一后走进来的姜宁和叶沉音,惊呼一声,众人连忙向叶沉音行礼,和姜宁打招呼。

    待到大家都坐下,姜宁才注意到没有了位置,而叶沉音早在一张长榻后坐下。

第二十七章 相斗

    姜宁自顾自地走到叶沉音身边,提高声音问他:“挤挤?”不等他回答,自己就来到他身边,把他往旁边推了推。

    她刚坐下,叶沉音压抑不住的笑声就传了过来,“真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子。”

    “姑娘我就是如此地不同凡响,怎么,有意见?”

    “有……”

    “有也给我憋着。”

    姜宁已经忍不住拿起面前的玉制酒杯,微抿了一下,感到酒香醇厚,味道甜美,便不理睬他人,自己喝起了小酒。

    叶沉音无奈地抚了抚额头,调整好姿势,也喝起了酒。

    “要是有红酒就好了!‘葡萄美酒夜光杯’,那多好!”姜宁咂咂嘴,感叹道。

    “‘红酒’?那是什么?”

    “不解释。”

    “某人参加宴会,没有位子,借了本世子的一半位子……”叶沉音永远是这种欠揍的腔调,话说到一半然后停住,他以为能吓唬谁啊?

    “某人的世界你不懂。反正又没什么重要的,干嘛那么纠结?”姜宁翻了翻白眼,伸手在叶沉音那边盘子里揪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

    参加宴会的人坐在叶沉音下首,听不到两人的低声耳语,以为他们在**,小姐们不禁扯起了锦帕,仿佛那是姜宁的脸。

    姜宁感到背后一阵凉气,打了个寒颤,继续偷葡萄吃。叶沉音微闭着双眼,袖子里的手作点穴状,一股气劲袭上姜宁的后背,姜宁刚把到手的葡萄扔进嘴里,一晃,呛住了!

    偏偏叶沉音还故作好心地用手拍她的后背,一副体贴入微的样子,却是让她呛得更厉害。姜宁知道是叶沉音在作祟,双目圆睁,瞪着一脸无辜的叶沉音。

    她呛得脸色通红,本来就精致的脸艳若桃李起来,倒也让人看了赏心悦目。不过叶沉音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他只会更开心。

    姜宁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暗地里用手在叶沉音身上狠狠地掐了一把,面上却笑着说:“世子待人可真是‘体贴’呢!不过下面的小姐们怕是要眼红了呢!”姜宁含羞带怯地调侃着,叶沉音面色却不变,依旧微笑着,只不过袖里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立即与姜宁的手搏斗了起来,不过这样看上去两人的姿势就更为亲密了。

    两人坐在一起半刻,底下却交手了多次,虽然每次都是叶沉音更胜一筹,但姜宁也把他掐得快要流血了。

    终止两人幼稚行为的是明惠长公主的到来,姜宁入乡随俗,也站起来行了礼。上次见叶沉音不行礼是因为她的确不知道怎么行礼,这次经过琳琅的教导,她也不好意思不行礼了。反正这是那种不太严肃的宴会,又不要她跪拜,她本身已经够招摇了,不想惹事生非。

    明惠长公主扫了一眼“相依相偎”的姜宁和叶沉音,有些不悦,她身后的侍女连忙叫人给姜宁添位子。

    “世子和姜小姐还没有成亲,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怕是不妥。”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姜宁连忙附和,迅速离开了叶沉音的几榻,往新添的座位上走去。

    看见姜宁逃也似的蹦出去,叶沉音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是很快又变成了嬉笑。他自从上次为姜宁露出真容后就再也没戴过面具,他这一笑,竟是宛若天人,让人惊艳地移不开眼睛。

    姜宁可没有注意到他的笑,她正在专心致志地对付面前的水果,打算当个隐形人混过今天的鸿门宴。

    “没教养就是没教养,谁知道她流落民间沾染了些什么坏习惯。”有人声音尖哨,开始发难。

    “民间没什么不好啊!不愁吃不愁穿,也没有人自恃正义举着礼教大旗来说三道四,逍遥自在,不知道多快活呢!”姜宁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笑眯了眼。

    她话音刚落,底下就有人轻声议论,不用听也知道内容。

    “你不是说你不是姜宁吗?这会儿倒是牙尖嘴利,原来你的承诺如此一文不值。”姜宁认得这是宋昀初的声音,就是前些天差点儿当街打死她的人。

    “我当然是一诺千金,可也是分人的。我失忆了,会那么说也是正常的,反正现在我和东方湛的婚约也解除了,你姐的心愿也达成了。不过,我劝你最好从东方湛身上下手,欺负我算什么本事,反而会招人烦。”

    宋昀初和宋薇初是姐妹,那么喜欢东方湛的就是宋薇初?宋薇初没来,姜宁只看见宋昀初,她其实生得很漂亮,眉目之间有一股英气,不同于柔柔弱弱的贵族女子,她的美,是自在的,她给人的感觉,好像是草原上驰骋的骏马。姜宁觉得,如果她的嘴没这么欠,还是很好的一个女孩。

    姜宁完全走神,忘了自己还在和人吵架,宋昀初见她不专心,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吵架无疾而终,全场尴尬。幸好明惠长公主知道活跃气氛,急忙叫了乐姬来表演。

    舞乐平平,没什么吸引力,宋昀初突然出声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姜小姐和我一起表演剑舞吧!我记得姜小姐最爱跳舞的。”

    “我不……”姜宁张嘴就要反驳,宋昀初却不依不饶,追着说:“如果你不答应,那是不是可以请长公主让圣上给你定一个‘欺君之罪’呢?”

