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通古斯
山音和水音交互,一高一低,竟然出乎预料的和谐,宛如高山流水,古雅盎然。
四周围的狼嚎声逐渐转为悠长,那是被玄真子的山音所安抚,而在方小梅水音的共鸣下,浓重如铅的雾气竟然开始渐渐被排开,围绕着我们出现了一块清明空地,范围越来越大。
随着雾气一点点被排开,一幅骇人的画面出现在我们眼前,只见这一带的地面上散落满了骨骸,看上去绝大部分都是人类的。一眼望去,白花花一片,这得死了多少人?!
现在看来,那些白狼根本就是在这里等猎物的,极北荒凉,北极狼觅食不易,还不如在这里守株待兔。
空地的范围越扩越大,最终停在了直径三十米左右,那些白狼没有再现身,嚎叫声越来越远,似乎是已经走了。我和玄真子起身,一前一后保护这方小梅向前走,一路水音不断,以她为中心点,空地随着我们一同前移。
小翠又开始带路,不过它游得很慢,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越往前走,地上的白骨就越多,有少数比较新,绝大多数都腐朽不堪了,也不知经历过多少年,一碰就变成了粉末。
雾气中又开始变成一片死寂,四周围矗立着速度哦光秃秃的树干,由于长时间不见太阳,已经全部枯死,在大雾中隐现,犹如鬼蜮。可奇怪的是,这里死过这么多人,却连一个魂魄都看不到。
又走了一会儿后,我发现了一件事,小翠走的并不是直线,它一会儿绕弧线,时而又会转一个直角,动向诡异。这其实不是小翠的问题,它是跟随小白家仙的气息来的,只能说明马红旗他们是这么走的。
“等等!”发现了问题,我赶紧把队伍喊停了下来,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了一支圆珠笔加一本记录簿。
“好了,继续走。”做好准备后,我招呼继续前进,她们虽然不解,不过也看出来了行进路线不对劲,没有提问。
接下来,我开始在本子上描绘我们的行进路线,每个拐点都记录了下来,尽量保持角度不差。这样走着走着,我赫然发现,我们的行进路线竟然是一个**阵,并且繁复的不可思议!
“糟了!”发现了这一情况,我失声惊呼出来,他们被我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来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苦笑,所谓**阵,自然是给魂魄布置的,也只能困住视角与人不同的魂魄,可这里大雾弥漫,根本就分不清方向,人的视力在这里基本无用。好在有小翠能带路,倒也没那么可怕,大不了找到他们后,再让小翠把我们带出去。
接下来,我们继续维持着队形,由小翠带领着向前走,越来越深入。
这一片森林实在是太大了,一直走到天空暗了下来,我才终于找到了马红旗他们……的那三辆车,还有小白家仙。
三辆汽车零落停在前方,车壳子上湿漉漉的,水洗过一般,我们兴冲冲跑过去,却发现里面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我们赶紧将三辆车全都搜索了一遍,很顺利找到了焦急等到的小白家仙,别的一无所获。他们不知去了哪里。
到了这里后,小翠也失去了方向,没法在跟踪下去,他对他些人本就不熟悉,而大雾中什么都是湿的,也影响了它的感官。无奈之下,我们在车子里开了个会,探讨先一步该怎么做。
一番讨论下来,我们得出了两个结论,一个好的,一个坏的。
好的一点是,从时间点上来判断,在我们进入这大雾中的时候,他们还在开车,来到了这里后,可能是因为找不到去路,所以弃车步行探路。再结合他们走的很有条路,车子里属于他们的行李和装备都被带走了,这说明,至少在今天白天,他们还安然无恙的活着。
不好的一点是,从种种迹象来判断,他们很可能进一步深入了这个庞大的**阵中。
“小米,还找不找他们?”方小梅出言问道。
答案其实是肯定的,三个人一致,肯定要去找,这里凶险非常,绝对不能见死不救。刚才方小梅之所以有此一问,只是想征求下我的意见而已。
接下来就是商量另一件事,该怎么在大雾中找到他们。
这一个白天下来,我们走了有大约30公里,可仍然看不见这个**阵有什么变化,这阵法之大,简直匪夷所思。按照常规推断,阵法的中心点必然会有一个特殊的所在,巫术里面称之为镇魂台,他们一行并没有丝毫修为,现在必然被阵法牵引,正在去往镇魂台的路上。
由于小翠无法再引路,想要找到他们唯有一个办法,我们也顺着阵法的牵引走下去。
这个**阵是迷活人灵魂的,浓重的阴气会干扰人的思维,让人出现一些幻觉,又不会太严重,而我们几个魂力极强,根本就不会受到任何干扰,现在要想追踪到他们,只有先把魂力下降到普通人的强度。
这对我来说毫无问题,可玄真子和方小梅想要做到这一点,就有点难度了,从头练习肯定来不及,唯一的办法就是魇住她们。
统一了意见后,她们俩立刻放开心房,任由我对她们施展魇术。
这是一个程度很浅的魇术,必须要让她们的灵魂部分沉睡,把总强度大幅度降下来,这可比直接深度催眠难多了。尽管她们俩很配合,可我还是足足用了10分钟才完成,累得满头大汗。
给她俩设置了解封的暗号后,我们三人带着两个小家伙立刻冲下车,向着车头所指的方向匀速奔跑。
刚深入大雾中,只见在我们前方,遍地倒伏的树木,全都倒向我们的方向,犹如被大风同时刮倒一般。我领头在前,一头冲进倒伏的树林中,停下脚步愣住了。
这里是怎么回事?
这里的雾气比外面要淡一些,视距极限大概有七、八米,范围内到处都是倒伏的大树遗骸,全都齐刷刷指向一个方向。另外这些倒伏的巨木都已严重腐朽,上面生满青苔,年代久远,显然并非是马红旗他们造成的。
我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就算受到阵法干扰,也断然不可能会产生这么大规模的幻觉,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思索了一番后,我又开始向前走,慢慢的,阵法的干扰果然显现,在我们的脚下,逐渐出现了一条小路,蜿蜒环绕通向远方。其实路肯定是不存在的,无论我们现在置身何处,只要被阵法影响到,都会出现这么一条小路,最终会将我们指引到镇魂台上去。
我努力维持着状态,开始沿着这条幻象制造出来的小路往前跑,速度开始逐渐加快。马红旗他们随时可能出现危险,时间紧急,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可前路还不知道有多远,我们不能跑的太快,否则恐怕不等追到就累趴下了。
一路跑过去,雾气越来越淡,视线逐渐开阔,可眼中所见的景物毫无变化,依旧是生满苔藓的森林中布满了倒伏的参天巨木,令人见之生寒。
究竟是什么样的灾难,才会造成这么大威力的破坏?
这里是通古斯地区,寒带大陆中心,不可能有台风或者海啸,就算有恐怕也没这么大的破坏力。
“小米,我想起来了。”跟在我身后的方小梅忽然小声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就是通古斯大爆炸的遗迹。”
她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了这件事。
1908年,通古斯地区曾经发生了一场原因不明的大爆炸,波及范围达到了2000平方公里。据说爆炸的当天,半空中突然升起了一朵蘑菇云,炽烈的大火球冉冉升起,猛烈地辐射将几十公里外的人都灼伤,六千万棵树木同时倒下、焚毁。
据推算,这次爆炸的威力相当于1000倍广岛***。
事后几十年,人们对这次史无前例的大爆炸做出了种种猜想,有认为是陨星撞击,也有说法认为是外星飞船坠毁,甚至还有人把这次大爆炸和某个科学怪人联系在一起,只是这些说法都没有得到验证。
我们一边交谈一边小跑,果然,所见倒伏的大树表面渐渐开始出现碳化的痕迹,这更进一步证明了方小梅的猜想,我们,跑进了通古斯大爆炸的现场!可问题是,为什么石汉他们村的人要把**阵设在这片爆炸遗址上?他们想用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达到什么目的?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收集魂魄,不过这个设想随后就被推翻,那么猛烈的爆炸,温度高的难以想象,怎么可能会有魂魄能生存下来?
又或者,爆炸后这里的磁场产生了变化,他们想利用这一点做什么事情?这种可能性似乎存在,毕竟巫法无定理,任何事物都可能被用来施法,只要你能设计出合适的法门来,只是我想不透。
我们三人一路交流着心得,就这样半天过去了,前方的小路也来越清晰(被干扰的越严重)。突然,眼前豁然开朗,我们就好像冲出水面一般脱离了大雾,眼前一片清明。
浓雾如墙一般在我们身后,前面却一丝雾气也无,极目远眺,这里一圈都是雾气墙,呈圆环形,犹如风平浪静的暴风眼,直径约有五公里,因为地形的原因,圆环内一览无余。与身后雾气中倒伏的大树和新生林木混杂不同,这里面连一棵草都看不见,全都是放射状倒伏的碳化大树,看上去让人头皮发麻。
“他们在那里!”玄真子视力最好,看见了什么,指着圆环中心大喊。
第十六章:追赶
顺着玄真子手指,只见一排排螺旋状倒塌的碳化树木中心,有一个直径超过200米的大坑,形状犹如环形山。在巨坑的边缘,有几个比蚂蚁还小的黑点正在翻越边缘,爬向最中心。
我急眼了,连忙拢着双手大喊,可那些人毫无反应。
由于空气极其干净,能看得很远,可声音却穿不过去,或者传过去了也喊不醒他们。
没其他办法了,赶紧追!
