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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嫡女谋全文阅读

作者:顾奺则安     三国嫡女谋txt下载     三国嫡女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章 此生已不复相见(有图。)

    <图片1> 东汉灵帝熹平四年(175年),京城洛阳出了件大事。

    在太学门口,立了一块石碑,内容是官方钦定的《六经》,作为天下读书人校订文字的范本,这就是著名的《熹平石经》。一时之间,太学热闹非凡,每天来此观摩的人很多,车马上千,道路为之堵塞。

    石经的书写者便是蔡邕。

    夏侯樱是夏侯宗族里的庶女,当时的夏侯宗族出武将,而夏侯樱的母亲性子寡淡,夏侯樱自小又对读书感兴趣,母女二人在宅门里的生活自是不得人心。

    直到在一次洛阳书会中,偷偷溜进去的夏侯樱撞到了蔡邕。

    蔡邕时年四十二岁,在那个古人多衰的年代里,他却保留着一副年轻的面庞。喜怒不形于色,超然脱俗。本有万千少女追捧,他却孑然一身,从未娶亲。

    蔡邕微微攒眉道“你是哪家的女子?如此莽直,若是惊扰了贵人,可小命不保。”

    蔡邕口中的贵人自是那些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公侯和卿大夫,他们肚中无墨却想要来与蔡邕结交,沾沾名气,一向为蔡邕不耻。

    夏侯樱也就是闻得此言才惊觉蔡邕的不同,目光之中不由多了许多钦佩和赞赏。两人便由各自对**风气的看法,到诗书五家娓娓谈起,彼此仿若心灵相通一般,观点也是如出一辙。

    蔡邕平静如水的眼神里终于起了波澜,看向夏侯樱的眼神渐渐温柔似水。待夏侯樱走后,那抹青色的身影已经落在他的心间,无法消散。

    一文《青衣赋》闹得人声鼎沸,也将那位青衣女子的身份演绎的扑朔迷离。

    大家都在猜那女子是谁的时候,蔡邕便登上了夏侯家的门提亲去了。让众人不解的是,蔡邕提亲的对象竟然是个庶出的女子,还是那个宗族里最不受待见的夏侯樱。

    文臣武将之间有着微妙的矛盾,夏侯宗族的人本不愿答允,奈何蔡邕的盛名已经到了一举一动都被众人关注的地步,夏侯宗族也不好为难,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夏侯樱也是芳心暗许,如今二人结为连理,自然恩爱有加。

    如果不是遇到了那个叫曹操的小生。

    蔡邕对人才倾心结交,唯才是用,并具有相当的眼光,那时候他便看中一个洛阳部尉,唤作曹孟德,二十岁举孝廉。他出身与一个虽有权势,却为氏族之流所鄙视的宦官家庭,也就是这样的出身让他在官场中屡屡受挫,蔡邕却极力赞赏他,并大力举荐,两人遂成管鲍之交。

    曹孟德时常来蔡府探望蔡邕,也就见到了他如花似玉的娇妻夏侯樱。

    说起来曹操本是夏侯宗族的后裔,却因曹父曹嵩成为了中常侍大长秋曹腾的养子才改了姓氏。因着这层缘故,曹操与夏侯樱也相交甚好。

    婚后第三年,夏侯樱生了双胞胎,女孩取名蔡琰,男孩取名蔡珂。

    只是刚出了月子,夏侯樱便抱着男孩不辞而别,蔡邕几经搜寻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而后便抚养自己唯一的女儿长大,终生未娶。

    第二年,曹操纳了个妾室唤作卞雪阳,据闻与夏侯樱有七分相似。

    这是许多人知道的真相,而大家不知道的是,夏侯樱独自抱着蔡珂流落到无极县,凭着绣活在甄家的布庄里为生,遇到了当时的上蔡令甄逸。

    甄逸觉得此妇举止气度不是寻常之辈便留心查探,奈何夏侯樱从不肯透露自己的来历,直到那天蔡珂生了急病,高热不退。恰逢大雨,街上哪来的医馆还开门了?

    夏侯樱抱着蔡珂跪倒在甄府前,甄逸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便派人重金去寻了大夫来,这才救了尚在襁褓中的蔡珂一命。

    而夏侯樱也将自己的身世袒露给甄逸,当讲到自己逃离蔡邕的原因时,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而甄逸也不禁为之动容。

    曹孟德与蔡邕来往甚密,蔡邕也对他不设防,夏侯樱当那曹孟德该是文雅之士,也与之不计较虚礼。那时候夏侯樱怀孕四月余,逢着炎热的夏季,便身着薄纱,在四周挂了帐幔的凉亭休憩。蔡邕去了周边讲学还未回来,曹孟德不知怎的穿过前堂来到了这后院凉亭。

    夏侯樱感觉到好像有一个人在抚摸自己的身体,大手游曳在薄纱上,尽是私密处。恍惚中睁开眼,却见曹孟德眼中炙热的看着自己,他的手还在自己身上,即使看到自己醒来也没有撤走的意思。

    夏侯樱瞬间清醒过来,恼怒至极,一巴掌向他扇去,却反被他一把抓住握在手里。

    “你在做什么?我是你的师母!”夏侯樱挣扎不得,便大声喊了起来,却不知因为正午的原因,还是别的,周围竟没有一个人闻讯赶来。

    曹孟德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我对不起老师,因为我竟然喜欢上了你!”

    夏侯樱愣住了,却仍然感受到巨大的屈辱“既然如此,还不快快退下!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曹孟德的眼中却显出一份狠厉“我既然来了,哪有不成事的道理。”

    说着他大手一挥将夏侯樱身上的薄纱撕成碎片。

    午后的燥热散去,凉亭一片狼藉。

    曹孟德整理了衣裳翩然而去,留下一言道“我若是你,定不会将今日事说出去。”

    夏侯樱裹上破碎的薄衫,定定的看着那人远去的身形,强忍的泪水这才簌簌的落下。

    她能说出来么?自然不能。她的脸面可以不要,可是蔡邕怎么办?看着眼前大片的荷花池,夏侯樱脑中空白,竟萌生了要跳下去的想法,可是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有了蔡邕的孩子啊!

    终于,她选择了若无其事的活着,与蔡邕谈笑风生,甚至面对曹孟德也面不改色。

    一次谈笑间,蔡邕道“孟德乃大才,只是年少气盛,不要让温柔乡牵绊住了脚步才是。”

    曹孟德在席间悠然抬头,眼睛却瞥过夏侯樱,笑意耐人寻味“老师不要为学生担心了,学生已经把心中的心结解开了,女人与我如浮云。”

    蔡邕注意到夏侯樱难看的神色问道“樱儿你怎么了?莫不是肚子里的淘气鬼让你没有休息好?”

    蔡邕轻轻将夏侯樱揽在怀里,温柔宠溺的搂紧她的腰肢。

    夏侯樱只得哑然失笑。

    生产之后,蔡邕喜极而泣,半生无子女,如今夏侯樱为他生了一儿一女!可是没人注意到,夏侯樱眉间的忧伤。

    女儿身子弱,夏侯樱便选择抱着儿子蔡珂漂泊而去,离开这个让她忧愁繁琐,恨意加身的地方。她没办法再撑下去了,她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个坎,现在孩子生下来了。她也该离开了。

    甄逸了解清楚这一切来龙去脉便以妾室之礼将夏侯樱改名换姓做陈雅芝,带回家中。不为别的,算作报答蔡邕当年对自己的提拔,且甄家家大业大,养个人不过是举手之劳。

    张氏知书达理,闻得那襁褓里的孩子是蔡邕蔡大人之子,便与甄逸想法相当,给她一个名分,实则照料他们母子。

    这样,夏侯樱便人家蒸发,而甄逸娶了个出身微贱的陈夫人做了妾室,蔡珂改名为甄尧,人世得以安稳了起来。

    夏侯樱一直可以耳闻蔡邕的消息。

    他在董卓当政时,官拜左中侍郎,故人称他“蔡中郎”。

    他以往翩然的气质如今变得凛冽,没有了笑容。

    他一心一意照顾女儿,没有再娶。

    他随董卓去了长安。

    王允除掉了董卓,将蔡邕斩首。那年,蔡琰和蔡珂都是十四岁。

    张氏得知消息前来安慰他“如此,我与妹妹都是寡命人了。”说到激动时便相拥而泣,夏侯樱知道,此生已然与蔡邕不复相见。

    夏侯樱,陈雅芝。

    陈夫人临死前满怀怜爱的看着甄尧“尧儿,我早早便说了,你莫要怪我,可是如今我却有些恨自己了,没能陪在你父亲身边,还让你从小受了这么多苦楚。”

    甄尧绷着脸不说话,是怕一开口便泪如泉涌。

    陈夫人的呼吸已经有些不畅了,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我死后,一把火烧了这身子,带着一把灰去长安寻你父亲葬在哪里了,便把我与他葬在一处。”说着,陈夫人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迷蒙道“想来都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他收尸……”

    陈夫人伛偻的手拉住甄尧,看了看跪在一旁的穆妙菡,别有深意的说道“尧儿,别让执念蒙住了眼,你要好好的,算作我与你父亲一生的安慰。”

    那之后,陈夫人开始半梦半醒,说的话也连不成句,卯时,终究没了气息。

    张氏知道陈夫人的安排,甄尧也决定完成她的心愿,离开无极,去往长安。

    甄尧的精神有些消沉,却在看到甄洛的时候,黯淡的眼睛瞬间便染了神采,可是在他脱口而出那句‘我心里一直都有你’的时候,他看到洛真眼底是陡然的冷漠。

    洛真轻轻地将自己的手腕从甄尧手里抽出来,低眉道“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做亲哥哥,所以,也请你收回刚才那句话吧。”

第二十六章 终把情缠尽辜负

    甄尧闻言便释然了,嘴角翘起,偏偏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

    “洛儿,我并非你的亲哥哥,只是我的身世不能告知于你。现在我就要去往长安,完成我母亲的遗愿。”

    洛真再次愣住了,毫无心里准备的接受这些事实确实很困难,但是转念想起张氏对陈夫人和甄尧的态度便已经猜到些端倪,洛真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头。

    只喃喃的问道“然后呢?你还回来么?”

    甄尧苦笑道“不知道,或许留在长安,或许四处漂泊,我一直想去江南看看……”

    他的眼神变得宁静悠远,好像真的看到了那些屋檐燕郊,落雨人归的场景。

    “曾经,我当真以为你是我的妹妹,还想过我们可以逃去那里,没人认识的地方,我可以给你一个小小的家,我们安稳的过这一生。可是尽管我们之间并非血亲,我却忘了问你愿不愿意……洛儿,后会无期,各自珍重。”

    洛真看着甄尧渐渐走远,直到那青色长衫也飘过院角,再没了影子才回过神来。

    原来甄尧一直是爱着自己的,只是自己注定要辜负许多人,许多爱。

    洛真招呼彩儿“把门锁了吧。”听起来竟像是叹息。

    次日,甄尧走了,穆妙菡也随他而去。张氏把他的事解释给甄俨和洛真听,旁人也没告诉,这种事还是不要声张为好,张氏自然懂得这个更道理。

    甄俨低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洛真也觉得心里酸涩,但是人已经走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归期。

    张氏安慰道“我与尧儿说了,随时可以回来,我们都是他的家人。”

    这样甄俨和洛真的心里才稍微觉得缓和些,而洛真心里想的是不知道甄尧回来的时候,北方该是如何的混乱,而自己又有处安身否?

    距离婚期越来越近,甄俨忙里忙外的要累坏了,而刘维善和甄道也七手八脚的来帮忙,倒是甄荣小病了一场,林夫人忙于照顾她,一直没有露面。

    如此平静,不知道是真的风平浪静还是暴风雨前的安宁。

    张氏发现自己枕下的符纸不见了的时候,一阵吃惊。连忙唤了宝儿来,可是宝儿一问三不知,比她还要迷糊。毕竟这个符纸的时候只有刘良和张氏知道,宝儿哪知情。

    倏忽间想到甄洛就要出嫁了,张氏也就不着急了,出嫁了就是夫家的人,那符纸也就没了用处,紧张的情绪渐渐平复,转眼又沉浸在甄洛婚事的喜悦里。

    甄府的另一处院子里,林夫人捏着那叠的整齐的符纸问道“就这个东西?可以让甄洛不冲撞自己的家人?”

    刘良眯了眯眼,得意道“我父亲好‘黄老之术’,且登峰造极,甚至为董国相指点迷津,自然写的符纸也是有用的。”

    甄道淡淡道“管它有没有用,且毁了去,再开展我们的计划,免得心里总觉得虚。”

    甄荣裹着厚重的袍子,倒真是感染了风寒。此时面色绯红,附和道“就这样吧,从明天起,这甄府也该变了天了。”

    符纸飘然落在红烛上,烧成的灰烬随风飘散到何处去了。

    婚礼的准备还是甄府的日常,看着四处挂满红绸的甄府,洛真也被这喜气沾染着心情好了起来。只有陈夫人的院子没有挂红绸,也没挂白番,冷冷清清的,不过是平常的模样。

    彩儿从门外叽叽喳喳的钻了进来,举着一纸书信喊道“小小姐,袁公子终于来信了!”

    洛真挑眉,他来信了?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明已经僵住了,因着自己一时意气用事,如今他倒是先低头了么?

    信上寥寥几字,字体却是行云流水般隽永,让洛真赏心悦目。

    “城南等你,有要事相商。”

    洛真不由得撇撇嘴,这语气还真是有点霸道,看完便将信递到彩儿手里,走至铜镜前整理妆容去了。

    古人言,女为悦己者容,这话放到现代可不一定对,很多时候女生化妆是为了自己开心,给自己一个好的心情,好的状态。

    彩儿将信小心翼翼的装到匣子里,这才发现之前的那些信全部不翼而飞了。

    “定是宝儿偷的,前些日子我还听到她和别人谈论袁公子呢,等我一会去找她要。”彩儿嘟哝着心里有了定数也就没和洛真说,径自去备车了。

    婚事将近,男女双方不得见面,洛真为避免麻烦就没从正门走,后门两辆马车也早已经候在那里了。

    彩儿在奇怪为何车夫要备上两辆马车?后想到袁熙若是送洛真回来,自己确实不方便共乘,便欣然上了后面那辆。洛真倒没想那么多,以为是彩儿安排的也就没多问,只是瞥了眼那车夫有些眼生,好像是新来的。

    春暖花开,集市上也有了人,听着嘈杂的人声,洛真又开始脑洞大开,胡乱的想着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和袁熙闹不和,陈夫人的去世,甄尧的告白和离开……还有自己注定跌宕的命运。

    甄府后门的车夫等的急了,便来前堂与甄俨报告,询问小小姐是否准备好了。甄尧纳罕道“洛儿要出去?”

    车夫便把彩儿说的话告诉了甄俨,说是袁公子来了约了小小姐在城南见面,还叫他等在后门别让张氏看到。

    甄尧初闻之大喜,本以为那日明月楼上两人的疏离会成为婚事的阻碍,好在袁显奕那小子机灵,主动来讨好洛儿,更可喜的是,洛儿似乎也有意……

    不对!甄俨脸色瞬间变得僵硬,袁显奕今日随袁绍去往南皮巡视,怎会抽身来见洛儿,况且还不和礼数!

    甄俨一个趔趄迈步出去,拉住一个丫鬟大声喊道“快去看看小小姐在屋里么?”

    那丫鬟哪见得甄俨如此大呼小叫的模样,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连忙小跑向洛真院子。甄俨原地碎碎的走了几步,又拉住一个家丁道“去请司徒羽,带将士去往城南,就说甄府三小姐可能被人掳走了。”

    家丁吓得扫帚一扔,急忙奔向马棚,牵了匹马直向无极县主城门而去,司徒羽此时正在守城。

    甄俨嘴里碎碎念着,不知道念得什么,却是有效的缓解了紧张的气氛。直到那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道“小小姐……不在。”

    脑中的一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甄俨吩咐下去,全部家丁都骑上马去城南,看到可疑的马车便去追上去问个究竟!

    洛真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周围喧闹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只听得见车辙吱呀的声音。洛真忍不住掀了帘子喊了一声“彩儿。”

    没有人答应,她将头探出车外,却发现身后的马车竟不见了!洛真恍然大悟,自己中招了。

    车夫淫笑一声“小姐,莫急,一会便会把你和你那丫鬟聚在一起的,我们老大梳拢了你,那娇滴滴的小丫鬟还没定下来赏给谁呐,啊哈哈。”

    奇怪的是,洛真此时反而很镇静,既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不自量力的逃跑。她不屑的嘁了一声,问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做这勾当就不怕被抓?”

    那车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个不停,间歇道“朝廷的官若是有能力早就整治了我们,还要等到现在?况且我们都和那人商量好了,毁了你的清白,他们便给我们送银子。这等好事……”

    车夫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嘲笑道“你这小蹄子莫不是来套我的话?呵呵,你以为你还有命回去?”

    洛真这才意识到致命的危险,头脑却很清醒,想要说服眼前人“你在你们那伙人里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否则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一个小喽……”

    车夫被激怒了“我可是我们老大最信赖的人,联系那人都是我来做的,我知道的可是我们山头最多的!”