    姜宁想到沈逸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一口答应下来:“来就来,谁怕谁!”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她心里有一股冲动,好似很渴望去跳舞,又有一种自信,让她的心稍微安定下来。

    那就随心吧!

    两人换好衣服,一人手持两把剑,英姿勃发地出场。

    叶沉音放下手上的酒盏,看着姜宁,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好像心情极为愉悦。

    宋昀初朝着姜宁挑了挑下巴,首先摆出开场姿势,剑尖直指姜宁。

    姜宁却是一笑,挥剑挑开她的剑,一个旋转,脚尖如同浮在云朵之上,轻盈地像一只蝴蝶,与宋昀初配合得天衣无缝。两人看上去像是在打斗,又像是比翼的鸟儿,一举一动都好像在共同呼吸。

    叶沉音看着姜宁,渐渐陷入了沉思。过了很久,他好像想通了什么,露出释然的微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宋昀初一个转身,突然朝姜宁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她说:“如果我不是我,你不是你,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她的声音很低,除了姜宁,没有第二个人听得到。

    姜宁配合她的动作,轻声回答道:“为什么我是我,你是你,我们就不能成为好朋友?”

    她没有回答,可是姜宁从她的神情中看到了无可奈何和落寞。

    姜宁不再说话,她知道有太多的人活得不如意,戴着一层又一层的面具,从来没有真心待人。

    又或者,他们的真心早就遗失在滚滚红尘之中了。

第二十八章 捉弄

    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鼓点,她们的动作也越来越迅疾如雷雨,铿锵有力的刀剑交击之声激荡着每个人的心房。她们两个,好像是仙子,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肋生双翼,御风而去。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又心惊肉跳,不得不感叹宋昀初和姜宁的舞技高超,尤其是姜宁,大家之前只知道她喜爱跳舞,从来不知道她舞艺也到了这般境界。而宋昀初,她有个号称“龙渊第一才女”的姐姐宋薇初,打小就被人忽视,要不是她身为女子却有不俗的武艺,一介庶女,怎么也走不到贵族圈子的中心来。

    宋昀初在音乐停止的那一刻和姜宁一起停下来,面对着脸上红彤彤洋溢着莫名兴奋的姜宁,她的心底不由喟叹道:“姜宁,今日我利用了你,我知道他们都想要我做攻击你的一把剑,所以我做了。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做自己的主,我会帮你一次。”

    姜宁沉浸在舞蹈之中,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回不过神来,她心跳得厉害,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不过她好开心,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感从她的脚趾一直蔓延到发尖。

    她激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低头时绽放了一个真正的微笑,她好像于恍惚中看到了什么东西,都是一些不真切的片段,可是姜宁很欢喜,只要她记起原身的事情,她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至少不必像现在一样如此辛苦。

    “啪啪啪……”叶沉音抬起他尊贵的狗爪子,面带微笑地拍了拍,赞美一句:“不错。”

    在场的姑娘们芳心大动,纷纷不甘示弱地亮出绝技,一时间宴会气氛热闹无比。世子正妃有了,那不是还有侧妃?自从见识了叶沉音的真面目,京都女子可是卯足了劲往他后院钻,俊美无俦,温柔多情,身份高贵,简直是龙渊国女子的“大众情人”啊!

    宋昀初出足了风头,对她来说,姜宁只是一块垫脚石,既然所有人都希望姜宁出丑,证明她根本配不上叶沉音,她就遂人之愿。她也已经十八岁了,她不希望一辈子活在姐姐的阴影下,连嫁人都只是家族利益的工具,至少,她希望自己展现出更多可以被利用的价值,能够在未来的婚姻博弈中尽量顺心。

    姜宁坐在那里,一直吃吃地笑着叶沉音,看他被那些贵族女子的献媚邀宠搞得面目僵硬,说话口是心非,明明很讨厌却不得不忍住保持风度。叶沉音看姜宁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心中怒火翻涌,顺手收下了边上一位姑娘的手帕,为了显示郑重,还放进了袖子里。姜宁正喝酒,差点儿呛到,不知怎的就想逃离这虚无的繁华之地。

    叶沉音收了一张手帕,自然就有无数的礼物向他砸来,他收了大堆的荷包手帕,脸黑得跟锅盖似的,走在姜宁身后自动释放冷气,把姜宁冷得好想逃离他。姜有公务在身,宴会还没开始就被叫走了。他临走前拜托叶沉音照顾姜宁,并且严词拒绝了姜宁的一切反对意见。于是姜宁就不得不对心情不好的某人虚以委蛇,接受他送她回家的命令。

    “叶大世子,你可算明白了吧?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笑多么难受呀!所以……”你以后就别缠着我要我笑给你看了!