尽管已经筋疲力尽,我们三个人也只好奋起余勇,跌跌撞撞跑向那边。
跑到一半的时候,头顶上传来巨大的嘈杂声,抬头看,只见一大群乌鸦犹如黑云,翻滚着卷向坑洞中心,一路呱噪,吵得人脑仁生疼。我的自我催眠状态瞬间解除,敢接也把她们俩叫醒,前路可能有危险,必须保持好状态。
灵魂恢复后,我们的体力也跟着大增,跑起来没有那么吃力,余下的一公里多没一会就赶到。
踩着满地的玻璃珠子爬到坑洞边缘向内看,我们全傻了眼,巨大的坑里面没有人,在中心位置有个小洞口,直通地下,那群乌鸦在上方盘旋几周后,正在次第向里面钻。
没有其他去路,马红旗他们肯定下到了坑洞里。
情况紧急,我们赶紧顺着斜坡跑向最中心。
如果没有判断错的话,这里就是当年通古斯大爆炸的最中心,从满是玻璃珠的落脚处来看,这里在当时经历过极端的高温,绝对不可能有地洞被保留下来,这应该是后来开凿的。另外这里地处低洼,却没有积水,洞里很可能连着水道。
坡度很陡,我们连滚带爬冲到了最中心的洞口位置,这时那些乌鸦正好进完,趴在洞口向下张望,里面的呱噪声仍在回荡不息。
这是一个直径约五米的圆柱状管道,深不见底,犹如水井,垂直向下。洞壁上人工开凿着一个个浅窝,看间距,恰好可以用来攀爬。
乌鸦的呱噪声仍在洞里回荡,声音越来越小,我对着她们俩点了下头,当先爬了下去。
刚进到洞里,吵闹声大作,我心中暗暗叫苦,在洞口的时候听起来没这么大啊,好在声音正在逐渐变小。
我们三人在垂直的洞壁上排成一线,开始向下爬,头顶上的天光越拉越远,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白点。肉眼渐渐已无法视物,我干脆就闭上眼睛打开第三目,灵魂的视界在这里丝毫不受影响。
看着在我上方往下爬的两个女人,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我想起了巫山,当时也是我们三人,被挟持着从类似的管道中爬进了地下世界,当真是命数轮回。
又爬了一段后,抬头看,洞口的天光已经变成了“孤星”,已经下来了差不多有50米,到这里我发现了一件事。刚下来的时候,洞壁似乎是刚开凿出来没多少年,凿钎的痕迹清晰可见,可到了这里,岩层的表面已经风化掉了一层,显然历经了长久岁月。
那么问题来了,同一个岩洞中出现不同年份的人工痕迹,这就说明,这里是分段开凿的,中间相隔年代久远。至于为什么年代会倒置,这也很好理解,原本这里被开凿除了岩洞,后来,肯可能就是通古斯大爆炸破坏了最上部的一段,然后又被重新凿通。
这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难道,通古斯大爆炸竟然是人为的不成?
可那个年代***都还没有发明,什么东西能造成这么猛烈的爆炸?
正自骇然,突然,下方的呱噪声又开始增大,我大吃了一惊,连忙对上面大喊:“快往下爬!”
这里的管道很窄,大群的乌鸦飞过去,会激起强烈的气流,我们抓的并不牢,下面还不知道有多深,被刮下去就完了。听见我的呼喊,玄真子和方小梅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开始拼命往下爬。
两相接近,我们终于还是慢了一步,刚爬出去十几米,脚下的呱噪声陡然炸开,风声呼啸,一团团黑影以极高的速度从下方擦过了我们身边。
刹那间,岩石管道内乱流激荡,我们的衣服被吹得“烈烈”作响,身体剧烈摇晃,仿佛有一双大手正在不断撕扯。
“靠紧了,不要动!”我拼命扣住石窝,嘶声呐喊,对抗震耳欲聋的呱噪声,太特么吵了。
岩洞的直径大约五米,乌鸦展开双翅后就占据了大半,它们在一只接着一只向外飞,每隔几秒钟就过去一个,每次掠过我身边,我都被扯得不住摇晃。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死死扣住石窝,尽量往岩壁上靠。
坚持了也不知多久,又一只乌鸦飞过后,突然,头顶上传来一声尖叫,是方小梅!
我抬头一看,魂飞魄散,一团黑影擦着我身边掉了下来。
方小梅身体弱,必然是承受不住持续的大力撕扯,被劲风吹落。
我想都没想,左手扣着岩壁,右手对着黑影抓了过去。
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尽管方小梅还不到一百斤,可加上重力加速度,我单手根本就抓不住。我的指节不断震颤,不停重复着脱手又狠抓的动作,可依旧只能无奈地看着方小梅从我身边划过。
眼看就要脱离我的范围,我急眼了,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闭上眼睛发了一把疯狂的死力,接下来只觉右手一紧,肩膀上传来巨大的撕扯力,我终于在最后关头抓住了方小梅。
我这辈子可能都没用过这么大的力,特别是刚抓住的瞬间,那股力道几乎将我的关节拉脱臼,好在挺过了最初的两秒后,痛觉恢复,我终于挺住了。
我开始大口喘着粗气,说实话,我都难以想象自己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
低头看,方小梅右手和我的右手紧紧握在一起,满面震惊抬头看着我。,低呼了一声,“小米……”
尽管周围的呱噪声吵得我脑仁生疼,可方小梅细微的声音还是直接传进了我的脑海。
我的右手在哆嗦,刚才的大力冲击过后,韧带可能受了点伤,力量开始快速流失,我连忙把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强行抹去,对着她哑声大喊:“快爬上来!”
下面的呱噪声又开始变大,又一只乌鸦飞了上来,方小梅也清醒过来。努力伸出左手抓住我右手腕,向上一拉,可她身体弱,单凭双手的力量根本就爬不上来,又坠了下去。
烈风鼓了上来,而我就快拉不住方小梅了,这时候再被乌鸦来一下,准得掉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头顶上传来大喊声:“坚持一下,我来了!”
这是我媳妇的声音。
接下来只听噌噌两声,我那女侠媳妇放开岩壁,在管道内来回弹跳,敏捷似羚羊,几个起落就到了方小梅身下,手中寒光一闪,血光崩现,那只飞上来的乌鸦被她斩成了两半,调头下落。
我松了一口气,有媳妇在,不会有问题了。这种状况下,什么法术都不如武功有效,我当时就琢磨着,等有空就找媳妇学学,我的身手实在是太差了。
趁着下一只乌鸦飞来的间隙,方小梅被扶靠在了岩壁上,喘了几口气,终于稳住。
玄真子喊道:“小米你照顾好小梅,我下去看看还有多深。”
喊完,玄真子衣袂飘舞,苍鹰一般扑了下去,身形矫健无双。不过这一幅潇洒的画面只保持了一秒钟,她的身形就停住,抬头茫然说:“到底了……”
我这时正抓着方小梅,闻言我俩面面相觑,同时“噗嗤”笑了出来,早知道就不用这么拼命了。
趁着下一只乌鸦飞过来的空挡,我和方小梅连忙下到了洞底,果然只有3、4米深……
洞底有一扇石门,青黑色,苍凉古老,大约三米高,里面亮着白光,乌鸦正一只接着一只从门头上飞出来。
这里深处地下,自然不会有光源,显然是马红旗他们。
最后一只乌鸦飞出来后,我们立刻钻了进去,然后就看见了马红旗他们一行。
这里是一间巨大的圆形石屋,直径大约30米,马红旗他们挤成一团靠在岩壁上,目光灼灼看着中央,脸上满是兴奋。
我疑惑了,看他们的神情举止都很正常,似乎并没有受到法术的影响,可这样的话,他们又是怎么穿过大雾来到这里的?
我看见了他们,他们自然也看见了我们,马红旗站起来对着我招了招手:“小米师傅,你们快来,重大发现啊!你看。”
我走到马红旗身边,他立刻将强光手电照向石屋中央,我这才发现,石屋的地面显然被打磨过,很光滑,上面布满了螺旋状的细密纹路,几乎涵盖了整间巨大的石屋。
马红旗激动地都哆嗦了,他把手电咬在嘴里,解下背包放在地上,从里面取出一块比手掌稍大的石盘来。
“看,这是我从东海大学带出来的杜立巴石碟,上面的图案和这里一模一样!”马红旗手捧石盘兴奋说:“小米师傅,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看了一眼那块古旧的石盘,目光凝重看了一眼他们一行,淡淡说:“这意味着什么我的兴趣不大,我只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第十七章:内讧
马红旗一愣,回头看了威尔-福特一眼。
“是这样的,我带着最先进的仪器,能接受高分卫星讯号,所以才找到了这里。”威尔-福特解释说。
我不懂他说的这些,先代科技日新月异,也许可以吧,只是……我又仔细确认了一遍,这些人的灵魂都很普通,可他们为什么丝毫没有受到阵法的影响?
不过人的灵魂是最复杂的东西,我所知只是皮毛,并不能确定什么,面对马红旗期冀的目光,我先把这事放下,端详起大名鼎鼎的杜立巴石碟来。
这东西60年前被发现,距今已经有超过万年的历史,刚一面世就表现出了诸多神奇,并引发了许多神秘事件,到现在都无法解释。目前最流行的说法,认为这是外星人飞船坠毁带来的遗物,并且有所谓的专家还言之凿凿生成他们破译了什么,并将其命名为杜立巴族。
可这东西我拿到手里稍微看了下,就断定绝不是什么外星物件,这分明就是一座灵阵。
“这东西是在尸体边发现的吧?”我问马红旗,他茫然点了点头,这时候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好奇地打量这传说中的神物。
我开始指给他们看,解释说:“看到这些螺旋状的纹路了没,这是灵魂的通道,人死后,他的灵魂就将进入这条通道,最终到达中央,并在这里安居,用这种方法,可以避免灵魂湮灭,把亡者的思维保存许多许多年。”
听着我的解释,大家伙目瞪口呆,从来没想过居然还有这样的说法,这也太玄奇了,唯有威尔-福特边听边点头。
“世上真的有鬼魂?”司机满脸不信问道。“这可不是科学的态度,除非你能证明给我看,否则我是不会相信的。”
我对着司机笑了笑,这个俄罗斯大个子为人直爽,非常对我的胃口,面对他的质问,我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证据就在你面前,我们现在的交谈,其实就是灵魂在交流,只不过经由声带发出来而已。”
司机眼珠子瞪大了,张口结舌,好半天后喃喃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其实就是鬼魂?而身体不过是鬼魂操控的工具?”
我学着他那样耸了耸肩,“这么理解也不错,我们其实就是灵魂,你难道想证明你自己不存在?”