    洛真闻言马上转换策略,将头上的首饰和手腕上的银镯子全部摘下来放到车夫旁边,讨好道“原来你这么厉害,只是我若是死也想死的明白点,你就行行好告诉我是谁来害我的,这些值钱的都给你,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那车夫将那些首饰颠了颠放进自己怀里,轻笑道“你还算识相,那我便告诉你,三年前,那个叫林宛秋的骚娘们就来骗我们老大说你的车里有财物,结果我们扑了个空,还让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队人给杀了几个兄弟。前些天,她又联系我们的时候,我老大本来是不想理她的,哪知她直接送了银子来,还说负责把你骗出来,只要我们老大做个顺水人情把你上了就行,这等好事我老大就答应了。”

    车夫邪恶的瞥了洛真两眼“若不是第一口要老大先吃,我都快忍不住了……”

    洛真没有时间去恶心那车夫的污言秽语,反而是一阵心凉。

    她一再忍让林夫人的手段,以为她不过是嫉妒或者为自己女儿谋幸福,哪知她在三年前就想要自己的命!她早该想到!三年前玉如的流产都和她脱不了关系,只是自己为何如此仁慈,而将自己逼上绝路!

    洛真咬了咬牙,闭月羞花的面容瞬间变得凌冽。

    我若活着回去,定叫你生不如死!

第二十七章 浓情滴落血成花

    甄俨驾马狂奔,一路上不知道冲撞了多少路人。有人认出他是甄府的二公子,不由得惊叹,怎的一向温文尔雅,今日如此跋扈无常?

    他们哪知这是要命的事。

    甄俨眼中一片血红,身后零零散散只跟着不到十个家丁,因那大多数家丁跟不上甄俨的马,甩在了半路上。城南司徒羽已经到了,一见到甄俨立刻快步走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穆妙菡也一身戎装站在司徒羽身侧,此时急切的表情一览无遗。

    “有人假扮显奕将洛儿骗走,半个钟头之前的事了……”

    已经半个钟头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把洛儿救回来。甄俨心下急切,连忙登上城门向地面望去,车辙的痕迹不多,却分散了两个方向。司徒羽当机立断“文燃你追左面,我和妙菡去右面,他们的马车再快也快不过马匹,我们定能追上的!”

    甄尧重重的点了下头,随即带了一队人马向左面那条路追去,而司徒羽和穆妙菡也不拖沓,各乘一马,扬尘而去。

    马蹄翻飞,甄俨紧紧地咬着唇,手握缰绳,指节泛着片片惨白。

    车夫则悠闲地驾着车向寨子里赶去。心里还暗自纳闷,这可是掳过的最顺从的女人了,连挣扎反抗都没有,省心还省力。

    车厢里,洛真摸起发间的簪子,狠狠的戳向自己的大腿,剧痛直逼脑海,洛真狠狠的咬着牙,硬是一声也没吭。

    看着鲜血娟娟流出,穿过车板间的缝隙滴落到地上,洛真松了口气。这样若是有人发现,便能顺着血迹找到自己,若是没有,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很快车子便走上了山路,颠簸的极厉害,洛真的伤口不小心撞到车座上,痛的低呼一声。车夫这才发觉异状,掀开车帘一看,洛真乌黑的长发如今已经乱作一团,苍白的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腿上更是鲜血淋漓浸湿了裙摆,而洛真已经半梦半醒,只听得车夫咒骂一句,便是更快的向山上赶去。

    洛真闭上眼之前忽的笑了,穿越组织的人说,若是死了就可以回去了。不知道睁开眼会不会躺在宿舍里,能不能赶上三国杀游戏大神的直播贴?

    梦里都是闹哄哄的,却有一人紧紧地抱着自己,有温热的液体落到脸上,舒服的像是泡了个热水澡。迷蒙间那人好像趴在自己耳边呢喃着,说了句。

    洛儿,你要好好的。

    洛真在梦里撇了撇嘴,我怎么好好的?我刚刚还把自己的大腿都戳破了,怕被人发现都没敢哭。

    咦?我在说什么?这是梦么?

    慢慢睁开眼,便看见眼睛肿的像桃子似的彩儿大呼小叫“小小姐醒了,快去告诉夫人!”然后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在床前,声泪俱下道“小小姐,我对不起你,怪我一时激动没发现那山贼假扮的车夫,才……”

    随着彩儿的叙述,洛真脑海里零碎的片段渐渐拼凑完整。袁熙,车夫,山贼,林夫人……大腿处还传来阵阵剧痛,洛真抿了抿干裂的唇,心有余悸的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彩儿还在嘤嘤哭着,洛真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别哭了,我这不是没出什么事么?”

    彩儿闻言更加抽噎道“可是,二公子他……他……”

    此时,张氏从屋外走了进来,脸色却是比失血过多的洛真还要白上几分,眼睛更是红肿的不像话,她慢慢走向床边,每一步似乎都费了很大的力气。

    “洛儿,你感觉怎么样?腿还痛不痛?”张氏说的极温柔,却有气无力。

    洛真摇了摇头,安慰道“母亲放心,我没什么事了,让你担心了。”

    张氏点了点头,眉目间却难掩悲伤,似乎有什么事没告诉她。洛真心生凉意,看了看彩儿,又看了看张氏,试探性的问道“是谁救我回来的?”

    彩儿只低着头流眼泪,张氏则深呼一口气握住洛真的手“是你二哥带人闯进了山贼的寨子里,把昏迷不醒的你救回来的。”

    洛真皱眉“那……二哥呢?”

    张氏红了眼,轻飘飘道“在大堂里……”

    在大堂里?若是没受伤该是来看自己,若是受伤了该在屋子里养伤,为什么在大堂里!

    洛真一怔,起身掀开被子就要向外走,哪知一用力,左腿便是剧痛,直直的栽倒在地。耳边传来彩儿的惊呼,只是那声音越来越远,渐渐缥缈了起来。

    洛真一瘸一拐的向大堂跑去,腿上刚包扎好的伤口瞬间又有鲜血浸染出来,她的眼前只有灰暗的路和躲避她的人影。她的耳边只听得见自己碎碎念的声音和沉重的呼吸。

    “二哥……二哥……不要死……求你……求你!”

    扶着大堂的门边,洛真堪堪站住了身子。

    大堂很静,那些低头抽噎的丫鬟和家丁似乎都没发出声音,穆妙菡缩进司徒羽的怀里,肩膀一阵一阵的抖动。而方玉如抱着小仕铭坐在甄俨身边却是一动不动。

    甄俨被平放在中央,头发散了,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甚至翻出皮肉来。血污遍布了全身,胸前却很干净。因为胸口是他护着甄洛的位置。

    他的眼睛还在睁着,长长的睫毛翘着好看的弧度,甚至面含微笑,可是却挡不住死气沉沉。洛真抬脚踏进去,失魂落魄般直直走着,连腿上的痛也感觉不到了,只有心底巨大的空洞不断地吹进冷风来。

    她扑通一声跪在甄俨身边,却被接地的冷意僵住了全身,眼前只能看得见这具为了救他而破碎的身体,耳边却是初见甄俨时他说的话。

    “洛儿,你可无事?”

    似乎闭上眼也记得他怀抱的温度和眼神里浓浓的暖意,只是再也,再也,听不到,看不到了。

    方玉如则在轻轻搓着甄俨的手,将他手上的血污搓掉,露出白皙的肌肤来。

    “洛儿,你说文燃他会不会冷啊?”一边说着,玉如一边将甄俨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呵气,小仕铭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只是小仕铭连哭泣的时候,喊得都是‘洛’。

    玉如倏忽间清醒了些,温柔的拍了拍小仕铭的背,微笑道“仕铭乖,你父亲现在很冷,母亲要给他暖手。”

    张氏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点了两个丫鬟道“把少夫人和小公子带回房间里休息,把俨儿的……尸体停放到**去。”

    那两个玉如的贴身丫鬟红着眼抱起了小仕铭,又来拉方玉如,方玉如却死死地抓着甄俨的手不松开,奈何终是抵不过两个人的力气,指尖分开的一瞬,方玉如的脸瞬间落满了泪水。

    “不!不要!让我在再陪他一会,就一会,他的手好冷啊,他一向怕冷的……”

    佯装的坚强在悲伤决堤的那一刻,泣不成声。

    洛真轻轻地抬手帮甄俨合上了眼,她俯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哥,你最后和我说的话,我记得了。”

    滴落在脸上温热的液体是甄俨的血,那个温暖的怀抱是他将所有刀剑扛在了肩上,他温柔的话说在她的耳边,如同现在她对他一样。

    “洛儿,你要好好的。”

    家丁将甄俨的尸身抬走,彩儿也上前把洛真从地上扶起来,腿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再度崩裂,此时正沿着裙角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像是开了极小极小的花。

    洛真却挣脱彩儿的手,走向张氏,刚握住她的手便觉冰凉与颤抖。洛真扶着张氏落座到堂上,轻声说“母亲,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动怒,保重身体。”

    张氏不解,问道“你要做什么?你的伤还……”

    洛真面无表情,紧了紧握住张氏的手,转身厉声道“去请林夫人!”

    声音之重,掷地有声。堂前的丫鬟和家丁都愣住了,他们哪见过这样气势的小小姐?只是还未来的及反应,便听到一阵嘤嘤的哭泣声,从堂外传来,定睛看去,正是洛真要‘请’的林夫人!

    林宛秋正好向正堂赶来,满脸泪痕的上前握住张氏的手,却不发一言,叫别人看去只道是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了。

    洛真却上前一步,将林夫人扯开,攥着她的手甩至一旁。冷冷道“林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夫人转了转被洛真攥的通红的手腕,瞥了她一眼,却深情道“自然是出了这等事,替姐姐伤心……可怜的俨儿!”

    ‘啪’!

    林夫人的脸上顿时浮现了一个红红的手掌印,她捂着脸看向洛真,眼中冒火道“你为何打我?”

    洛真踏上前去狠狠道“这一巴掌是替三年前绿袖,翠屏,和玉如肚子里的孩子打得你!”

    林夫人眼神一滞“你你……”

    ‘啪’!

    林夫人捂住另一边脸,转眼便要上前推洛真,却被洛真一绊,反而栽倒在地,好不狼狈。

    洛真居高临下踩住林夫人的裙角“这一巴掌是替我哥甄俨打的!”

    张氏坐不住了,起身道“洛儿,你是说……”

    洛真点了点头“没错,那帮山贼与我说了,三年前我在城南遇到山贼,和今日之事,都是林宛秋与他们一起策划的!目的就是要我死!”

    张氏闻言,脸色怒红,便要上前来,却听得外间有人大喊“甄洛,你放开我娘亲,要打要杀冲着我来!”

    甄荣从堂外踏进来,面色绯红,却是颐指气使的冲着甄洛说“你无凭无据,便来冤枉我娘亲?”

    洛真勾起嘴角,狠狠的看向甄荣“我无凭无据?那我现在就给你拿出证据来!”

第二十八章 寒灯纸上春飞雪(有图)

    司徒羽和穆妙菡不多时就发现了歪斜在路边的马车,原来车夫将彩儿打晕后推搡进隐蔽的树丛中,正要行不轨之事。穆妙菡见状下马向那人而去,那人正在兴头上哪看得见穆妙菡,反被飞起一脚踢了出去。

    司徒羽派人将那人摁住,哪像那山贼是个色胆包天贼胆小的人,还未等司徒羽逼供便跪在地上全都招了。

    原来那山贼的头领早就打算好了有追兵的对策,将甄洛与彩儿两人分开押送,也就分散了不少兵力,算算这路程,那辆装着甄洛的马车马上就要到山寨里了。

    司徒羽心中一急,将剩余的事交给穆妙菡处理,自己连忙带着人马沿着原路返回,往另一条岔路追去。渐渐地,路上多了猩红的血迹,司徒羽暗想,这大约是甄洛的,用做急救和引路,顿时对甄洛心生敬佩,竟然有如此急智。但同时也为甄俨带着小部分人马杀进山贼寨子而感到忧心。

    只能夹紧马肚,将马匹抽的嘶吼起来!只是即使这样,司徒羽到的时候,也为时已晚。

    这伙山贼一直是无极县的隐患,就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司徒羽带的人马本是可以与之一搏的,却分了两路,甄俨寡不敌众,抱着甄洛倒在血泊里,家丁和卫兵也损失了大半。

    司徒羽的眼中顿时烧起熊熊火焰,一刀飞起插进涌上来的山贼胸口,鲜血四溅!

    他大喊了一句“杀!一个都不留!”

    山贼们本就被甄俨搅得心惊胆战,如今再面对气势如虹的司徒羽哪还有还手之力,卫兵们则士气大涨,大肆屠杀山贼,为自己的兄弟们报仇,也是为无极县无数死在他们手中的人报仇。

    刀背舔血,杀伐辄止,那跪坐在地上,紧紧抱着甄洛的人微微笑着,却没了生息。

    司徒羽默立许久,伸出手拍了拍甄俨的肩膀,悲怆道“文燃,你安心去吧,身后事都交给我。”

    那天的竹林无风自起,竹影婆娑,极似哀鸣。

    死亡的悲伤笼罩在甄府,经久不散。洛真下定了决心今日定叫林夫人血债血偿!

    林夫人嘴角抽了抽“你有何证据?”

    洛真踩着林夫人衣角的脚不松开,反而在地上撵了撵道“说起证据,那首先绿袖便是并没有怀孕!彩儿曾说过绿袖传出怀孕一事那几日,府里进了许多龙眼,下人们也都有份。绿袖吃了不少,可是这龙眼对孕妇来说可是大忌!再之,李大夫莫名其妙的说了府中不祥,当晚翠屏就见了鬼!而那捉鬼作法的大师,竟也是李大夫介绍来的!而后,这些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未免太巧合!。”

    甄荣闻言愤愤道“堪堪算下来,不过死了两个贱婢而已,且李大夫又关我们何事?”

    洛真不屑的嘁了一声道“你也不过是贱妾所出而已,不过是母亲待人随和,才叫你们恃宠而骄!”

    甄荣面色通红的说不出话来,林夫人反而冷静下来“再怎么说也是三年前的事了,现在翻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洛真点了点头,黯然道“确实没意思……因为我不知道三年前你就存了害我的心思,三年前你就企图掌握整个甄府,绿袖,翠屏,玉如未出生的孩子全部都是你阴谋的牺牲品!若是我当初能多想一点,二哥他……”

    张氏算是听明白了大概,扶着桌子站起身,颤巍巍的指着林宛秋道“这些都是你做的么?”

    林夫人哪能承认,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姐姐,洛儿不懂事,你也不信我?”

    洛真一脚踢上林夫人的胸口,甄荣哀呼一声却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林夫人倒地不起。

    洛真继续道“你笼络绿袖企图插足二哥和玉如之间上位,未得逞便干脆杀了她灭口,还留下什么遗书?你可知绿袖根本不认得几个字!然后你联络山贼意图置我于死地,而翠屏是受你胁迫不得不替你做事,玉如小产也和你脱不了干系,甚至你收买李大夫和大师,要以纸人陷害陈夫人!”

    洛真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解的,继续道“虽然不知道纸人怎么跑到你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又或许你在演戏,总之当时我还没把这前因后果想的通透,以为你不过是使些小绊子想多从母亲手下掌握点财权……”

    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安静的出奇。洛真皱眉,一字一顿道“怪我,留你到如今,我恨自己没早日察觉,早日除掉你。”

    洛真慑人的气势尽出,周围的温度降至冰点,每个人都不寒而栗,仿佛被洛真眼中的冷意感染。林夫人早已说不出话来了,她没想到洛真仅凭这些猜测就将她多年的计划全部串成了线。

    甄荣却还在狡辩“就算那些事是我们做的,可这山贼掳走你却是袁公子约你出去,你自己赴约所致,哪能将这屎盆子扣到我的身上!”

    ‘啪’!洛真的手掌已经麻木了,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甄荣扇去,竟直接将甄荣扇倒在地。

    洛真眼中已然湿润,她指着甄荣的手“荣姐姐,请问你是如何知道是有人假冒袁公子约我出去的?”

    甄荣哑口无言,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只捂着自己半边脸恶毒的盯着洛真。

    洛真忽的笑了,看甄荣的时候竟是充满了可伶的眼神“我唤你一声姐姐,然而你样样不如我,偏还有那样一个善妒的母亲,你这一生可曾感受到片刻温暖?”

    甄荣恼羞成怒“对,我就是恨你事事都比我强,我就是恨不得让你身败名裂,没办法嫁入袁府,我恨我自己是个庶女,没人关心我!”

    洛真淡淡道“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你可知二哥心心念念要给你买糖葫芦?跑遍了整个集市?后来干脆把那师傅请到府里来亲自学着,要在你生辰那天给你惊喜。你是否还记得他要求的你的,不过是希望你能幸福……你却害死了他……你不为自己悲哀么?”

    甄荣的眼神渐渐从狠厉变得震惊,一缕碎发从脸颊处飘过,遮住了她的脸。洛真只看得见地面上突兀的水渍,和甄荣耸动的肩膀。

    张氏见此场景,心中栓塞,呼吸渐渐急促,一边叹息道“洛儿,这两人交由你发落吧。”

    林夫人垂死挣扎道“再怎么样,我林宛秋也不是无名之辈,我母家是中山有名的武将世家,你们若是敢动我们母女一根寒毛……”

    “那又如何?”张氏暴怒一声“且不说你不过一个区区庶女,会值得你的家族为你与我甄府伤了和气,就算是林家要与我斗一斗,他也有那个分量?”