    叶沉音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缓缓道:“所以,以后别在我面前假笑。”

    姜宁顿住了,叉着腰,气吼吼地说:“喂!你……”

    他回头,无辜地说:“我什么?”

    姜宁一呆,他偏着头微微挑起嘴角,薄唇削鼻,简直好看得……姜宁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下,又板起脸孔,装作威严地说:“你以后不要逼我笑给你看!”

    “我哪有!”他声音里压着笑,显然扫除了之前的郁气。

    ……脸皮厚啊!怎么对付?

    姜宁挠了挠脑袋,想了想,好像自己暂时不是他的对手,算了,暂且放过他。

    ……

    两人走出长公主府,姜和姜宁带来的人都回去了,姜宁看着空无一人的停马车的地方,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这么放心真的好吗?

    姜宁偏头看了看貌似不怀好意的叶沉音,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了一把。

    由于心里有鬼,姜宁步伐都迟疑了起来,叶沉音突然回头对姜宁说:“姜托我送你回去,你……”

    他还没说完,姜宁就急不可待地说:“知道啦!那就坐你的马车呗!”

    他把手背在身后,悠然地向前走去,“我可没说你可以坐我的马车哦!”

    “!那我怎么回去啊?”

    “走回去。”

    “什么?!开什么玩笑!我不认识路呀!”叶沉音很诧异姜宁没有首先求他带她回去,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姜宁巴不得能在外面多走走,才不想回到那个监牢一样的侯府呢!

    这时远处一辆黑色的马车驶过来,姜宁赶紧跑过去,马车却自己停了下来。马车帘子掀起来,露出的是方珩的脸,姜宁一看熟人,乐得合不拢嘴,回去头对着叶沉音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伸出手,要方珩拉自己上去。

    “我被我哥抛下了,你送我回家好不好?”说着又诡异地朝身后的叶沉音看了一眼,“喏,后面那个,是我家给我定的未婚夫,他这个人啊,既猥琐又小气,我怕他把我拐到什么地方卖了,帮帮我吧,求求你了!”

    方珩笑了笑,正想答应,又瞥见那边侧目而视的叶沉音,突然想捉弄他们,于是蹙起了眉头,难为地说:“我们男女有别,这不好吧?”

    姜宁翻了翻白眼,转头就走,咕咕哝哝地说:“那就算!反正我们又不熟。”又向大路走去。

    方珩没想到姜宁是这个反应,错愕了一下,又回过神来,“不过我看先生你也不是俗人,来吧,”他伸出手,“不过你日后的夫君要是找我麻烦,你自己担着。”他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朝叶沉音瞟了一眼。

    姜宁神经大条,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嗤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他就是个绣花枕头,反正又不在乎我,哈哈,就算日后我真的红杏出墙他也管不着!”

    姜宁还没笑完,方珩却是低声笑了,用手指了指姜宁的背后。姜宁觉得汗毛倒竖,慢慢转身。

    只见叶沉音本来黑冷的脸黑得更厉害了,他看着姜宁,一字一顿地说:“你,说,什,么?”

    姜宁心道不好,这下扒皮抽筋也不足以泄愤了吧?

    “呵呵,红杏出墙?”

    “呵呵,绣花枕头?”

    “呵呵,呵呵!”

    他的声音可谓是咬牙切齿,“你敢吗?”

    姜宁泪奔,恨不得抱着他的大腿忏悔,“我不敢,我不敢!我……呃……”姜宁是只纸糊的老虎,她可没有胆量跟叶沉音正面冲突,开玩笑的时候也完全没想到到叶沉音是个武艺高强的古代人,这么近他肯定都听到了。不过姜宁虽然没骨气跟他正面硬抗,也不会真抱他大腿求饶,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虽然第一时间示弱装了小白花求原谅,但是叶沉音身为男人尤其是姜宁未婚夫的尊严被姜宁扔到地上践踏了个干净,他怎么能不生气?

    姜宁只好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来了个深情凝望,叶沉音被她看得背心发毛,犟着脾气,还是不肯说话,用狠厉的目光威胁姜宁。

    姜宁知道如果让他抓住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跳上方珩的马车,急急忙忙地喊道:“方珩快跑啊!我们打不过他的!”