“这……”司机傻眼了,其他人则若有所思。
“换个角度思考一下,思维其实是很具体的东西,怎么能当他不存在?”我进一步解释道,至于灵魂和鬼魂的区别,那只是细枝末节,没必要纠结在这上面。
“那照你的意思,杜立巴石碟是鬼魂的安居场所,那这个……”马红旗脸色有些发白,指向了地面上密布的螺旋纹。
“这是镇魂台。”我断言道:“我们来时观察过,整片通古斯大爆炸遗址,其实是一座庞大无比的**阵,凡是进入里面的生物,无论死活,灵魂都将被阵法牵引到这里来。而这里是一个灵阵,灵魂被阵法引来后,将会成为‘食粮’,被居住在灵阵中心的魂魄吞噬掉,这样可以保证他千万年不灭。”
我终于解释完毕,探险队员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简直匪夷所思。
我继续解释说:“结合种种迹象,很有可能是当年舜帝带着几万大巫和子民来到了这里,其中有一位神巫在这里辞世,于是就为他修建了这座灵魂的坟墓。”
说完,我打开第三目看向灵阵中心,果然,那里有一团近乎透明的人形光影,躺着一动不动,在光影的心脏部位……
“那是什么?”我脱口惊呼,那是悬浮着一个暗黑色的小点,有节奏的微微颤抖,从未见过。
我嘱咐了声让他们不要跟过来,一步跨进了灵阵中,准备近距离去看看那个黑点究竟是什么,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苍老的声音,“巫觋大人,那个东西你不能碰。”
我停住脚步,所有人转头看向那边,只见那个村子里的族老拄着木杖站在门边,面色凝重,石汉正恭恭敬敬扶着他。
“唉……”族老叹了口气,缓步走进来,摇头说:“本来想瞒过大人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那里,是怀渊神巫的魂魄……”
“神巫怀渊?”我看向那个躺在灵阵中的魂魄,不敢置信。这个魂魄很古怪,既不阴也不阳,呈现完全的中性,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尊玻璃塑像,可魂力并不强,比我还要弱不少,就这样能是神巫?
这时族老已经走到了我面前,忽然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继续说:“神巫怀渊是大禹神巫的部下,忠心耿耿,他得知舜帝带着大巫们远走北方,就跟了过来,准备和三万大巫、巫奴同归于尽,将巫觋们斩草除根。”
“你在开玩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一个人去攻击三万人,真把自己当做人间兵器了不成?
族老又叹了口气,“巫觋大人有所不知,那怀渊身怀异法,一生积攒巫力,却从未动用过,据说一动用则山崩地裂,他自己也将玉石俱焚。”
“不可能,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法力?真当是玄幻小说,你……”我大声呵斥,想以此掩盖内心的紧张,可突然想到了什么,话语低了下来。
我想起了通古斯大爆炸,“难道……”
“确是因为我们看管不严。”族老知道我指的是什么,说:“舜帝将怀渊的灵魂打散后,把一部分灵魂和巫力封在了这里,另一些残魂留在了南面,命我等巫奴世代在此看管,可就在一百年前,巫力突然爆炸。幸好这里荒无人烟,死伤不多,我们族人拼了十条人命,才将这残存的一部分巫力重新封印了起来,然后用乌鸦把怀渊的另一部分残魂带来,继续封印这可怕的巫力。”
难以想象我此刻的震撼,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霸道的巫力?这……这怀渊简直就是人形***啊!
“我知道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话语,回头看,是威尔-福特。
众目睽睽下,威尔-福特微微一笑,对着我点了点头,又转向族老,闻声道:“这位老人家,你们在这里守护了几千年,不如,就让我把这力量带走吧,你们就可以回去故土了。”
“威尔,你什么意思?”马红旗厉声质问,显然他对威尔-福特的举止并不知情。
“稍安勿躁,我的老朋友。”威尔-福特依旧不温不火,说:“你是古文明专家,而我除此之外,还是一位物理学家,你完全想象不到,这里的发现具有多么大的价值。实话告诉你吧,来之前我们就做过充分的研究论证,我确信,你们所谓的怀渊巫力,就是反物质,而他拥有反物质却没有引起湮灭反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威尔-福特扫视了我们一眼,压抑着激动缓缓道:“一直以来,反物质如何容纳是物理学界的一大难题,一旦有了突破,我们人类就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清洁能源!”
“还将拥有能毁灭任何敌人的武器。”司机冷不丁接过话茬,耸了耸肩冷冷说。
听见他俩的对话,我们沉默了。
反物质这东西我也听说过,收集早就不是问题,可如何容纳却几乎无解,反物质遇到任何正物质都会引起剧烈爆炸,理论上根本就无法存放,跟谈不上加以利用。可现在,事情有了颠覆性的变化,那一点反物质被怀渊的残魂包裹着,丝毫没有异动,这说明,似乎魂魄可以作为存放反物质的容器。
而一旦真的实现了反物质的可控利用,确如他俩所说,不但将拥有无尽的能源,同时也拥有了毁灭任何敌人的武力。
威尔-福特并没有理会司机的嘲讽,他立刻打开后背包,取出了一个月一尺长,银光闪闪的金属圆柱体,蹲在地上捣腾起来,随礼念念叨叨:“你们知道吗?通过研究我发现,魂魄应该属于暗物质,而碘化钠晶体掺入铊以后,似乎具有容纳暗物质的能力,也就是说,通过碘化钠做中介,我可以把这个包裹反物质的魂魄带走。”
“你不会成功的。”一直一言不发的方小梅淡淡说:“也许你说的都对,可有一点你疏漏了,魂魄不是物质,它有自己的思想,你觉得他会心甘情愿被你利用吗?”
威尔-福特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不是个完整的魂魄,并没有思维,方小姐,请不要打扰我的工作。”
眼看着威尔-福特又旁若无人忙活起来,司机对着萨沙他们几个哥萨克使了个眼色,那几人点了点头,从把身背的步枪转到了身前。与此同时,石汉松开族老,从背后拔出一把尖刀,走向威尔-福特。
一时间,剑拔弩张,大家的矛头都对准了威尔-福特。
科技的进步虽好,可是假如不能得到和平利用,那宁愿不要。
可接下来,出人预料的一幕出现了,石汉刚走到半路,萨沙端起了手里的步枪,把子弹压上膛,枪口却指向了他。
“都不要动,退后,否则我会立刻开枪。”萨沙淡淡说,神情绝不似是在开玩笑。
第十八章:围攻
“没有什么人是百万美元收买不了的。”威尔-福特停下手中的活计耸了耸肩,“如果有的话,那就再加一百万。”
“你们可以走了先生们,我不希望有伤亡,更不希望有人打扰我的工作。”威尔-福特小心翼翼端着那个圆柱体站起来,目光中露出狼一般的贪婪,不过他很谨慎,并没有逼近螺旋中央,而是看了那边一眼,对着萨沙偏了下脑袋。
萨沙的三名部下立刻端着枪逼过来。
这些人的眼神极其冰冷,端着枪的手非常稳定,我们无奈,只得向后退。我刚才悄悄试过,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很难魇住他们。
我刚揽着大伙儿退了两步,身边传来“哒哒”声,族老拄着木杖义无反顾走了上去,迎向黑洞洞的枪口。
“来吧,打死我吧!”族老虽目不能视物,对这里的变化却了然于胸。
没有任何犹豫,一名哥萨克扣动了扳机,火舌喷吐,7.62口径的子弹把族老干枯的身躯撕碎,他脚下趔趄退了两步,仰头就倒。
“族老!”石汉哭喊着扑在了族老残破的躯体上,放声大哭。
“蠢货!谁让你们开枪的!”威尔-福特气得破口大骂,开枪的哥萨克看向萨沙,四人相对耸了耸肩,神情毫无变化。
族老还没有立刻死去,他伸出一只枯瘦如鸡爪的手,吃力的挥开石汉,看向我,喉咙里“咯咯”作响,神情急切。
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懂的族老送死的含义,看见他的神情,我心中不忍,连忙凑了上去。
族老浑身是血,已经喊不出声了,我只得伏低身子,将耳朵凑在了他的嘴边。
“巫觋大人,已经等了几千年了,让我们都回去吧……”族老用细若游丝的气声说完了这番话,吐出一口气,就此撒手尘寰。
我站起身,看着螺旋灵阵,郑重说:“我答应你就是。”
“快走吧。”萨沙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嘟囔道:“真麻烦。”
我立刻转过身,抓住了石汉,对着大伙招了招手,示意赶紧跑,刚才只有我能看得见,族老的魂魄进入了灵阵中。他本身就有不弱的修为,再加上刚死,灵魂里的意识很清晰,那点被包裹的反物质威尔-福特绝对带不走。
种种迹象表明,威尔-福特本身并没有法力,他应该是得了高人的指点,或者是带着什么法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抗法术攻击,可他绝无可能看出族老的计划。
我们一行冲出石屋,开始拼命沿着管状的岩壁往上爬,他们从我的举止里也看出了什么,没有说话,闷不做声爬着。
下来的时候艰难,爬上去则要快得多,没一会功夫,我们就快要爬出洞口,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马达轰鸣,烈风卷了下来,刮得人睁不开眼。
抬头看,不知何时一架直升机悬停在洞口上方,机舱门边有个人正在探头张望我们。
我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冲着马红旗大吼:“你找的什么合作人,我们被利用了!”
