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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就讨厌     巫启txt下载     巫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龙的传人

    抛江石其实就是刚开采下来的石头,不做任何处理,这种石头由于不规则的形状,抛在堤坝根部,可以很有效的抵挡水流的直接冲击,保护堤防。

    另外,这东西在发大水的时候,更是被广泛利用,现在长江里就游曳着许多艘装满抛江石的船待命,哪里有险情就往哪里运。

    通话还没结束,堤坝上传来了连片的惊呼声,豁口的水流太急,那几艘卡车竟然被冲击地向圩区内移动,眼看战士们拼了命刚打好的底子,就要被冲开了。

    指挥官眼珠子都红了,扫视一圈惊慌无助的老百姓,最后目光落在了那艘运送原木的水泥船上。木材现在已经被运上了堤坝,空船靠在岸边,船老大满脸惊恐。

    倾盆大雨浇在指挥官的脑门上,淋得他睁不开眼,鼻子不通气,只能张大着嘴巴呼吸。突然,他面色一狞,大声咆哮,“给我把船开过来!堵上去!”

    “老董,你不能这么干,那是人家的私船!”陪在旁边的指导员被他喊傻了。

    指挥官老董眼珠都瞪圆了,指着万春圩对指导员大吼:“那里可是几万老百姓,十万亩良田,上万户人家,说不定还有人没来得及撤走,人命关天,现在别跟我谈这些!”

    “可是……”指导员为之语塞。

    指挥官老董已经疯魔了,他用变调的嗓门挥手厉声大喝:“国家养咱们这些军人是干什么吃的?大难临头,别说是船,就是用人,也得给我把豁口堵上,我老董第一个!”

    说完,指挥官一把扔掉帽子,推开指导员,抓起地上的绳子往自己腰上栓,着嗓音也不知在对谁喊:“弟兄们,我先下去,你们给我拉着点,真拉不住就放手,我老董不怪你们。”

    还没等附近的战士们反应过来,老董在腰上胡乱栓了个死结,大喊大叫着冲向了豁口。真是门大惊失色,跟在后面拼命追,有几个小战士当时就哭了。

    周围慌乱的百姓们听见这边的动静,看过来,全都瞠目结舌。

    豁口内,洪水正在向圩区里灌,速度快得难以想象,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并伴有啸叫,看一眼都能让人头晕。老话说,破圩如山崩,洪水如奔马,这话当真不假,没有亲眼见过,根本就想象不出那滔天的威势。

    而就在这无匹的大自然之力面前,有人义无反顾发起了冲锋。

    人们只见一条瘦瘦的中年汉子大喊大叫着跑向浊浪滔天的豁口,纵身一跃,跳进了湍流中。惊呼声四起,百姓们忘了恐惧,也跑向豁口,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豁口里的水流速至少40公里每小时,老董刚跳进水里,立刻就被带向了下游,绳子急速向下蹿。追来的战士们大急,拼命扑上去抓住,被强大的力道拽着在烂泥上滑行。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战士扑倒在地,死死抓住了绳子,人多力量大,终于稳住。

    “沙包,快抛沙包下来!”大洪水中,老董在大喊大叫。

    百姓们冲上去看,一片哗然,只见老董扶住一辆卡车的斗子,勉强露出上半身,对着上面不停嘶声呐喊。

    涛涛洪水中,这个干瘦的汉子显得那么渺小,随时会被吞没。

    岸上的战士们看见指挥员竟然跳进了洪水里,终于集体爆发了,当时也不知谁起的头,只听一连串怪叫声,“我也来!”无数战士带着绳子跳进了激流中,大洪水里下起了“饺子”!

    人类史上从未有过的一幕出现了,这些军人竟然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充当堤坝,来对抗这似乎无可抵挡的天地之威。

    战士们一群群往下跳,宝贵的生命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石头,永恒凝固,“扑通扑通”跳进了水中。

    他们在把命交给了自己的战友,在水里挣扎,然后彼此抓牢自己的同伴,渐渐结成了一体。跳下去的人越来越多,转眼站满了豁口,排成了好几层。

    他们互相缠在一起,后队顶着前队,一层顶着一层,拼死发力,竟然硬生生铸成了一道人肉堤坝!

    圩梗上,老百姓们跺着脚大声哭喊,这水里可是好几千条年轻鲜活的人命啊!从古至今,哪里有这样用命挡水的。他们中一旦有一个人们撑不住,整条人肉堤坝就可能瞬间垮塌,这些战士们会死伤惨重。

    郭大江这时也站在豁口边,看见这一幕,彻底傻眼了。这一刻他忽然明悟了什么,只是却说不出来。

    一只小手伸过来,牵住了郭大江的手,他失魂落魄转头看,身边站着一个“小泥猴子”。虽然已完全认不出衣着相貌,可郭大江还是瞬间认出来,这是姜白回来了。

    姜白看着水里无比壮观的人肉堤坝,叹了口气,轻声说:“他们,才是真正的龙,而姒文命不是。”

    “嗯。”郭大江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热泪盈眶。

    “沙包!”

    突然,一声格外难听的尖叫响彻夜空,那是现场部队的指导员,人们这才回过神来,大水里那些人就算是铁打的也支撑不久,必须立刻采取措施把豁口堵上。

    惊醒过来的人们大喊大叫着跑回去扛沙包,郭大江带着姜白也加入了进去,人实在是太多了,沙包根本供应不过来,大家伙简直就是在抢。

    铺天盖地的沙包被扔进了人肉堤坝上游,又被洪水冲过来,撞在战士们身上。水里的战士们个个怒目圆睁,紧咬牙关,死死抵着就是不退。

    这时的豁口处,水面沸腾了,无数沙包砸地水花四溅,无比壮观。

    指导员咬牙看着这一幕,脸上水不停地留,也不只是雨水还是泪水,总而言之,用面目狰狞形容一点都不为过。眼看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想起了老董下水前说过的话,恶狠狠转向了岸边的水泥船。

    豁口大约30米,这艘船大约40米,用来堵豁口正好!

    “你们几个,跟我走!”指导员用力一挥手,跑向了那艘运送木料的水泥船,一大群战士立刻跟了上去。

    大船头,船老大这时候也傻眼了,直到指导员带着一帮小战士扑过来,才惊恐回过了神。

    “你的船被征用了。”指导员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你遭受的所有损失将由国家赔偿,赶紧下去吧。”

    军队在紧急情况下,有权征用民用设施,船老大久跑江湖,这些他都懂,可是……

    “快走!”心急如焚的指导员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嘶吼。

    船老大一拍大腿,大哭着对驾驶室喊:“三伢子,他媳妇,赶紧下船啊!”

    驾驶舱里立刻跑出来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妇女,两人一脸惊慌失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战士们几乎是把这一家三口扔上了堤坝,然后立刻接过了驾驶位,开始猛打倒挡离岸,开向豁口处。

    岸边,船东坐在烂泥里,嚎啕大哭,他知道事后国家会赔偿他的损失,可这条船他跑了多少年了,眼看着要被凿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老汉的儿子和儿媳一左一右夹着他,满脸惊恐,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更不知该怎么安慰。

    青衣江的大洪水里,水泥船的柴油引擎被开到了底,嘶声咆哮,沿着江堤往前开。刚冲到豁口的位置,立刻被激流横着拽了过去,只听“轰隆”一声响,正好担在了豁口上,水流量顿减。

    趴在船舱里的战士已经在船底埋好了**,等船一停住,立刻引爆。“嘭”的一声,船底被炸出了个大口子,水狂涌了进来。

    “往这里抛!”满脸是血的指导员从驾驶舱窗户里探出头,对着堤坝上的人们大喊,那些沙包立刻转向,雨点一般抛向了水泥船舱,伴随着洪水涌进来,船开始下沉。

    水里的人疯了,岸上的人也疯了,大堤要紧,人命关天,不疯不行了。

    早就精疲力竭的人们疯狂的搬送着沙包,上万人参与到了这次大抢救中,他们不停呐喊着,为自己早已透支的身体打兴奋剂。难以想象的沙包雨一刻不断,人们争先恐后,还有人站立不稳栽下了豁口,大家伙儿全玩命了。

    水泥船在一点点下沉,船舱里的,装满泥土的沙袋一层层往上叠,速度快得难以想象。

    人究竟能爆发出多大的潜能?这事谁也说不清,总而言之,郭大江今天见证了从前无法想象的壮举,只用了10分钟,大船被彻底压沉,为豁口打下了第一道防线。

    顶着洪水硬是堵住了堤坝的豁口,这在人类抗灾史上好像还是第一次!

    大水刚被堵住,豁口里的战士们就全躺下了,刚才那一番抽空他们所有的体能。立刻就有无数人下水,着仍然齐腰深的激流,将水里的战士们一个个抢救了上来,虽然豁口被堵住了大半,可水流扔不小,稍有耽搁,他们就会被冲下去。

    接下来,沙袋雨依旧不停地下,这回转向了豁口里,人们全都忘记了疲惫,咬牙支撑着,刚被冲开的豁口又一层层堆了起来。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天亮,豁口又被完全堵住,这一场前所未有的战斗,人们终于打胜了!

    豁口堵住的那一刻,没有一个人欢呼,所有人就地一躺,淋着雨倒在烂泥地里,不用任何酝酿,转眼全睡着了。

    这一夜,所有人都超越了自己的极限,累倒了。

    郭大江已经彻底不行了,他仰面朝天,把姜白放在自己的身上,眼睛眨巴着看天,还不服气睡。大雨淋在他的脸上,冲出一道道沟壑,他心里想着,姜白还是个小姑娘,这样淋雨不行,可不管心里怎么想,就是动不了,连手指头都不行。

    姜白和他一样,浑身是泥,两个人几乎粘在了一起。

    看着不肯睡着的郭大江,姜白小姑娘叹了口气,柔声说:“你就睡吧,我没事。”

    她的话犹如梦呓,郭大江听了一遍就迷糊了,眼睛一闭,就此沉沉睡去。

    郭大江刚睡着,姜白就从他身上爬起来,左右张望一眼,走向了青衣江边。除了极少数被安排值班的人外,大堤两端满地的泥人,横七竖八根本数不清有多少,没人注意到她。

    姜白小心翼翼走过一地的人,来到了江边,紧皱眉头看着滔滔江水出神。在她不远处,是临时防汛指挥部,其实是露天的,指挥官老董和指导员对坐在两个沙袋上,正在说话。

    “有伤亡吗?”指导员迟疑着问。

    老董沉痛的低下了头,紧咬着牙,用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有的,二十七名战士受伤下了火线,三连二班的一个小战士……”

    听到这里,没人注意到的姜白向前跨了一步,没入了洪水中。

第八章:哪里不是你的家

    虽然所有人都累过了极限,可两个小时后,圩堤上的所有人还是陆陆续续醒了。虽然天气不冷,可暴雨还在下,烂泥沤得人骨头眼都疼,实在是不能久睡。

    波峰过去会有个波谷,洪水也是如此,洪峰刚过去,江水急剧下降,比这几天的“正常”水位都要低出两米多。补上的豁口处在渗水,不过这是正常的,外面的江水里闷着一条大船,完全由沙袋组成的新堤坝没那么容易垮塌。

    睡了两个小时,稍稍恢复了些的人们站起来,看了看水势后,步履蹒跚开始回家,准备上床好好睡一觉,再在大雨中睡下去,他们都得得病。冲进万春圩里的洪水不多,都被池塘水道容下了,加大部分人的家园都保住了。

    郭大江是被姜白摇醒的,他肯能这几年**逸了,身体素质下降明显,实在是累坏了。

    睁开眼睛看到姜白,郭大江吃了一惊,现在的姜白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又恢复了瓷娃娃状态,在这一片烂泥中犹如一朵小花。

    “你上哪儿去了?”郭大江爬坐起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又躺下,在烂泥里淋着大雨睡了两小时,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生病的征兆。

    姜白笑着抬起一只手,将手掌按在了郭大江额头上,轻轻揉了起来,说:“我刚才呀,钻到水底看了看,这龙气到底是怎么了。”

    说来奇怪,姜白的手这么一揉,郭大江立刻就觉得不晕了,堵塞的鼻腔也渐渐变得通顺,那将起未起的烧也消散了,身体似乎在迅速恢复。

    “神了哎!”郭大江大喜,大呼小叫,果然是小米家的女儿,一家都不是凡人。他这才回过味来,连忙问:“你真的能下到水底?”

    “嗯。”姜白点了点头,继续说:“我在水底,看到了龙气,她似乎很愤怒,不知道什么原因,龙气在地下挣扎,不过好像江水把她捆住了,不让挣脱,她挣扎的越厉害,水就越大。”

    郭大江听得一头雾水,拿开小手看着姜白,莫名其妙问:“江水捆住龙气?这是怎么回事?”

    姜白站起来,看着青衣江说:“当年姒文命将所有大巫的魂力都留在了灵山,人为制造了这条龙脉,然后开始领万民治水,疏浚河道,我想,这应该就是他那时候布下的局,既可以保持中华大地风调雨顺,又防止那些大巫的魂魄挣脱出来。”

    郭大江目瞪口呆,虽然他仍没有完全听懂,可大概意思明白了,中国的山川大地,竟然是四千多年前大禹布下的局,而他们这些后人就生活在这个局上。

    中国这块地方,说是得天独厚那是毫不夸张,景色秀丽,气候温和适中,风调雨顺。也正因此,即便是在生产力极其落后的古代,也能养育出几千万人口,而同期的欧洲人口数量不过只有中国的十分之一。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块大地的土地承载能力,独步地球,再也找不出第二处来。

    再看纬度和中国差不多的美国,那里孤悬海外,没有兵灾,可由于山川不顺,温度差比中国大很多,那里冬天比中国冷,夏天比中国热,也就现在的科技时代,如果是农业社会,能养活的人还不如欧洲。

    可这一切,竟然是祖先们规划好的,而代价是所有大巫们的牺牲……

    那么多人的牺牲,福泽了子孙万代,或许,这就是中华民族祖先崇拜的来源吧,大禹这个举动究竟是功还是过,真的难以说清。

    可问题是,既然这条龙脉已经沉静了四千多年,“为什么现在会突然起了变化?”

    郭大江现在已经完全把姜白当成了老师,恭恭敬敬下问。

    姜白这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灵山起了什么变化?”

    刚说到这里,那边的所谓临时抗汛指挥部里响起了凄厉的电话铃声,趴在沙袋上睡着的指挥官猛然惊醒,抓起电话凑在了耳边,“喂喂喂!”

    这种军用卫星电话的声音很大,姜白和郭大江离的很近,可以清晰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丁村水库已经满溢了,早就超出了蓄洪能力,随时有垮塌的危险。”电话里传来急切的声音。

    郭大江听傻眼了。

    丁村水库在青衣江的上游,群山之中,是这一带最大的水库,建于四十年前,需水量达到了24亿立方米。一旦垮塌,这么多水倾泻而下,下游平原将会变成一片泽国,不说财产损失,光是人员的伤亡,就将会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

    “泄洪!可是!”指挥员瞪着通红的眼睛,看向刚刚封起来的豁口,脸色瞬间惨白。

    江里的水位这么高,这时候泄洪,就等于持续不断的洪峰袭击,这豁口……“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发动人员抢修,誓死保住大堤,我老董在这里立下军令状,人在堤在,人不在大堤也……”

    老董说着说着,身体僵住,电话掉在了地上,里面的声音在大喊:“开坝泄洪,一定要保住城市!那里有几百万人……”

    “夸啦”一声,一旁的指导员把卫星电话扣上,张大嘴巴看着指挥官老董,“董……”

    老董艰难的摆了摆手,看看滚滚青衣江,又看看昨晚拼死封起来的大堤,最后将目光落在他们为之奋斗牺牲的万春圩里。

    那里面,稻花飘香,水美鱼肥,炊烟袅袅,疲惫的百姓们回到家中,正在生火做饭。

    姜白和郭大江对视一眼,看看对岸雨中繁华的都市,最后全都把目光落在了老董身上。

    老董失魂落魄走向豁口,指导员小心翼翼在后面跟着,欲言又止,附近听到这个消息的军民们也跟着,默默无语。

    昨晚和洪水的战斗是惊人的,体现了中国人不怕苦、不怕死、勇于风险的精神。这一段堤坝下面埋着一条船,十几辆卡车,还有一个年轻的生命……

    “我特么不干了!”指导员突然狠狠把帽子摔在烂泥里,往地上一蹲,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他指着江对岸的城市大骂:“凭什么这样,那边是人,这边就不是人?!”