第二十九章 孤儿

    方珩虽然知道叶沉音的身份地位不凡,看起来又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如果这个时候帮了姜宁,说不定以后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不过和叶世子的未婚妻“出墙”也挺好玩的,所以他吩咐车夫全速前进,把叶沉音甩在了身后。

    方珩本人平时其实非常高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遇到姜宁之后就玩心大发,做出这等傻气十足的蠢事。

    方珩叹了口气,叶沉音没有追上来,说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说不定自己送姜宁回侯府也在他的安排之中,自己也算是当了一回他的棋子。

    可是就算他本人不能送姜宁,他也可以让护卫送,那么,今晚的事,很有可能是他对自己的试探?

    方珩眸光微沉,姜宁自觉地从他的怀里爬出来,脑袋撞上车子,便嘟囔着说:“这个马车也太小了吧?”

    “小点好啊,不仅不招摇,还能吸引你这样的惹事精。”

    “……”姜宁无言以对,只得装作气愤,脸朝车板不说话。

    “咳咳,先生还没说自己要去哪里呢!”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姜宁是女子,可是方珩从来没有把姜宁当普通女子看待过,可能因为她的《西游记》,可能因为她的茶,她不经意间显露出的特别之处,让他对她也有了一分敬佩,于是一直称呼姜宁为先生。

    姜宁最讨厌人家叫她“小姐”,这样她就是侯府的“姜宁”,而不是那个自由自在的“西游先生”。所以方珩叫她“先生”的时候她是非常开心的,对方珩的好感度不断增加。

    “我去……”姜宁本想回侯府,但想想又觉得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又没有人监控实在太不容易了,便转口道:“随便哪里都行,说实话,这临安城,除了皇宫大内和人家的宅院,我都逛了个遍了。”

    方珩微微一笑,“皇宫里哪有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个地方,虽然没什么好玩的物什,却有一个好玩的人。”

    姜宁笑嘻嘻地说:“那我可要见识一下方大公子觉得好玩的人到底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有什么神鬼手段。”

    方珩假装奇怪地看她一眼:“三头六臂,难道不是你那故事里的哪吒?神鬼精怪难道不会怕你这只无法无天的孙猴子吗?”

    姜宁哈哈大笑,原来一个平常严肃老成的人开起玩笑来这么有天赋。

    不过等她到了地方,却是吓了一跳,饶是她极力掩藏惊讶,还是忍不住问道:“看你也是非富即贵的,与你来往的人也不会是布衣白丁,哪里会住在这种地方,你不会是想把我拐卖了吧?”姜宁指着她租下来给荀墨他们安身的房子,虽然还可以,但是对比京中其他人家的平均水平,还是很破落。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这儿叫‘孤儿院’,收养了很多无依无靠的孤儿,我来看看。这里的那位院长,学识过人,虽然身有残疾,但是通身风度真的令人折服。”

    姜宁心里笑开了花:看你方珩也应该是个人物,不然宋昀初怎么那么怕你?既然你能带我来到这里,说明我背后要控制我的人还不知道我就是孤儿院的院长。而且叶沉音看到她跳上方珩的马车没有半点意外,而且没有追上来,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将来明面上与孤儿院的人来往没有任何问题了,只要打着方珩的旗号,平时行事小心谨慎一些,应该是不会被看出来的。而她也可以利用现在的身份地位,以慈善的名义,为孤儿院争取更多好处。

    姜宁怕荀墨他们看到自己露出马脚,当即先于方珩一步走过去敲门。开门的是阿诺,他一看见姜宁,喜不自禁,张口就要喊“姜宁姐姐”,姜宁急忙用眼色示意他,他一看姜宁身后站着一个人,匆忙改口道:“小姐,请问您是找人还是?”

    “我们来捐资。”方珩接过话头,阿诺赶紧道谢,想要进去找荀墨拿个主意,通个口风,于是让两人在门外等着,一会儿又出来将两人迎进去。

    走进院子,姜宁看到了她所收养的几个孩子,荀墨坐在花架下,捧着一本书,在教孩子们读书。八个孩子很乖巧,思思偎在荀墨的轮椅旁,笑得甜美。虽然看到姜宁孩子们都很开心,但是得了荀墨的嘱咐,他们表现得很好,没有露出马脚。

    荀墨对着两人微微点头,“多谢公子和小姐。虽然我收留了这些孩子,但是我行动不便,有些负担不起。我代孩子们谢谢你们。”

    方珩看荀墨气度不凡,俊逸儒雅,起了结识之心,便道:“在下方珩,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云影,是这孤儿院的副院长。”

    “我想同云副院长交个朋友,也为这些孤儿尽一份心力。”

    “方公子不必客气,尽可叫我云影,不如晚上就在这里吃饭,可好?”荀墨貌似无意地瞟了一眼姜宁。

    姜宁偷偷回看了一眼荀墨,吐了吐舌头,知道他是想找机会了解自己的处境,不然以他那个臭屁的性子,哪里会留方珩吃饭?不过,他取名“云影”倒是明智之举,他身世复杂,有个假名也好办事。

    方珩捐了一百两,交给阿诺后就拉着荀墨下棋,姜宁跟方珩说自己闲不住要去厨房帮忙,方珩当时大吃一惊,啧啧称奇:“我不知道你还会做饭呢!嗯,能吃到你做的饭,很荣幸。”

    姜宁翻着白眼,拉着阿诺头也不回地走开。

    “姜宁姐姐,他是谁啊?你不是被关在侯府出不来?”