马红旗满脸愤恨,对着我摇了摇头,“小米师傅,说来话长……”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马红旗居然还不肯挑明,我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先出去再说。
顶着直升机的狂风,我们一行人爬出岩洞,在石汉的带领下,向着东面狂奔。
刚出去没多远,脚下大地隆隆震动,我们一行全都被震得摔在了地上,回头看,那架直升机追着我们飞了过来,机腹下拖着一根绳梯,威尔-福特蹬在绳梯上,得意洋洋对我们亮了亮手里的银色圆柱体。
再看向后方,垂直向下的岩洞喷出一团大火球,随即崩塌,将那个地底的石屋彻底掩埋。经历过百年前的大爆炸后,所剩下的反物质已经很少,威力只有这么大。
那点反物质被族老的灵魂引爆了,可威尔-福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把怀渊的残魂带了出来!反物质其实不难获得,这个独一无二的残魂才是无价之宝,威尔-福特这个人处处都透着神秘,未必就不能利用残魂研究出什么成果来。
“绝对不能让他跑了!”我大喊一声,急急忙忙跟着直升机发足狂奔,其他人也跟在我后面一同追赶。可人怎么可能追得上飞机?刚追出没多远,直升机开始加速,转眼就把我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由于大阵中心的灵阵被破坏,阵法已经崩溃,弥天盖地的大雾在飞速消散,被直升机的烈风刮得四处漫卷。突然,一丛“黑云”从残雾里面升起来,蜿蜒扭曲着撞向直升机。
“是我们的乌鸦,族人全来了!”跑在我身边的石汉失声惊呼,看来村民们已经知道了族老死亡的消息,全都赶来了。
果然,逐渐变淡的雾气中,人影绰绰,一头又一头庞大的驯鹿往来穿梭,背上骑乘着村民们。
直升机被乌鸦缠住了,那些乌鸦犹如疯了一般,对着机械怪兽发起了自杀式攻击,它们舍生忘死,一只接着一只撞向直升机,刹那间天空血肉横飞,黑羽满天,呱噪声连直升机引擎的轰鸣都盖住了。
直升机开始摇摆不定,在原地盘旋,想要躲开乌鸦的攻击,不过着根本没有可能,笨重的直升机远没有乌鸦在空中灵活。连串的攻击下,直升机旋翼似乎变了形,噪声大作,机身不稳,引擎也受了损伤,开始冒出黑烟,前视窗糊满了血污,驾驶员的视线大受影响。
迫不得已,直升机改变方向,开始向北飞,这是我们正好追到,石汉嘬唇打了个呼哨,两头驯鹿从远方狂奔了过来,应该是石汉和已故族老的座驾。
我和石汉一起翻身跨上了驯鹿,不用掌控,灵性十足的驯鹿立刻奋蹄追向直升机。在我们前上方,大群的乌鸦犹如蝗虫一般,围着直升机呱噪盘旋,每隔几秒钟就有一只撞向直升机。
我发现,这些乌鸦很聪明,它们似乎是在做试探攻击,寻找直升机的薄弱处。
在我们身侧,一群群村民骑着驯鹿围拢过来,大声问石汉怎么回事,等到石汉带着哭腔将事情说了一遍后,所有人疯狂了。族老死在了这些人手里,而祖祖辈辈守护的东西也被偷走,他们如何能接受?
刹那间,呼哨声四起,鹿群拼命追赶,村民们掣出自己的猎弓,弯弓搭箭,瞄向了仓皇逃窜的直升机。再看半空,直升机经受过接连不断的撞击后,黑烟越来越浓,机身剧烈摇晃,已经飞不稳了。
乌鸦们已经确定了攻击目标,一只接着一只扎进了直升机两肋下的进气口,被绞得血肉飞溅。而在连番的攻击下,引擎出现了机械故障,“咔咔”作响,正在摇摆着向下落。
终于,直升机坠地,机头点地冲出了几十米,旋翼扫在地上,崩碎的金属四处横飞。
一阵“叮叮当当”声中,直升机翘着尾巴停下来,村民们一拥而上,对着机体射出了羽箭,刹那间,“嗖嗖”声响成了一片,密集的羽箭犹如蝗群,扎进了车门车窗,玻璃舷窗转眼全碎。
直升机舱内传来了枪声,里面的人正在开枪还击,有一名村民中弹,从鹿背上栽下了地。
我急坏了,连忙大喊:“别急着攻击,他们跑不了!”
我的喊声被淹没在了愤怒的咆哮中,暴怒的村民们根本听不见,只管舍生忘死发动攻击,他们眼见弓箭效果不大,干脆就驱使驯鹿冲到机舱门前,拔出匕首跳进机舱里肉搏。
一个又一个村民冲进去,越来越多,狭小的机舱内接连不断传出惨叫,枪声渐渐熄灭,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个人从机窗跳出来,跌跌撞撞转了一圈,狼狈不堪、无处可逃。
是威尔-福特!
“先别杀他,我有话要问!”我连忙大喊,身下的驯鹿嘶鸣一声,对着威尔-福特撞了过去。
驯鹿巨大的蹄子敲打着地面,几个大步就冲到了威尔-福特身前,驯鹿对着他低头一挑,他的身躯立刻就像个破口袋,被挑上半空,又重重摔在了地上。
四周有几个村民杀气腾腾围了过来,各持弯刀利刃,我连忙跳下驯鹿把他们拦住,劝说道:“我有事要问他,等他交代过了再杀不迟。”
我原以为会很难说动他们,岂料这几个村民看清楚我的脸后,全都大吃一惊,停下了脚步。
“您是……巫觋?”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村民小心翼翼问。
不等我回答,身后鹿蹄声疾,石汉赶了过来,斥道:“这位是家乡来的巫觋大人,快收回刀。”
那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手里的利刃还指着我,连忙收了回去。
我松了口气,转过身开始检查威尔-福特,小翠和小白家仙则继续朝后,虎视眈眈盯着那几个村民。
威尔-福特还没有死,不过也快了,他被驯鹿挑断了几根肋骨,并且在此之前就被人捅了两刀,新伤老伤加在一起,绝难活命。
我在检查的时候,他口鼻流血,面色灰败看着我,忽然惨声笑了,“东西,你永远都找不到。”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厉声质问:“少跟我废话,快交出来,否则我打得你魂飞魄散!”
第十九章:魂归何处
我相信他懂得“魂飞魄散”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这会有多可怕,可闻言他依然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自语:“没用了,事到如今,他不会允许我还活着……”
说完,我突然感受到他的灵魂开始以难以想象的节奏剧烈波动,如此高的频率,普通人的灵魂根本就受不了,只一瞬间,他的灵魂就自己崩散,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竟然就这样死了!
他的肉身活力还有,可灵魂居然就这么死了,我发现不好,立刻抓住他的尸体猛然翻过来,果不其然,在他的后脖颈上发现了异常,那里有一些灰烬,还在冒出最后一缕青烟。
我猛然惊醒过来,看向来路,只见我媳妇他们正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一头冲开围着我的村民,迎着他们跑了过去,大声嘶吼:“快摸摸自己的后脖子,那符咒扔了!”
玄真子和方小梅有些莫名其妙,我出言预警的对象也不是他们,马红旗和司机一愣,同时停下脚步,伸手摸向了自己后脖颈。下一刻,马红旗扔掉了一张黄纸符,可司机眼睛陡然睁大,颤抖了几下后,颓然仰头跌倒在地。
我眼珠子都红了,和他们一起扑上去,可已经迟了,身体健壮的司机已经彻底死亡,大睁着眼睛魂飞魄散。
再回头看,那张被马红旗扔掉的黄纸符已经烧了起来,上面的繁复符文瞬息即没,化为飞灰。
“这是……威尔-福特给我们的,说是可以抵抗这里的法术……”唯一活下来的马红旗面如死灰,喃喃说着,“没想到,没想到我的老朋友,那个享誉全球的学者,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我很了解马红旗,他是个学者,也是一条硬汉,可他巫法面对这样的事,说着说着已热泪盈眶。
我摇了摇头,“事情,恐怕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
我起身走到哪摊灰烬前,用双手拢住,屏住呼吸查看起来,由于没有经过共振,这符纸保存还算完好,上面依旧能看出淡淡的符文。
我一眼就能断定,这是一座道家的符阵,并且是属于茅山派,类似风格的阵法我曾见过,在我的家乡,白云观。
“汪云峰!”我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咬出来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我对茅山派并不很了解,不过能以符杀死活人的高手绝对不会多,而其他人并没有牵扯进这件事里,只可能是他。茅山毕竟是传承几百年的名门大派,我不相信会集体堕落,与汪云峰同流合污。
“确定是茅山汪云峰?”方小梅走过来,不敢置信问道。
我点了点头,又看向失魂落魄的马红旗,沉声道:“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马红旗悲伤的不能自已,半天后深吸一口气,仰天长叹,方才开始叙说起这次探险的背景。
这次探险活动最初的起源,就是刚才死在我们面前的司机,他是莫斯科大学的考古学教授,偶尔路过通古斯地区的时候,找到了那块舜帝留下的石板残片,事情就此引发。
由于石板上的文字司机认不出来,于是就分别向他在学术界的几位朋友求助,其中就包括马红旗和威尔-福特。过了没几天,威尔-福特和马红旗同时有了回应。马红旗表示,他认识一位上古文明方面的高人(也就是我),而威尔-福特则带来了更好的消息,他说找到了一位赞助商,愿意出资促成他们组织一次科考活动。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至于威尔-福特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从前绝对是个正直的学者。”马红旗几乎是在赌咒发誓。
马红旗的话我相信,一个普通人落到汪云峰那样层次的法师手里,想怎么塑造就怎么塑造,变成什么样的人都不奇怪。
想不到,当初的无心之举,竟然造就出了汪云峰那样的怪物。
“他有没有说出出资方是谁?”我想了想问道,这件事情可谓是因为而起,我无法置身事外。
马红旗摇了摇头,说:“这些东西,威尔-福特和校方谈过,东海大学高层应该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根本就没打听过。”
马红旗是那种只关心学术的人,那些烦琐事,他就算是听到了,恐怕也不会往心里去,这也在我预料之中。
正交谈着,石汉走了过来,等我们停止交谈后,方才说道:“东西找到了。”
说完,石汉将那个金属圆柱体提到了我手中,我试着开眼看了看,发觉这东西很古怪,我的第三目居然看不透,于是就学着威尔-福特那样,上上下下摆弄起来。
圆柱体上面有几个按钮,不知按到了哪一个,里面传来“噗”的一声,银色的金属外壳呈两瓣打开,里面有个金属支柱,固定住了一个拳头大的白色晶体,这就是威尔-福特声称能容纳魂魄的物质。
不得不感叹现代科学的发达,居然连这样的东西都研究出来了,可等我开眼一看,愣住了,这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怀渊的残魂?