    指导员这一哭,几乎所有人都哭了,泣不成声。

    老董站在豁口边,双拳紧攥,身躯簌簌发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算了,我们赶紧搬吧。”有个乡民老者说话了,老者抹了把脸,哀声说:“58年,我们这里就泄了洪,这次,就再来一次吧……”

    老者转过身往家走,摆了摆手,一路悲声不断,乡民们簇拥着老者纷纷离去,从老到小全都哽咽着,泪水混着雨水咸咸的,流到嘴边被吞下去。

    一直紧绷着身体的老董终于叹了口气,松了下来,他从地上捡起军帽,用手擦了擦上面的泥浆,送回指导员的怀里,“你这个指导员,觉悟比我还低,执行上级的命令吧。”

    姜白拉了拉郭大江的手,小声说:“我们也走吧。”

    姜白牵着郭大江的手,几乎是拽着他向前走,郭大江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目光呆滞,连路都不看了,机械走着。

    很快,万春圩里想起了“呜呜”警报声,一刻不停歇,在催促着里面的几万居民赶紧离开。

    无数高音喇叭同时传出低沉的嗓音,“这里就要作为泄洪区泄洪了,请所有人尽快离开,从南大桥进入市区,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临时居所,请跟在军队后面,不要掉队,祖国感谢你们……”

    播音的声音和警报反反复复,悲伤的人们扶老携幼离开了家,开始在军警们的带领下撤离。女人在哭,男人们面色沉重,孩子们满脸惊恐,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郭大江被姜白牵着走向长江方向,忽然打了个摆子清醒,回头看,万春圩里,人们正在向公里汇聚,跟着军车走向了北大桥方向。时隔四十年,这里再一次作为泄洪区,人们将要再一次失去家园。

    房子没了可以重新盖,庄稼没了来年还可以再种,可毁灭了的记忆,又如何恢复?

    说不清,值不值得说不清啊,郭大江一贯认为自己就是个大老粗,可看见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这里是一段无人的堤坝,对岸是城市的繁华地带,一艘水警船正在江面上巡逻,看见他们后,船头立刻有水警高喊:“老乡,我接你们过江。”

    他们被当成了万春圩的人。

    快艇靠了过来,几名水警连忙跳下船,先是对着他们俩敬了个礼,人人面色庄重。接下来,他们被扶上了船,快艇离岸,开向了江对面的都市。

    坐在船上回头看,一队军人排成行跑在圩堤上,他们是来布置**包的。

    以被堵上的豁口为中心点,战士们一路埋**,足足埋了有上百米。

    姜白和郭大江踏上了对岸大堤,这里已经聚集满了人,他们打着雨伞,穿着时髦考究的夏装,看着对岸,人人面色惊恐,沿着江堤全是,一眼望不到头。浑身是泥的郭大江刚一上岸,附近的人纷纷避让,生怕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原本郭大江应该也是这样的人,可现在,他对这些人生出了深深的憎恶。

第九章:天书

    人们都在江这边看着,不时指指点点,过了没一会,江对面的万春圩灾民们过来了,他们要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毁。

    与这边衣着光鲜的城市居民不同,来的人扶老携幼,有的人还牵着猪带着狗,个个浑身湿透,身上糊满了你,看上去好像刚从泥地里打了个滚起来的。

    城里的人纷纷避让,捂着鼻子,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窃窃私语。

    带队的几个小战士大怒,其中有一个要冲上去,被班长拉住了。

    战士们终究没有说什么,万春圩乡民们也没有说什么,他们所有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家园上。这边的堤坝比较高,并且是水泥的,冲不垮泡不烂,有规定的,对面的堤坝不允许超过这边。

    他们站在高坝上,站在洪水边,远远看着自己的村庄,自己的房子。与城市里的商品房、分配房不同,他们的房子基本都是自家一块砖一块砖砌起来的,猪圈也是,每一块砖里都包含着他们的劳动,真舍不得啊!

    这一点,买房子住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

    岸边的万春圩乡民越来越多,城里人退到了后面,几万乡民沿着江边站满,有些人干脆坐到了地上,他们劳累不堪。这么多人,没一个人说话,全都看着江对岸,神情复杂。

    后面的城市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窃窃私语渐渐停了下来,他们绝大多数都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郭子陪着乡民们一起坐在水泥堤坝上,默默看着,一言不发,姜白蹲在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也一同看着。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终于,上游传来了“隆隆”水声,丁村水库泄下来的洪水到了。

    一直安静到现在的城市居民们又开始发出喧哗声,他们打着雨伞向青衣江上游看,渐渐地,脸上出现了恐慌。指甲那边的江面上,泛起了一条白线,在向着这里快速推进,大水来了!

    白线近了,人们这才能看清,那是一层浪,浪头足足又两米多高,带着呼啸的水声。

    成立的观者害怕起来,纷纷又向后退,好在他们前面挡着几万万春圩的乡民,还有武警和军人,要不然他们恐怕全得跑了。

    大水滚滚而来,很快就震耳欲聋,犹如数不清的奔马,从河道里一扫而过,刹那间,水气冲天,耳畔全是轰鸣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岸上的城市居民很多人吓得尖声大叫,与他们相对,万春圩的乡民们这一刻全都身躯颤抖,直愣愣看着对岸,他们经历过,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

    北岸覆盖着混凝土的堤坝开始颤抖,并且越来越剧烈,掀起的水浪已经开始漫过大堤。再看上游,水位越来越高,几乎与人的视线平齐。

    看见这恐怖的一幕,城市居民们全都吓坏了,有些人直接瘫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对岸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烟尘、泥土夹杂着水花冲起来半天高,一道接着一道。从这边看过去,对岸的堤坝一段接着一段被炸毁,泥沙翻滚浊浪滔天,大洪水有了宣泄口,立刻向着对岸涌了过去,这边的水位急速下降。

    铺天盖地的大水降下去后,对岸的情景展现在所有人面前,那些城市的人目瞪口呆,万万想不到,竟然会看见这一幕。

    一片死寂中,不只是谁第一个哭了出来,刹那间,几万人同声恸哭,许多老人家坐在雨窟里,捶胸顿足,伤心地不能自己。

    这一汪大水下去,房子、庄稼、牲口,全没了……农民们建立家园不容易,辛辛苦苦几十年,毁于一旦。

    看着痛哭流涕的几万人,这边的城里人全都沉默了,这时候大家都明白过来,这些好像在泥浆里打过滚的人,为了保住他们的家园,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开始有人上去搀扶安慰,渐渐地,越来越多,再也没有人嫌脏,有些人干脆就搀着老人、抱着孩子,强行邀请去自己家里住,等待洪水退却。

    乡民们不愿,他们嫌自己身上脏,也不愿给人家添麻烦,纷纷说着国家已经有了安排,不能去,灾后也会给与足够的补偿。其实,都是一样的人,本就没有区别。

    城里人见带不走,就开始纷纷有人跑回家,搬来吃的用的和生活用品,跟在后面帮忙,要送他们去安置点。

    沿着江边,人群浩浩荡荡走向市体育中心,他们大部分都被安置在了那里。城里的人为他们打伞,提东西,热情相送。

    人群渐渐散去,天也逐渐黑了下来,郭大江终于回过了那口气,准备回家,经历了这一遭,他早就将10万块酬金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该回家了,他现在特想家,特想念亲人,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把人家孩子送回去。

    随便在江里洗了洗,郭大江带着姜白叫了部出租车,直奔了造船厂老大院子。按照他的意思,就把孩子送去方阿姨那里,不过小家伙不干,非要去米小经家看看他爸爸和干娘回来了没,她还惦记着带她去天门山烧烤的事情……

    郭子现在直接就叫人家小姑娘祖宗了,自然没法违背,只得再一次来到了米小经家。

    两人刚爬上三楼的楼梯,只见米小经家大门紧闭,门口有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坐在地上,抱着满头乱发在冲瞌睡。

    郭大江当时就恼了,由于大院子里住客大部分都搬走了,经常有流浪汉摸进来栖身,可这户分明有人住啊,这要饭的也太没眼力件了吧?

    他今天本来心情有比较复杂,这时候就别指望有什么好态度了,他把姜白往身后一懒,上去用脚底板蹭了蹭人家肩膀,粗声粗气道:“喂,换个地方去,坐我们家门口干什么?!”

    那个“乞丐”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睡眼抬头一看,俩人全愣住了。

    “马红旗!”

    “郭大江!”

    二人异口同声惊呼出来,原来,这位不是别人,正是马红旗马教授!

    “哎哟哟……”郭大江斜眼看着马红旗,不停啧嘴,他以为自己现在够埋汰的,结果这位大教授比自己还埋汰十倍……不止!

    只见现在的马红旗,码头乱发像杂草,纠结成了一块“蘑菇”,看色泽好像抹了一层油,再撒上一层灰,还撒发着难闻的气味。

    在看他的身上,他身上穿着一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质地硬邦邦的,全是污泥。还有他那脸,油中带黑,络腮胡子已经一寸长,纠结盘绕,好像石狮子脑袋顶上的鬃毛。

    如果不是对他比较熟悉,郭大江根本不可能认出他来,这简直比叫花子还要不堪。

    “哎呀呀我的大教授,听说你最近不是住在……”郭大江这才想起来,他应该是住在……

    “精神病院。”马红旗睁着满是眼白的眼睛,弱弱地说,他现在可瘦多了,眼睛都大了两圈。

    “对对对,就是精神病院,那你怎么……”郭大江目光审慎了起来。

    马红旗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可怜巴巴道:“实不相瞒,郭兄弟,我是偷跑出来的。”

    郭大江了然,满脸心疼说:“要不,我再把你给送回去?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吧?”

    “谁说不是那!”马红旗满脸沉痛拍了下大腿,诉苦道:“我偷跑出来,别的地方也不敢去,就来投奔小米师傅,可我身上没钱,一路从上海走过来的。饿了就找人家要点吃,要不到我还翻过垃圾桶,走了整整一个多月才走到哇!”

    郭大江动容了,这位大教授,竟然吃了这么多的苦!

    刚诉完苦,马红旗回过味来,猛然抬头盯着郭大江,慌张道:“不要!我才不回精神病院,死也不!我要找小米,小米师傅你在哪儿啊……”

    看见马红旗态度坚决,都快哭了,郭大江也只得作罢,硬要送人家回去,只怕他会当场一头碰死!

    至于小米夫妻俩去了哪里,别说他郭大江,就连人家爹妈和方阿姨都不知道。

    郭大江心中一动,问:“你找小米什么事?”

    “你不送我回精神病院我就告诉你。”马红旗弱弱地说。

    郭大江心中感叹,能把精神病人再次逼出附加精神病,可见精神病院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包括已经不正常的人。“行,我保证不送你去精神病院。”

    得到了郭大江的保证,马红旗松了一口气,从身后扯出垫着腰的麻袋,从里面翻找起来。郭大江和姜白面面相觑,生怕他从麻袋里凡是半个长了毛的馒头来。

    不过这恐怖的一幕没有出现,马红旗从包里翻出来的是一块石板,直径大约30公分,中间有孔,表面布满了螺旋纹,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张石质长片。

    “这是什么东西?”郭大江傻眼了,这人是真疯了,居然背着个破石头片从上海一直要饭到了这里。

    “这是……杜立巴石碟!上古遗物,我从东海大学档案室偷出来的!”马红旗神神秘秘说:“我要告诉小米师傅,我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了!”

    马红旗越说越来劲,眼珠子越瞪越大,郭大江听得一头雾水,他们俩都没注意到,后面的姜白看着这石片,目光有些茫然,似乎想起了什么。

    “这好像是……”姜白有些不确定的喃喃着,“这东西好像叫做‘天书’……”

第十章:做贼

    “天书?”郭大江和马红旗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姜白,“什么天书?”

    姜白用一根手指点着自己下巴,小大人似得皱眉思考着,有些不确定的说:“我印象里好像就叫这个,至于究竟怎么知道的,我也不清楚……”

    “却……”郭大江无语挥手。

    马红旗松了一口气,“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你凶我!”姜白立刻就不高兴了。

    郭大江吓了一哆嗦,这马红旗当真是有眼不识真人那,敢这么跟着小祖宗说话的,她还真没见过,他娘老子只怕都没这么凶过。

    “你惹麻烦了我说老马,这可是小米、玄真子以及方小梅的女儿……”郭大江一副“看着你倒霉”的神态,幽幽一叹。

    马红旗现在脑子估计是真有点不正常,他足足愣了一分钟,也没搞清楚什么叫“小米、玄真子以及方小梅的女儿”。不过他随即悚然一惊,这复杂的关系不重要,牵涉的人物才是关键。

    那三位可都是当世大巫,得罪一个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何况是三个!

    “这孩子真聪明,说的话特有道理!”马红旗原来不傻,他的态度立刻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伸出手要去抱姜白。

    小姑娘脸色立刻变了,连忙闪身后退,马红旗实在是太脏了。他自己随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尴尬的挠了挠头,立刻油泥灰升腾。

    郭大江看不下去了,这位大教授实在是太埋汰了,“有事咱回头再说,你先跟我回家去洗个热水澡吧……”

    马红旗估计早就盼着这个了,他手忙脚乱把石碟塞回麻袋,往肩膀上一扛,“走!”

    郭大江瞠目结舌,指着人家,他忽然发现,真正傻的恐怕是自己。

    除了米小经家住的楼房,麻烦事又来了,姜白依然不肯回家,非要跟着郭大江要上他家玩,说是找闵馨阿姨。这下郭大江是抵死不从,他干脆直接跑到了方阿姨家,开始用力敲门。

    然而,敲了足足有十分钟,里面一点动静都没,家里没人。

    “我外婆去泰国了。”姜白得意洋洋说。

    郭大江欲哭无泪,这外婆心可够大的,把外孙女一个人放家里,自己跑泰国旅游去了,现在还能怎么办,只好带上吧。

    于是郭大江只好领着衣衫褴褛的马红旗,抱着甩不掉的“小牛皮糖”,走向了自己家。

    再一次走上大堤,天已经快黑了,堤坝上坐满了战士,他们有的在就着凉水吞馒头,有的直接躺在沙袋上睡大觉,还有的人睡着了嘴里还咬着半个馒头,那是吃着吃着睡着了的。

    郭大江经历过昨夜后,感同身受,踮着脚尖走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候,下了两天一夜的暴雨终于变小了,潮湿的空气中偶尔飘下来几点雨丝,战士们终于可以露天睡个好觉了。

    “雨终于停了啊。”走过最后一排战士,郭子松了一口气,感慨万千。

    姜白立刻就泼了他一盆冷水,“没这么简单的,更大的雨还在后面。”

    姜白的话音刚落,雨丝立刻“沥沥啦啦”开始变大,郭大江赶紧抱着她跑了起来。他其实心里听埋怨姜白的,这嘴巴也太灵了。

    不等进家门,郭大江远远就看见闵馨和闵阿姨站在院门口,焦急张望着,看见他们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天,你们怎么搞成这样,小姜白也……”闵馨迎过来看见三人的模样后,吓了一跳,特别是姜白。小丫头身上衣服皱的想卫生纸,满头长发也是一绺绺的,显然是长时间泡在水里形成的。

    闵馨心疼坏了,连忙抱过姜白,匆匆往家里跑,准备给她洗个热水澡再换一身衣服。

    闵阿姨看见马红旗,傻眼啦,看看自己的准女婿,欲言又止,心说怎么领着个叫花子回来了?

    “这是我朋友……马红旗。”郭大江陪着苦笑解释,想想又添了一句,“他是东海大学的教授。”

    “教授?”闵阿姨又仔细看了马红旗一眼,是在没看出他哪里像教授,不过既然郭大江说了这是他朋友,自然也不能抹人家面子。“快进来吧,雨又要下下来了。”

    闵阿姨领着人回了家,开始着手做晚饭。

    一个小时后。

    改头换面的马红旗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所有人眼睛一亮,只见这时的马红旗干干净净,面相斯文,风度儒雅,果然有教授的派头。

    “鄙人,马红旗,从四院……东海大学第四分院来的。”马红旗微笑自我介绍。

    这一回,他终于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吃饭喽。”里屋传来欢呼声,姜白蹦蹦跳跳跑了出来,小家伙身上套着一件t恤,长度超过了她的膝盖,当裙子都绰绰有余。衣服是闵馨的,她没带,只好先这样穿着,不过她似乎还很得意,挺美……

    天已经黑了,大家伙儿围在桌子边开始吃完饭。

    其实就是看着马红旗吃,他刚才的斯文再度扫地,大口大口吞,恨不得连盘子都塞嘴里吃了。闵阿姨看得连连摇头,颇为心疼,“怎么饿成这样了啊……”

    郭大江也看得摇头叹息,轻轻碰了碰正在埋头苦吃的马红旗,问道:“马兄,您究竟是怎么了被送进……那个院的?”