    “他呀,我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但是他肯定不是个十足十的好人。他不知道我和你们认识,你千万不要露出破绽,记得和荀墨说让他查查方珩的身份,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记住,与任何人相处都不要完全暴露自己的底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天是碰巧才有出来的机会,不过既然有了他打掩护,想必以后要再来也不是很困难。”

    “姐姐,荀墨哥哥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阿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次时间太紧,查到的东西都是表面的,这次的情报可能对你有帮助。阿诺现在才知道,我们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其实往往像阿诺这样的小孩更能在鱼龙混杂中获得有用的消息,经过荀墨的**,他们都能在乞丐、路人、妓院姑娘等下层人士中游刃有余,找到蛛丝马迹。

    姜宁摸摸阿诺的头,说:“阿诺,我们就算现在无法与他们抗衡,但是世事多变,莫欺少年穷,只要我们努力,我们可以活得很好,总有一天,我们可以不用仰人鼻息。”

    “嗯!”阿诺咧开嘴笑了。

    姜宁从怀里拿出一串珍珠项链和两块上等的玉佩,递给阿诺,笑得开心,“看!姐姐厉害吧?我上次说要盘下天香楼,就是没钱,现在可好了。”

    “姐姐……你……”

    “虽然我也不想用姜家的钱,但是人穷志短,这些也不是不义之财,就当暂时借用,没有足够的钱,我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我要救沈逸之,需要足够的资本,将来你们长大了,也需要谋生,这些不够,但是是一个开始。把这些东西给荀墨,他知道怎么做。有我之前给你们的菜谱和管理模式,天香楼的名声很快就会打响了!记得和荀墨说,这些东西不要拿出去当,直接用来和掌柜的交易,只是买下天香楼,一切照着先前来,掌柜还是掌柜,我们只做幕后老板。”姜宁笑眯了眼,早就想干的事现在终于有资金了,她怎能不开心?

    阿诺重重地点头,把一切记在心里。

    也不知道荀墨有什么魅力,方珩和他下了一个下午的棋就被他折服,惹得姜宁很是不爽:荀墨啊荀墨,你个兔崽子,在我面前深藏不露地装高手,没想到还真能唬人!

    方珩虽然刚开始对姜宁做的菜挑肥拣瘦,横挑鼻子竖挑眼,末了也就用一句“还不错”打发了姜宁,但是他们把所有的菜吃得一点都不剩,姜宁差点都没吃饱,谁会信他那些口不对心的假话。

    方珩送姜宁到侯府,琳琅在门口翘首以望,好像等了她很久。姜宁跳下马车,朝方珩拱了拱手,道谢之后就拉着琳琅进了府。

    方珩等姜宁完全走出他的视线才放下帘子,吩咐车夫离开。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了片刻,他猛然睁开眼,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一笑,笑得文雅,眼神却异常犀利。

第三十章 往事

    姜宁回了院子,汤圆坐在院子中央的石桌旁,趴在冰冷的桌子上睡着了。

    姜宁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小身子,汤圆才揉着眼睛软软的问道:“姐姐回来了吗?”

    “嗯,我回来了。你以后别等我了,院里凉,感染风寒可不好了。”

    “姐姐,我要等你。”

    “可是,我不是你的姐姐啊!”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姐姐,但是你不是说让我把你当我的姐姐吗?我觉得你就是我的姐姐。姐姐,我今晚和你睡好不好?”

    “啊?”姜宁看到他满怀期待的眼睛,忍不住点了头。

    姜宁沐浴完,汤圆已经在被窝里躺好了,他瞪着两只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姜宁。

    姜宁也钻进被窝,汤圆立刻抱着她不撒手。姜宁只好也抱着他,两个人大眼瞪大眼,汤圆“扑哧”一声笑了。

    汤圆的身子肉乎乎的,又香又软,姜宁的心都被他融化了,就由着他往她怀里钻。

    “姐姐身上有味道哦!好像生病时哥哥逼我喝的药的味道。”

    姜宁曾经全身都是伤,为了给她治伤,沈逸之让她在药水里泡了很长时间,都已经过去一年了,她身上却还是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平时闻不到,沐浴之后会很明显。

    “姐姐曾经生了一次大病,喝了好多药,就有味道了。”

    “那姐姐以前是什么味道啊?是不是也和汤圆一样香香的?”

    “哈哈,姐姐怎么会和汤圆一样呢?姐姐又不是香喷喷可以吃的汤圆!”

    “姐姐……还不是你……哼!”