    宝儿连忙替张氏轻轻捋着后背,让张氏的呼吸渐渐顺畅起来。林夫人则彻底没了气势,颓废的倒在一边,眼中惊恐万分的看着洛真。

    洛真则动了动唇轻飘飘的说了句“林夫人卖去做营妓,这贱婢甄荣还年轻,卖到大户人家做家妓定能卖个好价钱。”

    营妓是那万人骑的军妓,而家妓却是在大户人家里连姬妾都不如。

    林夫人闻言便开口唾骂,甄荣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洛真直接叫了家丁堵上林夫人的嘴,拖了出去,恐污了耳朵。

    洛真刚松了口气便听到宝儿凄厉的喊叫“夫人!”洛真转身便看到张氏摇摇欲坠的身影,和面若死灰的脸。

    张氏这一晕倒便整整昏迷了三天,洛真整整三天没有合眼,诺大一个甄府,便落在了洛真的肩头。

    第一天,洛真安排将甄俨入殓,停棺在堂前。又去探望了神志不清的玉如,秀美的的人儿如此惨淡的不成样子。小仕铭由着丫鬟照料,玉如只呆呆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帷上那一对剪纸。

    鸳鸯成双、人事无常。

    第二天,甄俨合棺下葬,玉如扑在棺柩上,把一滴一滴的眼泪砸到甄俨的身上。冬末时节,满城飞雪。洛真只记得倾泻而下的泪水和着雪花,酿成世间绝唱。

    第三天,玉如与寻常无异,前来悉心照料昏迷的张氏,亲自抱着哄小仕铭入睡,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眉眼温柔的融化了中雪。

    寒灯一盏、飞雪流春、甄俨、你在奈何桥边等等我。

    ------玉如。

    张氏醒来却是从腰间至腿部都不能动了,她仰面而望,却不知道在看什么,任谁喊她都不应声,只有看到洛真和玉如的时候,空洞的眼神里才有些许神采。

    大夫查看后无奈的摇着头。

    “甄小姐,夫人这是急火攻心,正气自虚,内积伤损,中风之症。能醒来已经是谢天谢地,老生无力回天,恐怕夫人从此就六神无主,行动不便了。”

    洛真蹙了蹙眉问道“身体可有大碍?”

    那大夫闻言继续摇头“老夫至多可保夫人三年无恙。”

    洛真一个趔趄向后仰去,彩儿刚要上前扶住,却见一身影快速冲过去将洛真捞在怀里。

    袁熙眉色忧伤,将脸埋进她的肩颈,干涩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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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袖手天下描红妆

    司徒羽在出事之后立刻派人通知了袁熙,南皮和中山无极相隔数十里,袁熙昼夜快马加鞭,才在第三天赶到了甄府。

    洛真倚在袁熙的怀里没有动,她需要一个拥抱再给她一些力量,而他衣襟淡淡的风尘味和温暖的怀抱让她忍不住想沉溺进去……

    可是不能,甄府还需要她来主持大局。思及此,洛真轻轻推开了袁熙,努力的挤出一抹微笑,颤声道“谢谢你能来,若是要祭拜二哥的话,明日挑个好时辰去吧。”

    袁熙听见了刚才那大夫说的话,他心中也极为悲痛,然而洛真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脆弱,他不明白,她明明只是一个弱女子,缘何可以承受了这么多?

    “洛儿……”袁熙伸手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怀里,柔情似水道“这段时间我陪你一起。”

    洛真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点了头。

    那是十三岁那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洛真从此更加畏寒。

    第二日洛真带袁熙去祭拜甄俨的时候,遇到了甄俨的生母,嘉悦。

    嘉悦不过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是苍老不堪,想来再婚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她拎着一篮子衣裳站在甄俨的墓前掩面流泪。那些衣服细看都是些少年穿的大小,如今怎么带给甄俨?

    洛真上前道“嘉夫人既是来悼唁二哥,便不要哭啼扰了他的清净。”

    嘉悦闻言一愣,连忙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

    “我给俨儿拿些衣服,我离开之后给他做的……”

    “衣服放下便好,嘉夫人请回吧。”洛真冷冰冰的打断嘉夫人的话。

    嘉悦闻言身躯一震,瞬间眼中又溢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落下来,喃喃道“好,好,我这就走。”

    看着嘉悦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袁熙叹息道“洛儿,那是文燃的生母啊,你为何……”

    洛真抬眼看向袁熙,一瞬间的肃杀之意让袁熙的话只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洛真只看了袁熙一眼,转而上前将嘉夫人那些衣服统统丢的远远地,平静的说道“既然背弃了,何必再故作戚戚?要么永不离开,要么别再回来。”

    轻飘飘的话落在袁熙的心头,看着那单薄的身影,袁熙仿佛能感觉到洛真变了,从对世事淡漠变得敏感而尖锐,浑身插满了刺,不过是为了保护要保护的人。袁熙心底却更觉悲凉,心下便想用余生暖她心间,携手与共,永不背弃。

    洛真不知道身后那温柔炙热的目光,只伸出纤纤玉手,拂去甄俨墓碑上的雪。

    无极县军营。

    凭着林夫人的年纪,在营妓之中本是不上数的,营妓大多是罪臣家眷或者犯罪的年轻女子,单是年纪就将林夫人比了下去。可是林夫人保养得极好,又只生了甄荣一个女儿,身材样貌一点不差!不出几日便成了军营里的抢手货,直将林夫人折磨的下不了床。

    而甄荣则卖给了富商陆仁甲,那陆仁甲可是出了名的色中饿鬼,家中正妻小妾歌姬足有一只足球队之数,而甄荣又是家妓,活在整个生物链的最低端,除了陆仁甲造访她屋子外的所有时间,都被其余人欺辱至连丫鬟都不如的境地。

    洛真听着彩儿细细说着她们二人的情况,眼睛眯成一条线,颧骨眼角处一颗细碎的痣便显露出来,那早先便有了,只是近日来越加明显,衬得洛真绝美的脸忽生一种邪魅。

    刘维善和甄道选择了避嫌,林夫人被赶出去那天更是连面都没露,只在张氏昏迷的时候来探望,却被洛真打量的眼神盯得发虚,也早早的离开了。

    这些日子甄俨丧事已过,抛去照顾张氏的起居,玉如和洛真剩余的时间便开始接手甄府大大小小的生意,堆积多日的账单让洛真头昏脑涨,好在玉如是商贾世家出身,这些事情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洛真看着玉如手握毛笔,微蹙着眉,挥挥洒洒的样子,忽然知道为什么她能轻易地走进甄俨的心里了。饶是如此染着市井气息的商贾之女,却不缺少男人般的担当和坚韧,更是别具慧心之流。

    洛真嘴角微微翘着,如此,日后将偌大的甄府交给她便放心了。

    府中一片天地,外面战火纷纭。(同年)初平四年,蓄势待发的曹操率领自己的军事集团‘青州兵’将袁术逼退至淮水一带,又向东南发展势力。袁绍与公孙攒争夺青州,胜。然公孙攒杀刘虞据幽州而称雄。

    就此北方军阀并起,各成一势。

    袁绍势力属上乘,隐隐有一统之势,袁熙作为袁绍最器重的儿子自然事务繁忙,陪着洛真稳定了甄府后便踏上了归途。

    阳光和煦,消融着皑皑白雪,洛真又来到城南。

    袁熙仍是如以往般温柔的牵着她的手,似有所思“立春就在下旬,然你家出了这样的事,我父亲又处在紧要时期,我们之间的婚期便延后吧。”

    洛真忽的一震,甄姬十四岁嫁袁熙乃是命中注定,所以起初洛真还在疑惑婚期之事,恐有变故。如今,真就样样应验了。

    一瞬间洛真便觉深深地无力感,难道永远摆脱不了历史的设定?

    袁熙看到洛真眼中的难过,以为是勾起了洛真的伤心事,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小心的问道“你可还记得明月楼之时对我提的要求?”

    洛真眼中渐渐清明,点了点头,她还记得,让他放弃随父亲称雄,做那幕后操控之人,尽掩才华。那样,在曹操打败袁绍,诛其九族的时候,或许还可以救眼前之人一命。

    袁熙皱了皱眉,字斟句酌言道“我答允你,自此行事皆冠以兄长贤弟之名,让世人不再知道袁熙的英才,若有机会,待家父一统北方,我们远离这些纷乱,纵情山水,陪你平平淡淡的过这一生,你觉得可好?”

    洛真笑的凄然,心中蒙上一层水汽,轻轻点头“吾意如此。”

    只是自己怎样反抗都逃不开这角色的设定,只能如痴如醉的做个戏子,待着繁华落幕,又情归何处?

    袁熙将洛真拥在怀里,靠在她耳边说道“那么,你可以爱我了么?”

    你可以爱我了么?隔着虚空的怀抱,洛真能听到袁熙胸腔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洛真伸出手臂环山袁熙的背,紧紧贴在袁熙的心口,动了动唇。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婚期被推迟至什么日子,袁熙也没定期。如今曹操对邺城虎视眈眈,而袁术大败,远在千里。好在曹操的根据地兖州出了内乱,曹操后院着火,自然没了心思继续扩张,这才让其余英雄有了喘息之力。

    一匹快马飞驰在路上,马身上有个白衣男子,胸口中了一箭,正涓涓的流着血。而那马匹的前进的方向正是无极县!

    刘维善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他的手端在胸口,不停地晃动。林夫人被抓个现形,落得如此下场,好在没把自己和甄道招供出来,不然……刘维善不禁后背发凉,甄洛怎的变得如此狠毒了?

    甄道捧了手炉正从外面进来,面色却是镇静如常。

    刘维善上前问道“怎么样?”这句问的是张氏,张氏作为当家主母,如今不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叫人不知如何应对。

    甄道将身上的披风摘了,递给春喜,就叫她回自己房里去了。春喜虽然愚钝,却顺从无比,甄道很放心她,但涉及此等事还是要避讳一下。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甄道转头淡淡道“还那样,我去的时候,玉如和洛儿都不在。眼睛会动,嘴上呜呀着说不清楚什么话,看起来神智也失了。”

    刘维善锁紧了眉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要想些办法了,张氏如此,大权必定落在二嫂和甄洛身上,待甄洛嫁人,这甄府可就姓了方了!我们可就只能分些残羹剩饭!。”

    甄道闻言搭上刘维善的手“不如我去求洛儿吧,她一向心软善良,我跟她说我染了那玩意的瘾,她肯定会谅解我们,给我们一条活路的!”

    刘维善冷冷道“你以为甄洛没有怀疑我们么?她只是没来得及收拾我们罢了,心软善良?她处理林夫人和甄荣的手段你也看了,至于活路,我刘维善自然会寻出一条来。”

    甄道默不作声了,不知道低着头在想什么,而刘维善叙叙的将自己的计划说给甄道听,最后甄道艰难的点了头。

    “就这么办吧。”

    过了丧期,方中正和陆氏登门来看望方玉如,三人在堂前说话,洛真赶到的时候只听得方玉如喊了句“我不走,我要把文燃和我的孩子养大!”

    洛真扶在门上的手便停在了那里,心中已经知道了门里发生了什么。该是来劝方玉如改嫁的吧?如此年轻就守了寡,父母自然担心,要为她寻好的出路。凭着方家的财力,在这无极县招个入赘的女婿,方玉如做起这正妻来,继承家业才是上上之选。

    洛真无奈的叹息,可惜方玉如并不会这么选。

第三十章 余波未平风又起

    看到洛真进来的时候,方中正和陆氏的脸色明显尴尬了一下,该是预料到了洛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洛真倒不计较,请他们落座叙话。玉如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也没什么表情。

    四人两两而坐,洛真率先开口“母亲急病卧床,不能亲自迎接二位长辈,实在失礼。”

    方中正摆手道“哪里,倒是我们耽搁许久才登门探望,显得生分。只是我思前想后,为小女的幸福做打算,才郑重前来,请贵府给我们一个安排。”

    洛真自然听得出其中的意思,淡笑道“甄家人丁稀薄,我大哥早终,二哥如今也去了,三哥远行不知归期,如今家母又到了如此光景,这诺大个甄府无主,两位自是担心。”

    方中正惊讶的看向洛真,他没想到洛真如此识理,此时自己反倒局促起来道“是呀,我只这一个女儿,自然希望她好,若是能归宁,继承家业或招赘,久伴在我和她母亲身边,余生足矣。”

    洛真点了点头,微笑道“我很理解二位的想法,都是为了玉如嫂子着想,只是二位不妨来听听我的意见,再做决定?”

    方中正扬手,示意洛真继续。

    洛真起身行了个礼,徐徐道“我与袁家已有婚约,念及家中变故,才推迟了婚期,但迟早这甄府都不是我的归处。家母体弱,难以再主掌大权,日后便只余下我那三姐甄道一家和玉如嫂子了。”

    方中正闻言微微皱眉,像是思考到了什么紧要之处。

    洛真注意到了方中正的脸色,继续说道“甄道乃是庶出,招赘了刘维善。玉如嫂子却诞下了甄家唯一的血脉,二者权衡,这大权自是全权交托到玉如嫂子手里才对。”

    玉如忽的抬眼看向洛真,见洛真敛了眉眼附加一句“前提是,玉如嫂子可以留在甄府,抚育小仕铭长大。”

    陆氏扯了扯方中正的袖子,二人对视一眼,目光流转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方中正惭愧的笑道“倒是我眼见浅薄,生怕小女受了委屈,如今听得小姐一席话,便有些动摇,只我要再问一个问题。”

    “请说。”洛真欠身道。

    “难道小姐不怕我方家将甄家吞并,夺了甄家的家业?”方中正试探的问道。

    洛真悠然一笑“甄家人丁渐稀,如今也只余小仕铭一脉,若是方老板日后真的把甄家纳为己有,我无言以对,只愿可以善待我那唯一的侄子,留下甄氏一族的香火而已。”

    方中正眼中是浓浓的震惊,这种阴险的话说出来只是为了试探洛真的真意,哪知洛真竟早已做了如此打算,顿时再不为难,放心的离开了。

    玉如则满怀感动的看着洛真,若不是她今日这番话让方中正放心,恐怕自己就要被逼着离开甄府,从此天涯陌路,哪还能回来?

    堂外,甄道怔在原地,眼中一片红丝。原来刘维善说的一点没错,甄洛真的要把甄家的家业拱手让人!甚至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可笑自己还想来跟甄洛坦白,希望她能谅解自己……

    甄道眼中一片绝望,嘴角却扬起奇异的微笑,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洛真送走了方中正和陆氏,转身和玉如去看望张氏,玉如变得越发安静,除了洛真和小仕铭,没见到她在谁面前有一点笑容。

    张氏还是卧床不起,宝儿照顾的尽心尽力,吃喝拉撒全都细心体贴,一丝不苟。洛真和玉如进去的时候正看到宝儿在给张氏喂药,拿着汤匙一点一点向张氏的嘴里度,然而却是喝一半吐一半,大半个时辰才喂进去小半碗药。

    宝儿嘴里念叨着‘奇怪,今日夫人怎么不愿意喝这药呢?’张氏虽然口不能言,四体不勤,但是在吃药吃饭这种平常的事情上,还是有些神智,十分配合,今日却始终抗拒着吃这药!

    洛真将宝儿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神色一紧,上前便把药碗夺了过来,细细嗅着,果然有些不易察觉的刺激性气味!

    古时候常见的剧毒大多是不流通在寻常百姓中的,为官家持有。且那毒药气味强烈,平常人一下便闻得出来,任你做一些杀人盗取的勾当,哪用得着毒药。但是混在这熬出来的汤药中可就不一样了,剂量小的话很容易蒙混过关。

    洛真如今已经敏感到风声鹤唳,否则也不会因宝儿一句话就能立刻发觉这药中的端倪。宝儿见状问道“小小姐,这药怎么了?”

    洛真不回答反问道“夫人是从今天起才抗拒喝药的么?”

    宝儿点了点头,表情极度委屈,该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喃喃道“往日不这般……独独这碗药……”

    洛真皱起了眉,盯着宝儿问道“这药从去药铺拿,煎煮到装碗都是你亲自的么?”

    宝儿眼眶发红,连连点头“是的,没有旁人来帮我,都是我一个人。”

    看着宝儿委屈胆怯的模样,洛真直觉对她没有丝毫的怀疑,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那今日与别日有什么不同?”

    宝儿起初摇了摇头,忽然眼睛一亮说道“若说有什么不同,今日换了个新的砂锅,因那旧的昨日被春喜打碎了,她拿自己的月例银子买了个新的给我。不过小姐放心,那新的砂锅我清洗了许多遍,没有任何问题!”

    洛真抿了抿唇,春喜?那可不是没有问题,而是大问题。

    刘维善,甄道我存心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今你们却死心不改,偏要来惹怒我!