    马红旗原本只顾着吃,听到“那个院”后,身体一僵,停止了吞咽。他慢慢直起腰,目光呆滞看着眼前的虚无,嚼了嚼嘴里的东西艰难吞下,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啊。”

    接下来,马红旗开始说起事情的根由。

    在通古斯和丁晓聪他们分开后,他就和那些巫奴后人一起向南,一路上还比较顺利,可到了边界线的时候,麻烦来了,那些人连身份证都没有,自然是没法过境。好在那些人都比较豁达,他们已经在外几千年了,也不在乎多等几年,石汉带着人挨着边界线住了下来,表示以后再慢慢协商沟通,相信早晚能重归故里。

    且不说事情会不会真像他说的那么顺利,这些人的乐观心态还是感动了马红旗,所以他又和他们多住了一段日子,而就在这段日子里,他偶然得知了关于杜立巴石碟的秘密。

    用石汉的话说,这东西应该是一个**阵,每个里面都养着一个魂魄,说白了就是一座坟墓。

    上古时候,人们对于肉身并不在乎,其实现在西藏地区的天葬就是那时候流传下来的,那时候的先民认为,肉身只不过是大自然的赐予,灵魂才是独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那时候的人死后,肉身会被抛弃,而只把魂魄埋葬在这种石蝶里面。

    接下来,石汉还教给了马红旗一段发音古怪的哼唱,说是用这哼唱,可以和住在石蝶里的魂魄沟通。马红旗大喜,等回到上海后,立刻开始了苦练,一个星期后,他进入东海大学的档案室,找到了一片杜立巴石碟,开始对着这玩意歌唱。

    结果是蒙逼的,唱了许久后,石蝶果然有了反应,或者说是马红旗有了反应,他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产生了共鸣,似乎有人在里面和他说话,只是他完全听不懂内容。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重大进步,为了能求得更详细的信息,他开始对着石蝶没完没了唱了起来,唱着唱着,终于把自己唱进了精神病院……

    “这些人才是神经病,他们懂个屁!”马红旗愤怒的挥舞了下筷子,继续埋头苦吃。

    对此,大家伙儿都表示了赞同,当然是赞同那些人,马红旗真是做学问把脑子做秀逗了。

    郭大江转向姜白,问道:“你说的天书又是怎么回事?”

    自从见识过姜白的重重神奇后,郭大江知道这孩子不凡,对他的意见很看重。

    姜白停止扒饭,仔细想了想,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就是好像认识这东西,它就叫天书,里面记载着上苍的谶语。”

    这……究竟那个说的对?郭大江分辨不清,不过转念一想,不管谁的对,东西不就在这里吗?试验下就是。

    “老马,你说能把里面的内容唱出来,可真的有这回事?”郭大江又问马红旗。

    马红旗总算吃完了第五碗饭,心满意足拍了拍肚子,长叹了一口气,“当然,我试验过,肯定有反应,要不我会冒险潜回东海大学把这东西偷出来?”

    “哦。”郭大江点了点头,点着点着脸色变了,失声惊呼:“偷出来的?!”

    “对,可不容易了。”马红旗犹自得意洋洋。

    郭大江哆嗦上了,汉代以前的一般都算是一级文物,这玩意都上万年开外了,得算是国宝吧?盗窃国宝该是什么罪?

    郭大江茫然看了闵馨一眼,那边闵馨虽然没抖,可脸色也完全变了,这行为算不算是包庇罪犯?假如马红旗够得上枪毙,他们是不是也得陪着坐牢……

    马红旗依旧还在滔滔不绝,加油添醋叙说着他那次“惊心动魄”的偷窃经历,“我翻过了围墙,躲过监控,撬开了档案室的门锁。你们是不知道啊,那锁当年还是我亲手装的,可牢固了,特难撬,然后……哎我说,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第十一章:雨夜

    何止是脸色难看,郭大江当时就想把这滔滔不绝的家伙抓起来,然后扭送公安派出所,这样应该能将功补过吧?

    可这样似乎有点太不仗义了……

    郭大江正自天然交战,马红旗说道得意处,又从地上的袋子里摸出那个石碟,满脸感慨说:“这东西啊,是我的恩师千辛万苦从昆仑山带下来的,还有人为此送了性命,可惜啊,学术界竟然不承认这东西,连文物档案都不给入,真是……”

    说着说着,马红旗大概是是想起了他的老师,挺大个人,竟然潸然泪下。

    郭大江眼睛一亮,指着石碟问:“这么说来,这东西还是黑户,不算文物?”

    提起这事,马红旗又要哭了,“文物?知道我是从哪里把这东西找出来的吗?四号资料架的下面,两块石碟叠在一起垫架子腿的……”

    郭大江长出了一口气,不过就是偷了个垫桌子腿的石头,这绝对不算盗窃文物。咱们中国干什么都讲究个户口,甭管这玩意来自什么年代,有什么价值,既然连文物的户口都没,那肯定就什么都不算。

    “我曾听说,这玩意用电唱机能放的出来声音?”郭大江想起来米小经曾经说过这件事。

    马红旗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当年有人这么干过,不过后果很严重,再说,现在也很难找到电唱机了。”

    郭大江现在去了心事,对着上古石碟也有了兴趣,说:“你总对着这玩意唱歌也不是个事,别又让人给抓到四院去,至于电唱机吗……”

    说到这郭大江看向闵馨,闵馨点了点头,“我家有一台电唱机,很多年了,一直没人动过,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放的出来。”

    “咱们……试试看?”郭大江对着马红旗跑了个眼色,一脸感兴趣。

    “这……”马红旗犹豫起来,往事涌上心头,那一次用电唱机放这个东西的后果,“我怕会出事。”

    “哎!”郭子拍了下马红旗的肩膀,大大咧咧道:“你们上次操作的时候,都是些书呆子,现在都是些什么人?我,郭大师!,这位……”

    郭大江又把姜白揽过来,抖着手敖然说:“这位可是三位大巫的闺女,有我们在,你还怕什么?”

    马红旗转念一想,也对,以前那帮人的确都是些学着,也就懂考古,可现在整容完全不同了,不说别人,就是他马红旗也今非昔比。

    “那就,试试看吧。”马红旗终于点了下头,的确对着唱虽然有效果,可是功效很差,他也完全不明白反馈出来的信息。

    一拍即合,大家伙儿干了起来。

    郭大江买的是个农家院子,主体是一栋两层半的小楼,顶层是个阁楼,一般不住人,用来堆放杂物。闵区长当了半辈子官,杂七杂八的东西搜集了不少,现在都放在这上面。

    打开阁楼的门,拍亮电灯,展现在眼前的是一间不大的三角形房间,由于没有开天窗,只有朝南有一扇小窗户。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透过玻璃窗看,外面黑洞洞的。

    虽说是杂物间,却堆放的井井有条,一点都不杂乱,只不过平常基本没人上来,蒙着厚厚的一层灰。进来后,郭子和闵馨就开始寻找,马红旗站在屋子里有些不知所措,无人关注的姜白走到阁楼门前,拧动把手推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很大的阳台,典型的农家楼房格局,打开后,猛烈的“哗哗”声立刻冲了进来。

    正在翻找的三人同时一愣,走到门边向外看,瓢泼大雨从天上浇了下来。

    “我的老天爷啊,怎么下这么大的雨?今年真的遭了大灾了。”郭大江看着这惊人的雨势,心有余悸自语,其他人也都一脸凝重。

    据各方报道,今年自入春以来,长江流域就普降大雨,不停刷新着历年的记录,入夏后,更是暴雨不断,全流域都豪雨成灾了。再加上这几天的雨量更是惊人,处处告急,决堤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亿万百姓都处在洪水的威胁下。

    “再下下去,真的要出大事了。”闵馨同样忧心忡忡,他们就住在长江边,天天都能看见江水上涨,现在的水位已经超过他们家房顶了,如果不是军民齐心在保卫大堤,必将大难临头。

    “算了,老天要下雨,这也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事,先找东西吧。”郭子招了招手,三个人继续翻找,唯有姜白一直看着大雨出神。

    “这条龙,捆不住了吗?”小丫头喃喃自语,没有人听见。

    过了一会后,传来郭大江的欢呼声,“找到啦!”

    一阵“乒乒乓乓”,郭大江从一堆杂物里搬出来了一架机器,放在了屋子中央。

    只见这东西,下面有个底座,上面有个托盘,还连着一个喇叭,果然是一架电唱机。这种老式电唱机,绝大多数人只在影视剧里看到过,现在要是放到旧货市场,说不定还能买个好价钱,算是老古董了。

    三个人一脸紧张蹲在电唱机边,郭大江在当中,缓缓吸了一口气,用力一吹,立刻雾起来了一蓬灰尘,呛得三个人直咳嗽。

    “通电试试。”郭大江扇了扇灰,找到电线,挪过去往插座里插。

    刚插进去,电唱机发出“嘟”的一声,红灯亮了,转盘还转了几圈才停下来。

    “哈哈哈!”郭大江得意大笑起来,“有门啊,没坏!”

    想到就要听到远古的声音,三个人都有些紧张,屏气凝气看着马红旗将石碟一寸寸放在了托盘上。这是全尺寸的电唱机,只要不大过托盘都能放,而这快石碟稍小,完全没问题。

    “咔擦”一声,石碟卡进了托盘里,三个人的面色立刻变得更严整,六只瞪大的眼睛中,郭大江打开机器,石碟开始旋转,他捏住电针,缓缓对着石碟上的螺旋纹放了下去。

    就在将要接触的刹那,突然,阳台门口传来姜白的声音,“这里不行!”

    三人原本都全神贯注,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当时就有两人坐在了地上。

    “我说小姑奶奶,能不一惊一乍的不?”郭子简直了就,却不敢发火。

    姜白这时候终于转过头,看着三人认真地说:“天书,只有在对着天的时候才会说话,在屋子里没用的。”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郭大江小声问:“真的?”

    “嗯。”姜白点了下头,就又转头看着外面的暴雨,不再说什么了。

    三个人犯了难,彼此眼神交流了好一会,才终于由郭大江拿定了主意,“搬外面去试试。”

    接下来,郭大江抱起了电唱机,闵馨连忙找出来一把雨伞,马红旗左右看看,依旧不知所措。

    三个人护着宝贝一样,夹着郭大江出门,走进了大雨窟中。

    这一次,电唱机被放在了阳台中央,三人又继续刚才的举动,电针被慢慢放向石碟螺旋纹的起始位置。

    闵馨和郭大江打着雨伞还好,马红旗光着头淋雨,瞬间就湿透了,不过他这时候无比激动,瞪大眼睛盯着郭大江的手,完全不顾别的。这东西,纠缠了他半辈子,简直都成了心结,挥之不去,不研究出个结果来,他死都不能瞑目。

    终于,电针和石碟接触在了一起,刚碰到,喇叭里冷不丁传出来一声刺耳的怪响,炸得三个人全都下意识往后躲。

    很嫩形容这声音,仿佛有千万只厉鬼同时咆哮,音量起码一百分贝!

    声音超过70分贝就对人有害,近在咫尺的100分贝发出来,三个人立刻失控,跪在地上死死捂着耳朵,下意识发出尖叫声。这声音不胆大,而且格外的凄厉难听,他们的灵魂瞬间被剧烈震动,受不了了。

    滂沱大雨落在旋转的石碟上,水珠向着四方溅开,老式电唱机仿佛变成了太古魔神,摄人心魄。

    “谁把这东西关掉啊啊!”郭大江抱着头大喊,整个人都失控了,只是电唱机的声音太大,他的声音根本就没人听见。

    据说女人的耐力比男人更强,这话有道理,两个大男人快被吓尿了裤子的时候,闵馨一咬牙,爬起来冲回了屋里,一把扯掉了电唱机插头,瘫坐在了地上。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并没有用,没电的电唱机仍在旋转,怪叫声愈加的刺耳。

    大雨中的郭大江暴怒了,他向前爬了两步,撩起脚对着电唱机就踹,这时候什么秘密、文物全都顾不得了。

    就在郭大江将要踹到的时候,一条小小的身影拦在了他面前,那是神态平和的姜白。小姑娘对着可怕的噪音毫无反应,她手指一挑,电唱机的电针被弹飞了出去,然后她将自己的右手食指点在了石碟上。

    怪声立刻停止,三个大人一脸茫然站起来,彼此对视,不明所以。那个石碟仍在转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小姜白就这样点着上面的螺纹,缓缓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漆黑的天空划过一道蓝光,一条闪电在夜空中蜿蜒劈了下来,直刺阳台,正劈在姜白的头顶上!

第十二章:夜奔

    滂沱大雨中,姜白身上雷光一闪,接着亮起了一层光晕,那个石碟忽然开始急速旋转起来。奇怪的是,转的这么快,传出来的却不是刚才那种尖利刺耳的声音,而是实实在在的人声。

    “唔……终于醒了。”

    声音传出来的同时,姜白转回了头,原来,声音竟然是她发出来的。

    大雨中,姜白浑身湿透,长发一直披散到腿弯,神情庄重,仿佛变了一个人。另外她的声音虽然是女声,却完全不同于原来的童音,而是个成年女子。

    坐在雨窟里的三个大人全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姜白?小白?”闵馨试探着喊了喊,姜白毫无反应。

    “别叫,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郭大江连忙阻止闵馨,他虽然没什么真本事,可跟在米小经身后久了,多少也有点见识。

    “您,是那位?”郭大江用恭敬的语气问道。

    姜白脸上露出一抹疑惑,想了想后摇头,“吾忘了,吾只记得,曾经是一位祭司,然后……灵山,对!就是灵山,我把自己献给了灵山!”

    三人相顾骇然,郭大江接着又问:“灵山究竟在哪里?”

    “灵山在……在……”姜白面色变得有些挣扎,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不远处的长江,眉头皱了起来,喃喃自语,“怎么,这里也有龙气?难道我睡了许多年,沧海变桑田,昆仑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不对!”姜白悚然一惊,失声道:“这龙气怎么如此暴躁,难道,灵山出事了吗?!”

    话音刚落,黑天上“喀拉拉”又是一声惊雷,再次劈在了姜白身上,她小小的身躯一软,瘫在了地上,犹如一朵被暴雨打坏的小白花。

    三人被天雷的威力所慑,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全都大喊大叫着扑了上去,这可是大巫们的女儿,被劈坏就完了。

    这几乎是肯定的,一般的人被雷劈一次就很难活命,而姜白连着被劈了两次,并且她还那么小。不过等他们围上去后,还没来得及痛哭出声,难以想象的一幕出现了,大雨中,姜白睁开迷茫的眼睛,用手撑着地,竟然又坐了起来。

    “你们在哭什么?”小家伙茫然问。

    三人全都傻眼了,居然完好无损!

    闵馨又把姜白好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事后,狐疑问道:“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是吗?”

    姜白很用力的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好吧,不记得就不记得,只要人没事就好,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闵馨把姜白抱了起来准备回屋,阳台上老是被雷劈,太危险了。

    刚转过身,传来马红旗的惊呼:“哎呀!石碟碎啦!碎啦!”

    三人回头看,马红旗盯着电唱机,伸着双手颤抖着,那块石碟已经完全崩碎,最大的一块也就蚕豆那么大。

    “碎了就碎了吧。”郭大江不耐烦的道:“反正又不是文物,没人会找你赔钱的。”

    郭大江简直不明白,马红旗怎么会对这石碟这么钟情,碎了不就碎了,有什么好宝贝的。

    “不是的!”马红旗急得跳脚了,指着长江的方向说:“刚才你们根本就没仔细听,她说,是灵山出了状况,才引起大水的!”

    郭大江悚然一惊,这才想起来,姜白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难道,这次的长流域大水灾真的和那座虚无缥缈的灵山有关?

    可是……祖地灵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马红旗仍在絮絮叨叨说着,“我一路走来,到处都在抗汛,处处决堤,整个长江流域已经成一片泽国了,百姓们家园被毁流离失所,伤亡惨重,我本以为这只是天灾,无能为力,现在既然知道可能根源在灵山,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

    郭大江呆住了,就在昨天,他还亲身经历过抗洪,那一幕幕,永生难忘。目前为止,大水仍没有退却的迹象,灾难越来越重,如果真的能有办法缓解灾情的话,赴汤蹈火他也干。

    经过灾难的洗礼,郭大江仿佛变了一个人。

    “可是……”郭大江这时候想清楚前因后果,心情也变的沉重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到底还是闵馨最聪明,她稍加思索,想起来一件事,连忙问马红旗:“我急得你说过,你是在东海大学的档案室找到石碟的,当时是两片叠在一起,垫架子脚……”

    闵馨说着说着,大家伙儿眼睛越来越亮,全都看向了她。等他说完后,几个人对视一眼,同时蹦出一个字“偷!”

    还有一块,偷过来就是!

    然后循着石碟里的线索,设法找到灵山,看看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走!”郭大江也兴奋起来,一来他想做点什么,二来则是因为静极思动。

    “好!”闵馨也一口答应,“事不宜迟,咱们明天早上就出发。”

    马红旗又跳脚了,“大水淹到家门口了,时间就是人命,还等什么明天那,咱们现在就去!”

    郭大江一想也对,这事耽搁不得,咱们得争分夺秒上路。

    三人回了屋里,闵馨立刻去收拾行李,郭大江则去折腾他那辆老爷车,至于姜白,一直跟在他后面,紧紧看着,寸步不离。

    “我说小祖宗,你该不会也要跟去吧?”郭大江一边上机油螺丝,一边傻乎乎问。

    姜白点了点头。

    “当啷”,扳手失手落地,郭大江失魂落魄坐在地上,敲了敲自己脑袋,这可真是活祖宗,沾上就死活甩不掉了……

    米小经他们不在家,方小梅他们也不在家,至于米小经爸妈那里他不敢去,究竟还能怎么办?

    正自发愁,马红旗和闵馨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催促道:“怎么到现在还没弄好?”

    “行了行了,马上就好。”郭大江打起精神,给车子灌上新机油,那边三个人早就钻进了汽车里等着了。

    “真的带姜白去啊?”