    两人窃窃私语很久才睡去。

    自从汤圆和姜宁睡了一晚上之后,汤圆就真的把姜宁当成了自己的姐姐,总喜欢黏着她。姜宁也喜欢汤圆,就欣然地带着他在侯府里面到处跑,其实也是为了了解周围的环境。

    姜那天没回来,之后也一直不见踪影,他是一国大将,其实更多的时候是不在家的,而长信侯,更不用说,忙到府里的人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他一次。所以汤圆很依赖他的姐姐,也很正常了,他在父亲哥哥面前,还是有一点害怕的。虽然不常见到长信侯,但是每次见到他,姜宁都跟上刑场一样,汗湿透了衣衫,看起来爽朗没架子的长信侯其实也不好相处,那天客栈里那个逗逼的长信侯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不过毕竟姜宁不是他亲生女儿,他严肃点也没什么不对。家里的两个主人都不在,姜府其实就相当于只有姜宁和汤圆两个主子,他们要干什么都没有人阻拦。

    闲不住的姜宁开始在姜府会友。来得最频繁的莫过于方澈,他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这么清闲。叶沉音,东方湛,方珩他们好像都很忙,姜宁隐约听到下人们说,这些大人物这么忙,是因为龙渊国和苍云国的边境又不稳定了。

    其实姜宁蛮喜欢苍云国的,女权国诶!她本来就是被沈逸之从苍云国最长河流沧江里捞出来的,沈逸之的家——残雪小筑,就在龙渊国和苍云国的交界处。一想到沈逸之,姜宁就是一脸怅然,她不懂古代的法律和什么潜规则,既没有那个智力去查明案件的真相,更没有那个能力去暴力破牢,直接劫囚。

    在没有头绪的时候,方澈是消遣时光的好选择,他单纯又好骗,最适合用来欺负了。虽然沈逸之的事情还没有眉目,但是姜答应了姜宁,沈逸之不会再受到伤害,姜宁虽然还是不放心,但是觉得他应该是言而有信的,就是不知道姜打算关他到几时。

    就姜宁从荀墨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沈逸之一事的突破点还在皇宫之内。可是姜宁暂时没办法进宫,她想到东方湛是二皇子,此事可能还需要他帮忙。可是东方湛也不好找,他应该挺忙的,姜宁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某一天,方澈带着姜宁去孤儿院,趁着方澈被孩子们缠住去街上玩,姜宁终于有机会把自己多日以来的疑问一吐为快。

    “荀墨,你怎么会有皇宫的布局图?而且,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姜宁面色凝重。

    “因为我父亲,是前工部侍郎荀之晔。我全家,都因为这件事而死。”荀墨咬牙切齿,可以听得出来,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他攥紧的拳头已经发白,身体也在发抖,姜宁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他内心的伤痛和仇恨。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沈逸之的父亲是谁吗?他是前太医院院判沈天云,是我父亲的挚友。说起来,少时我们俩还是很好的朋友,只是后来他去了神医谷,我们已经多年没见了。十五年前,宋贵妃还只是珍妃,一日她突然腹痛,经太医诊治后滑胎并且伤了身子再不能孕,当时的主治太医就是沈天云,不知为何,别的太医都说珍妃的滑胎并非不可挽救,于是责任被推到沈太医身上,这时心地善良的纯妃站出来为沈太医辩解,却被珍妃倒打一耙,诬陷两人有奸情,密谋害她滑胎。当时宋家势大,在宫内线人众多,众口铄金,积销毁骨,无端端捏造出两人通奸的证据,皇上一怒之下,将纯妃与其母族博望王氏、沈太医一家尽皆斩首,血色染红了西市口……”

    “别……别说了……”姜宁脸色苍白,人命如此微薄,在皇权之下,如同草芥。

    荀墨却完全不管她,双眼通红,不停地讲述着这个残忍的故事:“更恶心的事还在后面,呵呵……”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带着燃烧的恨意,“沈太医知道自己没有翻案的机会,于是在临死之前,将此案的重要证据辗转交到了我父亲手里。没想到,十年后,父亲和宋家因政见不同交恶,他的心腹被宋家收买,将此事说了出来。于是,宋家……宋家买通江湖上的著名暗杀组织域煞,在京城防卫司的眼皮子底下,将我一家人……”他说不下去,痛苦地捂住了脸。

    “荀墨,别难过了,我们会帮你找回公道的。”姜宁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握住他冰凉的手。

    “更过分的是,他们污蔑我父亲贪污渎职,利用势力强占民地,强抢民女,说此事是江湖势力寻仇所致,利用手中的权力让父亲死后也没能落地安葬!我好恨,好恨!为何我当时什么都做不了,五年过去还是什么都不能做?!”

    “我们现在有机会了,荀墨,振作起来!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既然上天都帮我们,让我遇到沈逸之,再遇到你,还有东方湛,我跟他的关系也不错,我们联手,一定能洗清你们家人的冤屈!”