    洛真随手将药碗里的药尽数倒向屋里的牡丹,将那碗递给宝儿道“去集市重新买个砂锅,再煮一次药来喂夫人,别叫旁人看到。以后都如此,早上用春喜买给你的砂锅煮药,端到夫人房里倒到花盆里,只下午偷偷的重新煮,喂给夫人。”

    宝儿虽不解其意,却立刻答应下来,便去集市了。玉如看着那株马上就要开放的牡丹,问道“是道儿做的么?”

    洛真嗤笑一声,眼底发凉“我想不到别人。”

    张氏躺在床上痴痴的笑着,洛真拿起糖水碗,慢慢的喂给张氏,张氏喝的笑逐颜开,心满意足的模样。

    洛真拿着碗的手顿了一下,回头看向玉如,急切道“快去看看仕铭!”玉如闻言,怔了一下,继而提起裙角便向自己的院子跑去,洛真安排了几个放心的丫鬟守着,吩咐不许任何人探望,便快步向着玉如的别院而去。

    哪知玉如跑得快,早没了身影,洛真还未到别院便听得一声悲号,心下一震,还是出事了么?

    玉如刚踏进院里便见一众小丫鬟惊慌失措,见到她回来连忙哭喊道“少夫人!快去看看,小少爷脸色发青,不知道怎么了……”

    玉如眼前一黑,扶着门向屋里走去,果然看到床上那小小的身影此时一动不动,白皙透红的脸蛋已然乌青。

    “啊!”玉如扑倒在床上,霎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浑身颤抖着,摸上那小小的手掌。

    洛真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连忙伸出食指探了探小仕铭的鼻息,还有救!

    于是她迅速把小仕铭身上的衣服拨开,却没发现任何伤口,那便也是吃食中了毒!思及此,洛真拎着小仕铭的双脚,将他倒提起来,大吼愣在一旁的丫鬟“扒开小少爷的嘴,使劲按住他的舌根!快!”

    有一个小丫鬟还算冷静,马上按照洛真说的,将手指塞到小仕铭的嘴里,按住他的舌根。洛真则用力的摇晃着,眼中一片血红。

    他是二哥唯一的孩子了,是玉如活下去的希望!老天爷,把小仕铭还给我吧!

    “哇!”

    一口秽物从小仕铭的嘴里吐了出来,那秽物中依稀可见一颗小小的黑色的药丸,没有消化完全。而小仕铭也呜哇的哭了起来。

    他一哭,玉如和洛真的眼圈便红了。瘫倒在床边的人也有了力气,上前接过小仕铭,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啜泣。

    洛真也松了口气,吩咐道“去拿杯清水来,小少爷胃里该还有浊物未清。”

    喂了清水,小仕铭也折腾的累了,倒在玉如怀里安静的睡着。玉如红着眼圈看向洛真“也是他们么?怎的如此心肠?连小孩子都……”说到最后,玉如竟开不了口,只低头流泪。

    洛真扶着桌边坐下,淡然道“嫂子,你和小仕铭回方家住一段时间吧,否则我怕照顾不过来,再遇不测。”

    玉如抬眼关切的问道“你一个人可以么?要不然我把母亲也接到方家去吧?”

    洛真摇了摇头“不,你和仕铭回去就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母亲也留在甄府,以免打草惊蛇。”

    洛真微微抬起下巴,看向门外,轻笑一声“既然游戏开始了,那就别停下了,我会慢慢折磨他们,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玉如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不知怎么,她一向觉得洛儿在她心里仍是小孩子的模样,不过几日,忽然就成了她可以依靠的臂膀,甚至成了甄府的主心骨。

    再看向洛真,侧颜如玉,邪魅生花。

第三十一章 冲风至兮水扬波(有图)

    于是当天下午便传出小少爷生了急病,怕是甄府运气不佳,少夫人才带着小少爷回方家去调养了。

    第二天清早,洛真在后花园散步,细细的捉摸着将要开展的每一步路要怎么走,收拾刘维善和甄道不过是小菜一碟,可偏偏洛真不想给他们一个痛快!

    ‘笃笃笃’

    后门忽的传来诡异的敲门声,还有马匹四蹄践踏的声响。洛真本是心有余悸,然天已经快要全亮,丫鬟家丁也要起床工作了,洛真便有恃无恐的开了门。

    一匹黝黑发亮的马立在门边,黑色的鬃毛已经挂满了尘土,一双大眼睛却似通人心。而一个白衣男子倒在甄洛的脚边,死死地攥住了她的裙角。

    洛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她弯腰下去,男子刚好撑着抬起脸来,动了动干裂的唇道“把马赶走,甩掉后面的人!”

    洛真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不是因为那句将要引火烧身的话,而是因为这张脸。

    三年前,惊鸿一瞥,子恒。

    彩儿见自家小姐拖了个男人回来顿时吓得将铜盆摔倒了地上。

    ‘碰’的一声响,继而是彩儿的大呼小叫“小小姐,他是谁啊?他胸口还在流血!”

    洛真深呼一口气“还不快来帮忙,这人气息微弱,怕是救不活了。”说到救不活了时,洛真心底一阵刺痛,只是细微到她自己并未在意。

    人命关天的大事,彩儿也不再多言,飞速请了大夫来,那大夫细细的查探了男子的伤口,连连摇头,只将那伤口周围溃烂的皮肉削去,上了些金疮药,又拿缠头包扎好,这才出来与洛真说话。

    “这位公子中的是箭伤,且有些时日了,如今伤口溃烂,又失血过多,就此醒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大夫捋了捋胡须试探性的问道“恕老夫多言,这人身上许多伤疤乃是常年累月所积,怕不是什么善类,小小姐仁慈,只是不若把他交给官府设的慈善堂去,生死由命……”

    然那大夫还未说完,洛真便打断了他的话“我自有安排,老先生请回吧,只是还望先生不要将此事说与别人听,乱世求生,且给人一条活路。”

    洛真的语气淡淡的,大夫却听出一丝凌冽的意味,倒是他自讨没趣了。心中暗叹了一声便跟着彩儿下去领了银子,又留下了个活血化瘀的方子。

    看着床帏中那昏迷不醒的人,洛真记忆里那个少年的身影渐渐和眼前的狼狈重叠,他是谁?又发生了什么事?

    刘维善和甄道却是凑在一起分析目前的局势,虽然小仕铭没被那包在糖里面的药毒死,却让玉如回了方家,只剩一个洛真也算是好对付了,况且张氏的药里还没被发现端倪,只要在洛真和方玉如还未掌握实权时,张氏就暴毙,那么便能趁乱分一杯羹,若是再进一步……

    刘维善眯起眼道“我们该去拜访一下刘管家了。”

    本该是风声四起的一天,却出奇的平静。

    宝儿早上照常用那春喜给的砂锅煎药,而后将那药尽数倒在了花盆里,眼见着要开花的牡丹就蔫了叶子。下午的时候再去偷着煎煮张氏要服用的药时,便看见了彩儿也在拿着扇子,端坐在砂锅前煎药。

    宝儿凑上去问彩儿,彩儿却讳莫如深,只说甄洛最近睡得不好,开些安神的药罢了。不是彩儿防着宝儿,而是将一个男子藏在自己闺房之中这种事,传出去恐污了甄洛的名声。

    彩儿端着药走进甄洛的房里时还在奇怪,这究竟是个什么人物?怎的受了这么重的伤,来路不明,自家小姐还敢留他?

    推门而入,彩儿将药碗放在桌子上,却见洛真正拿着湿布给那人擦脸上的血污,一盆干净的水瞬间就变得黑红。彩儿上前道“小姐,还是我来吧。”话说着眼睛却瞥向那男子,只一眼便怔住了。

    若说袁熙是俊朗丰逸,英俊潇洒,那么此人该是阴柔妖艳,美的不像男人!眉若远山,鼻梁纤挺,一字薄唇白的没有血色,皮肤在帕子的清洗下渐渐脱了污垢,露出白皙的颜色来。

    彩儿道“小小姐,他……他是女的吧?”

    洛真忍不住笑出声来,将手里的帕子丢进水里“要不然你来检查一下,看他究竟是男是女?”

    彩儿的脸瞬间红到了脖颈,连连摆手转移话题“小姐,我去重新打盆水来,药碗在桌子上。”说完便匆匆跑了出去。

    洛真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个傻丫头。”起身去拿起了药碗,再至床前,自己看向他的时候却也片刻失神。

    原来三年之后,那个单薄的少年已经长成如此模样,身形壮硕不少却还是纤瘦,面容没怎么改变,那双桃花眼却是越来越好看了。洛真轻轻坐在床边,学着宝儿的方法给他喂药。

    将那汤匙按下唇,慢慢顺着嘴角喂进去,一勺竟点滴未露。洛真欣喜地将手撤回,却忽然被紧紧握住,那人微睁着眼,似乎还没清醒,手上的力气却极大,洛真觉得自己手腕快要碎了。

    “这是哪里,你是谁?”他的嗓音有些干涩,洛真闻之连忙答道“你昏倒在我家门口了,我救了你,这是我的房间。”

    男子闻言慢慢松了手,略带歉意的说了句“失礼了。”却忽然想到什么瞬间又握紧了洛真的手道“马呢?追我的人呢?”

    洛真愣愣道“你昏迷前叫我把马赶跑,至于追你的人,我没看见。”

    男子这下是真的松开手了,眉眼中有些忧伤,睫毛也在微微颤抖,呢喃道“可怜了绝影……”

    绝影?那匹马的名字?洛真只记得三国时期名将配名马,赤兔,的卢,这绝影可就没听说过了,想来是不出名的马罢了,毕竟那时候随便哪位将领的马都有名字。

    洛真这边脑洞大开着,男子却皱眉问道“敢问小姐,现在是何时辰了?怎的不掌灯?”

    洛真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心下想这也太狗血了吧,为毛要变成瞎子啊?只是如今他身体还虚弱,怕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洛真便扯了个谎“子时刚过,怕家人发现你,我才没敢掌灯。”

    没想到男子闻言便要起身“倒忘了礼数,小姐该是尚未出阁,我现在就走!”

    洛真一把按住他,又怕扯到他的伤口,于是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窝在了他的胸前道“无妨,我家里人很开明,不会见死不救,你先养伤,过了今晚,我明日与他们商议。”

    男子略微思考,重重道“好吧,那便打扰了。”

    洛真尴尬的从他身前爬起,将药碗塞在他的手里“先喝了药吧,一会凉了就不好了。”

    男子再次道谢,将那碗药一饮而尽,而后沉沉睡去。

    洛真转身出来,这便与彩儿大眼瞪小眼。彩儿将手里的水盆放下神秘兮兮的问道“小小姐,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洛真挑眉道“胡说,他以前救过我的命!”见彩儿这般闻讯,洛真便干脆把三年前那场事故讲给了彩儿听,彩儿听后啧啧称奇,却还是担忧的问“可若因他祸及甄家,可如何是好?”

    洛真却异常坚定“如何?我依然会救她。”

    做人便是这样,知恩图报。洛真转而吩咐道“再去请大夫来一下,好像出了些问题。”

    大夫给的答案是这样的,血气两虚,导致的暂时性失明,待身体补回来,自然就好了。洛真这才放了心,不然都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

    男子这一晚睡得很安宁,甚至传出细微的鼾声,洛真心下觉得好笑,只听说过猫在睡觉的时候打鼾是在疗伤,莫不是人也是同一个原理?转身扯了扯被子,睡得很香。

    隔天一早洛真梳洗好了还未见他醒来,细细查看发现没有发高热,只是睡熟了而已,这才放下心来。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让她一阵心慌,毕竟屋子里这么一个莫名来历的人不好解释。

    彩儿也慌了,抱着被子就要来把男子遮住,洛真摆了摆手示意彩儿停下,开口向门外问道“谁啊?”

    刘维善搓了搓手“洛儿啊,我是你姐夫,刘管家那边说账单出了点问题,要请母亲过去看一下才行,我想着母亲如今急病着,叫你过去看看也是一样的。”

    洛真微微皱眉,这刘维善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也好,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心里翻腾着情绪,嘴上却是应了声“姐夫稍等,我这便与你一起去。”

    洛真走到彩儿身边附耳道“等我出去后,你就一直守在屋子里,那位公子若是醒来,先叫他吃些饭食,失明之事解释给他听,切莫放外人进来。”

    彩儿重重的点了头,洛真便放心了,走到门口开了门,巧言欢笑道“姐夫可吃了早饭?”

    刘维善一愣,洛真向来与他不甚亲密,甚至有些避讳,如今这情景怎的显得二人多亲近?且看洛真娥眉弯弯,眸中带水,美的让他心里一颤,忙回笑道“还没……还没……”

    这一低头,眼睛却是渐渐顺着曼妙的曲线渐渐冒出精光。洛真看在眼里,心底不禁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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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我们先去账房吧,免得刘管家等急了。”洛真挂着温和的笑容,而刘维善早就魂都丢了,只应承着跟在洛真身后,心里暗藏无尽的春光。

    刘管家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自小跟在甄俨身边做陪读,待甄俨执掌甄府后,他便被安排做了管家。念及甄俨的恩情,刘培一直尽职尽责,张氏也对他极为信任,洛真也恭敬地叫他一声刘叔。

    刘培端坐在账房里,脸上一片焦急的颜色,刘维善跟他说自家小小姐要把甄府拱手让人,叫那方家得了去。小小姐真是糊涂啊!虽然甄家只余甄仕铭一脉,但宁可让方玉如归宁也该让这偌大的甄府姓甄才对!

    洛真一走进来就看见刘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禁疑问道“刘叔,发生什么事了?”

    刘培抬眼见到洛真和刘维善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的正经事,忙起身说道“当铺那边出了大问题。”

    洛真皱了皱眉“细细说来。”

    刘培看了刘维善一眼,这才继续说道“世道乱起来了,百姓们都开始屯粮,拿着家中值钱的东西来当铺里典当,或者换取粮食。”

    洛真点了点头,发生这样的事是意料之中的,甚至粮荒也是可能的。刘培眼中一片犹疑道“当铺老板刻意压低了价格,予之换粮,这个月多进账千余两白银。”

    洛真闻言竖眉道“不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天下动乱,邺城乃兵家必争之地,若哪朝倾覆,无极县恐怕也难以幸免。如此,坐拥这么多财宝的甄府自然首当其冲!”

    洛真向前一步,皱眉看向刘培,严肃道“刘叔,这笔不义之财我们不能赚!”

    刘培眼底一阵惊讶,他本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还未来得及说罢了,没想到竟然与小小姐不谋而合!短暂的失神过后,刘培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已经转告当铺老板,叫他停止收购珠宝首饰了。”

    洛真抿了抿唇“刘叔,我们的存粮有多少?”

    刘培略加思索道“陈粮万余,新粮几千,今年的收成不好,否则数量还会有所增。”

    洛真不懂‘石’这个数量单位是多少,于是更加通俗的问道“甄府上下所有人一年的口粮是多少?”

    刘培捋了捋胡须“全府上下丫鬟二十余,粗使婆子十余,家丁车夫五十余,再加上各位主子,且按百人计,一年三千石。”

    洛真细细捉摸着,忽的说了句“那便留下这一年的口粮,其余的全部低价售给乡亲们,以后也是如此,从此甄府不再存粮!”

    刘培大呼一声“小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且不说粮铺自有粮铺的规矩,单这大笔的银钱就要白白送人了么?”

    洛真平静道“刘叔莫急,你可知这行军打仗最缺的便是粮食,听闻曹操的军队所过之处烧杀抢掠,大多可是富商粮商啊!远的不提,只说说邺城的袁大将军,若是需要粮食来支持军队,难道甄家这么大块肥肉他会放过么?若想要自保,便要先放血,然后放出风声去,叫远近的人都知道我甄家无银无粮,岂不是保得全府上下平安?”

    刘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与洛真相比,他尽管有远谋,却还是不够长远,乱世求财,坐拥重宝都不是良策!

    刘维善也愣住了,看着刘培的面色怕是要对甄洛信服了,于是他讪讪的开口道“妹妹说的也太严重了,先不说那曹操是否能打到邺城来,袁大将军可是要与我们结亲的,怎么会向我们甄府伸手?”

    洛真心中气急,再看刘维善和刘培的眼神,分明是刘维善跟刘培说了什么话叫他刁难自己。至于目的?刘培是张氏手下第一掌权的人,如今张氏刚出了事,刘维善不仅下毒,还要拉拢刘培,一步一步夺权?

    心中这么一计量,洛真轻轻眨了眨眼,笑的温和“姐夫说的对,世事无常,我们谁都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只是这些事还是要早作打算罢了,毕竟出了丁点差错就是掉脑袋的事。”

    洛真转眼再看向刘培,目光变得充满敬意“刘叔为甄府操劳几十年,所以刘叔有怎样的意见,我也全权接受。”

    洛真这句话无疑是向刘培抛去橄榄枝,意思是洛真一切听从刘培的安排,而刘培也该为整个甄府考虑。

    果然刘培轻声叹了口气“小小姐说的有理,我这便去与粮会商议,将甄家的粮低价出售。只是……”刘培顿了顿问道“不知少夫人可要归宁?”

    洛真闻言心底便明了,看来刘维善跟刘培说的就是关于小仕铭和玉如的事了?斜眼看向刘维善,果然面带紧张之色。如果洛真就此将刘培拉拢过来,恐怕他再无力插手甄府了。

    洛真坦然道“少夫人并未归宁,如果母亲病情没有好转的话,她以后便是是甄家的家主!”