我又四望了一圈,摇摇头放弃,确如威尔-福特所言,那只是一段残破的魂,又经过了这么多年,早就没了思维,就算放出来也不可能自主跑掉,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地底的大爆炸中湮灭了。
“我们世代守在这里,就是为了安抚怀渊神巫的魂魄,让他一点点泯灭、消亡,眼看就要成功了,却没想到,怀渊大人最后还是落得如此下场。”石汉神情很颓废。
对于他们的举止,我是很不理解的,既然是敌对方,那就让他自爆掉好了,或者就由他自生自灭,有必要几千年世世代代守着,就为了给他个善终?不过这些我也不好说出来,他们的执着忠诚,也令我动容。
我问道:“以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石汉闻言,忽然对我单膝跪了下来,磕头在地,恭声说:“祖先留下了话,当年舜帝命我们留在这里,等怀渊神巫的事情完成后,会有巫觋大人前来,让我们归乡,如今预言兑现,请巫觋大人准许我们……回家。”
我悚然警觉,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沉默片刻后,我涩声问:“你们的家在哪里?”
石汉抬起头看着我,目光变得迷茫,喃喃说:“据族老说,我们的家乡在单父,那里……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他们的祖籍居然在山东境内,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现在的单县早已不是远古的单父,他们还能回得去吗?
可这些话我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稍加犹豫后,我艰难点了点头,说:“此间事了,你们,都回家乡去吧……”
石汉大喜,连着对我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就要跑向族人,我连忙把他喊住,问道:“舜帝他们困住了怀渊后,又去了哪里?”
关于这一支上古集群迁移的动向,我一直挂心,自然不会放弃探究。
自从我成为巫觋以来,发生的每一件事似乎都不是孤立的,我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牵引着我的命运,我想把它给找出来。
石汉把我当成了舜帝派来的使者,对我没有任何隐瞒,弯腰一礼说:“大巫们当年在这里稍作停留后,为了不与中原起纷争,就继续向北,说是要带着子民们去从极渊定居。”
“贝加尔湖?”马红旗愣住了,“贝加尔湖不是在东南面吗?”
我看了马红旗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解释,继续问石汉,“后来怎么样?”
石汉摇了摇头,“历代相传中,大巫和巫仆、巫奴们北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如今。”
我闻言沉思起来。
从极渊在现在的理解中,被认为是贝加尔湖,可实际上,远古先民的足迹远比现在想象的要远很多,真正的从极渊,就是现在的北冰洋。
“你也跟着他们一起回中国吧。”我对着马红旗劝说道,现在科考队的人大部分都死了,而他精神也很不稳定,不适宜再继续下去。
马红旗茫然点了点头,又问我,“那小米师傅你准备……?”
我摆了摆手,道:“我要继续向北走下去,看看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也好,也好……”马红旗点了点头,神情无比失落,可他也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没有试图争取什么。
我又看了一眼玄真子和方小梅,我媳妇自然不用说,方小梅神情平和,也没有丝毫波动,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去吧。
看见我终于对他点了点头,一直等着我的石汉立刻转身跑向直升机残骸,大喊大叫:“巫觋大人已经准许了,我们可以回家了,终于可以回家啦!”
残骸边围满了村民,他们正在从直升机里拖出一具又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听见石汉的话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呆呆看着这边。
下一刻,欢呼声突然爆发,人们哭着、笑着、跳着,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观之令人唏嘘。其实他们对家乡早就没了概念,所欢喜的,只不过是终于解除了这几千年的束缚罢了,至于是不是能回家,对于他们并不重要。
“走吧。”我招了下手,一手搀起我媳妇,一手搀起方小梅,走向我们遗留的越野车方向,马红旗连忙也跟了上来。
第二十章:暴风雪
走到了那三辆越野车边,我们三人开始搬运物资,要去的地方很遥远,并且陌生苦寒,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们将所有补给都集中在一辆车上,又将备用油料全部带上,至于那些高科技的仪器,则全部丢弃,反正又不会用,带着除了占地方没半点用处。
马红旗明白我们的意思,默默帮着忙。
过了没一会,村民们带着尸体来了,看见我们的举动后,在石汉的带领下,他们脱下了许多毛皮衣服给我们带上,说是北方很冷很冷,我们穿的衣服根本就不顶用。我对极北并没有很明确的概念,石汉他们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是有道理的,于是照单全收,各种原始的皮衣堆了有半车厢。
“大人,一路顺风……”石汉对着我们行了个大礼相送,村民们齐齐拜倒,唯有马红旗一脸尴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这一趟的经历对他打击太大了。
辞别了村民们,由我开车,满载的越野车开向了北方,直到很远,回头依旧能看见村民们在依依相送。
三天后,我们艰苦跋涉,越过了中西伯利亚高平原、普拉托那高原,一路气候越来越寒冷,温度降到了零度以下,地面变成了永久冻土,天空不时飘起了雪花。石汉他们没说错,这里果然寒冷,更要命的是那刀子一样的寒风,从衣缝能直接钻进骨头里,我们带来的衣服根本就不顶事,幸好有他们提供的皮衣御寒。
这些毛皮衣服基本没经过什么加工,格外宽大,裹在身上就好像大狗熊,不过御寒效果的确好,风一丝都钻不进来,不过软和二字是别想了,穿着都戳人。
这一路,迤逦上千公里,我们每隔一段就下车打探,可以点线索都没找到,那些远古先民仿佛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另外,这一路上我们居然连一个人都没碰到,想打听点什么也无人可问,这份荒凉,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三天后,我们终于翻过了高原,前方大地开始倾斜向下,地面逐渐染白,北西伯利亚低地到了。再往前约300公里,就将到达西伯利亚海。
回头看,方小梅和玄真子依偎着躺在一大堆皮袍子中,正睡得香甜,即便是在车厢里,她们依然呼出一口口淡淡的白气。
我停车喊醒了她们,下车透气,俯视前方,大地苍茫,满目荒凉,视线直达天尽头。
耳畔寒风呼啸,雪花漫卷,我们三人相视一眼,彼此呼出大团的白气,心头骇然,要知道,现在可还是夏天!现在我们三人穿的就好像大狗熊,特别是方小梅,她把长发盘在脖子上,和当地原住民没什么区别,平添了一分野性的妖娆。
方小梅在我们三人当中身体最弱,我本还以为,她会受不住这苦寒,却没想到,越是往北,她竟然越精神,就连目光中都多了一丝说不出的神采。
玄真子眼睛最尖,发现了什么,指向下方喊:“那里有人!”
我连忙从车里拿出望远镜,顺着她手指看,果然,下面约10公里外的低地上,积雪的边缘有一大群驯鹿,正在悠闲地啃食苔藓,一位穿着皮袍子的女人正在挥鞭驱赶着驯鹿。
终于看见了人,我大喜过望,连忙招呼大伙儿上车,开向下方,准备向那个放牧的女人打探下消息。
车子刚发动,引擎里就传来“吭吭哧哧”的声音,我也没太在意,以为是冷车的缘故,开一会就好,可开着开着,麻烦来了。一路下坡,引擎抽得越来越厉害,最后终于喷出一口气,彻底熄了火。
车子没了动力,我只得踩着刹车,一路往下溜,好在这里很冷,倒也不担心轮毂会过热。
一路晃晃悠悠正好溜到了雪地边缘,那群驯鹿全都抬起头好奇看着这辆机械“怪物”,停止了觅食。
“哐啷”一声,车子终于在鹿群边缘停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赶紧又试着发动车子,方小梅和玄真子下车,和那个原住民打扮的妇人交流起来。
我打了一会儿火,汗下来了,任凭我怎么折腾,车子就是打不着,这载着我们纵穿俄罗斯大陆的越野车,在经历过最艰难的路段后,竟然在低地冰原边缘坏了。
我这个急啊,距离西伯利亚海还有几百里冰原,没车子可怎么过去?
情急之下,我拖着工具箱摔门而出,打开了引擎盖,然后我就傻眼了。这东西开我是能开的起来,可我哪儿会修啊……我连什么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呐,这一大家子可就指望这台车,于是我就用扳手在里面胡乱敲打起来,指望能蒙上。
一阵敲下来,车子毫无反应,旁边传来“叽里咕噜”说话声,我转头一看,是那位原住民大姐。她原来似乎有点生气,现在却眉开眼笑和我说着什么,只是我完全听不懂。
我茫然看向她身后,玄真子和方小梅并肩笑盈盈看着我。
“这位大姐说,她知道有一个地方有古怪的图画,不过只有骑着她的驯鹿,才能到达那个地方。”方小梅若有深意说。
这话我自然懂,不就是想高价卖给我驯鹿嘛,正好,车子坏了,在冰原上用驯鹿做坐骑也不错。北西伯利亚虽然更冷,不过在西伯利亚海有些很小的季节性集镇,另外还有军事基地,这里的原住民可不像通古斯,他们的钱能花的出去。
“没问题!”我满口答应,从车上跳下来,抹了抹油乎乎的手,从挎包里掏出了皮夹子。卢布现在根本不值钱,所以来之前我们换了一些美元,足有好几千,在哪里都是硬通货。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共同语言的话,那非钱莫属,脸膛通红的大姐看见绿票子后,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更红了。我俩各自说着自己的话,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最后却成功达成了交易,用3000美金买了她三头驯鹿。
驯鹿虽然都很高大,性子却很温顺,乖乖任我们牵出了三头,接着我们开始往上面绑行李。大姐是个热心人,交易完成后,仍然帮我们的忙,她的手脚特麻利,不一会就捆扎好了。
我们再一次抛弃了辎重,只带上了重要的随身物品,然后再身上整整裹了三层皮袍子,就算收拾停当了。
我们三人分别跨上健壮的驯鹿,大姐又给我们紧了紧,然后分别拍了一巴掌,三头驯鹿立刻蹿上了冰原,向着北方疾驰。在一阵“哈拉绍”声中,我们辞别大姐,又跨上了去往从极渊的旅途。
刚跑了没一会,身后传来引擎声,回头看,我差点吐血。只见那位大姐坐在驾驶室里,车子已经打着了火,缓缓开向西面,后面跟着一大群驯鹿。
“石福义,柏福吉!”大姐从车窗探出手大喊,怕我们听不见,还重重按了两下喇叭。我这个气啊,要不是指挥不动驯鹿,绝对会回去抓住她把车子要回来,长这么我还没吃过这么大的憋!