    荀墨看着她坚毅的脸庞和澄澈的眼眸,仿佛看到五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他的母亲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一个杀手的攻击,虽然他的双腿仍然被伤得很严重,但是获得了一线生机,十五岁的他,曾经也恣肆快意,沉溺于诗酒风流中,那时只恨自己为何没有拿起闲置的刀剑,站在柔弱的母亲面前保护她,却要母亲为保护他付出生命。她的眼眸,也是那么澄澈透明,温柔如水,仿佛在跟他说:“活下去……活下去……”

    可是后来,他让母亲失望了,他整日里只想着如何寻死,害得李叔寸步不离地看着他,连晚上也不能好好休息,最后积劳成疾,早早去世。遇到姜宁那天,他知道,他就要死了。可是,她向他伸出了手,将他拉出了绝望的深渊。

第三十一章 皇家

    姜宁很快就有了进宫的机会。

    因为,宋昀初的姑姑宋贵妃的四十寿宴邀请了姜宁。即使知道宋贵妃不是省油的灯,此去或许是只身独闯龙潭虎穴,危险重重。但是突破口就在宫中,姜宁不得不忍下内心的恐惧,应了邀约。而且据说还要给二皇子和三皇子选妃,姜宁很愿意凑这个热闹。

    虽然知道二皇子妃十有**是那个宋薇初,但是总觉得东方湛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别人操纵他的婚姻,毕竟他母亲的死和宋贵妃有很大关系,谁能保证宋薇初一家也是清白无辜的呢?

    因为姜天问和姜还在军营,姜家也没有内命妇,所以没有人带姜宁去,于是叶沉音就“趁火打劫”,非要姜宁坐他的马车。

    姜宁虽然宁死不从,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再加上她的确不认识路,又必须要进宫,只好屈从了。

    姜宁坐在安稳的马车里,低着头不说话,叶沉音坐得很端正,占了大半位置,虽然他的马车比方珩的是大了很多,但是姜宁有点儿怕叶沉音安静时的样子,就只能乖乖地坐在角落里。

    他眉目如画,面如冠玉,双眼微闭,一头墨发用白玉冠妥妥贴贴地束在头顶,又插了一支青玉簪子,显得比未束发时稳重,但也增添了几分冷冽。

    他手里面拿着一把匕首,不断地摩挲着,好像是极为心爱的东西。

    “姜宁,你恨我吗?”他突然开口问道,声音竟然有些嘶哑。

    “呵呵,这是哪里的话?我哪里……敢恨你呢?”姜宁实在不想和他搭话,他总是莫名其妙的,正正经经说话的时候很人,不正经的时候又很气人。

    “你怎么会不敢呢?你的胆子最大了,不是吗?”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身体前倾,半压在姜宁身上,原本在鞘里的匕首姜然架在姜宁脖子上!

    虽然姜宁吃软不吃硬,但是她在面对叶沉音的眼睛时总会发颤,也不知是不是害怕,于是她避开了他如狼一般的视线。

    “看着我,姜宁!”他高声命令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姜宁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苍白无力的,叶沉音虽然在对她说话,但是好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他的眼神总是让她捉摸不透。

    “我还想问你呢!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你装作不认识我就可以了?”他把匕首放在姜宁脸上,轻轻地划过,刀尖的锋芒清清楚楚地映照在姜宁睁大的眼睛里。

    “还是,你以为,你可以借着失忆全身而退?”

    “宁妤,宁妤,宁妤……”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不停地默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姜宁沉默地听着,似乎在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心痛。

    他反手收回匕首,把入鞘的匕首交到姜宁手里,“自己的东西保管好,一切小心。”

    他回到原位,继续闭目养神,神情冷漠,好像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可是姜宁却被他搞懵了,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精致而轻巧,一看就是女子用的,那这个,是“宁妤”的吗?

    姜宁垂着眉,握着匕首的手被匕首上的纹饰硌得生疼却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心里涌起惊涛骇浪,突然想到:或许,在暗处,有她从不知道的人,知道她的一切,甚至控制着她的生死。“她”,也许不仅仅是长信侯府的小姐,叶沉音,曾与“她”有过感情纠葛!

    所以,她必须尽快强大起来,必须,掌握她自己的命运!

    之后一路无言,叶沉音的马车径直进了皇宫,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皇宫里灯火辉煌,朱墙黄瓦,处处肃穆井然,成队的侍卫宫人走过,姜宁安静地跟在叶沉音身后。他身形高大,姜宁在他身后跟着,就像一个不起眼的侍女。

    姜宁落座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宋薇初和宋昀初坐在她的对面,宋薇初看见她面无表情,倒是宋昀初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她也就回了个勉勉强强的微笑。毕竟她的三个朋友都因为宋家落难,一个个都家破人亡,流放的流放,躲藏的躲藏,还有人流落街头与乞丐争食……

    “皇上皇后,贵妃娘娘驾到!”