    刘培紧紧的握住拳头,叹一声“那甄府岂不是就要改了姓了?”

    洛真反问道“论财力,方家仅次于甄家,难不成你觉得方老板会做出这等事?落人话柄,戳他脊梁骨?”

    刘培又是一愣,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却是一片清明道“原来是我老糊涂了,倒叫小小姐点醒了我。”

    洛真笑道“刘叔的心情我都了然,这些日子家中狼藉,多亏了刘叔才能如此安宁。日后定尊刘叔为长辈,略尽孝道。”

    刘培连忙摆手“不敢当,这是我的职责罢了,如此我的心结便解了,也就安心了。”

    洛真又安抚了刘培几句,这才和刘维善出了帐房,客客气气的沿着长廊走着。洛真眼尖,瞥到了角落里甄道正在那里偷瞄着二人,忽然计上心来,一个转身扑到刘维善的怀里。

    刘维善大惊,然而温香软玉在怀,哪能推开?刘维善双手顺着甄洛的腰肢便摸了上来,上下摩挲问道“妹妹,你这是为何?”

    感觉到恶心的咸猪手,洛真压抑着要吐的感觉轻声呢喃道“母亲的病日渐严重,这些天又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的心好累啊……”

    刘维善闻言便懂了,再要强也不过是个女子,如今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他怀里,不就是在寻求安慰?思及此,刘维善轻轻拍了拍洛真的背“妹妹不必担心,有什么事就和姐夫说,姐夫定会尽力帮你的。”

    洛真故作娇羞道“姐夫真是个好男人,好羡慕道儿姐姐,可以与你举案齐眉……”

    刘维善怎么听不出这其中的意思,轻轻握住洛真的手,靠在她耳边淫笑道“你姐姐万般不及你,我看你与袁熙的婚事也未必能成,你有什么想说的,我们今晚在凉亭一会?如何?”

    洛真娇笑道“正有此意。”说完便连忙推开刘维善的身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洛儿便先回房了,姐夫请便。”

    明眸锆齿,巧笑倩兮,刘维善哪得见洛真如此妩媚之态?顿时呆在原地,脑中已经开始想着今晚凉亭一事了……

    而躲在拐角处的甄道则狠狠的咬着唇,快要咬出血来。

    洛真一路上都皱着鼻子,平日闻不出,今日一靠近刘维善怀里,闻到一种刺鼻,却又略微熟悉的味道。虽不常见,但是自己脑海中记得这个味道……

    洛真敲了敲自己的房门小声道“彩儿在么?”

    彩儿正好拎着食盒开了门,松了口气道“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公子醒了,吃了些粥,你去看看吧。”

    洛真点头,待彩儿拎着食盒出去后,便重新锁好了门,走进内室来。

    男子倚床而坐,听见洛真拨开珠帘的声音便望过来,俊颜如雪,只眼中无神让人心疼。

    洛真刚要开口便看到那人动了动唇“甄洛?你可还记得我?”

    这不是自己的台词么!洛真扁了扁嘴,答了句“彩儿都与你说了?我是上蔡令甄逸家的小女儿,名唤甄洛。三年前的事,我自然还记得。”

    男子笑了笑,苍白的脸上就此有了生气“真巧,若是再有几次巧合,我便觉得是命运了。”

    那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让洛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男子也不在意继续问道“我这眼睛是不能好了吧,你那丫鬟还在安慰我只要身体补好便能痊愈。”

    洛真心里暗自好笑,这什么人啊?总把自己往坏处琢磨,走上前来道了句“大夫说你的眼睛只是血气不足,暂时失明而已,说不准下一秒就好了。”

    男子闻言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却什么都没说,反而叹了口气,好像不能失明了,他很失望?

    洛真有些搞不懂他,便干脆问道“该你介绍一下了吧,我贸然救你,不知担了怎样的风险,也该给我个明白。”

    男子点头,温文尔雅道“我名子恒,复姓夏侯。”

    男子只说了名字便闭口不言,洛真也大约明白,如今天下动荡,即使是救命恩人也能在下一秒把你推上死路,尤其是北方割据称雄的势力数不胜数,哪能轻易自报家门。

    夏侯,若洛真猜的不错,该是在曹操崛起时为之效力的第一大家族,而且已故的陈夫人便是夏侯一族的人。

    洛真试探性的问道“那么追杀你的,是袁绍的人?”

第三十三章 爱如星火恨如潮

    子恒愣了一下,调笑道“你真的只是个寻常女子?”

    洛真也发觉自己一不小心就散发女主光环了,连忙解释道“我确是个寻常女子无疑,不过这里是袁绍的领地,若是有大肆的追兵也只能是他的人罢了。”

    子恒闻言哦了一声,至于信与不信便是他自己的事了。

    这一天依旧重复着前些天的生活,看望张氏,打理些琐碎的事宜,唯独多了个藏好房中的人不要被发现。彩儿便充当了跑腿的,又是给那人拿换洗衣服,又是喂药喂水,倒没见她一声抱怨,反而美滋滋的。

    洛真暗叹,果然又是个以貌取人的女人,前些天还对着袁熙发花痴,今日就又爱心泛滥,猫系俘虏!猫系?洛真眯着眼打量床榻上那人,明明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却没有一丝恐慌,反而透着一股慵懒尊贵的意味。再想起三年前那个冷漠的少年模样,似乎时间真的把他打磨的越加精致,连眉宇间的忧郁都淡化了。

    洛真咕咚一声咽了口茶水,心里却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悸动。

    天色渐晚,甄道守在房里抽着烟杆,春喜悄悄走进了,小声汇报“三小姐,今日宝儿还是用的我给她的那个砂锅,没什么异样。”

    甄道吐了口烟雾,点了点头看向春喜,眼中一片得意。

    谁人都知春喜是个憨丫鬟,平日里呆板无趣,甄道便稍加利用,派遣她打碎了张氏煎药的砂锅,还把自己准备好的猝了毒的砂锅给她,借她之手加害张氏。

    春喜起初不能理解,甄道解释道“那砂锅用久了自然百药混杂,宝儿又舍不得换,你便送她个顺水人情,打破了她的再还她一个,也算是为夫人尽心。”

    春喜一听言之有理,便按照甄道说的做了,还特意日日都去盯着宝儿是否按时煎药,在她心里,这是为夫人尽心!

    甄道皱眉问了句“维善呢?”

    春喜想了想“刘姑爷说他有个饭局,要深夜才能回来,此时正在沐浴更衣呢。”

    甄道顿时想起了今日在长廊看到他与甄洛亲昵的那一幕,再联想今晚刘维善的‘饭局’……甄道从床榻间坐起了身“去请姑爷来我这里一趟,就说我有急事!”

    春喜诺诺称是便退下了。

    再说刘维善这边,从早上甄洛忽然投怀送抱开始,他便心神荡漾了一整天。早前的狠厉和计划全部抛之脑后,眼前只想着甄洛那沁着清香的身体,和绝世无双的容颜。而那双眼睛分明对自己便是含情脉脉的!刘维善整理了一下仪表,便要踏出门去,忽的见春喜匆匆而来道一声“姑爷,小姐她有急事找你,你快去一趟吧。”

    刘维善有些不耐烦,兴致大减,却还是无奈道“我这就去”随即向卧房走去。

    一推开门便嗅到满室的香气,红烛摇曳,氛围格外的旖旎。刘维善转身关了门,慢慢的掀开珠帘走向内室,入眼便是甄道雪白的腰肢,胸口一阵翻腾,问了句“道儿,可有什么要紧事?”

    甄道样貌不差,加上凹凸有致的身段,自然也是傲人之姿。她双眼迷蒙,娇嗔一句“你不是有饭局么?那,饭局和我相比,哪个更要紧呢?”

    刘维善早就按耐不住身体的浴火,可是甄道这么一说,他脑海里便闪现出甄洛的面容来。

    再看向床榻上衣衫不整的甄道,顿时就觉得意兴阑珊,对眼前之人乏味起来。刘维善轻声咳了咳,说道“宝贝乖,我今日确实有个生意要谈,再晚就怕来不及了,等我回来再好好疼你。”

    说完便要向外走,甄道起身一声怒喊“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意?我今天也要去看看,竟然勾了你的魂去!”

    刘维善恼羞成怒道“你这是哪门子的邪火?说这阴不阴阳不阳的话可有什么证据?不过一个饭局,竟也值得你疑神疑鬼?”

    甄道被说得哑口无言,便看着刘维善挥了挥袖子走了,也反驳都忘了。证据?甄道忽的想到了什么,迅速穿好衣服便跟了上去。

    刘维善也是一身冷汗,没想到甄道如此敏感,差点就发现自己的心思。一边嘀咕着,刘维善一边就着月光向凉亭走去。湖中一片宁静,倒映着一轮明月,格外的有情调,刘维善四顾周围,小心的避过巡逻的家丁,钻进了亭中。

    亭中无人,刘维善有些失落,但想到洛真那情意浓浓地双眸,刘维善暗自道,她应该在来的路上。

    然而并没有,洛真也是看着月光才想起来刘维善一事,连忙喊了彩儿去通知家丁,有个盗贼逃向湖心凉亭了。彩儿不解其意却还是照做了。

    屋子里瞬间又剩下洛真与那人面面相觑。

    洛真道了句“夏侯公子,家中私事让你见笑了。”

    “叫我子恒就好。”那人笑的淡淡的,言语间却别无生疏之感,倒像是真没那洛真当外人,反笑道“不知贵府中何人与小姐作对,可是要惨了。”

    洛真也干笑了一声,心里却暗叹一声,刘维善确实是惨了。

    家丁们听到是自家小小姐屋子里出了盗贼,立刻精神抖擞的按照彩儿说的去往湖心亭。春初的风仍旧凛冽,湖心亭里的刘维善早就冻得鼻涕横流,却还是舍不得走。见到星星之火向着自己而来的时候,心中大喜,甄洛终于来了!

    立刻起身整理衣饰,佯装风流倜傥之资。

    家丁们远远瞧见有个人影,立刻飞奔而去,只是那人怎的巍然不动?到近处一瞧,家丁们和刘维善都傻眼了。

    刘维善哪晓得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人。不是甄洛,而是大喊抓贼的家丁?

    那领头的家丁也诧异的问了句“刘……刘姑爷?这凉风嗖嗖的,你在这亭子里做什么?”

    刘维善尴尬的指了指月亮“赏月……赏月。”

    家丁恍然大悟道“刘姑爷有雅兴,只是不知道刘姑爷看到旁人没有?小小姐屋里出了个盗贼,说是往湖心亭来了!”

    刘维善若有所思道“没,没看到旁人,你们去别处找找吧,这盗贼可要抓住,送去坐牢也不为过!”

    家丁们点头称是便退下了,刘维善打了个喷嚏,瞬间眼神冰冷,也觉出甄洛的真意来了。她这是在捉弄自己?刘维善暗恨道,都怪自己色迷心窍,连原本的计划都打乱了!

    待回了屋,连忙掀开被子往甄道暖和的身子上贴,哪知甄道一个转身将他踢下床,眼中怒火燃烧“你到底是有饭局?还是去湖心亭,私会旁的人去了?”

    刘维善一听便知道自己的行踪肯定被发现了,刚刚斥责甄道的气势也在这被捉弄之后全部消失,转而换上讨好的嘴脸“宝贝,你听我说,是甄洛那个小贱人,想尽方法勾搭我,我断然拒绝了,只是要从她的手里夺些权利过来,我便要牺牲色相,换取我们日后富贵的生活。”

    刘维善解释的半真心半编造,倒是把甄道唬住了。甄道点了点头,连忙起身将刘维善扶到床上“原来如此,只是你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说呢?”

    刘维善忙抱住那温热的身子,把身上的寒气一点一点驱散道“男人的事,哪轮得到女人承担。”一边说着,手还不老实,摸得甄道娇喘吁吁,两人便钻到被窝里捣鼓去了。

    洛真听彩儿将那凉亭里的事回禀,掩唇笑道“我大约料想便是这样。”

    彩儿看了看床上那男子也在笑,不禁说道“夏侯公子,你可要小声点,若是让旁人听见我小姐屋子里藏了个男人,那她以后可就嫁不出去了!”

    在古代便是如此,虽然可以二嫁,但婚前便失了贞洁的女人,却遭人白眼。

    洛真拍了彩儿的手背一下,刚想和子恒说别听彩儿胡说,却听到子恒先说了句。

    “如此,我便娶了你家小姐如何?”

    彩儿震惊的捂住了嘴,洛真也愣住了。此情此景实在诡异,一个见了两次面的男人说大不了我娶你,而且他还连洛真如今什么模样都看不见,甚至来路不明还被追杀,寄居他府!居然说要娶她。

    那时候这种话可不是随便就说出口的,承诺便是承诺,不带半点开玩笑的意味。

    洛真干笑道“公子严重了,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待公子伤好离开,你我便是天涯陌路人。”

    子恒笑的凉凉的,眼眸低垂在眼睑打下一片阴影,美的如画。

    “是我唐突了,且一笑置之。只是不知小姐意中人是什么样的?可有条件?”

    越来越像相亲了,洛真的心脏跳的快速起来,只轻轻地拍了拍胸口,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

    洛真最爱大话西游,每一次都哭得稀里哗啦,台词也是倒背如流。所以子恒说的那句‘意中人’便意外戳动了她大话西游模式的按钮。

    彩儿这下捂着嘴转了过来,同样惊讶的看向洛真。床榻上那人则笑的一脸莫名其妙。

第三十四章 一抔情丝何处寄

    洛真恍惚间看到了子恒眼中一片星采奕奕,心想失神的眼睛尚且如此好看,若是恢复了过来,该是魅惑众生的主。

    彩儿放下了捂嘴的手,开口疑问道“小姐,你在说什么?什么五彩祥云?什么开头结尾?”

    洛真掩饰道“不过是在古籍上看到的段子,随口一说罢了。”

    子恒道“随口却是有心,原来小姐的意中人是这乱世中的英雄。”

    袁熙乃袁绍之子,在当世是顶端掠食者中的佼佼者,而甄姬最终的归宿却是那魏朝的第一位皇帝,曹丕。

    洛真苦笑一声“确实呢,我要嫁的人是站在这世间最高处的人。”

    彩儿表示小小姐又开始说胡话了,而倚在床边的男子却淡淡笑着,仿佛真的在认真考虑洛真的话。

    一夜安眠,次日甄家粮仓开仓放粮,低价出售,仅限平民百姓。

    此举着实惹怒了粮会,但方中正也是有远谋的人,怎会不明白甄家断臂自保的考量,所以方中正也干脆加入了放粮的行列。粮户两大巨头都这样做了,其余的小商小户哪敢站出来,也就不得不同意了。

    此举深得人心,百姓奔走相传甄家和方家的功德。

    刘培这才彻底相信了自家小小姐的决断力,日后也更加用心管理甄府,对方玉如持家也从旁尽心尽力,此乃后话。

    且说眼前,那刘维善在凉亭吹了一夜,生了恶寒,整整几天卧床不起。洛真也难得清闲,兴起时待在房中读书写字,与彩儿绣些花样,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

    子恒尚且不知道洛真近日发生的事,彩儿却是清清楚楚,所以看到洛真的脸上有了笑容,心里一激动,差点哭出来。只有她能体会到小小姐有多么不容易,承担了多少痛苦,那些人欠她的早晚都要加倍奉还!

    张氏的状况也慢慢有了起色,由先前的口不能言到现在能含糊不清的与洛真说着话,讲到伤心处,更是不住的流泪。洛真也被勾动了情绪,思及已逝的二哥,眼角红红的安慰张氏道“母亲放心,等你痊愈时,家里那些伤我们害我们的都会被我铲除干净,你好好养病就好。”

    张氏的手指头动了动,掠过洛真额角的头发。

    洛真从张氏房间里出来,迎面撞上了来‘探望’的刘维善。刘维善面色不甚好看,蜡黄的脸上挂着发青的眼眶,身形也佝偻了起来。

    洛真一双媚眼汪汪看过去,唤一声“姐夫……”

    刘维善心中本是计量的好好地,任洛真怎么解释都不再信她,如今却被这娇呼一声榨干了心神。

    洛真本就泪眼朦胧,顺带着再次扑进刘维善的怀里“你可安好?听闻你生病了,却碍着姐姐不敢去看望你。那日我已在去往湖心亭的路上,哪知半路跳出个盗贼来,吓得我没再去,你可等了许久?”

    洛真俯在刘维善怀里,故作柔情的‘解释’道,而刘维善一听,顿时就心软了,叹一声“原来如此。”

    洛真则嗅着刘维善身上那作呕却又怪异的味道,皱起了眉。刘维善这才想起了今日来的正题,询问道“母亲今日可还好?”

    洛真闻言泫然欲泣道“母亲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眼见着还不如以前了,饭食也吃不了几口,刚刚才睡着。”

    刘维善眼中一亮,嘴上却安慰道“生死有命,母亲她吉人自有天相,你莫要太焦急了。”

    洛真拭去眼角一滴泪,点了点头。

    两人这便各自回屋去,洛真像是家常叙话般问道“姐夫可与姐姐算过八字合不合?我听闻姐夫的父亲可是个中高人,想必姐夫也略知一二吧?”