    郭大江刚钻进驾驶室,闵馨就小心翼翼问,他沉痛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打着火,踩着油门开出了车库,冲进了大雨中。

    出院门的时候,闵阿姨披着衣服追出来,大声喊:“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你们要去哪里啊?”

    “妈,你回去吧。”闵馨叹出口,向后挥了挥手,“我们出去办点事,过两天就回来。”

    闵阿姨忧虑的目光中,汽车开进了雨窟,车头灯在大雨中如同鬼火,渐渐远去,直到完全看不见。闵阿姨叹了口气,失魂落魄向回走,这样的雨夜里,家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汽车很快上了205国道,开向上海方向,坐在车子里,除了面灯光铺出来的那一团,其他所有窗户看出去都黑洞洞的,窗玻璃上雨水简直就像浇下来的一般。

    马红旗和姜白坐在后座上,都没有说话,只有副驾驶位的闵馨捧着一张地图,不时提醒郭大江该往那边开。路灯全灭,完全看不见路牌,如果没有闵馨提醒,郭大江根本就没法开对路。

    出了本市后,开进了邻县,马路上渐渐开始有了积水,汽车智能慢慢开。外面的大江大河里闹洪水,圩梗里的水没地方排,变成了内涝。

    还好水不深,汽车不会被闷死,只不过已经完全看不见路,只能参照着路边的行道树开。

    又过了一段,接近小宁河的时候,行道树也没了,前路一片汪洋。就在他们一行人绝望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两排跳动的星火,一直蜿蜒至黑夜的尽头,向着这边快速移动。

    “那是什么?”车里人都愣住了。

    还是闵馨眼睛最尖,第一个看清了那是什么,惊喜大喊:“是兵哥哥,兵哥哥来了!”

    闵馨没有看错,来的是两队士兵,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发光棒,两队分列在马路两边,躺着水跑了过来。

    郭大江他们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里到小宁河一段,路两边都没有行道树,根本没法通行,士兵们是准备用自己来当行道树,为来往车辆做路标的。

    士兵们跑到位置后,整齐划一立正,同时转向,面对面站定,纹丝不动,军容无可挑剔。所谓的站如松,也不过如此。

    一名披着雨衣的战士跑到车前,手搭棚子对着车里看了看,然后挥动着手里的发光棒大喊:“快过去,再等会你这车就开不了了。”

    四人把车窗摇下来,看着在水里站得笔挺的战士们,感慨万千,这一场大灾中,太多人做出牺牲了。

    “同志,过了小宁河还能走吗?”郭大江强压下激荡的心绪,带着哽咽声问。

    战士尽管穿着雨衣,依旧被暴雨淋得眯着眼,不停咧嘴,大喊着回答:“小宁河到东拐都没有水,你们过了东拐后直接向南上高速,那一段我不确定,赶得快应该来得及。”

    “谢谢了。”郭大江伸出手和战士握了下,立刻向前开,雨还在下,内涝越来越严重,再耽搁就过不去了。和这些战士们一样,他们也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

    终于开过了小宁河大桥,汽车急速开向高速公路方向,心急如焚的郭大江直接把油门踩到了底,和不断上涨的内涝赛跑。公路两边,农田已经全部被淹没,许多地势较低的民居也糟了灾,一派水深火热,看得人心惊肉跳。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开上了高速,前路再无障碍,尽头就是上海。

第十三章:偷东西

    上海市,华东龙头,长江出海口所在地,中国最大最繁华的都市。

    对于这里,郭大江并不陌生,他经常来玩,不过仅限于市区,而东海大学在上海主城区的东南面,东海之滨。

    作为国内屈指可数的高等学府之一,这座学校给郭大江的第一印象就是大,开车围着转了一圈,差不多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第二个印象就是旧,外围墙斑驳陆离,爬满了爬山虎,里面的楼房也几乎都是老房子,很少见新楼,看上去透着一股沧桑厚重感。

    刚到上海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大雨中的都市灯火辉煌,光怪陆离,带给人恐怖之感,难怪这里又被称作“魔都”。

    他们没有进主城区,而是在马红旗的指点下,贴着城市而过,来到了东部郊县东海大学。接下来他们先围着学校绕了一圈,等再次来到大门口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哎……红豆偶稀饭。”不远处传来叫卖声,一位上海大妈推着小车过来,叫卖稀饭,车门打开,闵馨牵着姜白下车,迎了过去。

    汽车内,趁着两个女人离开,郭大江连忙掏出烟,发给马红旗一根,俩人抓紧时间大口吸了起来。

    “该怎么进去?”郭大江问道。

    马红旗歪着嘴吹了吹烟灰,继续用笔在一个小本本上面画,一幅东海大学的俯视图逐渐在他手里完成。“学校的管理很严,没有证明,绝对不会随便放人进去,本来我倒是可以把你们带进去,可是……”

    “别提那茬了,来点有用的。”郭大江一直盯着窗外,临了加了一句,“快抽,他们就快回来了。”

    马红旗咂了下嘴,干脆紧嘬了两口,把烟屁股扔了,心里琢磨,还是自己这样一个人好。想干嘛干嘛,娶个媳妇太受罪了。

    接下来,马红旗在简图东面一个位置打了个箭头,只给过大江看,“这里有个排水管,可以钻进去,里面是一片树林,现在学校放暑假了,那地方绝对不会有人去。”

    “为什么放暑假哪里就绝对不会有人?”郭大江还是有些不放心。

    郭大江话音刚落,旁边传来“嘭嘭”敲击声,原来是闵馨回来了,她左手提着几个袋子,用右手敲打着车门,眉头紧皱着。郭大江赶紧手忙脚乱把烟掐灭,然后满车厢胡乱扇,动作夸张,看得马红旗满脸鄙视。

    “得得得,算了。”闵馨拉开车门钻进来,开始给大家分发早餐,随口说:“没所大学里都会有一片小树林,男女学生们‘那个’的地方,约定俗成的,老师和保安们都不会去。”

    “哦。”郭大江了然,“果然是我媳妇见多识广。”

    闵馨白了他一眼,问马红旗,“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马红旗脸上不经意露出一丝惊恐,往后缩了缩,嗫嚅道:“进了学校后,一般没人盘问你们,可要是我去了被人看见,就……”

    “那你就在外面等着吧。”闵馨接过那个笔记本,看了一眼后放在仪表盘上,开始喝稀饭。

    接下来,四个人坐在车里一边吃早饭,一边商量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本来偷东西这种事情,最好是等待晚上,可事情紧急,一刻也耽搁不得了。

    匆匆喝完了粥,郭大江又开始开车围着东海大学的围墙绕圈,这次熟门熟路,不一会就开到了预定地点。

    这里是一条很僻静的公路,沿着海边,一面是东海,另一边就是东海大学的围墙,由于时间尚早,路上一个人都看不见。柏油路面上积满了落叶,不但不显脏乱,反倒添了一份安详典雅。

    车子在马红旗的指点下停在了路边,郭大江和闵馨稍稍做了下准备工作,推开门准备下车。岂料前门刚打开,后门也跟着打开,姜白抢先蹿了出来。

    “我也要去!”姜白态度坚决,毫不妥协。

    郭大江都快哭了,“我说小姑奶奶,咱们可视区做贼!”

    “做贼,我最喜欢了。”姜白不惊反喜,郭大江无奈,只得向闵馨偷取求助的目光。

    闵馨略加思考,竟然点了下头,道:“带着小姜白也许反而会有好处,她身子灵活人又小,许多我们去不了的地方她能去。”

    “可是……”郭大江还待分辨,闵馨已经牵着姜白走向了海边,他只得闭嘴,赶紧跟了上去。

    临海边是一处断崖,只有4-5米高,底部是一片碎石海滩,一个直径足有两米的水泥涵道通出来,正在向着大海里排水,这就是马红旗上次偷进去走的路。

    来到涵道口,由于雨一直不停,这时候虽然小了些,可水还没完全排干,出来的水流依旧有10公分深。来之前他们做好了准备工作,都穿着深筒胶靴,闵馨将鞋带绑在一起的两双皮鞋全挂在了郭大江脖子上,然后示意他蹲下来背上姜白,自己打开手机屏幕照亮,当先钻了进去。

    郭大江背着个小女孩,脖子上挂着两双鞋,这形象,他自己都不忍想象……

    一路趟水前进,只走了约20米后,前方的涵道变成了竖井,水哗哗淋了下来,闵馨从腰上抽出雨伞打开,沿着爬梯向上爬。郭大江走到爬梯边一撅屁股,不用说话,姜白敏捷的爬了上去。

    好在这一段竖井很浅,几步就爬到了顶,闵馨用手推开头顶的盖子,打量一圈后,用力掀开,快步爬了上去。

    接下来是姜白、郭大江,三人瞬间上了地面,郭大江赶紧将井盖归位,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马红旗说的没错,出来后就是一片小树林,里面可以看见扔了不少纸,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

    刚才出井是最危险的时刻,他们顺利度过,现在就该去找档案室了。

    在旁边的水沟里将就洗了下手,三个人稍稍整理了下着装,换上皮鞋,现在的他们宛如三口一家,看见的人准得以为是学校里的讲师夫妇。

    收拾妥当,认准方向,三个人由姜白居中,郭大江和闵馨一人牵着一只手,走向了树林外。

    出了树林,前方是学生宿舍区,旁边有一条小道,直通校园西面。东海大学历史悠久,园区内植被繁茂,到处可见百年古木,环境清幽,这份文化积淀,确实一般的大学比不了。

    现在正是暑假期间,这里几乎没人,三人大大方方沿着小道走了过去。

    在距离学校大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座新建的图书馆,主要对学生开放。在西面还有一座小图书馆,有超过百年的历史,和学校同岁,现在那座图书馆已经只供教职人员使用,马红旗所说的档案室就在那座图书馆的地下室。

    一路走来,偶尔能遇见校内的工作人员,他们都会好奇的打量一番这“一家三口”,不过没人上来搭话。学校太大了,并且几乎天天都有人员变动,有自己不认识的人太正常了。

    至于打量的原因,这“一家人”当中,妇人和孩子都太出众了,就是男主人……缺了那么点意思。

    对于别人的目光,郭大江毫不羞愧,反而满脸得意。

    走过一双双诧异的目光,过了校体育馆后,有进入了一片树林,周围再次一片寂静,前面有一座红砖墙的房子伫立在绿树掩映中,目的地终于到了。三人终究都没做过贼,难免有些紧张。

    到了门前,三人松了一口气,大门上挂着铁锁,闭馆了。

    这是一座三层小楼,完全的红砖墙体,没有做粉刷,也不需要,砖头平整的令人发指,非常漂亮。郭大江知道这玩意,老外的要求,砌的时候非常讲究,砌完了还要磨砖对缝,所谓的“磨洋工”,就是因此得来。

    正对面是一座台阶,向上的是图书馆,同向地下的台阶尽头就是地下室,门上挂着档案室的牌子,已经油漆斑驳。

    就是这里了!

    台阶只有几阶,根本就背不了人,他们三人假意说话,左右打量了一番,见附近没人后,立刻一拥而上,扑到了地下室门口,刚才的优雅从容荡然无存。

    令人想不到的是,闵馨居然早有准备,她探手从头发上捋下来一根夹子,左手抓起门上的挂锁,夹子从锁眼里捅进去,拨了几下后一拧,只听“咔哒”一声,沉重的挂锁应声弹开。

    郭大江眼睛一亮,挑了个大拇指,“媳妇你行啊!好手艺,在哪儿学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闵馨没搭理他,立刻推开门,招手示意她们跟上。

    三个人贼头贼脑钻进去,闵馨又探头左右看了一眼,带上门,从门缝里把锁锁好,随后把门彻底带严。

    地下室刚回复寂静,远处传来“丁铃当啷”的声音,有人骑着一辆自行车,从林道上过来。这人满头华发,身形清瘦,带着宽边眼睛,镜片后的眼眸是蓝色的,原来是个西方老人。

    他骑着车一直来到图书馆边,将自行车靠墙停住,然后踏上了台阶,竟然也来到了地下室门前。

    老人掏出一串钥匙,左手拿起挂锁正要开,愣住了,只见锁孔里插着一根黑色的发夹。

    “这是……怎么回事?”老人喃喃自语着,抬起头看向紧闭的地下室大门,脸上露出困惑。

第十四章:雪中送老人

    地下室内有些暗,不过在东侧开有一排天窗,稍加适应后,不用开灯就能看得见。

    这里面摆着一排排木架子,上面堆放满了东西,大部分都是纸质资料,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郭大江一行三人对此毫无兴趣,站定一秒钟后,立刻冲向了最深处。

    马红旗反复交代过,在最里面有个红色的架子,剩下的那片石碟就垫在桌子腿下。

    急匆匆冲到最深处,果然,一具第一无二的红色架子出现在眼前,上面摆的都是些岩石样本,整座架子看上去很沉重。

    郭大江连忙弯下腰,去寻找另一片石碟,可看过一遍后,出乎预料,并没有什么石碟,只有一块蓝色的石头垫在了其中一条腿下面。

    “我靠。”郭大江忍不住脱口骂了出来,“这马红旗该不会是真的疯了吧?这不就是一块石头,哪里来的石碟?!”

    辛辛苦苦潜进来做贼,没想到却遇到这样的事,郭大江当时就要暴走了。

    到底还是闵馨心更细,她连忙撤了郭大江一把,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指向桌子腿下小声说:“马红旗没有骗我们,这里最近被人动过。”

    再仔细看,果然有端倪。

    地下室一般很少有人来,所以这里的地面上急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只见这条架子腿下面,有一个直径约30厘米的圆形痕迹,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显然原来盖着东西,最近被人拿走,用了一块石头代替。

    这就更糟了……

    郭大江无比沮丧,看来是校方取走了剩下的这快石碟,这下全完了。

    就在这时,姜白猛然回头,同时后面响起苍老的男声:“诸位,这里可没有值钱的东西,如果你们肯认错的话,我就不报警了。”

    来人的中国话说的很顺利,不过带着“洋味”,显然不是中国人,不过他背对着大门,逆着光线,只能看清剪影,应该是个清瘦的老人。

    郭大江头皮都发麻了,东西没偷到,还被人抓了现行,这辈子算是毁了……

    “我说大爷……”

    郭大江想说几句好话,不过不等他话说出口,姜白上前一步,开口问道:“是你拿走了那块天书吗?”

    来人闻言一愣,“天书?”

    随即他反应过来,笑道:“你是说那块杜立巴石碟?他不就在架子下面吗?我昨天还来看过。”

    “啊!”三人全都愣住了。

    老者看见三人神色不对,连忙走过来,天窗的光亮照在他脸上,郭子他们看清,这的确是个西方老人,很老很老了,不过动作倒还不迟缓,身体看上去很硬朗。

    老者似乎一点都不怕他们三个小贼,走过来分开三人一看,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老者终于还是老了,虽然平常看上去身体不错,可看见空空如也的架子腿后,神色立变,脚下不稳,后退一步晃了晃。

    郭大江和闵馨大惊,连忙一人一边把他扶住。

    做贼被抓住就已经很严重了,要是这老人再出点什么事,那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好在老人似乎问题不大,他定了定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叹道:“我刚有点发现,正准备深入研究,没想到最后一块杜立巴石碟竟然就这么不见了……”

    看见老人似乎身体出了状况,精神也不好,郭大江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将老人扶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

    老者做了几个深呼吸后,颇有风度的对三人点头致谢,“谢谢。”

    刚谢完,老者想起来什么,指着三人问道:“难道,你们也是来找杜立巴石碟的?”

    三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事已至此,在撒谎隐瞒也没意思,就同时点了点头。

    “哦。”老者把眼镜取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镜片,又擦了下眼窝,将眼睛戴回去,首先自我介绍:“我叫雅各布-法比安,来自德国,刚到东海大学做客座教授,几位是?”

    这个老人风度儒雅,言语真诚,颇有感染力,郭大江觉得没法对这样的老人撒谎,老老实实回答:“我叫郭大江,这是我爱人闵馨,这位是……”

    郭大江正在琢磨该怎么介绍姜白这个小丫头,雅各布老者抬起手挥了挥,强笑道:“我不认为会有一家人带着这么可爱的孩子来做贼,说明你们的真实来意吧。”

    面对这样的老人,郭大江和闵馨彻底没了抵抗意志,老老实实将来意交代了出来,他们就是来偷石碟的,至于目的没有说,说了这个外国老教授也理解不了。

    听完了三个小贼的陈述后,雅各布老者丝毫不恼,竟然笑了起来,道:“不用紧张,几位年轻人,我不认为你们是贼,只是既然你们这么明确的来头杜立巴石碟,肯定发现了什么,只需将发现与我们共享,我就放你们走。”

    “这……”郭大江和闵馨对视一眼,看向姜白,似乎只有这个神秘的小姑娘才知道,石碟的真正用途。

    杜立巴石碟的名字其实来源于某位当时的“学术权威”,他信誓旦旦声称,这石碟的纹路里藏着某种神秘的文字,而这文字被他破译了。用他的说法,这些文字表明,石碟出自一种叫“杜立巴”的外星族群之手,他们驾驶宇宙飞船来到太阳系,结果飞船失事,迫降在了地球上,最后他们由于不适应地球的环境,死在了青藏高原,留下了这些石碟。

    不过这说法当年没被学术界正式承认,现在则更是被姜白一口否定。

    “这是巫器。”姜白斩钉截铁道:“我又想起来了一些事情,这是大巫们将死去巫觋的魂魄容纳在里面,传达信息的。”

    “这样……”雅各布老人闻言一怔,低着头思考起来,片刻后疑惑问:“据我所知,中国的巫文化已经断绝了差不多3000年,这位女士,您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并且还说的如此笃定。”

    这个问题不用姜白,郭大江就能回答,他不屑道:“你的信息是错误的,巫法根本就没有断绝,这小姑娘的爸爸、妈妈以及干娘都是大巫。”

    “什嘛?!”雅各布猛然站起身,看看郭大江,又看看姜白,满脸震惊,“我的研究表明也是这样的,所谓的杜立巴外星人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这应该是远古中国巫觋们的巫器,我这次来,就是想进行这方面研究的,没想到……”

    雅各布看向姜白,探出手轻抚小女孩的头顶,手都哆嗦了,“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还真的有巫觋!”