不过这根本没用,跨下的驯鹿根本就不听我的,它们在冰雪上拍的飞快,我不敢跳……跳下去也追不上汽车,只得由她去吧。
按照那位女骗子的说法,向着北偏东一直走,等到了大海边缘,能看到一座类似大鱼的冰山,山脚下有许多冰洞,里面刻着许多古怪的字符。以上是方小梅说给我听的,不过我对那女骗子已经没了信任,并不相信真有那座冰山的存在。
可除此之外再无去处,只得有当无,先赶去看看再说。
进入北西伯利亚后,就是茫茫冰原,脚下是越来越厚的陆缘冰,等到西伯利亚海后,将会厚达几百米,底层已历经万年。从这里往北,地面上再无起伏,一马平川,驯鹿毫不惜力,撒开四蹄狂奔,一路喷出大团白气。
按照这个速度,第二天我们就将到达海边。
跑着跑着,北风越来越烈,雪越来越大,漫天卷地,已经睁不开眼。可驯鹿却丝毫不受影响,它们长长的睫毛将眼睛完全盖住,不惧风雪,另外它们对这片冰原非常熟悉,即便看不见,也不会迷失方向。
这时候我才明白,那个女骗子说的也不全是假话,这一路,的确只有驯鹿才能走,越野车在我手里恐怕还真没法胜任。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风雪,可问题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由于到了这里已经完全进入了极昼地带,没有黑夜的存在,又跑了几个小时后,天光方向的寒风更烈,就连驯鹿都挺不住了。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暴风雪,可是经历过台风,现在就相当于气温零下的十级台风裹着大雪,劈头盖脑压了过来,驯鹿沉重的身躯都有些站不稳了。勉强向前看,三头驯鹿顶着寒风向前跑,大雪几乎是横着刷过来,我们犹如奔向蛮荒魔域。
“小米,不能再跑了!”玄真子闭着眼睛回头,对我大喊:“我怕小梅承受不住!”
我们三人由于是被驯鹿主导的,跑成了一条线,偏偏方小梅骑的应该是头鹿,跑在了最前面,我们根本看不清她的状况。
我连忙答应两声,也不知玄真子用了什么法门,她的驯鹿陡然加速,几个大跨步就追上了方小梅。
接下来只听玄真子发出一声惊呼:“小梅,你怎么了?!”
第二十一章:少一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正准备做点什么,前方玄真子一声断喝,三头强壮的驯鹿齐刷刷做了个急停,在原地盘旋着停了下来,巨大的蹄子冲得冰雪四溅。
停下来的驯鹿立刻汇合在一起,组成了个首尾相接的三角形,卧在了雪地上,我连忙跳下来,和玄真子一起讲方小梅从鹿背上搬了下来。
出乎预料,方小梅一点事都没,活蹦乱跳的,看上去很兴奋。玄真子之所以惊呼出声,是因为她跑在第一位,直面狂暴的风雪,居然连围脖都不系,就这样把脸蛋冲着前面。
我把方小梅搬下来的时候,她的脸庞红红的,眉毛和睫毛上结着沉重的冰霜,鬓角全都白了。
“你不要命了!”我们俩人赶紧把方小梅围起来,现在的她双手冰凉,整个人都冻成了“冰块”,可脸上却在笑。
“没事的,我真没事。”方小梅一遍遍表示自己不会有事,“我刚才听见前面有人呼唤,就想听清楚些。”
我和玄真子相顾了一眼,转头看向北方,烈风呼啸,如鬼一般呜咽,哪里有什么呼唤声?
“怎么,你们听不见?”方小梅疑惑的看看我俩,喃喃自语,“明明有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除了没开眼以外,方小梅也等于是一名巫女,怎么可能会产生幻觉?除非……
我让方小梅不要动,抬起手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确定没有发烧后,赶紧开眼检查的她的灵魂。一番折腾下来,我莫名其妙,方小梅的身体完全正常,灵魂也毫无异状。
稍作思忖后,我郑重问:“你说你刚才听见有人在呼唤,那个声音都说了些什么?”
既然全都正常,我不得不考虑另一种可能性,的确是有人在呼唤她。
方小梅低头想了想,摇了摇,说:“现在没有了,可刚才我听得很清楚,那个声音反反复复地说,‘到我这里来,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就地休息,等暴风雪过去再说。”我断然决定,暂时不能再走了,既然有人要方小梅过去,在未知的状况下,就绝不能轻易按对方说的做,对此方小梅也没有什么异议。
三头驯鹿围成了一圈,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雪,我们三人每人背靠着一头驯鹿,在里面围成了一个小圈子,开始安静地等待。
极地求生的常识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在风雪中绝对不能睡觉,否则肯定再也巫法醒过来,另外背部比胸部散热更快,而且对内脏的保护也更薄弱,所以一定要首先保护好背后,然后再弓起胸腹,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热量散失。
多亏我们带了大量的皮袍子,这种质料可以很好的挡风,否则的话,恐怕还真未必能挺过这么大的风雪。
天地间鬼哭狼嚎,我们三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仍不能完全抵御寒气,半个小时过去后,我想喝口水,从怀里掏出水壶后,却什么都没倒出来。这么一会功夫,贴身放的铝水壶就已经完全封冻,里面的水变成了个大冰坨子,无奈之下,我指的抓起一块冰含在嘴里解渴,可这样更冷了。
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不时相互提醒千万不要睡着。
这时我的心里开始后悔,自己来就好,真不该把两个女人带来,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把自己冻成冰棍也赎不了罪。究其原因,还是我太膨胀了,以为自己修为不错,低估了大自然的威力,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不敬自然,真算不得一名合格的巫觋。
不知过去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是一整天,风雪疏忽停止了。就好像又一只看不见的手关掉了鼓风机,大风骤停,暴雪顿止,除了半空中飘舞的零星雪花外,天地间一片清明。
而这时,我们已经彻底被大雪掩盖,在我们的头顶上出现了一个冰盖,将我们完全封在里面。这是我们呼出的热气融化了积雪,又立刻被冻结所致。也亏得有了这冰雪盖子,为我们挡住了寒风,否则能不能撑过去,还真的难说。
感受到外面安静下来,我立刻把头顶上的冰盖掀翻,三个人个三头驯鹿同时喊叫着站了起来。刹那间雪沫飞舞,呛得我们直咳嗽,目不能视物。
等待雪沫落定后,我们三人全都张大嘴巴,看呆了。只见大地一片亮银色,茫茫无际,晃人的眼睛。头顶上天空瓦蓝,一丝云也无,蓝得如同一块巨大的宝石。
太阳在我们的南面,光线毫无遮挡,刺得人睁不开眼。
所谓的琉璃世界,也不过如此吧?
被这壮观的景象震撼良久后,我们才又重新上路,在玄真子的安抚下,三头驯鹿规规矩矩,载着我们继续向北。
暴风雪过后,阴霾尽扫,虽然仍能听见风声呜咽,不过却感受不到什么风,只是冰原上偶尔会出现一丛丛雪雾旋风,稍起即逝。
由于已经很疲累了,趁着现在无风无雪,我们开始轮班休息,三个人“一”字前行,每隔一段时间交换位置,中间的人趴在鹿背上小睡片刻。
第一个休息的人是方小梅,其实她精神非常好,毫无疲态,可我们总担心她的状况,强制她必须睡一会,这一段由我领头。
为了保护驯鹿,这一次我们缓缓前行,蹄声“踢踏”,很是悦耳。我领在队伍前头,极目远眺,不一会就感觉头晕目眩。
这里的环境毫无起伏,目光根本就没法聚焦,会不由自主看向最远方,天地间只有纯白和碧蓝两色,对照格外显眼,时间一久就会觉得不适。一般有经验的探险家,在这里都会带上墨镜,而我只能硬撑着,好在我灵魂很强悍,倒还能撑得住。
总而言之,还是缺乏经验啊。
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我就是那很恰当的写照……
就这样一路慢慢走着,太阳在地平线上方从南转到北,又从北转回南方,这表示又一天过去了,尽管三人轮换休息,可依然很累,我决定队伍先停下,集中休息一会,然后再上路。
再一次围城两个小圈,我们三个人吃了点干粮,然后把余下的东西给了驯鹿吃,这时候也顾不得珍惜食物了。北极其实并不贫瘠,只要到了海边,鱼类资源极为丰富,并不怕会饿肚子。
这一路上走来,依旧毫无发现,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那支远古的队伍就算去往北方,也绝对不会选择在荒原上定居,必然是在海边。
由于没有风,也不需要依偎在一起取暖,我们三人就在冰原上躺下,席地睡一觉再说。这一带偶尔会有北极熊和北极狼出没,不过这些野兽对我们威胁不大,又有驯鹿预警,不需要安排专人值班警戒。
我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往雪地上一躺,只用了几秒钟,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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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来,到我这里来……”
耳畔传来若有似无的呓语,我从睡梦中猛然睁开了眼睛,可那声音却就此消失了,再也听不见。
我霍然坐了起来,不对劲,那声音是直接传进我灵魂里的,有个强大的灵魂在干扰我!
坐起来一看,我头皮都炸起来了,只见三头驯鹿一动不动,竟然已经被冻成了大冰坨子!这些可是北极驯鹿,被严寒有非常强的抵御能力,即便是极地的冬天都冻不死,怎么可能会在夏天被冻死?