    刘维善惭愧的摇了摇头“我对那岐黄之术不感兴趣,自小读书,三纲五常,但耳濡目染也懂些浅显之事。”

    洛真佯作恍然大悟,喃喃道“怪不得……”

    刘维善见只奇怪地问道“怎么了?难道道儿的八字有何不当?”

    洛真连忙摇头,苦笑着“怎么可能,姐姐天生的好命数,姐夫莫要多疑。”

    越是这样掩饰,刘维善便越是起疑心。当年因入赘,只提供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哪有资格去看旁人的?可是这等大事,该是犯了忌讳的,刘维善便心生探查之意。

    洛真施施然行礼告退,转身便勾起了嘴角,若要叫他们二人生不如死,挑拨离间是第一要素。

    刘维善这边与洛真分别,拔了腿便向祠堂而去,那是存放甄家历代人的生辰八字,人文轶事记录之地。平日里自然有人看守,刘维善一个外戚哪能轻易进去。

    白天不让进,那便晚上来。刘维善主意已定,不查明此事,该是睡觉都不踏实。

    夜色渐晚,甄道这些日子照顾刘维善可是操劳的很,如今早早就睡了。刘维善数着时辰,起身去往祠堂,果然见那门口的守卫正困顿乏力,倚着柱子睡得正香。刘维善蹑手蹑脚贴着墙根,还就真进去了祠堂。

    白日里的祠堂还算明亮,晚上却只有几盏烛火照明,略显阴森。刘维善直奔供桌上的族谱而去,就着昏黄的光,看的真真切切。

    甄道的生辰明显是食杀刃全,伤官气盛而官弱,克夫之命!

    刘维善一个趔趄,不甚将蜡油滴在了族谱上,匆忙将甄道那一整页都撕了下来,心情复杂的沿着原路返回了。

    只他不注意看,撕掉的那一页下面,还有一页甄道的命谱,那才是真的。

    洛真捉摸着刘维善从此该对甄道弃如敝屣,毕竟生在信奉岐黄之术的世家,心中总有些信仰。思及此,便痴痴笑了起来。

    次日一早,便听彩儿来报,甄道的院子里热闹起来了。

    刘维善以甄道到现在都无所出为由,要甄道休了他!甄道哪里肯让,可刘维善说的句句在理,倒也无法反驳,只抓着刘维善的大腿哀求着,一时间丫鬟家丁都不敢上前。

    洛真搅了搅碗里的薏仁粥,说了去“别去管它,闹去吧。”

    彩儿越来越猜不透洛真的心思了,只隐约觉得这事或许与自家小姐有关。前些日子洛真便派彩儿出去问询了克夫之命的命格,还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再拿着那张纸出去了一趟,便悠然回来了。倒是做了什么,连彩儿也不知。

    洛真以为张氏探病为名,日日请大夫来,确是在张氏房间过后再带来自己的屋子。一方面是为了治子恒的伤做掩护,一方面还能营造张氏病危的假象。

    子恒的伤口愈合的很快,大夫说再换一次药,便等它自己生新的皮肉就好。洛真点了点头,心中也欣喜起来,唤了彩儿去送大夫出去,自己掀了帘子来与子恒把他的伤势转述。

    子恒转头看向洛真,眼睛已经略微可视模糊的人影,目光却是涣散的。道了句“谢谢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洛真还以为下一句便是以身相许了,连忙打断他“哪里哪里,三年前你也救了我一命,彼此彼此。”

    想到了三年前,便想起他头上那支黑玉冠,不知道是有心人有心而为,还是巧合,可都昭示着眼前这人身份的不平凡。

    洛真轻轻地叹了口气,却被子恒听得一清二楚,皱眉道“甄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为何叹息?”

    洛真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开始觉得人生无趣了些。”

    “哦?”子恒挑眉笑道“我却瞧着小姐府里最近几日该是有趣起来了。”

    子恒的话像是预言一般,接连三天,府里确实连番的热闹起来。且不说刚开始刘维善一反常态的要甄道休了他,后来又悄悄给洛真递些信,写的是缠绵的情话,企图勾搭她。再传出了甄道已经怀孕三个月的消息,而刘维善也熄火了。

    因为甄道,真的怀孕了。

    大夫隔着帕子诊了脉,确定是喜脉无疑,只是胎儿脉象极弱,嘱咐甄道要好好调理。甄道闻言面色羞红的看向刘维善,刘维善也只得讪笑,恭送了大夫离开,再回屋坐在甄道旁边。

    甄道喜极而泣“维善,我有你的孩子了……”

    刘维善确实哭笑不得,心里惧怕着甄道的命格克夫,想着以无所出为名离开她,哪知就查出来怀孕了!难道甄道在骗自己?刘维善此时已经把对洛真的一心全然放到自己的妻子身上来了。

    那顺着脸颊滴落的泪可不是假的,刘维善抱了抱甄道,心里却是疏离至极。

    洛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措手不及,更别提自从甄道怀孕后,也就没再收到刘维善写的情书了。

    正思索着,便看到翩翩白衣自珠帘后踱步而来,子恒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洛真便给他安排了洗浴和新的衣服,喊得自是老实憨厚的家丁帮忙,称是彩儿远方的表哥,路上遇到了山贼。

    如此那家丁也信了,倒是和子恒熟络起来,小心的避着伤口不沾水,还大大咧咧的跟他讨论山贼。顺带着就说起了自己小小姐被山贼掳去,而二公子为了救她而死的事。

    子恒闻言眼中一片忧伤,甚至有些皱眉,脑海里浮现出那模糊的人影。

第三十五章 情不知所起为何

    在甄府藏身养伤的这几天对子恒来说是难得的清净。

    尽管此时的甄府正处在鸡飞狗跳的状态,但在那小小的床榻之上,每日听着甄洛与彩儿闲聊,听着春风吹响窗纸,和空气中丝丝缕缕的香气。

    他没想到那个看似轻松和淡然的身影,不久前才刚刚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数。

    珠帘摇曳,细碎的珠子打在子恒的身上,由那为他洗浴的家丁扶着,来堂前见过洛真。他们这是要演一场初次见面,子恒投奔甄府的戏码。

    洛真却看着那袭白衣出神,子恒的模样没怎么变,身量却是更加高,骨骼看起来也壮实些,脱去了稚气,已然是个男人了。而几日的休养让他的面色也红润不少,纤白的唇也有了血色,那双好看的眼睛仍旧没有神采,倒让洛真心里小小的遗憾。

    “拜见甄小姐。”子恒做了个揖,嘴角挂着笑容道“多谢小姐收留,我愿留在甄府,做个家丁以报答小姐救命之恩。”

    洛真越看越觉得好笑,他若是放到现代去演戏,肯定拿最佳表演奖!洛真挥了挥手“你先好好养伤,待伤好了再做活去。”

    子恒点头称是,那家丁便扶着他去分配给他的房间了。洛真吩咐彩儿跟上去,帮着打扫一下,再置办些新的被褥,彩儿也美滋滋的跟了上去。

    洛真松了口气,拿起面前的茶杯来,轻轻酌饮一口,脑子里便开始继续接下来的事。

    甄道自从怀孕后便开始娇惯起来,吃穿用度均用上乘,还未显型的小腹,却用手轻轻抚着,嘴角挂着得意地笑,而那笑容在见到洛真时则更甚。

    “妹妹,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啊?母亲可还好?”甄道巧笑着,眼中却是挑衅。自从那日听了刘维善所说的话,她便认定洛真是对刘维善存了心思,女人的嫉妒会冲昏头脑,男人的色心也会让人失去理智。比如刘维善,比如现在的甄道。

    洛真心里嘁了一声,嘴上却是乖顺的答应着“听说姐姐有喜了,妹妹自然要来贺喜,母亲的身子越发不好,倒是急坏了我。”

    甄道故作忧愁叹息道“妹妹不必忧心,母亲身子一向硬朗,会挺过去的。”

    洛真点了点头,话题便转移到甄道的肚子上来。“我听大夫说,孩子气息微弱,姐姐可要好生养着才是啊,这时候的胎儿最脆弱了!”

    甄道闻言,脸色顿时紧张起来“三个月……不知道那玩意对孩子有没有影响……”

    洛真不解的问道“什么玩意?”

    甄道回神,尴尬的笑道“私房事罢了,妹妹你还未出阁,不便讲给你听。”

    洛真哦了一声,便不再提,可是隐约总觉得要发觉什么不得了的事。两人又说了会客套话便到了午饭时间,也就分开了。甄道见洛真的人影消失在小院里,脸色顿时就焦急起来,忙喊着春喜去请大夫。

    洛真为这想不通的事纠结了一下午,晚上刘培来把粮铺的账本拿给她看的时候,才从那些事情里抽离出来,对着刘培问好。

    刘培却神色飘忽的说了句“小姐,前些日子放粮时,彻查了各粮铺的账本,发现刘姑爷的账目有些不对。”

    刘培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古怪格式的账本递给洛真看,洛真眼晕,扶着额头道“刘叔,我看不懂这个,你直说便好。”

    刘培点了点头,严肃道“刘姑爷的账目有许多漏洞,虽然找人修补过了,可还是露出些端倪。我斗胆猜测,刘姑爷私自挪用了粮铺大笔的钱财!”

    洛真缓缓地点了点头,所以刘维善起初拉拢刘培阻挠自己,不光是为了夺权,还要掩饰做假账的事?可是他平常的开销仅次于甄俨和甄尧等,哪里会再需要大笔钱财呢?

    洛真抬眼问道“刘叔,这事你看怎么办?”

    刘培愤愤道“做出此等事,定不能轻饶,轻者家法伺候,重者可逐出府门!”

    洛真敛眉道“这件事再缓几天,我自有决断。”刘培闻言便退下了,对他来说,甄洛如今便是和张氏处在同一高度。

    待从书房回了自己房间,便看到彩儿正着急的走来走去,见到自己连忙上前一把抓住“小小姐,你去哪里了?”

    洛真不答反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彩儿拉着洛真进了屋,又把屋门关紧,这才说道“先前三小姐急急忙忙唤了大夫去,不多时竟然流产了!”

    嗯?洛真分明记得上午见到甄道的时候,不是还趾高气昂的么?怎么会忽然就流产?洛真转身拉住彩儿的手“去看看那大夫还在不在,叫他来我这里会话。”

    彩儿闻言便快步向甄道的小院去了,本是冷清的地方,如今接连热闹了许多天。刘维善正俯在床边看着甄道,而甄道泪眼婆娑“孩子……有问题,不能要。”

    刘维善恨恨的捶地,怎会不明白甄道的意思,都是因为那一杆烟,自己败了刘家的家业。入赘甄府,又被迫算计夺权敛财,如今,连自己的孩子都害了!

    “道儿,此事不能说出去,莫要叫旁人发现。”刘维善悲痛道“我等不及了,以前的计划太慢了……我去寻些别的法子,早日成为这甄府的主人!要遍寻名医解了这个东西的瘾,道儿,你能原谅我么?”

    甄道面色如雪,额角全是细密的汗水,她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另一边那大夫在和洛真周旋着不说实情,洛真知道大夫定是收了甄道的银子,这才不好说话。便故意套话道“我听闻有一妇人,三月流产,出来的却是个浑身乌黑的死胎……不知这是为何啊?”

    大夫闻言颤抖了一下,神色顿时不自然了起来,微笑道“自是吃了些有毒的东西,害了腹中胎儿。”

    洛真点了点头,只看大夫的反应便可猜出大半,而那浑身乌黑的死胎不过是她想起现代许多吸烟的女人流产的产物罢了。

    叫彩儿送走了大夫,洛真心中已是将这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起了大概。刘维善和甄道该是染上了大烟,这也是刘维善身上令人作呕味道的由来,因那味道渗入皮肉,不是衣物能遮住的了。至于死胎一事,不得不说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

    想通了这些,洛真便释然了,接下来便是如何折磨他们了。

    灯火忽的一闪,好像有风吹过,那点光亮终于也没了支撑,熄灭了。整个房间陷入一片灰暗,洛真轻唤了声“彩儿,是你么?”

    如今月缺星稀,再没了烛光,洛真一瞬间根本无法看清周围,只觉得未关紧的门倏忽间被推开了,随即便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洛真屏住了呼吸,来者不善,况且也是从明亮到黑暗。洛真在赌那人也不能看清周围,该是凭着呼吸声寻人才对!

    果然,那人似乎撞到了外间的软榻,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金属质感的脆响。也就是这样的响声让洛真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带了刀!

    眼睛渐渐能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丝丝光线,一个壮硕的身影渐渐聚成轮廓,慢慢向洛真移动过来。洛真浑身都在冒着冷汗,却渐渐冷静下来,仔细寻摸着哪里有路可逃……

    忽然自外面冲进来一个长的身影,一脚便将那人踹到了衣柜上,衣柜倒下来正压在那人身上,倾泻而出的衣物将那人搅得挣脱不得。

    而那个长的身影向洛真方向伸出了手“把手给我,快走!”

    仿佛是救命稻草般,洛真扑上去紧紧握住那双温润冰冷的手,然而僵持了太久,洛真腿脚有些麻木,趔趄了几下才随着那人跑出了屋外。

    外面房檐上挂的灯笼也不知何时被人弄灭了,可是就着微弱的月光,洛真惊讶的看着手的主人,却是无关痛痒的问了句“你的眼睛可是好了?”

    那人转过脸来,皱眉道“小声些,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现在整个甄府都不安全!”

    洛真身上的汗水被风一吹,更觉冷的彻骨,她又晚了一步,倒叫刘维善先动了手!而这一次,若不是又子恒,恐怕自己已经难逃一劫了。

    子恒牵着她的手始终未放开,熟练地穿过小路从后门逃出了甄府,也就是这时,洛真才察觉到甄府异乎寻常的安静……

    街道上更是没几个人,摊贩也准备收摊了,提着灯笼吆喝着向家里走去。洛真问“我们跑去哪里?”

    子恒的气息也有些不稳道“报官!”

    洛真点了点头“去找守将司徒大人吧,我与司徒羽有故交,该是会尽全心帮我们!”

    子恒犹豫了一下,点了头。

    洛真这才想起来,子恒正在被袁绍的人追杀,如今她却要带着他自投罗网!思及此,洛真陡然间甩开了子恒的手道“我自己去吧,你快些寻个地方藏起来,别叫他们发现你!”

    子恒笑了一下,重新把洛真的手握在手里“我送你到城门守将那里,否则我不放心。”

第三十六章 一往深而繁华散

    初春的风打在脸上如刀割,洛真却始终记得那晚他的侧脸,和牵着她的手张皇飞奔的姿态。那时候洛真脑海里浮现出一首歌,旋律忘了,歌词却记得真切。

    曾在你温暖手掌,不需要想象,我告别一切孤单流浪。

    又是城南。

    洛真跑的腿有些发软,距离城门不过百步,依稀可见那持着樱枪的卫兵。洛真耳尖,听到身后那大刀划过地面的声音,转身一看,那人追上来了。

    雄赳赳一个结实大汉,刀背偶尔反射出微弱月光,满身的戾气。如果洛真在城南山贼寨子里没有晕倒的话,肯定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就是那个山贼头领。

    子恒也注意到了声响,转头看向那人,手却推了洛真一下,低声道“你快往城门那边跑,我来挡他一下。”

    洛真心急“你的伤还没好!”

    子恒看到洛真眼中的担忧,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出身武将世家,这点小伤不算什么,那人的目标是你,只要你安全了,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洛真点了点头,脚下便开始向城门那边跑,,不多时,身后已然传来了二人交手的声音,洛真很想回头看看,可是子恒说的话还萦绕在耳边,只要自己安全了,那人不会对子恒怎么样的,所以她不能耽搁,只要到了城门……

    长街空巷,深夜无光。

    洛真拖沓着酸软的脚奔向城门,那些守卫凑过来问道“什么人?”

    “我是甄府五小姐甄洛,那边有人要杀我……快去!”洛真扶着眼前守卫的胳膊才堪堪站立,指着她来的方向。守卫也觉出其中紧张氛围,连忙派了一队兵向着洛真的来路赶去。

    洛真这才松了口气,拉着那个守卫的头领道“我与司徒羽是故交,派人去请他,提我的名字就好!”

    守卫头领愣了一下,却也不疑的照做了。他早便听说了司徒大人与甄府二公子相交甚欢,只是月余前为了救被山贼掳走的甄洛,甄二公子身亡了。而甄洛又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守卫不用确认她的身份,单是看她的脸就知道了。

    不知等了多久,洛真的气息已经平顺,那队守卫已经回来了,报告说没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但是路上有一大片血迹!

    血迹,洛真的心咯噔一下,他……子恒……不可能!洛真上前揪住那人的衣服,立眼问道“什么人都没有么?就是……尸体也没有么?”

    那守卫显然不知道眼前女子的身份,不耐烦的把她推到在一旁,道一声“没有没有!不知道你是不是闲的无事,拿我们寻乐子!”

    “把他拖下去,军法杖责十大板!”

    司徒羽厉声说着,一边从马上跃下,将洛真从地上扶起来“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在这里?”