    “慢着!”雅各布猛然惊醒过来,神情激动问:“既然各位有这样的身份,那来……取石碟,肯定有原因,可否告知?”

    郭大江略加由于,嗫嚅道:“这事情说来,可就话长了……”

    接下来,他们捡雅各布大概能听懂的部分,将他们的猜想笼统说了出来,意思就是长江流域现在遇到的大水灾,很可能和华夏族的祖地灵山有关,他们需要研究下石碟,确立灵山的方位,只可惜……

    雅各布听完大笑起来,“这事情,你们找到我就对了。”

    接下来,雅各布详细介绍起自己的身份来。

    原来,当年范教授并不是独自发现石碟的,真正的领队是当时德国的著名古文化学家、探险家艾德里安-法比安。而他组织这场探险的目的也不是寻找石碟,而是奉元首的命令,秘密来青藏地区探寻人类起源的,发现石碟纯属意外。

    这位雅各布-法比安,就是艾德里安的亲孙子。

    艾德里安由于有元首在背后支持,这次的探险队组织的很庞大,带去了当时最先进的仪器设备,并且全程做了记录,如今那些记录就在雅各布的手里。艾德里安这次的探险并没有达到目的,只带回去了几块石碟,这令元首很不满意,勒令他重新最好计划,再一次去青藏探险。

    然而,就在所有准备工作做好,准备再一次踏上征途的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了,亚欧两大洲全都陷入了战火中,人类史上最大规模的血战开始了,他的探险活动只能因此搁浅。

    雅各布说,那时候他才9岁,爱好探险的爷爷就准备带着他一起去神秘的世界屋脊,准备把他也培养成为探险家。探险夭折了,原本强大的第三帝国受到了几乎全世界的围攻,摇摇欲坠。

    艾德里安的行程被掐断,立刻就倒在了病床上,撑了几年后,在德国被一分为二的那一年,郁郁而终。他临死前把自己所有的手记都交给了雅各布,叮嘱他,将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发现石碟的地方看看,做一次专项调查,替他完成心愿。

    爷爷的叮嘱一直被记在雅各布的心头,只可惜,世事无常,他此后一直没机会来到中国,直到今年。东海大学前段时间和他所在的大学做学术交流,他作为人类文明方面的专家,被邀请来这里做客座教授,这一段尘封的记忆才又被翻了出来。

    雅各布老人兴奋地像个孩子,欢喜地说:“我这次来,带来了爷爷的所有手记资料,里面就有他们那一段探险的路线图,有了这个做线索,我们完全可能再一次找到那座山洞,而那里面还有好几百块石碟!”

第十五章:同舟共济

    这可真是绝处逢生,这老人简直就是上帝派来的救兵啊!

    郭子和闵馨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姜白毫不掩饰,直接拍着手欢呼。

    “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把所需的资料带齐,然后我们立刻上路!”雅各布也是一脸喜色,挥着手催促。

    郭大江和闵馨正在弹冠相庆,渐渐回过味,傻眼了。

    “我说老爷子,你不会也要去吧?”郭大江不干了,带着姜白就够麻烦的了,可人家天赋异禀,有时候比他们三个大人加起来都有用,可这个雅各布行将就木,七老八十了,带着他上高原?开玩笑吧?!

    “郭先生。”雅各布现在当真像个孩子,对着郭大江“无奈”耸了耸肩,“我爷爷的手记大部分是用德文书写的,还夹杂着一些拉丁文,你们看得懂吗?”

    “这……”所有人傻眼,面对郭子求助的目光,闵馨摇了摇头,她也不懂德文……

    “各位先生、女士,事情非常紧急,耽搁不得,我们赶紧走吧。”雅各布得意的像个狐狸。

    郭大江欲哭无泪,这一支探险队有意思,除了他俩外,有一个小女孩,一个随时可能断气的外国老头,还有个疑似神经病,当真是天下无二啊!

    “走吧。”时间宝贵,不容浪费,郭大江一挥手,示意赶紧的,他这就算是默认了雅各布这个刚认识的老头请求。

    雅各布大喜,连忙领着三人走向地下室门外。

    除了地下室,雅各布老人蹬上自行车,如一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童,不停骑着“8”在,招手让他们快点。

    沿着小路向前骑了一段后,是一栋小别墅,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这栋楼里不但住着他,还住着另外三名外籍教授。

    一行人抢火一样,涌进了雅各布的居所,开始翻箱倒柜。艾德里安留下的手记足足有两大箱,还有很多照片,需要进行甄别,把和这次行动有关的挑出来。

    四个人齐动手,大约用了半个小时,资料规整完毕,雅各布老人手里捧着一个表皮都快粉化的笔记本,双手颤抖。

    打开扉页,雅各布颤声用中文念诵:“未知永远存在,探索永无止境。”

    雅各布老人叹了口气,“我的爷爷,他才是真正的探险家啊,他的一生瑰丽多彩,而我……”

    “得了吧。”郭大江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快看看到底有没有地图什么的。”

    雅各布微微一笑,又从收拾出来的东西里拿出一个牛皮封面的大开本,随手翻开,里面果然是一幅幅手绘的地形图,旁边注释着许多文字。

    “快快,告诉我,那个山洞到底在哪里?”郭大江大喜,急忙问。

    雅各布微微一笑,“抱歉,我年纪大了,经常会忘记点什么,比如现在,我认不得这些文字了……”

    郭大江张口结舌,他本来打算套出情报,然后把老头撇下自己上路,没想到哇,这德国老头比猴都精,完全不吃这一套。

    “那个……不要紧。”既然不行,郭大江也不勉强,学着他那样耸了耸肩,“我相信等到了地方,你一定会想起来的。”

    雅各布笑了,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俗话说得好,孺子可教也。”

    老头立刻从旁边拖出来一个登山背包,胡乱往里面塞了些东西,往肩膀上一背,这就可以上路了,看来他早就有了远足的计划,行李一直都是收拾好的。

    “那么,咱么就走吧?”雅各布看看呆傻的郭大江。

    “走!”郭大江认命般的一挥手,领头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东海大学东面,围墙下,马红旗靠车后座上正在冲瞌睡,脑袋抵在窗玻璃上,张着嘴巴打呼噜,口水都流出来了。

    邦邦邦!

    郭大江重重敲了三下,拉开驾驶室的们,“走了,咱们上高原!”

    马红旗一惊醒了过来,赶紧擦了下口水,然后就觉着身边的门被拉开,一个外国老头钻了进来,笑着对他点了下头。

    “雅各布!”马红旗大吃一惊,“你怎么……”

    “我的朋友,听说你又取得‘突破’了,我特意来看看你。”雅各布拍了马红旗一巴掌,“哈哈”大笑,老头现在的心情特好,居然开玩笑来了。

    这俩人显然是老相识,马红旗被他调侃的脸都成了猪肝色,却不好发作,“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去看他。

    一对老相识坐在后座,闵馨坐在副驾驶位,姜白坐在她腿上。郭大江扫视一眼车内众人,一踩油门,车子离开了这条寂静的小道,开向了西方。后面一大片枯叶追逐着,似乎想跟他们一起去……

    两天后,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

    这里大地绿如毯,高天蓝如镜,朵朵白云飘在天际,仿佛触手可及。清风徐来,牛羊点点,牧歌悠扬。

    生活在城市里的人,难以想象这里的美,当真是令人心醉。

    不过,这里气候多变严苛,空气稀薄,平原上的人在这里生存艰难,想要欣赏美景,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一辆糊满泥巴的桑塔纳在草原公路上疾驰,不时冒出蓝烟,这破车本来就有点小毛病,经过这一路的颠簸,烧机油越来越严重了。

    闵馨手里捧着地图,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她看的不是车屁股后冒出的蓝烟,而是睡在后座的姜白。小姑娘其实一点高原反应都没,可自打上了高原后,她就有点恍恍惚惚的,总是爱睡觉。

    后座另一边,马红旗和雅各布挤作一团,瞪大眼睛看着外面,全都喘得像驴。毕竟年龄不饶人啊,马红旗还好点,雅各布都70了,老爷子上高原,这是拿命在圆梦啊!

    “我说雅老爷子,不行我还是送你下去吧。”郭大江无奈道。

    这里才上高原不远,回头几个小时就能开到陕西。

    “不,郭先生。”雅各布抓着扶手,苟延残喘斩钉截铁说:“这一次要是下去,那我这辈子都没有勇气再上来了,如果那样,我宁愿死在高原上,这一方圣洁的土地啊!我终于来了……了……”

    雅各布老爷子说着说着一口气接不上来,捂着胸口使劲喘,脸色都变了。郭大江魂飞魄散,连忙一边靠边停车一边大喊:“嗨嗨嗨!老爷子您别说了,别说了……”

    这就是高原,说话说多了都累得不行,郭大江简直没辙了。不让你来吧,你非得来,可也不看看你那身体,难道真让我拉具尸体回去?

    郭大江赶紧停了车,飞蹿到车后,打开行李箱,把事先准备的氧气袋抱出来,送到了后车窗边。马红旗也吓坏了,手忙脚乱把出气嘴塞在雅各布鼻子里,给他猛灌氧气,好家伙,这可真要了人命了。

    “我的天哪。”郭大江抱着氧气袋欲哭无泪,回头看,前路茫茫,天高地远,海拔越来越高,这样下去可怎么办那。

    “我……不要紧的。”雅各布老爷子艰难的摆了摆手,挤出难看的笑,说:“我这是刚上高原,不适应,待会就好了。”

    老爷子又想起来什么,连忙问:“星宿海到了没?”

    闵馨捧着地图走过来,好言劝说:“星宿海马上就要到了,要不,老爷子您就在星宿海边的藏民家里住下,回头我们再来接您?”

    星宿海地势低一些,老爷子住在那里应该问题不大。

    雅各布完全听不进去,他这时候吸了点氧,精神恢复了些,连忙摆手:“不行的,你们就让我去吧,我一定要上巴颜喀拉山去看看……”

    “您别再说话了。”郭大江连忙把他的话打断,再说下去,又该缺氧了。

    雅各布艰难的笑了笑,“郭先生,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已经活了这么大,能死在雪山上,算是很好的归宿了。”

    众人闻言沉默了,老爷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实在是没办法再劝阻了。

    其实众人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凭着一股执念来到这里的,雅各布老爷子这一趟危险,他们又有谁敢担保能完好无损回去?

    “同舟……共济。”雅各布老爷子喘着喘着,伸出了一只苍老的手。

    稍倾,马红旗瞪着眼一咬牙,伸出手握在了老爷子手上,用力重复了一遍,“同舟共济!”

    闵馨第二个伸出了手,抓住了两只大手,感慨道:“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前路凶险,咱们就同舟共济吧。”

    最后轮到郭大江,他看看自己带的老弱病幼队伍,长叹一声,也认命般伸出了手,“丧气话不要说,既然我把你们带出来,就会经历保护大家,让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回去,同舟共济吧!”

    郭大江也把手握上去的时候,汽车后座上传来姜白迷茫的声音,“怎么,就要倒星宿海了吗?”

    星宿海,黄河的源头,从远古一直叫到如今,那里的海子像星河一样密布。据说,当年中原华夏先祖的一部,就是从星宿海出发,一路东进,最终落户在了中原。

    雅各布这时候终于喘匀了气,说道:“我爷爷的记载当中,他们的探险队就是驻扎在星宿海,然后发现了一条很隐秘的路,最终沿着这条路发现了那个山洞的。”

    “好!”郭大江见众人全都意志坚定,也就放下了旁的心思,郑重道:“我们这就去星宿海,大概天黑前能到,今晚就住在那里,明天一早出发进山。”

    汽车再次开动,一路向西,往左看,巍峨巴颜喀拉山横亘大地,山顶一片白茫茫,如同沉睡万古的巨龙。

第十六章:星宿海边的牧羊人

    没到过星宿海的人,完全没法想象她的美丽,特别死夜晚的时候。

    天黑了下来,破桑塔纳一路放着炮开到星宿海边缘,终于在一声巨大的爆响后,彻底趴了窝。郭大江开车经验不错,只听声音就断定,拉缸了……

    在这高原之上,巴颜喀拉山脚下,星宿海边,车子爆了缸,除了就地扔掉外,没其他任何办法。这里远离公路,喊拖车来花的钱,只怕都比这破车贵。

    不过这玩意还有用,至少睡人,比帐篷强多了。

    在星宿海边下了车,众人下车一看,阴霾尽扫,全都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只见星星点点的星宿海上,每一座小海子里倒映着几颗星星,看上去,天上有一片星空,地下也一片星空,而他们仿佛就站在两片星海的中央。

    这里叫做星宿海,当真是名符其实啊。

    据说,华夏族人在下高原前,在这里住了很久很久,这里可真是一块好地方啊。

    坐在星海中,大家伙儿吃了顿干粮,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睡觉,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上巴颜喀拉山。

    回头看,雪山苍茫,郭大江作为队伍里唯一的壮小伙子,主心骨,又犯起了难,这样的队伍爬雪山,真的能完成?

    只是事已至此,队伍里好像所有人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劝说恐怕不会有任何用处了。

    当夜,车子里睡了四个人,郭大江拿了张毛毯把自己一裹,就这样席地睡在了汽车边,好歹也能挡点露水吧?

    大家伙儿奔波了两天,全都累坏了,吃饱后倒头就睡,包括郭大江在内。

    郭大江还是低估了高原气候的酷烈,睡到半夜他就被冻醒了,睁开眼看,草地上下了一层霜,在月光下蓝幽幽的,他的身上也一样。这么冷,只靠着一床毛毯御寒,根本就不够。

    “啊……”郭大江想打喷嚏,转头看见一车子的人,赶紧捏住鼻子揉了揉,可别把人家吵醒了。那俩男人他是无所谓,可不是还有一大一小俩女人嘛。

    喷嚏被别回去,那个酸爽,郭大江使劲揉着鼻子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睡是没法再睡了,车子里又挤不下,只能想办法打发时光了。

    这时候月亮挂在中天,星宿海完全被染成了点点蓝色,更加美丽,郭大江还从没到过这么美的地方,简直就像仙境,于是就散着步看起风景来。

    走着走着,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咩”,有羊羔在叫。郭大江奇怪,怎么这么晚星宿海里会有羊?该不会是附近藏家的牲口走失了吧?

    仔细一看,原来不是,只见星宿海中,有个身穿藏袍的牧人举着一根棍子,棍头上应该拴着一根鞭子,正在唱着歌儿轻轻挥舞。在他前面有一只小绵羊羔,颠吧颠吧往前跑,拉开一点距离后,就停下来回头望,轻轻叫一声。

    皎白的月光下,这幅场景就好像油画,看上去特恬静,郭大江不觉痴了。看来,是谁家走丢了羊羔,主人把调皮的小家伙找到,正在往家里赶。

    小羊羔蹦蹦跳跳,竟然对着郭大江跑了过来,后面的汉子歌声也逐渐清晰。郭大江听不懂他在唱什么,只觉他低吟浅唱,声音很好听,旋律直达人的灵魂。

    另外,他的哼唱也很怪,一声接着一声,完全没有段落分割,曲调循环往复,无穷无尽。

    小羊羔跑到郭大江脚下,好奇地抬头打量一番。

    小羊羔歪着脑袋看人的样子,萌的人心都要化了,郭大江是在忍不住,弯下腰想去抱小羊羔。

    手一捞,郭大江身子僵住了,那只小羊羔明明就在他脚下,他却捞了个空,似乎那只是幻像。

    “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做梦吗?”

    郭大江疑惑的挠了挠头,抬起一只手送到嘴边准备咬下试试,就在这时,对面传来了爽朗的话语,“这不是梦。”

    郭大江悚然一惊,抬头看,一位身穿藏袍,外面披着皮袄子的老者站在面前,笑盈盈看着自己,正是那个赶羊的藏胞。

    本来这里就是藏族自治州,看见藏胞太正常了,可郭大江看见这人却愣住了,总觉得有点眼熟。

    “你来啦。”老者对郭大江点了下头,憨憨一笑,绕过去继续赶羊。

    郭大江一直处在懵逼中,直到老者走远方才反应过来,这老者他真的好像见过。前几天他去长江大堤上看水,遇到个老者坐在水边垂钓,他当时还调侃了几句,让人家怼了回去。

    “像!很像!”郭大江越想越觉得像,还有他刚才说“你来了”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早就在这里等着自己?还有还有,那个奇怪的小羊羔,为什么会抱不到?