更让我绝望的是,方小梅不见了,只有玄真子躺在雪地上。
“云真,快起来,小梅不见了!”我急得心脏狂跳,大吼大叫,玄真子茫然坐起来一看,也傻眼了。
这时候我们也顾不上调查驯鹿为什么会被集体冻死,连忙在冰原上搜索起来。
好在这段时间无风无雪,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方小梅的足迹,一串长长的脚印直通北方,除了她之外,再无别人。
我们俩连忙沿着足迹追赶,心中不停祈祷千万不要下雪,否则这白茫茫一片,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人。这里的视线非常开阔,一眼能看好几公里,可足迹的尽头并没有人,说明方小梅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你刚才有没有听见有人说话?”我边跑边问,气喘吁吁。
玄真子身体素质比我好很多,也更加轻盈,跑起来丝毫不吃力,闻言她摇了摇头,“我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啊,怎么了?”
我没再说什么,看来那个声音并不是针对我们的,只不过因为我的灵魂比较敏锐,才听见了那声音。想到这里,我脚步猛然停下,立刻开了眼向四处打量,既然是有强大的魂魄干扰我们,那它很可能还在附近。
可一圈看下来,到处一片银白,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三头驯鹿的魂魄被冻结在识海里。
怎么回事?
“小米,这里有个洞!”
前方传来玄真子呐喊,我转头看,玄真子前方的冰面上果然有个洞,连忙跑了过去。
这个洞直径大约有一米,下面黑沉沉的,竟然是冰冷的北极海水。原来我们已经走到了西伯利亚海的冰面上,下面就是海水。
这个洞应该是北极熊掏出来的,这些巨兽喜爱用这种方法捕鱼,由于现在还不太冷,洞口还没有完全封冻。
“她掉下去了吗……”玄真子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哆嗦了。
我摇了摇头,指向前方,“脚印还在,说明她没有下水,我们赶紧追。”
第二十二章:冰山上的呼唤
脚印的确还在,我们继续顺着脚印往北追踪。
方小梅的身体素质肯定不如我俩,照我们的预计,就算落后几公里,有两个小时也就追上了,可事与愿违,刚追了不到一个小时,风云突变,天空又悠悠扬扬飘起了雪花。
这一次没有起大风,可这么大的雪,我们的视线严重受阻,目力所及只有几十米,更要命的是,用不了一会,足迹就会被掩盖。
我急眼了,一口咬破舌尖,把小翠从怀里催了出来,现在只有它才能给我们指路了。蛇天生怕冷,自从下了车,小翠就一直窝在我的怀里,昏昏欲睡,我这也实属不得已。
小翠出来后,茫然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把一口混着血的唾沫对它喷了下去,一口浓烈的阳气喷在它头上,它立刻精神大振,萎靡尽扫,开始吞吐蛇信感应起来。
稍倾,小翠找到了方向,直愣愣盯着北偏东方向,我和玄真子连忙追了过去。
接下来,我们冲进茫茫大雪中,又开始了追赶,每隔一段,我就向小翠喷一口血给它补充阳气,否则它根本坚持不下来。
一路走一路喷,直到我再也喷不出血沫的时候,前方一直一成不变的纯白色改变,变成了幽暗的深蓝,西伯利亚海到了。这里的海和南方的完全不同,海水深蓝如墨,根本看不见海平面下,蒸腾着丝丝寒气,给人以沉重感。
海面上飘满了浮冰,上面栖息着海鸟和海兽,鸣叫鼓噪,一片喧嚣。
到了海边后,事情开始脱离轨道,小翠竟然死死盯着下面的冰海,目露沉思。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方小梅当真下海了不成?可要是这样,事情就糟了……
我扑倒在海边,干脆把头闷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妄想能看见方小梅的踪迹,可大海浑浊,除了小鱼小虾,什么都看不见。
我把脑袋从海水里拔出来,怔怔看向玄真子,自从成为巫觋以来,我头一次没了主张。
方小梅……到底去了哪里?如果真的淹死在了海里,我可该怎么跟方阿姨交代?如果在别处,有该怎么去找到她?
我颓然跌坐在海冰边缘,用力甩着脑袋,悔恨不已,脑子里一团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她们跟着来,出了事可怎么得了啊……
我开始用力捶脑袋,惊慌失措之下,我竟然哭了,脑壳被我自己敲得“空空”响,头发上刚凝结的冰渣子“扑簌簌”往下掉。
“小米,你冷静!”玄真子蹲在我面前,捉住了我的肩膀大喊:“我了解小梅,她没那么容易死的!”
“可是……”我缓缓抬起头,看向我媳妇,从她的目光中,我看出了比我还深的恐惧,可她比我镇定得多,并没有乱了方寸。
我被玄真子喊醒,茫然四望了一圈,有了主张,我要在这里为方小梅招魂。
如果她死了,我就把她的魂魄带回家乡,如果招不到,那她很可能还没有死,总之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
“有没有她……留下的东西?”我抓住玄真子问。
玄真子明白我的意思,想了想,从随身的包里翻出来一个木梳子,上面缠着几根头发。方小梅的头发很长,几乎要拖到膝盖弯,玄真子稍加辨认,就从上面小心翼翼取下来了一根很长的头发。
有了带血脉的东西,招魂就很容易了,凭我的法力,完全可以涵盖方圆十里。
手捧着那根长长的发丝,我一口吞下,慢慢站起来,开始振动灵魂,身为鬼巫,我的招魂方式与别家完全不同,我将以魂招魂。
我开始大声吟唱鬼调,嗓门大得撕心裂肺,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附近的海兽、海鸟受了惊吓,立刻升空、潜水,远远惊恐望着。玄真子盘膝默默坐在我身边,将剑鞘横放在腿上,盯着四周为我护法。
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喊,我的灵魂猛然冲出了识海,肉身眼神一暗,“噗通”摔倒在地,玄真子连忙把我扶在了她腿上,小心守护着。
我的灵魂仍然在大声嘶叫,这声音一般人耳听不见,却能直接振动灵魂,玄真子连忙专心致志对抗。我还是头一次这么疯狂的施法,魂力在快速消耗,玄真子若不是魂力超强,只怕也会被我喊得灵魂出窍。
动物们受不住这来自灵魂深处的震荡,转眼逃得不知所踪,喧嚣的海岸变得一片寂静。我在苦苦支撑着,用灵魂呼唤方小梅,希望她能听得见。
只过去了十几分钟,我就魂力不济,头一晕,被吸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招魂失败了……
“小米……”耳畔传来玄真子伤心的声音,我睁开疲惫的双眼,玄真子怀抱着我,眼含泪花,用冰凉的手掌抚摸我的脸颊。
“我……”我鼻子一酸,差点也哭了出来,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兽吼。
转头看,玄真子立刻抱着我向后飞退,只见贴着陆缘冰,大海鼓起了一个包,又巨兽显现!
水面分开,一道水柱喷上了半空,足有几丈高,巨兽显现,赫然竟是一头超过十米长的大白鲸!出水后,白鲸吼叫,感天动地,附近的海水全被震酥,激起密集的水珠。
我懵了,明明是召唤方小梅的魂魄,怎么把这东西给招来了?
吼完,大白鲸迅速安静下来,靠着岸边一动不动,随着它的呼吸,海水有节奏的律动。
正当我不知所措,玄真子眼睛一亮,“该不会……方小梅让这头白鲸带走了吧?”
这话说的我心中一动,会议下刚才小翠的举动,搞不好还真是这样,果然媳妇比我聪明。
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就该是一个局,是谁布下的?最大的可能似乎就是当年舜帝带领的三万人,也唯有这些大巫才有如此能力,难道,他们竟然是住在大海中?
人肯定不可能生存在水里,很可能是海中的冰山,这片北冰洋中的冰山都有万年历史,几乎永远不沉,海中物产丰富,养活几万人的确不成问题。可问题是,为什么这个巫阵最先指引的竟然会是方小梅?
我正在胡思乱想琢磨着,玄真子已经当先仗剑跳上了大白鲸的背,她的身手好,并且无所畏惧,即便是大白鲸暴起伤人,她也能对付。结果和她预计的一样,大白鲸看见玄真子上来后,发出了愉快的低吼,震动了下身躯,又用期盼的目光看向我。
看来,还真是这样。
我有些心虚的跳上了大白鲸的背,要知道,我可不会游泳,天然的怕水。
在鲸鱼背上蹲下来后,大白鲸的尾部缓缓摆动,开始调头游向深海,我和玄真子手拉手依偎着,心中忐忑不安。好在整片西伯利亚海上到处都是浮冰,就算落水,应该也不至于淹死。
大白鲸浮在海面向北游,穿梭在一块块巨大的浮冰之间,间或发出温顺的低吼声。这声音一点都不可怕,反而充满了亲和力,附近原本被我惊走的海鸟又纷纷飞了回来,落在鲸背上,啄食着什么,也不害怕我们。
看来,这里的海鸟都很熟悉这条白鲸。
游着游着,不知过去了多久,这时候我心中的恐惧渐去,心绪变为安宁,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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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一次被玄真子喊醒后,睁开眼,看见了一片难以想象的奇景。前方海面上出现了一片冰山丛林,如同一颗颗狰狞的狼牙,直指苍穹,数量多的难以计数。
这里很冷很冷,我巫法获知具体的温度,不过凭感觉,不会低于零下30度,现在毕竟是北半球的夏天,这等低温有些骇人。不过海面上一丝风也无,阳光强烈,并不觉得很冷,深吸一口气,精神立刻爽利了很多。
和玄真子交流一番后,我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这里绝对在北极圈以内,很可能距离极点不远,想不到,大白鲸竟然把我们带到了这个地方。
远古时代,地球比现在要温暖很多,那时候,现在的华北地区温暖湿润,密布沼泽,并且还有鳄鱼、大象等暖温带动物。那时候的海平面也比现在要高,彼时所谓的东海,其实是指京津地区和山东一部分,那些时候这里是一片泽国。
可尽管如此,这里的冬天还是太冷了,一般人根本就无法存活。如果他们的确在几千年前来过这里的话,那也必然只是在夏天路过,不可能做长时间停留。
心念转动间,大白鲸进入了冰山“森林”,带着我们游向深处,刚进入冰山之间,耳畔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嗡嗡”声,仿佛从亘古传来,在心底回荡不息,似有若无。
向两旁看,庞大的冰山高耸入云,蔚为壮观。
就在我们看得入神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低语:“你们……终于来了,快到我这里来……”
我悚然一惊,这声音正是方小梅失踪前我在睡梦中听到的,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出现在灵魂深处,而是真真切切传入耳中。
真的有人在呼喊我们!