    而那个守卫则呆愣愣的被其他人拖走了,至板子落在身上都不知道究竟为何?

    洛真将手搭在司徒羽的臂弯里,寻求一个支撑,转而开口“甄府出了些乱子,有人追杀我。你带些人助我回去平息内乱,再派人沿着我来的路搜索,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子……有个家丁为了送我到城门,与那贼人打斗起来,二人如今都消失了。”

    司徒羽闻言蹙起了眉,迅速安排下去,一队人去城中四处寻人,而大部分则随着司徒羽和洛真一起赶回了甄府。

    路上洛真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讲给了司徒羽听,司徒羽一阵痛心疾首道“维善怎么是这种人?我与他相识五年之久……如今却要亲手将他拿下!”

    洛真冷冷道“我与甄道确是亲姊妹,朝夕相处十几年,又如何?”

    司徒羽闻言不语,只来到甄府门前,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大门。身后的卫兵则高举着火把冲了进去,将偌大的甄府照的通明。然而这诡异的安静让洛真眉心紧锁,她快步向张氏的卧房赶去,司徒羽也紧随其后,卫兵们陆续散开,去往各处搜索。

    张氏的卧房里一片狼藉,床上也没了人,宝儿瘫倒在一旁,昏迷不醒。

    “是**。”司徒羽嗅了嗅,继续道“时间还不长,看来人也没走远。”

    洛真闻言后背沁出冷汗,刘维善把张氏带走了,便说明张氏还没有死。而他肯定有什么还没得到,他要什么呢?

    库房钥匙!

    “去找刘管家,钥匙在他手里!”洛真只说了这一句,司徒羽便懂了,带着卫兵随洛真向刘培的院子里赶去。路上有人来报,全府的家丁和丫鬟都被人迷晕了,倒在院落和各自的房间里,倒没出人命。

    洛真心里默默念着,希望刘培能多拖一点时间。刘维善在张氏的房间寻钥匙不得,定是拿张氏威胁刘培去了。而刘培定然会把钥匙给他,只是钥匙到了刘维善的手里,张氏和刘培的性命还能保住么?

    刘培的院子里更是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满地的杂乱中,刘培倒在门边,后背一片血迹斑斑,而张氏倒在他身侧,嘶吼着发出一些零碎的只言片语。

    洛真眼中一片血红,扑过去将张氏扶起,仔细查看发现没有伤口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再去看倒在门边的刘培,背上的血肉已经翻卷了出来,露出狰狞的伤口。

    洛真轻轻摇晃刘培的肩膀“刘叔!”

    刘培也还算清醒,说了句“三小姐和刘姑爷卷了库房里的财物跑了……快去追!”

    洛真转眼看了司徒羽一眼,司徒羽便明白了,吩咐下去追捕刘维善和甄道。洛真则负责留在甄府,处理狼藉的一切后续。

    彩儿是在送了大夫出门后回到洛真的卧室,却不见甄洛的人影,这才发现整个甄府的异常,以为洛真去了张氏那里,这便急忙赶去,却正好目睹了刘维善和甄道在张氏房间里翻箱倒柜。随即拖着半身不遂的张氏去了刘培的院子,彩儿胆小,却还是跟了上去。

    刘维善知道刘培的软肋,这便拿张氏要挟她,刘培确实老奸巨猾,消磨时间拖住刘维善更是正确的抉择。

    奈何刘维善也是铁了心肠,拿起把刀就要砍张氏的手“刘管家,我数十个数就砍一根手指,到最后,就砍了她的脑袋,你若再不说库房钥匙在哪,那我可就刀下无情了。”

    刘培只耗了九数,终是抵不过“在我书架第三层锦盒底。”

    甄道闻言便一手捂着肚子,向着书架走去,不多时便拿到了钥匙。

    二人一对眼神,便要对着张氏和刘培下杀手。彩儿躲在后面惊呼一声“小小姐,你怎么回来了?袁公子也来了!”

    这番话自然是说给刘维善和甄道听得,黑灯瞎火,他们也判断不了彩儿在哪里说话,而她说的是否又是实情。

    甄道扯着刘维善的袖子“快去库房搬银子,马车等在外面呢,甄洛一时半会也过不来!”

    刘维善点了点头,手上却给了刘培一刀“这老头毁了我的计划,害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不给他一刀我不甘心!”

    刘培应声倒地,扑在张氏身旁,要护住她的姿势。见刘维善和甄道没了影,彩儿才窜出来扶住刘培,刘培却推她,有气无力道“去跟上他们,看他们去哪边……报官!”

    彩儿诺诺的点头,这便跟了上去,见着他们的马车装了些贵重的东西便向西行了,也同时听到了司徒羽带来的卫兵的声响,这便反身回府,给卫兵们指了方向,在张氏卧房里看到了血红眼睛的洛真。

    “小姐,夫人没事,刘叔的伤也不严重,你放心吧!”彩儿也默默守在一边。

    洛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恼怒和惴惴不安。

    因为那人现在生死未卜么?

    司徒羽吩咐安置好了府中昏迷的众人便扬鞭策马向刘维善追去,他一定要亲手抓住他,问他是如何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哪来的初始那股英气了?

    刘维善则咬着牙驱车向城外飞奔,洛真没死?那个山贼头目失手了?还记得当初司徒羽率兵围剿山贼,只逃出了他一个,刘维善联系到了他,为了不时之需便好生收买,这才用在今日,没想到居然没成功!

    那便快些逃命吧!甄道小产不过几个时辰,如此颠簸的马车让她下体涌出片片血迹,可是不能停。停就是死路一条,甄道咬紧了牙,口中还在催促“快点,城西的守卫我收买好了,悄悄放我们出城不成问题!”

    距离城门不过几百米,刘维善扬起鞭子抽在马匹上“驾!”

    司徒羽单枪匹马追的极快,已经与刘维善的马车不过五十米,更是加紧追赶,再一个飞身稳稳地落在刘维善的马车上!

    甄道大惊“车顶有人!”

    刘维善转眼一看,不是怒气腾腾的司徒羽还是谁?

    “司徒贤弟!念在往日的情分,你何不放我一马!”

    司徒羽苦笑着,一抢戳进刘维善的肩膀“教你如何做人,才是真正的放你一马!”

    洛真站在庭中,无月,无光。

    一袭白衣不知从何降临,来到她身旁。感觉到身后的气息,洛真猛然一惊,转身微微笑着,眼角却要沁出了泪水。

    “你没死,真好。”

第三十七章 云霭闭月雾羞花

    刘维善被抓回来得时候甚是狼狈,肩头还涓涓的流着血,而俯在他身边的甄道更是紧闭双眼,额头满布汗水,眼睛却是狠狠的盯着洛真。

    洛真却对那恶毒的眼神毫不在意,轻飘飘问一句“司徒大人,这二人交我处置可好?”

    司徒羽在旁冷冷道“甄小姐没有报官,自行处置了,官府的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洛真点了点头,便请司徒羽上座,二人客客气气的端坐在正堂,商量的却是如何处理这堂下二人。

    “彩儿,去看看刘姑爷带走我甄府什么东西了?”

    洛真指着那被追回来的两个大箱子说着,她只是一时兴起想知道偌大个甄府库房,刘维善挑的是什么?彩儿知道洛真的心思,轻笑了一声便走到一旁打开了两个红木箱子,露出里面的物什来。

    洛真眯起眼睛一瞧,愣了一下。司徒羽也微微怔住,而举着火把的卫兵却是个个目露金光,恨不得立刻将那两个箱子据为己有。

    怪不得看这箱子这么熟悉呢,原来就是袁熙送来的彩礼!一株半人高的红珊瑚和婴儿形状的人参。那颗闪闪发亮的大钻石,洛真却是放在自己房间里,捉摸着穿越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带回去呢。

    洛真定了定神看向刘维善“姐夫你可真是贪心哪!”话语间却是**裸的嘲笑。

    刘维善憋着一口闷气,捂着流血的肩膀道“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早就不该被你的外表蒙骗,你的心可是世上最毒之物!”

    刘维善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甄道,神色变了变,顿了顿说道“只是甄洛,道儿好歹是你的姐姐,我要杀要剐随便你,你能否放她一条生路呢?”

    甄道闻言终是忍不住痛哭,嘤咛出声,紧紧握住刘维善的手。

    洛真故作受伤道“姐夫,你这么爱姐姐么?你忘了祠堂族谱里,姐姐的八字是如何的凶厉了?”

    刘维善嘁了一声道“就算道儿的八字克夫,我也……”话音一转,刘维善似乎恍然大悟,颤抖着手指着洛真道“你,你怎么知道!原来……都是你安排的……!”

    甄道不知道刘维善和洛真说的是什么,却是能听出来刘维善话里的意思,单凭着恨意便想要把洛真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剜下来似的!

    洛真却是扬着淡淡的笑容看向甄道“姐姐,我还没和你说吧,姐夫他还想非礼我呢!他还说你半点不及我,后悔娶了你呢!”

    甄道身躯一震,顿时仰头看向刘维善,刘维善却有口难言,洛真前半句确实属实,可这后半句,分明不是刘维善说的话!只是这一犹豫,落在甄道眼里却是默认!

    甄道淡淡的收回了搭在刘维善身上的手,顿时坐的笔直,只是头却低低的,不知道是不是混着夜色藏起来眼中满含的热泪。

    “甄洛,我输了,不是输给你,是输给我自己。”

    说完甄道便从发髻上拔下一直翠玉簪子,迅速插进自己的心脏里面。速度快的连刘维善都来不及阻止!只看着那具破败的身体渐渐倒下去,大片暗红的血迹流到光与黑暗的边界里,华光异彩。

    甄道轻轻抚摸着手里的翠玉簪,那一头已经深深地插进心脏里面了,她却含笑看着刘维善,呢喃道“维善……你还记得么……这只簪子……”

    一只沾满血迹的手垂到地上,刘维善终于忍不住嚎啕起来。

    “我记得!道儿,那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在约你去明月楼的第一天,耗尽我最后的私财,因我已有把握入赘甄家,道儿……”刘维善揽着甄道的尸身,转眼看向洛真道“你究竟还要如何折磨我?”

    洛真笑的凉凉的“当然还不够,姐姐死的倒是痛快,那她应该还的,你便都受了吧!”

    司徒羽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声开口“甄小姐,无论怎样,刘兄与我还有甄俨都是故友,还是……”

    洛真一记冷眼扫过去,震得司徒羽未完的话都憋了回去,他听到洛真一字一句的说道“故友?呵呵……司徒大人,你的故友会谋财害命?会买凶杀人,还会间接杀了自己的故友?”

    司徒羽大惊,谋财害命,买凶杀人都好理解,只是他杀了谁?

    洛真冷笑着解释道“他和林夫人不过是一丘之貉!我二哥的死,也有他的图谋!”

    司徒羽闻言看向刘维善,而刘维善眼中的闪躲已经充分说明洛真所言非虚。司徒羽瞬间暴怒,大喝一声便要拿剑向刘维善砍去,却被洛真拦了下来。

    “司徒大人住手!说了由我处置,便莫要脏了您的手。”洛真眼中一片玩味,很明显还有好戏。

    司徒羽冷哼一声,收了剑,眼神却是锋利的看向刘维善,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洛真徐徐说着“听说姐夫最爱那一杆烟了,害的姐姐肚子里生来就是死胎,倒让我解气不少。不过我心里的恨哪能这么轻易就解开呢?那便重金买来最贵的大烟,日夜给姐夫享受着,算作我体贴姐夫了吧!”

    刘维善常年吸大烟,哪能不知道量多了的后果,只是洛真提及她未出世的孩子,搅得他心神难定,紧紧搂着甄道渐渐发凉的尸身,恨意深深的问一句“你就不怕我等变成怨魂来找你索命么?”

    洛真笑的坦然“我只怕你变成鬼魂不敢来寻我,若是来了,我定叫你连鬼魂都寸寸撕裂,永世不得超生!”

    一阵风忽的吹过,满园的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寒毛根根竖起,不止是因那凉风还是洛真满腔的凉意。

    刘维善这便被人拖下去绑在了柴房,司徒羽起身准备告辞,这才发现洛真身后站的那个白白净净的男人。起先没注意到是因为光晕不及他身上,如今近些便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气势,显然已经有所收敛却仍是霸气无虞。

    司徒羽不禁多看了几眼,然那人始终低头颔首,不得见真容,只是在满堂的人都对洛真心生惧意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是柔和的看着洛真,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洛真注意到司徒羽的凝视,思及子恒的身份略微有些紧张,急忙说些场面话转移司徒羽的注意力,一直送到府门口,这才放下心来。

    府里的家丁和丫鬟都中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洛真和彩儿看望了刘培后又去照看了张氏,而子恒则将柴房里的刘维善多捆了几圈,以防万一。

    忙完这些天已经蒙蒙亮,洛真看着白衣纤尘的子恒皱眉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能看见的?”

    子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像个天真的孩子“不过几个时辰而已,我还在暗自庆幸,幸好我看见了那个贼人向着你的小院而去,这才把你救了下来。”

    洛真仍是起疑“那贼人呢?”

    子恒摆了摆手“杀了。”

    洛真似乎还想问什么,终是叹了口气,紧张的情绪瞬间瓦解,显得疲惫不堪,望向子恒的眼中也渐渐温柔起来“你受伤了么?”

    洛真轻轻靠在椅背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却还要故作坚强。一袭锦衣华服流光溢彩不及她半分姿色。面容慵懒略显苍白,却就着淡淡的月光朦胧了出尘的五官,那双眼睛却拨开云雾,闪亮的看着子恒。

    尽管早就预想到洛真的美丽,慌乱之中也曾多窥几眼,片刻失神,如今那人端正的坐在自己眼前,任谁也再移不开视线。

    那是子恒这一生见过最美的画面,美人如花隔云端。

    即使所有人觉她狠厉无情,只在他的眼里,那是谁都比不上的光华。他悠然的摇了摇头,心中却渐渐坚定了一个想法,若是自己能活着回去……

    洛真整整睡到了正午,听彩儿说着刘培和张氏的情况,才放下心来又小憩了一会才起床梳妆。刘维善按照洛真吩咐的,将那重金买来的大烟顿顿给他吸着,却是连饭和水都不用。几日下来,直教他面色蜡黄却神采奕奕,舒爽无比。再半月余,则全身溃烂,流出黑色的浓水,腐臭无比。

    负责折磨他的家丁都呕吐不已了,洛真才点了头答应给他个痛快。

    刘维善用仅剩的神智请求洛真,舌头也生了脓疮,话语说得不利索“把我和道儿埋在一起……”

    洛真笑的嫣然“好啊,姐姐在城西的乱葬岗中等你呢。”

    乱葬岗!刘维善长出一口气,眼睛瞪得浑圆,再没了生气。洛真转身翩然的走了,所有害她的,伤她的,如今全数还回来了。洛真扬起了嘴角“去,接少夫人和小少爷回府。”

    风和日丽。

    立春那天,方玉如和小仕铭回府,只风闻了些甄府的情况,如今亲耳听洛真云淡风轻的说着,却是另一回事。小仕铭一个月不见倒是越发的胖了起来,咿呀着喊了句‘洛儿’。让洛真眼睛红了许久。

    还好一切都过去了,偌大的甄府,如今零星剩了几个人。

    沧海桑田,几番日月壶中留,不及思人鬓上霜。

第三十八章 月隐星稀鹊南飞(有图)

    <图片1>  (大家仔细看一下图,主要看曹操,袁绍,袁术,公孙瓒的位置就好了。)

    袁府。

    袁绍紧锁着眉看着面前那张羊皮地图,自董卓死后,群雄并立,其中最得势的当属大肆发展的曹操和根深蒂固的袁术袁绍。

    而曹操处在二人势力包围之中,若想打破僵局,则必有一战。

    只是如今曹操仍对袁绍的实力颇为忌惮,尚未主动挑衅,甚至还有讨好之态,主动将大将军的虚衔让给了袁绍。恰逢曹操兖州内乱,据闻吕布

    袁绍叹了口气“先发制人还是养精蓄锐?”

    一人靠近前来,轩眉眯眼道“自然是先发制人,我们兵精粮足,正好可打他个措手不及!”

    说话这人是袁熙的小儿子,不过十几岁却也大大小小参加了些战役,颇得袁绍偏爱,但若论军事才能却是莽撞了些。

    “不可!”另一人也向前迈了两步,徐徐说道“曹操镇压黄巾军有功,又讨伐董卓为天下人钦佩,我们却师出无名,难得人心啊!”

    这便是袁绍的大儿子袁谭,生的孔武有力,一副莽夫模样却瞻前顾后,性格怯懦。

    袁绍闻言不语,只看着那个悠然看着地图不说话的袁熙,问道“显奕,你怎么看?”

    袁熙淡淡说道“打。”

    袁尚闻言立刻欣喜道“没想到二哥和我不谋而合!”袁谭则一副惊恐的模样连连摆手“万万不可啊!且不说兖州内乱是真有其事还是曹操欲引蛇出洞,我们都……”

    袁绍听得烦了,一挥手打断了袁谭的话,眼睛却是略有所思的盯着袁熙问道“打谁?”