    姜宁随大流跪下,伏首高呼:“吾皇万岁!皇后千岁!”她现在知道审时度势,在这种场合,她根本不可能像当时拒绝向叶沉音下跪一样,随性而为,所以她让琳琅将她知道的所有礼仪规范教给她,连夜学习了起来。不过这行礼为什么没有贵妃的份,姜宁也不是太清楚,好像龙渊国的规定是一位皇帝一生就只能立一位皇后,于是皇后的地位根本是不可动摇的,贵妃就算出身比皇后好,再美貌,再受宠,一辈子最多也就只能做个贵妃。

    “诸位平身。”

    姜宁规规矩矩坐在席上,心里却想着找办法溜出去。

    众人才坐定,东方湛带着一群人走过来,姜宁在其中看到了木着脸的方珩和一脸傻笑的方澈,大吃一惊。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三人异口同声说道。

    姜宁猜到了什么,但还是问了问身边服侍的宫女:“二皇子身后是几皇子啊?”

    “回小姐的话,是三皇子和四皇子。”

    这样的话,方珩应该叫东方珩,是三皇子,方澈叫东方澈,是四皇子。姜宁装作没看到他们,低头狠狠地啃了一口果子。

    东方湛三人在皇帝下方的位置依次坐下,东方湛向四周看了看,看见姜宁埋头啃水果,不禁失笑。而东方珩看到她面目狰狞地啃果子,知道她是不高兴自己骗了她,不由叹了口气,又为她的孩子气感到好笑。东方澈则完全没注意到姜宁的情绪变化,看到她还高兴地暗中打招呼。

    “今日爱妃寿宴,诸位不要拘束,尽兴才是。”皇帝大概五十多岁,微胖有须,但是依稀可以看出曾经是个美男子,不然也生不出东方三兄弟这样的美男子。“朕身体不适,皇后你来主持宴会,朕就先走了。”对着皇后说完,他咳嗽了两声,扶着太监的手缓缓离去了。

    皇后穿着正红色宫装,看起来不到五十,头上只戴了一支鎏金镂空的凤钗和寥寥可数的几件首饰,非常简朴,薄施粉黛,面目柔和,平易近人。她的双手交叠在身前,跪坐得笔直。

    贵妃看起来比皇后要年轻一些,敷的脂粉也就鲜艳些,眉目小巧精致,眉稍上挑,失了端庄,却自有一分妩媚。由于是寿宴主角,她穿了玫红色,更映得她脸颊泛红,风情万种。

    姜宁出于好奇,仔细地观察了皇后和贵妃,不得不感叹皇帝的品位还是很符合大众男人的口味的。

    后宫的娘娘并没有全部来,比如东方湛的母妃纯妃,十五年前就被处死了,东方湛的母族博望王氏一族被灭门;东方珩的母妃贤妃待在皇帝身边最久,年纪与皇帝相仿,已经过了凑热闹的年纪,自己在宫中礼佛;至于东方澈,他的母妃生他时难产,早就去世了,他寄养在贤妃那里,因此和东方珩感情最为深厚。

    姜宁小道消息听了一大筐,今天终于把人物对应起来了。想东方湛十五年前才五岁,皇帝也真狠心,他这么小就被流放到西北蛮荒之地,是怎么活下来的?

    太子也就是大皇子,是皇后的儿子,两年前遇刺身亡,这件事给了皇上皇后很大打击,皇帝的身体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变差的,东方湛或许还托了他死去兄长的福,才得以从西北回到临安。

    可是,临安风雨欲来,未曾变天已经是暗潮汹涌,姜宁无奈被卷到漩涡的中心,可这却是东方湛东方珩等人的宿命,身在皇家,怎会有一日安逸?挣扎的不过是徒劳罢了!

    姜宁虽然看起来很规矩,但是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看起来狡黠灵慧,幸好没有人注意到她,也幸好姜那个小古板没来,不然又要给她说教了。

    皇后端坐在高位上,突然问:“哪一位是长信侯家的小姐?快出来,让本宫看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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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快起床介绍:
抓到一只姜宁,你会得到一个迷糊的公主殿下——穿越到古代的编剧大人破奇案,撩美男,出书建学,好不快活!谁知打东边来了帮劫匪,打西边来了群恶狼,逼得姜宁变宁妤,野鸡变公主,甚至要谋朝篡位,到底她还是那个最初的姜宁吗? 东方湛,本土典型全方位立体无缺点优质适婚二皇子,竟然对她一见钟情,可还行?但这样完美无瑕的他,会不会是她的最终归宿呢? 叶沉音,本土**型腹黑坏心眼但是帅惨人寰的世子大人,竟然请旨逼婚?漫漫追妻路上几经波折,命运的转盘上到底刻印着他们什么样的未来呢? 本书轻松诙谐,又略带抒**彩,情节发展比较慢但是伏线很多,要说有什么缺点——emmm,可能就是作者大人没存稿了吧……佛系更新中:)公主殿下快起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主殿下快起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主殿下快起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