    郭大江抬起手,一口咬在胳膊上,痛得他跳了一下,赶紧捂住嘴。

    不是在做梦!郭大江心中狂吼,事情变得不寻常了,这老者有古怪!

    很明显,他不是一般人。

    郭大江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没什么实际本事,可从米小经那里学来了不少理论,他稍一琢磨,大概推断出了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个老头可能是用歌声或者别的什么,给自己施加了法术,究竟具体效果是什么,他判断不出来。

    也许那只小羊就是幻觉,又或者小羊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自己中了法术后,失去了位置感,找不到小羊在哪里。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自己前几天在长江边看过这个人,现在又在黄河源头的星宿海看见,这老头究竟是什么人?他想要干什么?

    “喂!”郭大江刚喊出声,想想算了,还是追吧。

    他开始迈开大步追赶。

    老头走得很慢,没几步就追到,然后郭大江又傻了,这人肯定不凡,自己追上能干什么?逼问是不可能的,人家那么大年纪,就算只是个普通人,自己也不能对人家动粗,可该怎么开口问?

    跟着跑了一会后,郭大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索性直接问:“您老找我有什么事?”

    老头白了郭大江一眼,继续往前走,“明明是你来找我,怎么反倒问我找你有什么事?”

    “这……”郭大江平常挺能说话的人,这时候让人家一句话就堵得没话说了。

    “这样,咱也别拐弯抹角了。”郭大江也是没辙了,只好死皮赖脸,“您都这样了,总得有话跟我说吧?”

    老者闻言终于停下了脚步,仔细想了想后,叹了口气说:“我本来就是随便看看的,你们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不过你真的会来到这里,我很意外,以后的路吗,你还是得靠自己走,我的话说完啦。”

    说完,老者一挥鞭子,甩了个清脆的鞭花,继续赶着小羊羔上路。

    歌声又起,郭大江傻了,这算什么?完全听不懂,“不是,你老谁啊?”

    “我就是在星宿海放牧的。”老者远远摆了摆手,头也不回走了。

    郭大江愣了半天,一挥手,“神经病。”

    说完,郭大江闷闷不乐又走回了汽车边,裹上毛毯挨着汽车坐下,只是他这时脑子里一团糟,哪里还睡得着。

    这老头太怪了,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可他又说不上来。

    浑浑噩噩中,终于天亮了,大地茫茫一层白霜,在初升的朝阳照耀下,格外耀眼。只可惜等太阳再起来一点,这些霜华就会全部消失。

    大家伙儿陆陆续续全都起来了,星宿海的海拔要低一些,他们总算睡了个好觉。只是昨晚发生的事,唯有郭大江一个人知道。

    郭大江昨晚想了半夜,决定还是不说出来的好,没根没据的,说不定,真的只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再次收拾停当后,大家伙儿全都穿上了登山服和登山鞋,背上了必须的背包,其他的东西统统抛弃。现在的向导换成了雅各布,他手里捧着那个小本本,仔细研究一番后,确定了方位,“我们先沿着星宿海往西走,这里面记载,会遇到个三星指路的地方。”

    老头的小本本死活不让别人看,大家伙无奈,只得跟在了他后面。

    沿着星宿海的南部边缘向西走,再往南就是巴颜喀拉山,小队跟随在雅各布的后面,寻找那条传说中的进山道路。

    具体的队列是这样的,由郭大江紧跟在雅各布的后面,这样老头要是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好第一时间出手保护。紧随其后是闵馨和姜白,俩人手牵着手,组成了草原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最后面跟着始终嘟嘟囔囔的马红旗。

    雅各布没有骗人,他的那本小册子果然记载着那条神秘的小路,大约走到中午的时候,脱离星宿海,有三个小海子独立在外,组成了一个三角形,箭头直指巴颜喀拉山脉。

    在箭头所指的方向上,一户牧民正在放牧牛羊,雪白的绵阳点缀在率草甸子上,仿佛一朵朵野花。

    “应该就是这里了!”雅各布很兴奋,他仔细看了看地形,又对照了下手里的记录本,高声说:“顺着这三角行的左弦,画一条直线,一直走到山脚下,就能找到那条隐秘的小路了。”

    终于有了方向,大家伙都松了一口气,郭大江立刻下令,就地休息半个小时,吃饭喝水,然后立刻上路。

    尽管海拔没那么高,这半天走下来,大家伙依然累得够呛,当即就全都瘫坐在了地上。

    郭大江其实也挺累的,不过作为领队,他不得不担负更多的责任,看见不远处那户牧民帐篷外点着炉火,正在熬羊奶,他琢磨着,接下来将要开始最艰难的路段,必须给大家补充营养,于是就踢了个水壶走上去,准备找人家买点羊奶和肉食。

    刚动步,身后传来踢踏声,姜白跟了上来,牵住了他的手,小家伙也想去。郭大江无法,只得带着。

    自打上高原以来,郭大江对姜白的认识再一次刷新,人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他这个壮年男子都不例外,可小小的姜白却毫无不适,行动自如。

    “我喜欢这里,也喜欢那些羊。”姜白高高兴兴说,看这里的目光,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家。

    熬羊奶的是位藏族大妈,在他身边不远处,一位脸蛋红扑扑的藏族姑娘正在挤羊奶,两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用藏语聊着什么。

    郭大江走上去后,连比划带懵,结果人家完全听不懂,鸡同鸭讲。

    姜白不屑的白了郭大江一眼,“这么大的人,连话都说不好,看我的!”

    小姑娘上前一步,露出灿烂的笑脸,用字正腔圆的家乡话说:“大妈,您好,我们想向您买些羊奶,还有肉,可以吗?”

    那位藏族大妈立刻恍然大悟,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匆匆起身走回了帐篷里。

    姜白转过身得意洋洋对郭大江说:“这位大妈说了,东西都白送给我们,不要钱。”

    “真的假的?”郭大江下巴都掉地上了。

第十七章:香格里拉

    郭大江终究是没能搞清楚姜白是不是真的能和藏族老大妈交流,反正,羊奶和肉干是都买到了,并且价钱一点都不便宜。

    不过也无所谓了,这时候谁还在乎价钱啊。

    队伍再一次集合,找准那条线后,开向了巍峨巴彦克拉山,在大雪山的映衬下,这一行人比蚂蚁还要渺小,仿佛是去朝圣的信徒。苍鹰在他们的头上飞向,羚羊在远处欢快地跳跃,不时停下来好奇地打量他们。

    山河壮美,天地同脉,这里,就是祖先曾经放牧的地方。

    身后传来了歌声,高亢中带着嘶哑,随着风一直传到天尽头,仿佛来自太古。五人全被吸引,回头看,只见有个老汉赶着一只小羊羔,远远跟在他们后面,高声吟唱着听不懂的歌谣。

    “是他。”郭大江愣住了,这人正是他昨晚遇到的老者,他究竟要干什么?

    老者也不靠近,距离他们大约500米,赶着小羊羔悠然自得,唱着歌。郭大江看了一会后,不明所以,带着队伍继续前行。

    由于人很多,路程遥远,不可能当天就赶到,晚上必须要住在山里,可由于来的匆忙,没买带野营帐篷,必须得要尽快进山,在天黑前找到一座山洞栖身。那个年代,野营帐篷还是稀罕物,很难找到。

    两个小时后,队伍终于行进到了大山脚下,抬头看,雪峰已不见顶,云雾翻卷。

    “我说雅老爷子。”郭大江再一次开口劝导:“您也看见了,这山我爬起来都得玩命,要不您……”

    “不要紧的,郭先生。”雅各布勉强笑着,上气不接下气说:“我这本老骨头,宁愿……”

    “别说了,咱们走。”郭大江连忙把他的话打断,再说下去又该缺氧了,最后的努力失败,那就义无反顾上山吧,大不了,把命丢在这大雪山里!

    说来奇怪,自从来到这里后,所有人都变得豁达了,原本惜若珍宝的生命,似乎也变得不重要了。

    说走就走,令人想不到的是,雅各布闻见了大雪山的气息,竟然返老还童了一般,动作变得利索多了,竟然几大步就超过了背着大包行李的郭大江,抢先踏上了山坡,把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厉害了我的大爷!”郭大江怪叫连连,赶忙跟了上去。

    山脚下是一段缓坡,雅各布老头抢先爬了上去,回头对着了下星宿海指出的方位,继续往上走,不时回头看一眼,保证方向不跑偏。一行人排成一条线,踏着脚下零星积雪,逐渐进入了大山。

    又过去了两个小时,海拔不断升高,前方山体突然变陡,山体上冻结着冰雪,已经没有路了。大家伙儿停下来,个个气喘如牛,嘴里的白气一团团向外呼,全都累得够呛。

    “我说老爷子,你们家这传家册子,该不会是假的吧?这哪里有路?”郭大江喘着气抱怨,双手撑着膝盖,一口气怎么都喘不匀。

    雅各布老爷子也懵逼了,回头看看,下面的星宿海星星点点,方向完全没错。再看看前路,一道危崖耸立,上面扑下来一条冰瀑布,根本就没有路。

    “没有理由啊?”雅各布也懵了,急切辩解:“这是我爷爷亲笔写的,不可能……”

    老爷子爬山的时候还算好,可这一急,说了没两句话,又喘得不行了。

    一行人面面相觑,接下来该怎么办?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前功尽弃谁都接受不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小羊羔绵软的叫声“咩!”

    大家回头看,一只小绵羊从山坡下跑了过来姿态昂扬,居然还挺威武的。

    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小羊羔仿佛无畏的斗士,奔跑着从人群中穿过,低下脑袋,一头撞在了冰壁上。结果可行而知,小小的羊羔被弹了回来,不过它仍不放弃,甩了甩头,踏了几下前踢,低下脑袋又重重撞了上去。

    咚!

    闵馨首先被惊醒,连忙大喊:“冰壁后面!”

    其实闵馨还没喊出来的时候,姜白就已经松开她的手,跑向了小羊羔,只见她在地上捡了块石头,跑到冰壁边,双手捧着就砸。

    只听“嘭”一声响,冰壁好像镜子,应声崩碎,一个足可容一人通行的山洞出现。小羊羔一头顶了个空,跳进了洞里,发出“咩咩”叫声。

    原来,这里竟然是个山洞,经过近百年后,被一层薄冰封了起来。

    “跟着我的羊走吧。”

    远远地,传来那赶羊老者的声音,接着他小声嘟囔着什么,竟然转身走向了山下,宝贝小羊羔不要了……

    郭大江一直没搞清楚老者是什么人,不过现在他显然在帮自己,连忙拢着双手对他的背影大喊:“谢谢啦!”

    老者没有回头,摆了摆手继续走,叹了口气,“你们的事情好办,麻烦的还在那边哦……”

    老者就这样走了,这里的人终究没能弄清楚他是谁,不过,他留下了小羊羔,正在洞里“咩咩”叫,催促着他们快跟上。姜白站在它旁边也在招手,小羊羔似乎完全不怕她。

    一行人钻进了洞里,没了风,立刻暖和了很多,似乎高原反应都减轻了些。姜白和小羊羔跑了个肩并肩,欢快地钻向深处,郭大江看得感慨不已,这东西自己碰都碰不到,却和小姑娘玩的这么好。

    小羊在前面蹦蹦跳跳,不时欢叫,大伙儿连忙跟了上去,仍然由郭大江打着手电筒开路,马红旗断后。

    一路上,雅各布不停嘟囔,他爷爷的记事本里并没有关于这个山洞的记录,这都是怎么回事?

    这一条山洞应该是穿过整座大山的,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小时,前方方才出现了亮光,出口终于到了。幸亏有这条山洞,如果爬大雪山的话,他们一天都未必能爬过去,说不定半路上还得撂下人。

    出口处,小羊直接跑了出去,姜白站在洞口用手遮挡下了刺目的光线,然后发出惊叹:“哇!好漂亮啊!”

    众人连忙跑过来,看一眼洞外,全都傻了眼。

    外面是众山环绕的盆地,背衬着苍茫雪山,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波光粼粼的小湖泊,湖周围绿树成荫,鸟语花香,色彩艳丽的仿佛童话世界。林中有小兽穿梭,五彩的鸟儿飞翔,兽啼鸟鸣说不出的悦耳。

    这样的风景,似乎只有在最绚烂的动画里才能看见,谁能想象,竟然会真实的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巴颜喀拉山山高风寒,可这谷地里却温暖如春,气候柔和的仿佛少女的手,拂过没个人的面前,带来阵阵清香。

    “我的主啊!”雅各布双手窝在胸前,不停感叹:这里就是天堂吧?

    老头已经醉了,其他人也醉了,包括郭大江这个一贯自认的粗人,所有人都看傻眼了。他们站在洞口,只恨少生了一双眼睛,不能一眼把美景看遍,没有人踏出去,仿佛自己一旦走进去,就会破坏这里的和谐。

    不过,终究还是要前进的。

    第一个走进去的是姜白,也唯有纯洁无暇的她才敢就这样走进去,穿着一身白色衣服的姜白,蹦蹦跳跳跑进了这个天下无双的“大花园”,不停欢笑,转着圈,仿佛是一朵融入美景中的小百花,更添秀丽。

    “您们都过来啊。”姜白笑着,跳着、喊着,终于,闵馨跟着走了进去,只是姿态有些拘谨。

    看见闵馨进去后,众人方才松了一口去,纷纷跟了进去。

    他们沿着湖边走着,似乎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走着走着,太阳落山了,他们就在湖边找了块地方睡,这里一点都不冷,也不潮湿,空气沁进肺里,说不出的舒适。

    就这样,他们在这山谷里睡着了……

    郭大江做了一个梦,一个美梦。

    其实郭大江很少做梦,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心思多的人才爱做梦,他这个人没心没肺的,又衣食无忧,想要的都有,做梦干什么?不过这一晚,他还是做了个沉沉的梦。

    在梦里,他梦见了自己在这里搭了一座小屋,和闵馨生活了下来,每日徜徉在湖边,乐不思蜀。他还梦见他们生了个小宝宝,孩子长得很快,一眨眼就会走路了,追在他们后面喊爸爸妈妈。

    饶是郭大江这个糙汉子,也在睡梦中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忽然,一切都被打破了,一个大魔王毫无预兆出现,他一挥手,大火连天,这里的花草树木全被烧毁,包括他们的房子。他抱着孩子,拉着闵馨到处跑,可最终还是被大火围困。

    在大火中,他终于看清了那个魔头的样子,赫然竟是米小经!

    米小经变得有十丈高,头生双角嘴生獠牙,挥手间黑火咆哮蔓延。

    郭大江急了,指着米小经大骂:“你小子瞎烧什么烧?没看见哥哥我在这里?!”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米小经好像完全听不见,边狂笑边烧。

    火势越来越近,就在郭大江抱着老婆孩子准备往湖里跳的时候,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拽着他动弹不得。郭大江急眼了,边挣扎边喊:“放我下去,再不走就要死啦!”

    挣着挣着,郭大江猛然惊醒了过来,头顶上月凉如水,身边湖水清波荡漾,一排静谧,哪有什么大火。

    不对劲!郭大江察觉到真有人在拽自己,连忙看过去,只见姜白抓着他的胳膊使劲摇,急切喊着,“快醒醒,我们得赶紧走,再不走就要死啦!”

第十八章:离散

    “怎么回事?”郭大江还不太清醒,挠着头问。

    姜白左右看了一眼,紧张道:“我发现,这里有问题,人一旦睡着,如果没人叫,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会吧?”郭大江有些不敢相信,他觉得睡得挺好的啊,现在还浑身舒坦,坚持就好像……吃了什么补药。

    “不骗你的!”姜白更紧张了,急忙说:“我虽然不懂为什么,可这东西我就是懂,这里的树是按照特定组合种下的,气息混在一起后,就会让人睡觉,醒不过来。”

    “真的假的?!”看见小姑娘紧张的样子,郭大江心也悬了起来,他站起来四处望,那些人都睡得很香甜,外表看不出什么来。

    按照姜白的描述,这里的特性就是不叫就醒不过来,可叫醒了就感觉不出什么异常,那该怎么判断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那你又是怎么醒的?”郭大江还算不笨,抓住了重点,假如必须要叫才会醒的话,那是谁叫醒的姜白?

    姜白急忙分辩,“这个睡是灵魂沉睡,我的灵魂特殊,对我无效的。”

    这个理由郭大江接受,姜白确实有太多不寻常了。“那你说,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白想了想,不确定的说:“这里应该是坟场,魂魄的坟场,一般的普通魂魄到了这里,就会在沉睡中逐渐消亡。”

    这话说的郭大江打了个哆嗦,连忙向四周看,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他知道,一般人是看不见魂魄的……

    看出了郭大江的紧张,姜白安慰说:“你不用怕,这里恐怕已经荒废几千年了,魂魄早就消散完了,什么都没有。”

    “哦……”郭大江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那怎么现在该怎么办?”