    袁熙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游走,到了幽州则停了下来。

    “公孙瓒。”

    袁尚和袁谭不解的看着袁熙,而袁绍紧皱的眉头却渐渐放松,眼中一片赞赏之意。

    袁熙没看到这三人的表情,而是自顾自的分析道“公孙瓒连败于我军,应是士气大减,此乃天时。幽州面积广袤,位于北上之地,我们若不解决这个隐患,很有可能腹背受敌。相反,若我们能拿下幽州,那便可高枕无忧,此乃地利。且公孙瓒杀了刘虞自立,如此,我们也师出有名,此乃人和……”

    袁绍轻轻地点了点头,念着“天时……地利……人和……好!显奕,那接下来你随我前去攻打公孙瓒,显思(袁谭)、显甫(袁尚),你们留守冀州,坐镇邺城!”

    袁熙双手作揖低至胸前,为难道“不知父亲可否带大哥三弟前去幽州,留我驻守邺城?”

    袁绍略有不悦“为何?”

    袁熙低眉笑了笑,笑的众人一阵莫名其妙。闻听他说“我才疏学浅,纸上谈兵尔尔,若论实战自然不如大哥和三弟。”

    袁谭和袁尚闻言面色愉悦起来,不得不说袁熙说的话对他们来说很受用,所以尽管他们二人明争暗斗,各自仍然对袁熙和善以待。

    袁绍不多言,便同意了袁熙的说法。可是身为父亲他又如何看不出袁熙正在藏起锋芒?却越来越难捉摸这个儿子的心理,也罢,留他驻守更放心些。袁绍便让他们都各自准备去了。

    战局诡谲,然大能者先知而后制。

    袁熙甘愿做了这帷幕之刃,敛起一身锋芒,不止为博红颜一笑,却也是更应了他寡淡的性子。

    与袁熙指点江山相比,洛真的生活便随意了许多,无非是和彩儿说些县里有趣的事,教小仕铭说话,再不就是看着子恒在院子里耍剑法。

    中国古代的武功传承至今便只剩了个好看的空架子,子恒那一柄软剑耍的更不知好看了多少倍,刺,挑,折,旋,看似轻柔,却招招散发着杀气。彩儿看的呆了,洛真却是意料之中的样子。

    夏侯一族,本就是武将世家。

    方玉如初见子恒的时候还诧异道“这么好看的公子,怎生了个家丁命”

    彩儿偷笑不语,子恒却是点了点头道“人世多舛罢了。”方玉如顿觉此人神秘莫测,只她是极为信任洛真的,也就不再多言。

    张氏还是老样子,而管家刘培要卧床休养些时日,方玉如便独身掌握起甄府的大权。商户之女,做事颇为潇洒,府里的人见过了洛真的手段,如今对方玉如也是心服口服,上下一片其乐融融。

    直到袁熙一封书信至,言说几日后来看望洛真。

    原来袁熙早派了眼线留在无极县注意甄府的变动,而关于甄洛和刘维善一事,他也是刚刚才从留守在无极县的人那里得知。奈何袁绍排兵布将,不日出征,要安排的事实在众多,于是书信先至,人则后到。

    洛真捏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心里五味杂陈。他对她极好,洛真心里全然明白,只是洛真觉得苦涩的是,自己的心没有为他起丝毫涟漪,仍旧平静如深海。

    彩儿远看不得,便问道“小小姐,袁公子信里说的什么啊?”

    洛真笑了笑,却看似牵强。将信递给彩儿道“他约莫过几天便来无极,闻说袁大将军要征讨幽州,于是准备在起兵前主持婚事,迎我过门……”

    彩儿顿时眉开眼笑,妥帖的收起了信“我这便跟夫人,少夫人说去!”

    见着彩儿的衣角消失在庭院里,洛真深呼口气,倚在了栏杆上。衣襟间的帕子却被风吹走,落在檐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里。而那只手仿佛有些颤抖,不知怎样的情绪。

    当天下午,无极县的百姓们津津乐道着兖州被曹操重新夺回了,赶走了吕布和陈宫。

    子恒也是在这个消息传到甄府的时候告辞的,洛真心里早就预料了他的身份,如今曹操解决了内乱,子恒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

    似乎就没什么理由再留下了。

    洛真问“你要去哪里?”

    子恒答“许都。”

    洛真想了想说道“那里往来行人盘查的紧,我送你走吧,我父亲的官印还在,经过各个关口时总是方便些。”

    子恒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彩儿在一旁插不上话,却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怪怪的。

    洛真计算过,行车路上通顺的话,不出三天就能到许都,便多拿了些散碎银子,挑了几个壮实的家丁一起上路了。走之前没忘留下口信给袁熙,就说是出游去了,若是回的晚了,叫他稍等几天。

    四辆马车便向着许都去了,彩儿倒真像出游一般,四处看着,欢声笑语。倒是洛真和子恒沉默了许多,偶尔的眼神交汇,也连忙望向别处。

    甄逸的官印确实可以通行无阻,第二天正午时,便到了许都。

    子恒说“小姐到此留步就好,子恒余生定铭记小姐恩情,此生若不得报,来生再偿。”

    洛真也回礼道“公子严重了。”

    两人对视着不说话,一路上不敢有任何的眼神交汇,如今要临别了,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

    子恒的眸中星彩点点,须臾,他说“小姐可愿去我府中坐坐?”

    洛真略微惊讶了一下,点了头“好,如此便打扰了。”

    彩儿在一旁看的更是莫名其妙了,这两个人从前些天开始就不对劲!

    本以为子恒说的府邸是夏侯府,没想到他却带她来到了一个门匾都没有的独立小院,看似普通的门面,一推门便可窥其中乾坤。

    面积虽不及甄府大,却是处处精致,雕梁画栋,假山流水,中心湖和凉亭也是独特雅致。府里的家丁和丫鬟见到子恒回来了,面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激动,却仍是尊卑有序,不敢上前。

    直到一个和刘培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从正堂迎上来,道一句“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还以为……”

    子恒笑着安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去给我身后这位小姐准备客房休息,你随我来书房叙话。”

    洛真和彩儿便随着下人去往客房,但洛真却觉得这里的下人明显不同,似乎并不真是普通的下人。眼前的丫鬟脚步稳健,身轻如燕,眼神也不似彩儿这般怯懦,反而目光如炬,也不怕人。

    难道武将世家的丫鬟都与别处不同么?洛真不禁有些起疑。

    车马劳顿,洛真与彩儿在丫鬟的安排下,舒适的睡了一觉。闻着枕间淡淡的兰花香,洛真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场血色的相遇里,他袖间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可惜直到傍晚里洛真睡足了,也没弄懂,自己为什么答应留下来,而他为什么挽留自己?

    彩儿醒的比洛真早,与候在门口的丫鬟聊着天,见洛真醒来笑嘻嘻道“小小姐,公子的父亲准备了晚宴要请我们去呢。”

    洛真没来由的右眼皮跳了两下,心里隐约有些反感,却已经走到了不得不答应的境地。

    从细软里寻了件颜色艳丽的裙裾,没带什么头饰,彩儿便给洛真梳了个简单的编织发髻,显得端庄又别致。

    随着丫鬟引路步至正堂的时候,洛真看见了正堂前的牌匾,上书‘千阙阁’三字,心下喃喃道,原来这座宅子名唤‘千阙’,倒让洛真想起了千千阙歌……

    堂中灯火通明,菜品已然上齐,静待佳人至。

第三十九章 鸿门旖旎断肠崖

    千阙阁,书房。

    “公子。”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面色喜悦,微弓着腰说“此次叛乱中,吕布与陈宫逃窜,其余人等斩杀暴尸城门,算是报了少主狼狈之仇。”

    子恒眼中一片狠厉,当时没有察觉到陈宫和吕布的反叛之意,若不是绝影的速度胜了赤兔,恐怕自己也逃不掉了,只可惜了那匹好马!

    “父亲现在如何?”

    管家闻言腰又弯了一度道“主公英勇,此时该是在府中休养,那吕布独自一人逃走,美艳的小妾貂蝉被主公收了……”说到这里,管家都有些不好意思,但奈何曹操偏就是这种人。

    子恒却皱眉道“貂蝉不是一般女流之辈,恐怕有诈!父亲该好生提防才是。”

    “我儿深得我心!哈哈哈!”书房的门忽的被推开,一个人迈着阔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带刀侍卫,守在门口。

    此人长眉入鬓,须冉整齐,一对剑目不怒自威。头戴金冠,身着蓝色长袍,一手端在胸前,嘴角微微上扬。

    管家大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知主公深夜造访,未及远迎,请主公恕罪!”子恒则悠然行礼“见过父亲,孩儿多日与父亲失去联络,让您担忧了。”

    低眉顺眼间,嘴角扬起莫名的弧度,似乎早就知道曹操在书房门前久立了。

    曹操挥了挥手让管家退下,这便上前来扶起子恒关怀的问了句“你可有受伤?”

    子恒无所谓道“吕布一箭险些伤及我的心脏,好在遇到了一位女子,救了我的性命。”言谈间子恒的眼中微微闪亮,曹操怎会不知其意,道了声“好好,那便是我儿的救命恩人,若未许人家,为父便做主迎她进门做你的妾室,如何?”

    子恒本想说,甄洛是袁绍未过门的儿媳妇,但就目前的形式来说,若是这话说出口,不知道曹操会有怎样的作为,多生事端。

    略微思索道“那位女子尚未出阁,但是不知是否对我有意,且子恒心中以大业为重,还未有心思念及儿女私情。”

    曹操闻言更加赞赏子恒,又听说那女子现在在千阙阁歇息,便安排了晚宴要郑重酬谢她。然后便和子恒说起这次叛乱,及后续之事,父子间看似亲密。

    这千阙阁是子恒自己在外居住的别院,极少有人知道,也算是曹操爱子心切,才在刚得到消息便赶来探望。子恒面上感动,心中却冷笑,一向最得曹操宠爱的大哥曹昂死了,所以曹操才开始将重心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晚风摇曳,曹操和子恒已经落座,洛真却迟迟未现身。子恒觉得有些不妥道“父亲,你这样的身份见她一个民女,是否不妥当?”

    曹操却满不在乎的说到“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为父自当亲自感谢!”

    这句话曹操说的极为自然,看在子恒眼里却是另一幅面孔,他分明是想要穷尽一切表现他对自己的重视,无非是要感动自己罢了。若是几年前,自己该是痛哭流涕了吧。子恒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是无波无澜。

    话音刚落,便有一盏灯笼先出现在堂前,继而是那娉婷婀娜的的身影。

    洛真这些年的礼仪学的很精,出身官宦世家自然比起旁人更加注重,所以一举一动看在子恒和曹操眼里都颇为得宜,倒叫曹操有些惊讶,本以为真是个寻常的民女,只见着身姿便觉非凡。

    待洛真行至堂前,抬起脸来,曹操更是屏住了呼吸。

    早便听闻王允义女貂蝉,美的月亮不敢与之比容,人称闭月之资。曹操已然不久前才被貂蝉惊艳到,暗赞道惊为天人,恐无人与之相比。哪知如今就又见到了一位,半点不输于貂蝉,而更添少女独有的娇羞之态。

    “小女子甄洛,贪睡起的完了,请夏侯大人宽恕。”洛真悠然行礼。

    曹操闻听‘夏侯大人’四个字才清醒过来,望向子恒,见子恒点了点头便知道他隐藏了身份,也不戳破,便接下了话道“甄小姐是客,又是我儿的恩人,自然得此礼遇,且入座去吧,不必拘谨。”

    曹操笑得和蔼,眼中的贪恋之色也被那可掬的笑容掩饰的好好地。洛真当他是个慈祥的大叔,见子恒如此,想必他的父亲也该是个好人。便放松下来,径自入席,与子恒对面而坐,曹操居主位。

    子恒换了件白色长衫,许是还没休息,眉间略有些疲惫之态。旁人看不见,此时他的拳头紧握,眼中也一片凛冽。他怎么看不出曹操的眼色,写尽垂涎,而甄洛却没有意识到,反而和曹操相谈甚欢!

    “不知甄小姐家居何处?可许配了人家?”几番觥筹交错,曹操便开门见山的问了。

    洛真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看子恒,偏巧看到了子恒无波无澜的神色,心中暗暗叹了口语气,低眉道“家居邺城无极县,父亲已故,母亲一人持家,也许了人家。”

    洛真如此答着自然不成问题,可是怕的就是曹操再问究竟许配何人?虽然洛真还当面前这人是夏侯一族,也知与袁绍水火不容,顿时就紧张起来。

    曹操面色一暗,却没再问,自顾自吃起酒来。

    洛真不由得松了口气,与之同样放松的还有子恒,曹操问话的时候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如今也算安然落到了胸腔里。只是听到洛真亲口承认她已经有了婚约,子恒的心不免一阵紧缩,微微疼了起来。

    洛真也刚好对上那一道满含着不甘与苦涩的目光,只一眼,子恒便躲开了,拿起面前的酒樽,一饮而尽。洛真木讷的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说什么好。

    曹操略有些醉意,又唤厨房做了个汤解酒,子恒本意便是醉一场,便没有喝汤。若是他掀开那汤盅看一眼,恐怕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那是一碗鹿鞭汤。

    晚宴就这样结束了,曹操许诺了百两纹银随车送至甄家,洛真本想拒绝,但隐约觉得不想过多牵扯,干脆收下了。

    归程定在第二天,因洛真谈及张氏重病,曹操也不好挽留,但见这女子确实对子恒没有半分情意,曹操心里却是暗喜的,早便隐约做了个决定。

    月朗星稀,彩儿在外室睡得昏沉。

    洛真略饮了几杯,此时不免有些燥热的睡不着,忽的就听见外室的门开了,还以为是彩儿要去解手,也就没管。

    直到有人摸索着爬上她的床,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

    洛真惊醒,然那人已经着手扯她的衣服,洛真穿的单薄,怎经得拉扯,没几下便暴露无遗。洛真的挣扎在那人绝对的力量之下完全没什么效果,此时受尽屈辱却连声响都发不出来,只感觉到那人粗糙的大手磨砂着自己的肌肤,渐渐向那隐秘处探去。

    洛真能嗅到这人身上散发的酒气,和令人作呕的气味,甚至能听到他厚重的喘息声……隐约的光影里也能看清这人的轮廓,洛真心中一惊,他是……子恒的父亲?

    真的要被人毁了清白么?洛真心里是绝望的,但是她不是古代妇女那般迂腐,失了贞洁要自杀明志。只要自己还活着,上天下海要把这人碎尸万段!

    洛真顿时变得杀气腾腾,感觉到身下这人的冷静,曹操一瞬间发愣,难道是没力气了,所以连挣扎都不挣扎了?如此一想又欣喜若狂,动作便更加粗暴起来。

    忽的脑后一阵剧痛,曹操在昏倒之前清晰地看到了洛真眼里瞬间溢出的泪水。

    子恒酒后无眠,干脆在凉亭里静坐,心中却慌乱着,为那种不知名的恐慌感,子恒开始思索。直到思及曹操昔日的行径,子恒即刻起身向洛真的房间冲去。

    当年张绣投降,曹操好生安抚,委以重任。偏偏曹操看上了一个美艳的妇人,百思不得,便霸王硬上弓,将那美妇占为己有。本是小事一桩,任谁都知道曹操的色心,哪会在意。偏这美妇哪是寻常人?正是张绣已故哥哥的守寡妻子!

    如今曹操嫖了自己的嫂嫂,张绣哪能再忍,暗中反叛杀曹操个措手不及,正是借着绝影才逃出生天,而为其断后的大儿子曹昂则死在了张绣手里。

    曹操恼羞怒极,压下此事,故外界同传的说法则是张绣诈降,反数落张绣的不义!

    子恒越是心急,却踉踉跄跄,在凉亭也喝了几樽,如今酒劲上头,路都有些模糊。到了洛真房里,正看到曹操欺压在洛真身上,干脆快步冲过去一个手刀劈在曹操脑后,而酒醉气盛的曹操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直直的倒在了一旁。

    洛真强忍着的泪水开始无声的滴落下来,她局促的扯着自己身前几块碎布想要遮掩裸露的身体,子恒则卷起床侧的软被将洛真包了起来,又一把抱住大步走了出去。

    月光柔和的搭在子恒的脸上,泪眼朦胧中,洛真轻轻伸出手揉散了子恒紧锁的眉。

    “子恒,我……没事,你的父亲……。”

    子恒低头看了一眼,眸中深沉,看的洛真闭嘴不言,生怕打扰了这一刻的氛围。

    子恒的脚步渐渐稳健,许是酒意渐退,转过长廊将洛真抱到自己的房中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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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嫡女谋介绍:
她从两千年后来,带着远超古人的见识和智慧。 东汉末年,天下动荡。 她只想兢兢业业保住自己的小命,却总有旁人来招惹她。 干脆与你们斗一斗! 斗庶姐,改她八字,拆她姻缘。 斗后母,丢进无极军营万人骑。 斗正妻,横尸乱葬岗不得善终。 她本以为自己这便能过安稳日子,丈夫却身死沙场,再没了归期。 忽有一人踏花而来,不计她人妇身份,将她桎梏在自己身边,给她无上宠爱。 她却枕下藏刀,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三国嫡女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嫡女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嫡女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