    “都叫醒,赶紧走。”姜白挥着小手说。

    郭大江也搞不清姜白说的是不是就是事实,不过出于谨慎考虑,决定还是按他说的做为好。

    接下来,两个人把所有人摇醒,郭大江也不解释,直接就下了上路的命令。他这位队长还是有些威严的,大家伙儿收拾一番后,就开始寻找路径。

    这条路显然不是雅各布爷爷走过的那条,他的记事本已经全无用处,就在队员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姜白再一次站出来说话。

    “我觉得,这一带都是古人埋葬灵魂的坟场。”小姜白笃定道,只要找到灵魂的通道,就能找到进去的路。

    小丫头说的简单,可问题是,魂魄都是从阴气流里走的,而要探明阴流,必须得开过巫眼,并且是鬼巫才行,当世唯有米小经一人,该怎么办?

    这回就连姜白都没了主意,毕竟她也不是鬼巫。

    就在大家都无所适从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小羊羔的叫声,只见一丛灌木林,小羊羔探出脑袋,嘴里不停咀嚼着,发出轻声呼唤。看见这一幕,就连闵馨都察觉了异常,“这到底是一只什么羊?”

    这个问题,郭大江回答不了,估计也没人能回答,现在唯一能做的……跟着走就是了。

    郭大江一言不发,当先走向小绵羊,果然,那只小羊也不怕人,往前跑了一段后,回头等着他们,明显是在带路。

    探险小队继续上路,不过这一次改为姜白在前,闵馨紧随其后,郭大江在队尾断后,大家伙踏着月色,走进了美丽安静的密林中。

    月影逐渐西斜,林深叶密,大家伙儿都分辨不清方向,只管着着走,而那只小羊羔走着走着,居然撒起了欢,越跑越快。它的身体小,在林中异常灵活,外来跳跃,姜白也只得跟着它越跑越快。

    两个小家伙撒着欢的跑,大人们也只好跟着跑了起来,好在这里海拔好像很低,不至于那么累。

    这样跑起来,就更加没法辨认方向了。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假如就这样跑到了头,想要再回来,只怕很难认清路。只是现在大家伙儿都顾不得了,要是跟丢了,就更没指望了。

    跑着跑着,姜白第一个冲出丛林,紧接着大伙儿都跟了出来,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顺着姜白的目光看,丛林在身后,前面是一座山,岩石黝黑,被人工开出来了一条类似战壕的甬道,顺着山坡蜿蜒而上。

    抬头看,这是一座黑色的大山,山腰以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形似金字塔,直插天际,如铁铸的一般,冰冷、坚硬。

    山羊已经不见了,有风刮过甬道,在扭曲的通道里不断共振,发出犹如啼哭的古怪声响,闻之不寒而栗。

    退后一步,就是人间仙境的森林,往前一步,犹如鬼蜮。

    人的本能都是向往美好的事物,这两边的反差太强烈,几乎所有人出于本能都想退回去。然而,后面不是路,前方才有可能到目的地,究竟该怎么选择?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而就在这时,一直傻傻抬头看着这座雪山顶的姜白,忽然口中喃喃自语着,“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们快过去,有很重要的事。”

    大家伙儿听见这话,同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侧耳细听,却只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风声。

    正在举棋不定的时候,姜白仿佛魔怔了一般,向前跨步,走进了甬道中。

    这甬道初始的部位很矮,只有几十公分高,穿着一身白衣的小姑娘走进去后,可以看见她上半身直立,却看不见腿,宛如在黑石山上飘荡的鬼魂。

    “快回来!”郭大江和闵馨同时惊呼,追了上去。

    而就在他俩也踏进甬道的时候,姜白走到了甬道深处,倏忽不见了。

    这下可把他俩急坏了,连忙追赶,后面的马红旗和雅各布无奈,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奇怪的是,姜白走的并不快,一行四人快步追过一道弯后,前面空荡荡,竟然不见了她的身影。这里的甬道虽然一直蜿蜒曲折向上,却并没有岔路,人哪儿去了?!

    这一急非同小可,郭大江再也顾不得其他人,拼了命的沿着甬道追,小姑娘身手极好,真要跑起来,比一般大人都快,他认为是姜白趁人不注意,加快速度跑远了。

    这可是三位大巫的宝贝女儿,绝对不容有失!

    跑着跑着,海拔渐渐升高,他们全都越来越疲乏,很快,脚下就好像灌了铅,胸膛里怎么也吸不够空气,个个喘得像头驴。

    仍然没有看见姜白的身影,郭大江心沉了下去,这里可是千里巴颜喀拉山脉,一旦要是走丢了,只怕永远也别想在找到。在这高原雪山里,她一个小姑娘又能撑多久?

    队伍渐渐拉开,毕竟大家体力有差别,郭大江泡在第一位,眼珠子都瞪圆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姜白找回来!”

    “大江!”气喘吁吁的闵馨在后面大喊:“我跑不动了,你自己先去追。”

    闵馨的话音刚落,原本啼哭般的风声一变,转为了尖锐的鬼哭狼嚎,郭大江跑在前面,只见前方雪山上冲过来一阵狂风,夹杂着铺天盖地的大雪,宛如沙尘暴。

    “完了……”郭大江一个前冲停住了脚步,魂飞魄散,这是遇到大雪山上的冰风暴了!

    冰风暴下来,温度会骤降十几度,这还不是重点,在这样的暴风雪中,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三尺之外不见人,可该怎么寻找姜白?!

    “姜白!姜白!”心急如焚的郭大江拢着双手喊了起来,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完全是被急的。可不等他喊出第三声,风雪迎面扑倒,转眼就将他吞没。

    被呛了满口雪沫的郭大江剧烈咳嗽,退了几步,被赶过来的闵馨他们扶住。

    转瞬之间,天地间狂风呼啸,白茫茫一片,风刮得人都站不住脚,他们四人聚拢在一起,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不!我得去把她给找回来!”郭大江终于哭了,狂风将他的悲声吹散,卷向了远方,“孩子没了,我没法跟小米他们交代啊……”

    郭大江哭得无比伤心,这局面他完全没预料到,六神无主了。

    看着郭大江涕泪横流,一副就要崩溃的样子,闵馨也急了,竟然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厉声大喝:“人丢了就去找,哭有什么用?别忘了,你是团长!”

    郭大江被闵馨吼得打了个激灵,终于停止了嚎哭,闵馨说的不错,哭不解决问题,人还是得要找。

    “你们跟在我后面!”郭大江丝毫不敢耽搁,咆哮一声,把四季登山服的帽子戴上,拉链拉到位,盯着暴风雪,义无反顾沿着甬道向上冲。这时候的甬道已经有三米多高,姜白应该出不去,只要沿着寻找下去,很可能能把人找到。

    急红了眼的郭大江执意顶着狂风前进,后面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排成直线,低着头紧跟在他身后。这样由郭大江挡下了风阻,否则凭他们老人和妇女,根本连一步都走不动。

    郭大江现在什么都不顾了,只管往前冲,风雪太大,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只能沿着甬道摸索前进。

    走着走着,风雪突然没了,大家伙脱掉风帽,茫然四望,这才发现,甬道的尽头是一座山洞,他们不知不觉冲了进来。

    这座山洞大约有二十米深,前方是死路,洞里到处都堆放着整齐叠在一起的石碟,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是石碟,我们找到了!”马红旗失声惊呼。

    马红旗的喊声刚落,那边传来闵馨的惊呼:“郭子!郭子!”

    只见郭大江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了筋,呆呆软倒在地上,甬道直通山洞,而这座山洞里,依然没有姜白的身影。

第一章:我是个疯子

    上海离我家乡不远,不过我却是头一次来到这里,这是一座以“大”著称的城市,人口之多,在全世界都数一数二。好在我不需要进入市区,上海市的精神病院在南郊,和主城区隔着一条黄浦江。

    与繁华的黄浦江北岸反差强烈,这里还没怎么开发,大都是简陋的老式弄堂民居,并且有很多荒地,据说将来这里要搞大开发,只是现在还看不出征召,我也不好想象这里将来的繁华。

    今年的水特别大,黄浦江两岸全都是士兵和工作人员,好在这里全都是硬质化的大堤,倒也没有决堤的风险。看着那涛涛江水,我担心起家里来,只可惜我现在又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也顾不得了。

    我不敢随便给家里打电话,爹妈肯定会更担心我,只是给街坊打电话问过家里的平安后就作罢。

    精神病院一般都建在原离居民区的地方,这里也不例外,从外表看去,破旧的围墙,破旧的铁门,斑驳的招牌,上面写着一行大字《上海市第四人民医院》,旁边标着几乎看不清的小字:精神康复中心……

    我对此是很无语的,神经病就神经病嘛,又不丢人,干吗遮遮掩掩的。哦……好像的确不太好听。

    我抱着小白家仙站在铁门外张望,刚探出头,旁边传来“邦”的一声震响,把我给吓了一跳,转头看,只见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手里拿着根棍子,重重敲了下铁栅栏,粗声粗气对我大吼:“干什么的?今天不是探视日,家属不准进去!”

    “日子不对?”我懵了,感情这医院探望病人还得规定时间?那不是跟监狱差不多嘛。其实还真让我说对了,这里面,和监狱也差不了多少。

    “走吧走吧,这门口不能站人。”保安见我发呆,用棍子轰我,态度极其恶劣!

    我当时就想给他怼回去,想想还是忍住了,我到这里是来办事的,和人吵架做什么?可问题是……“这位大哥,你们这里哪天开放?”

    我强忍着怒火,憋出笑脸问,结果人家开口就泼了我一盆冷水。

    “每周日允许探视,今儿是星期一,你等六天再来吧。”保安点着一根烟,满脸捉狭,说完转身准备走人。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到任何地方,都是看门的最麻烦,这人压根就不跟我好好说话嘛。

    听到还要等六天才能进去,我的心就凉了,事情万分紧急,我哪有功夫在这里等六天啊,要不然……

    我正准备对那个保安施加魇术,不过转念一想,似乎没这个必要,我另有办法!

    这里我肯定是要进去的,马红旗我也得见到,我得拿到他口中的石碟,然后设法找到灵山的线索。从石碟的年代和位置来看,这神秘的东西必然和远古先民有关联,这也是我唯一能找到的线索。

    有了主意后,我赶紧抱着小白家仙跑向紧挨着精神病院的小集镇,我刚才就是从这里来的,正好看见路边有一家小卖部,外面挂着“国内长途”的牌子。

    至于我的手机,早就不知去向了。

    到了小店,我扔过去五块钱,抓起电话开始拨号,店东是个老太太,看见我的拨的号码后,一脸惊愕,继而变成惊恐,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我把电话凑在耳边,对着老太太投过去个歉意的微笑,“阿姨,您别怕,我……”

    我拨的正是隔壁精神病院的号码,那电话就写在门边,谁都能看到。

    我话没说话,电话那边传来动听的女声,“您好,这里是上海市第四人民医院,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这声音,听得我心里一暖,当真是又甜又软,和刚才的保安反差强烈,引得我都不由自主放柔了嗓音,腻腻地说:“喂,您好,这里有个人犯了神经病,请你们赶紧来人处理一下。”

    听见我的话,电话那边声音一边,那女人立刻急切问:“您别着急,立刻把详细地址报给我,还有那个病人的情况,包括样貌、衣着、年龄等等,对了,他有没有暴力倾向?!”

    我心中暗赞,这家医院果然尽职。

    为了让他们能来的快点,我开始胡编乱造。

    “那是个男的,三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登山服,怀里还抱着……”说到这我一顿,总不能就这样把小白家仙给带进去吧?于是我随手就把小家伙给飞了,装作惊慌说:“他手里拿着个啤酒瓶,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路人目露凶光,至于是不是有暴力倾向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家伙都躲着他。”

    听见我这么一描述,那边立刻急眼了,她再也不细声慢气说话,尖叫道:“地址!我要详细地址!快说!”

    那边没吼一声,我就把听筒挪远点,好家伙,这大嗓门。

    旁边那个老太太看着我已经满脸惊恐,我得空对她报以歉意的微笑。

    终于,那边吼完了,我慢条斯理说:“不远,就在你们医院东面,这里叫什么来着?”

    后半句话我是问老太太的,老太太看着我的目光已经很不对了,手悄悄移到后面,也不知摸到了什么东西,方才定了些,淡淡道:“铜官镇,打铜巷。”

    我立刻转向电话,“对,铜官镇打铜巷,包托你们马上来啊!”

    电话到此结束,我的计划第一步完成,撂下电话,我掏出10块钱拍在了桌子上,牛逼哄哄说:“不用找了,再给我来个酒瓶。”

    老太太被我说蒙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巴掌把钱拍走,从柜台里拿出一瓶啤酒墩在了我面前。刚墩完,老太太似乎想起来什么,赶紧想往回撤。

    然而,她能和我比手速?

    我随手一抄,啤酒到了手中,老太太抓了个空,立刻惊恐后退,左手抓着胸口,右手里我看见攥着一把剪刀,颤声问:“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恶狠狠瞪了老太太一眼,把啤酒瓶盖在柜台边一磕,只听“嘣”一声响,瓶盖飞了,啤酒花涌了出来。

    老太太立刻尖叫一声,扔了剪刀,一头蹿进了里屋,速度竟然奇快。

    看见房门被“嘭”一声带上,我得意洋洋灌了一口啤酒,悠然出门去了。我知道老太太在里屋门缝里偷看,还别说,装神经病还挺爽的。

    出门的时候,小白家仙一肚子不高兴跟着我,冲我“吱吱”叫,我安抚道:“那里可是精神病院,对咱们的灵魂有损害,我让你在外面等,是为了你好。”

    我这一番话说的推心置腹,小家伙终于接受了,扭着屁股钻进一旁躲了起来。

    除了小店,我晃晃悠悠走到马路牙子边,往地上一坐,几口干了就,开始玩酒瓶子,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精神病院。

    果不其然,只过了几分钟,那个保安急匆匆推开大铁栅栏门,一辆救护车拉着警报冲了出来,开向我这边。

    不让我进去?没事,一个电话而已,我让你们开车送我进去!

    在我得意的目光中,那辆救护车开到小店门口,车门打开,两条穿着白大褂的壮汉冲了下来,四处张望。

    别看这两人作医生打扮,可那架势一点都不像医生,倒有些屠夫的意思,全都吧袖子卷得高高的,露出健壮的前臂肌肉,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一卷绳子。看见这架势,我打了个冷战,怎么画风和我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啊。

    在我的想象当中,精神科医生都是美丽和蔼的小姐姐,说起话来就好像幼儿园阿姨哄小朋友,怎么这二位好像是来栓猪的?!

    那两人一番大量,有些困惑,其中一位终于看见了我,问:“你看见这附近有个拿着酒瓶子的人没有?”

    我冲着他咧嘴一笑,举起手中的酒瓶子晃了晃,心说这么大个人就在你面前看不见?

    看见我的酒瓶,二人对视了一眼,往两边一分,并肩走了过来,呈夹击之势。我心说总算开窍了,有什么问题就赶紧问,问完了送我进医院,我还急着找人那。

    果然,其中一个稍胖的胡子大汉笑盈盈问话了,“这位兄弟,你打哪儿来啊?怎么坐在马路边?”

    对此我早有准备,立刻对答如流,“这位兄台,小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家住河间府,姓李名寻欢,江湖人称小李飞……刀刀刀!”

    我的话还没说完,这两人陡然暴起,一人反别着我一条胳膊,把我给按趴在了地上。凭我的身手,其实是可以轻松躲过的,不过那不是我的初衷,只是我没想到,这两个家伙手竟然这么黑,我的胳膊剧痛,好像要断了一般。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会这么粗暴的对待我,我须不能让他们得手,只可惜现在我的关节被制住,想反抗已经没机会了。我那酒瓶子“当啷”落地,在我的面前滚了半圈,只可惜虽然近在咫尺,却没有手可以捡。

    “轻……轻点,要断啦!”我的脸被按在地上,吐着气大喊,然而,人家根本就不理我。

    “头,就是他没跑了!”另一个稍微瘦点的对这车里大喊。

    副驾驶门打开,一个斯斯文文还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医生一步垮了下来,扶了下眼镜看看我,摆了摆手说:“不能马虎,要是抓错人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的小店里,店东老太太披头散发冲出来,指着我尖叫:“就是他!他这个疯子,要用酒瓶打我!电话也是他打的,我都看见啦!”

第三章:飞越疯人院

    这里的管理很奇怪,我进来的时候看管的非常严,对待犯人一样,可我出来后,医生护士加上工作人员,流水界似得从我身边过,愣是没一个人理我,我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出了门诊部。

    我还拉住了一个小护士,问人家一病区在哪里,人家丝毫没有质疑我的身份,对着东面一指,就匆匆跑了。

    一片混乱中,我悠然走到了一病区。

    这里的病区和一般医院完全不同,一个病区就是一个院子,院门锁着,里面有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晃悠,门口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看书,不时“吃吃”笑,也不知看的是什么。

    “同志,我找人。”我走过去微笑着说,同时开始施展魇术。

    “找……”刚说了一个字,那个男人就中招了,目光变得呆滞。我其实挺好奇的,这里的医生和工作人员灵魂都很弱,甚至低于平均值,这样的人怎么能给人看精神病?

    不过这也不关我的事,眼看魇得差不多了,我笑嘻嘻让他开门,他立刻答应,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的锁。

    走进了院子里,我不由苦笑,这里面还真像是监狱,这院子就是让人放风的。

    看见我进了院子,立刻就有个穿着病号服的小青年走了过来,笑着对我伸出了手,“你好,是新来的吗?”

    我愣了一下,这年轻人……实在是太帅了!

    他不但长得高大身材好,并且唇红齿白面目清秀,眼睛清亮有神,姿态温和又不谦卑。就这长相,比最近流行起来的奶油小生帅多了,并且他还很健壮很阳光,英气勃勃的。

    我反应过来,和他握了下手,也客客气气说:“我是来找人的,马红旗住的地方你知道吗?”

    问加上反问,我和他的交流非常顺畅,并且暖洋洋的,这哪里像是个精神病人?好奇之下,我打开巫眼看了看,吃了一惊,这个人的灵魂比一般人要强,并且没有明显的病灶,只是波动要比常人强一些。

    年轻人闻言露齿一笑,道:“正好,我和马红旗是室友,我带你去吧。”

    说完年轻人头前带路,我跟在了后面。

    灵魂是个非常复杂的东西,生下来以后,就开始不断接收外界的信息,根本就没有人是完全干净的。这就好比一台超级电脑,只要不停和外界交互,就难免会留下来各种信息,其中有许多成了“垃圾”,还有一些则会干扰你的思维判断。

    现在流行一个词叫做“洗脑”,其实,任何人都难免洗脑,除非你不和外界有任何接触,包括我在内,也会时时受到干扰,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洗脑”的越来越深。只不过我与一般人不同,我拥有自我清理的能力,绝不会被任何事物蛊惑。

    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任何干扰,看来能在这里自由活动的,都是没有什么暴力倾向的病人。不过就算有我也不怕,只要我肯下精力,一般的精神病我能完全给他治好了。

    走进了病房,我在年轻人的引领下来到了16号房。

    这里的病房很小,只有两个床位,年轻人进去后走到一边的床上坐下,指着另一边说:“那就是马红旗的床了,他走了又差不多一个月了,还落下了很多东西。”

    马红旗是逃跑出去的,我都很难想象他是怎么逃走的,为了能轻装上阵,他好像把一切都落下了。在他的床底下,我翻出了一个大纸箱子,里面摆满了书籍和各种笔记,我反正闲着也没事,就开始一本本翻看。

    马红旗看来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杜立巴石碟对他的诱惑,他的笔记里大部分都是相关记录,难以想象,一个人竟然会对一件事情付出那么多的努力,他这大半辈子都砸在了这玩意上。可问题是,在我看来,基本没有有价值的成果。

    不得不说,这是一桩悲哀。

    通过马红旗的笔记,我得知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自从那次探险队出事后,杜立巴石碟就被东海大学抛弃了,损毁的损毁,流失的流失,到如今,已经只剩下最后两片,因为用来垫架子脚,幸免于难,现在还在东海大学的老档案室里。

    把马红旗所有书籍和笔记都翻看了一遍后,年轻人和我打了声招呼,说是要去打饭,就走了。

    接下来,我又开始翻找马红旗的衣柜。

    窗台上传来“吱吱”声,转头看,小白家仙爬了上来,对着我伸缩着粉红色的小鼻子,似乎是在怪我把它给扔了。

    “来帮着一起找吧。”我笑道。

    小家伙从窗台跳到马红旗的床上,根本不搭理我,把钢丝床当做蹦床自顾玩了起来,我也只好由他去。

    衣柜翻完,除了日常衣物,一无所得,这里再也没有我有价值的东西,我准备离开了。

    “走吧,咱们去东海大学玩玩。”我对着小白家仙招了招手,好言劝说,可小家伙好像是真的生气了,不但不过来,还一个劲往枕头下面钻,肥肥的屁股撅在外面不停地扭。

    无奈之下,我只得走上去拎它,准备好好哄哄。

    结果小家伙被我拽了出,另一件东西也被我拽了出来。

    这是一把钥匙,黄铜的,上面有个“双环”标记,一看就是匹配老式挂锁的。我把钥匙从小白家仙嘴里抢过来,想了想,揣进了衣兜里,小白家仙不是个见到黄铜钥匙都当宝的家仙,它找出来这把钥匙,肯定有其用意。

    接下来我就该走了。

    把小白家仙放在肩膀上,我就这么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刚走进院子里,外面传来一片嘈杂声,人来人往,一个个白大褂在跑来跑去,搜索着什么。看来我在门诊部东窗事发,这是要来捉我了。

    大陆显然不能走了,我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闯得过去,除非我用鬼巫状态大开杀戒,这个不能考虑。

    既然不能闯,那就只能翻墙了。

    我转过身跑向墙根,这里毕竟不是监狱,没有拉电网,只要能爬出去就行。

    我抱着小刺猬在院子里狂奔,三三两两的病人好奇看着我,既不喊也不叫,神情吃味,这什么意思?

    到了墙下一看,我欲哭无泪,这里的墙倒是不算很高,只有5米,可问题是,墙是抹过灰的,手艺还不错,连扣一根手指头的地方都没有,这可该怎么爬?

    我就好奇,马红旗当时是怎么逃出去的。

    如果我有玄真子的身手,助跑两步一蹿就上去了,可问题是我没有……就我这小体格,哪怕是助跑二十步,摸高也到不了三米,完全没有机会。要想抬出去,除非有东西垫脚,最好是能有梯子。

    身后传来大声喧哗,夹杂着怒骂,转头看,我已经被发现了。

    院子的门应该是被踹开的,一大帮白大褂凶神恶煞破门而入,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蜂拥了进来,由于冲的太猛,有几个家伙还摔在了地上,被疯狂的同伴们踩的“嗷嗷”叫。我看的头皮发麻,这家医院里,到底谁才是神经病啊?!

    这些人个个提着家伙,有绳子,有木棍,我甚至还看见个大胖子提着把明晃晃的菜刀!

    “吱!”我肩膀上传来惊恐尖叫,那是小白家仙,看见这架势,小家伙当时就吓尿了,我肩膀都被淋湿了一大片。

    毫无疑问,一旦被抓住,我今天恐怕小命不保,至少这些白大褂传达给我的就是这样的信息。

    我当时心灰意冷,大好青年米小经,我,当世唯一的鬼巫,竟然会死在这里不成?这一刻,我想到了爹妈,想到了外婆,想到了媳妇,还有许多许多人,我不甘心啊!

    就在我绝望之下,准备用鬼巫形态拼命的时候,异变陡生。

    “他是马红旗的朋友!”

    远处有人尖声大叫,所有人转头看,只见刚才给我带路那个帅小伙捧着个饭碗站在大门口,用筷子指着我,喊叫的就是他。

    正在我琢磨这话代表着什么的时候,意想不到的状况出现了,那些三三两两在院子里放风的病人们仿佛听到了发令枪声,同时发动,嚎叫着对我冲了过来。由于他们离得比较近,那些白大褂立刻就被挡在了后面。

    “我们都是马红旗的朋友!”病人们全都大喊着,面目狰狞,我正准备玩命,听见这号子声后,心中一动,放弃了抵抗。我觉得我有必要赌一把,赌对了逃离疯人院,赌错了……后果我也不知道。

    其实我本身是无所谓了,就算肉身完了,我还有鬼巫形态,真正让我担心的是小白家仙,所以在被病人们扑到的前一刻,我抓起小家伙向上一扔,小家伙惊叫着划了个抛物线,被我从墙头扔了过去。

    接下来,几十个病人扑到,声势惊人,我下意识抱住了脑袋。

    事实证明我赌对了,我并没有被打扁、踩烂,那些病人围过来后,无数双手伸了过来,把我高高举过了头顶。

    接下来,我越升越高,那些病人们拼命往前挤,人踩着人,搭起了人梯,瞬间就把我举上了墙头。向下看,那些白大褂们被挡在外面,急得破口大骂,有的人甚至都对病人动手了,不过那些病人们非常齐心,根本不为所动。

    我就看到这里,接着画面翻转,我被他们合力从墙头扔了下去。

第四章:我与这个世界

    天旋地转落地,五米高摔下来虽然没受伤,可也够呛,狠狠闷了我一下。小白家仙围着我转圈,“吱吱”乱叫,急切催促着。

    抬头看,墙头趴着几个病人,对我笑着挥手。

    看来,这种送人出去的办法他们肯定不是第一次用,马红旗应该也是这么被他们扔出去的。

    “谢了各位。”我一把抄起小白家仙,向着旁边的镇子发足狂奔,那些家伙肯定会追出来,我还得想办法逃过他们的搜捕。

    果不其然,我刚跑进镇子,回头看,整座四院炸了锅,门口一片白涌了出来,追向镇子方向。

    这时候我已经完全不害怕了,在镇子里,他们只能分头搜索,没了围攻优势,我可以轻而易举一个个撂倒。

    一个小时后,我抱着小白家仙悠闲地走出小镇,在镇口叫了一辆摩的,驶向东海大学。那摩的师傅一开始还不肯拉,说是要看热闹,他在这里做了好几年,还从没看见如此壮观的景象。

    只用了一个小时,镇子里就传开了,精神病院的围墙倒了,所有病人都跑进了他们镇闹腾。至于这些病人的特征吗……很好认,他们应该是打劫了医院的库房,人人都穿着白大褂。

    上百精神病人闹小镇,那情景,就跟电影里似得,镇民们都在抓捕这些“病人”,摩的师傅看得合不拢嘴,根本不舍得走。

    最后在我把价钱加到50块的时候,人家才勉强答应,就是开车的时候老是回头,差点把我带沟里去……

    两个小时后,东海大学门口。

    我抱着小白家仙,默默看着校门口的人潮,琢磨着该怎么进去。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探寻灵山的线索,就算找不到马红旗,找到杜立巴石碟也一样,而从马红旗留下的信息来看,还有最后两片在东海大学的老档案室里。

    学校已经开始放假了,学生们离校回家,校门口的人乌央乌央的,既有学生也有接孩子的家长。为了保护这些孩子们的安全,人群外有警察值班,还有交警设了岗哨,家在上学校里的保安,到处都是穿制服的,守卫森严。

    硬闯是不可能的,经过刚才的事情后,翻墙偷进去我也没那个胆,究竟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过去看看吧。

    我抱着小白家仙走向学校大门,雪白的小家伙立刻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特别是那些女学生,“哇”声一片,“还可爱哦!”

    一片惊叹声中,丁晓聪成功成为了焦点,人们自动让路。

    走到校园门口的时候,我看见有个头发花白的外籍老人只在门边的墙上贴布告,上面的内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布告是用记号笔写的,说实话,挺难看,不过考虑到人家是外国人,能写成这样就很不容易了。内容很简单:古文明专业招收助手一名,工作内容是辅助雅各布-法比安教授整理资料,要求必须精通古汉语,并且对甲骨文和远古文明有一定研究,本校学生优先。

    招收助教这种事情,在国内一般都是由校方安排,然后教授本人指定,不过外籍教授一般不兴这一套,他们喜欢自己通过互联网招收,也有年纪大的老教授干脆就这样张贴启示,这种情况我在学校里也曾见过。

    看清内容后,我心中一喜,这就叫天赐良机!

    一旦被聘用,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入东海大学这个国内最高学府之一,再也不用像在四院那样,搞得跟打仗似得。只要进了学校,偷一块石板还是不轻而易举?

    而他的招收条件,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对上古文明和甲骨文的研究,我敢说这么一句话,自打外公辞世后,这个世界上除了李天水,就没人比他更精通!

    “大爷,我是来应聘的。”我立刻上去毛遂自荐。

    那个外籍老大爷还没听明白,回头看了一眼我,随口说:“现在很难得你这样热心的年轻人了,来帮我按着,我刷点胶水。”

    我按着启示的顶端,凑近了又大声说了一遍:“大爷,我是来应聘的!”

    老先生停下了手,看看我,又看看启示上的内容,“你?应聘?”

    “是啊……”我被老头逼视着,心里有点发虚,毕竟我自己的文凭不高,而这里可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全世界都排的上号的,我来这里当助教,按说是根本没有可能。

    “年轻人,你是从哪家学府毕业的?现在有工作吗?”老者问道,我的心更虚了。

    不过骗人肯定是骗不过去的,我索性实话实说,真的不要我,就再想别的办法,“我是xxx学院毕业的……毕业后一直从事上古文明方面的研究……”

    我说的话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挺害臊的。

    老先生应该是听清了我最后一句话,立刻喜笑颜开,对着我伸出了手,“我是雅各布-法比安,欢迎年轻人加入,不过,你得先通过校方的测试,然后再通过我的考核,然后才能入职。”

    我松了一口气,伸出手和雅各布-法比安握了一下,“没问题!”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测试内容,不过嘛,走一步看一步,而这第一步,我显然是通过来。这也就是老外,换作国内,听见我报出来的所谓学院名字,恐怕就得送我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把我轰走了。

    我上的那所学院,原来叫做xxx职业技术学校,后来校方找不到学生怪名字,就给换成了xxx学院,立马高大上,生源大增!

    雅各布老者干脆不贴了,把启示又卷起来夹在腋下,领着我走进了学校。这又是和国内的做派完全不同,用他的话说,既然现在要考核我,招聘启事就该收起来,这是对我的尊重。

    这老人人品真不错,这是我对雅各布的第一印象。

    跟在老头后面,我踏进了当初这所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小院,走在林荫道上,我心里感慨万千,哥终于进来了!

    我对这里两眼一抹黑,规规矩矩抱着小白家仙跟在雅各布后面,东穿西绕,走的头昏脑涨,终于来到了一座青色的小楼面前。

    “这就是我的教室,还有研究生在上课,今天的测试就将在这里举行。”雅各布回头对着我和蔼一笑,说。

    教室里做测试,这我也是头一次听说。

    走进了小楼,进了其中一间教室,里面果然有十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女正在学习,其中几人聚在一起正在讨论着什么。

    “雅各布教授。”看见老者进去,学生们立刻站起来打招呼。

    “好好好,都坐下吧。”雅各布笑着挥了下手,然后嘱咐其中一名男同学,“你能帮我去联系下郭副校长吗?我恐怕找不到他在哪里,我为你们招到了新助教,请他来考核下。”

    “哗!”教室里立刻喧哗起来,这些是研究生,年纪比我轻不了多少,而且我的穿着打扮……还抱着一只白色的小刺猬,这形象,和教授什么的是在不沾边。

    “我去我去我去!”不等那个男同学答应,一名穿着裙子的女同学兴奋大喊着冲了出去,由于步子迈得太大,还顺道走了下光。

    众人好奇的视线中,我是万分不自在,我都不明白他们兴奋什么。

    “好了好了,我们先上课吧。”雅各布看出了我的紧张,用手指敲了敲讲台,吸引研究生们的注意力,为我减压。

    “上次我们说到,地球上各上古文明的年代,以及发展程度问题,今天我们接着往下说……”雅各布开始上课,我在前排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听。

    小课堂讨论的气氛很浓烈,不时有学生举手发文,雅各布就会停下来,和大家伙儿做一番深处的讨论,直到有结果了,才会继续下面的内容。他的课深入浅出,非常有见地,我也逐渐被吸引,紧张渐去,专心听了起来。

    上着上着,雅各布的一段话引起了我的兴趣。

    “无论哪个文明的上古时代,都有一段所谓的‘神话时代’,这是因为,那时候的人还处在非常原始的状态中,不能客观分析大自然,所以只用神灵来解释……”

    听到这里,我举起了手,不是想出风头,而是下意识地认为,这个概念有错误,至少不能用在中华文明上。

    “这位……米先生,您有什么看法?”因为我还没有通过考核,所以雅各布想了想,还是称呼我为先生。

    我米小经活了30出头,大部分的人生都是泡在巫法里面的,对于这个话题,我想,世界上没人比我的感触更深。

    我坐在座位上定了一会神,所有人都好奇看着我,等着我这个来应聘助教的年轻人发言,可我这时候却一点都不紧张了。

    “我想,您刚才的话不准确,至少用在中华文明上不准确。”我的话语都是由心而发,别的什么都不想,就好像流水一般自然。

    “哦?说说你的看法!”雅各布丝毫不生气,反而眼睛放光,催促着。

    我也不站起来,就这样坐着,陷入了追忆中,我的人生仿佛电影,在我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我回到了童年时代,外公教我读书认字,做人的道理,还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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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我有第三只眼,我一直不信,直到我看见她。我是米小经,我是最巫老司机,你懂的…… (读者群号:535032550,本书中各类术法以及方子,请勿试用,否则,后果自负!) 在磨铁已有百万字完本书《天庭特派员》,逗比的故事,宏大的背景,玄幻色彩十足的都市传奇,等不及更新的可以移步去看。巫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巫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巫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