转念间,眼前豁然开朗,冰山环绕中央,矗立着一座只有百米高的冰山,其形如收尾环绕的鱼,玲珑剔透,犹如水晶一般。
第二十三章:浮生若梦
大白鲸游到冰山前,发出了一声长号般低沉的吼声,海水震动,我直愣愣看着那座冰山,只见随着大海震动,冰山随之共鸣,表面光华流转,仿佛活了一般。
“这是……”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了,这座冰山……似乎有灵!
关于“灵”这个字眼,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它代表着灵性,不过很不具体,完全就是一种感觉,只不过修为越高的人,感受的越清楚。
“快下去看看。”我连忙催促玄真子,这时候已经离的很近,我能看见冰山脚下果然好像刻着很多字符。
我和玄真子相互搀扶着,跳上了冰山,刚一落地我愣住了。我猛然想起来,那个卖驯鹿给我们的大嫂,这里和她描述的几乎完全一样,她是怎么会知道这里的?
“嘶……”我猛然回头,看向南方,事情愈发的不好理解了。
“小米,你怎么了?”玄真子疑惑拉了拉我。
我皱着眉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你还记得方小梅说过的话吗?她说,那个赶驯鹿的大姐说再这里会见到冰山,还说这冰山上有许多奇怪的字。”
“是啊。”玄真子点了点头,莫名其妙。
“你一直是陪着她和那个大姐说话的,那你有听见她们说些什么吗?”我追问道,仿佛抓住了什么。
玄真子摇了摇头,“他们说的话我根本就听不懂,不过……”
玄真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片刻后迟疑问:“难道,你觉得事情会是那样?”
我媳妇别看表面大大咧咧的,其实很聪明,她已经猜到了我的设想。
首先,那个赶驯鹿的大姐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她那些话,其实都是从方小梅口中说出来的,那位大姐究竟说了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
这样一推理,事情似乎就合理了,大姐根本就没说过那样的话,真正说的是方小梅。可问题又来了,方小梅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引我们来这里?于理说不通啊。
再进一步联想,方小梅没理由这么做,她想来直接说出来就是,除非……那时候的方小梅,不是方小梅……
这个猜想把我吓到了,方小梅一直在我身边,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当着我的面对她做手脚,而我却丝毫察觉不到,这等修为,只怕唯有那些传说中的神巫才能做到!
我猛然转头看向那座冰山,神情变得有些狰狞,毫无征兆大吼:“是你吗?你究竟是谁?想要干什么?你究竟把方小梅弄哪里去了?!”
我对着冰山发出一连串的质问,说实话我也不能确定什么,只是想诈一诈,没想到,果然立刻就出现了状况。我刚吼完,一直扶着我胳膊的玄真子身躯一软,竟然瘫在地上昏了过去。
我靠!果然有问题!
我汗毛都炸起来了,一把抱住玄真子,赶紧给他做检查,同时戒备着。
一番检查下来,我迷惑了,玄真子的灵魂竟然沉睡了,除此之外再无异状。我想把玄真子叫醒,心念一转,又转向冰山,冷声道:“阁下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单从灵魂强度来说,其实玄真子和我差不了多少,对方既然能瞬间就让玄真子沉睡,如果想对付我,我也将毫无还手之力。可它没有这么做,就说明,应该有话要跟我说。
我吼完后,在我面前那面透明闪亮的冰壁上,果然出现了变化。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用冰雪画笔在冰壁上勾描,一朵朵冰花显现,逐渐结成了一幅画面。
画面中是一座冰山,就是我面前的这一座,在冰山边坐着一位身穿白色裙子的女孩,抱着膝盖,痴痴看着无尽的大海。这女孩有着一头长长的乌发,披散在地上,五官清秀深邃,即便是只看见这一幅画面,我也能感受到她那深深的孤独。
“这就是冰山之灵?”我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念头刚转过,冰壁上的冰花开始变动,先前的隐去,新的冰花出现,竟然构成了生动的画面,那个女孩她动起来了!
接下来的画面,就犹如动画片,那个女孩兴奋地跳起来,赤着脚,踩着寒冰跑到了海边。大海上,一条大白鲸缓缓游了过来,背上驮着一个男人……赫然竟是我!
在我无比的震惊中,大白鲸背上的我消失了,鲸鱼震动了两下身躯,转回头又默默游向大海。少女看不见我,显得很失落,低着头又默默走回去,靠着冰山坐下,继续抱着膝盖看大海,仿佛一尊美丽的冰雕。
接下来,这个过程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少女不停兴奋的迎向我,等我消失后,她只得再默默回去。
时间开始加快,我看见了冬半年过去,夏半年回来,少女用手指头在在冰壁上划了一条线,接下来,一年少女画一条线,一年又一年……
我已经完全看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画面依旧不停,终于,在划了几千条后,少女终于忍不住了。她依偎着冰山整整一年,然后就离开冰山走进了大海,踏波向南而去。
就在我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还不等我喘过一口气,空白画面中又来了一个人,这回来的竟然是方小梅!
在我的注视中,方小梅走到冰山下,重复着先前那个少女的动作,坐下来抱着膝盖默默地等。她的长发披散在冰面上,卷成一个弧线,也和少女一模一样。
没有语言能形容我这一刻的震撼,在我面前,一演五千年,全都是相同的画面,却是两个不同的人。不!仔细看,方小梅和那个少女至少有九分相像,似乎根本就是一个人!
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过来,方小梅是那个少女投胎的!
世上自然没有什么阴曹地府,也基本不存在轮回,可投胎转世这种事情的确存在,只不过一般人根本做不到,也包括我。这是神巫那个层次才拥有的能力,只是古往今来,这样做的人极为罕见。
修为到了神巫,可以说已经超脱了生死,灵魂还是肉身的存在,已经不重要了。或者有些有异能的神巫,能用灵魂重新凝聚出肉身来,例如舜帝。
投胎不同于夺舍,投胎的话,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生前的记忆完全抹去,也就是修为完全没了,我原本不相信任何人会这样干,可现在,这一幕活生生展现在了我面前。
这少女绝对是个神巫,还是神巫当中极为厉害的人物,我估计连舜帝可能都不如她,这从她居然能把一部分记忆分离出来封在冰山里就能看出来。可她在这里苦等了几千年后,终于还是放弃了近乎不朽的灵魂,堕入凡尘。
她在等我吗?她几千年前就知道我要来吗?我……我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我分析不错的话,方小梅的确提前来到了这里,并且激活了封存在冰山里的那部分记忆,可已经分离出来的就永远无法再还原了,用不了多久,这个少女的部分记忆就会彻底湮灭,一位上古神巫将会就此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
不知怎么的,我眼眶湿了,不由自主颤声问:“你是谁?”
冰壁上,方小梅忽然面露喜色站起来,对着我用力招手,听见我的问题后,她有些迷茫,半晌后,在她万载寒冰里伸出右手食指,对着我点了过来。
画面就是画面,不可能变成平面,她的手指终究还是伸不出来,我心中一动,探出右手食指迎了过去,和她的手指对点在一起,点在了冰冷的玄冰上。
方小梅的手指在动,我也跟着移动,吗,慢慢的显出了一个字,这是一条弯曲了两道的竖线,然后还连着一条斜线,这个字我认识,是……夷。
“冰夷吗?原来是你……”我颓然缩回了手,夷字立刻消失了。
我的心里堵得难受,恨不得大吼一声,再大哭一场。
就在这时,画面里的方小梅又笑着对我招了招手,转身回头,示意我跟她走。我连忙抹了把泪,把玄真子抱起来,跟在了她后面。
冰壁上的冰花开始剧烈变化,组成的方小梅开始向前奔跑,由于冰花显现的速度太快,冰壁上传来了细微又密集的“噼啪”声,在她身后,来不及消失的冰花拖出长长的残影。
我抱着玄真子,和方小梅跑了个肩并肩,沿着冰山脚下跑向冰山另一面,她始终看着我,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我心里愈发的不好受。
终于,我们围着冰山跑了半圈,前方的海面上出现了一条冰路,直入深海,尽头停靠着一条通体透明的冰晶小船。
再次看向冰花组成的方小梅,她背着双手,歪着脑袋看我,俏皮又可爱。迎着我的目光,她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带有一丝少女独有的羞涩,长长的头发随之摇摆。
在我的注视中,冰花方小梅抬起一只手,对我依依不舍挥手道别,一步步后退,只是虽然很不舍,她的脸上却总是带着浅浅的笑,还有一种浓的化不开的依恋……
我的眼眶不知不觉又湿了,可等我抬起袖子抹了把泪后,冰壁上已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从此世上再无冰夷,只有方小梅,我的那位老同学。
面对冰壁沉默了许久许久,我终于稳定住波动不已的灵魂,抱着玄真子走上了那条冰路,没有再回头。
走着走着,玄真子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发现被我抱在怀里,挣了两下没挣开,疑惑问道:“刚才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着她笑了笑,低下头用额头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耳语道:“没事,小梅为我们指出前路了……”
第二十四章:我从海上来
上了小船,船上没有浆,坐上去后,小船轻轻一晃,离了岸,缓缓飘向大海,这是洋流的作用。
小船在海中越来越快,绕过一座座雪山开向南方,不一会就出了冰山群,进入广袤的北冰洋。直到小船开出很远,我才回头看了一眼,冰山已经不见了。
接下来,小船沿着看不见的洋流,在冰洋上一路向南飘,我心中感慨,当年的那些先民们,也如我们这般沿着洋流而下的吗?
由于是从北极过来的,无论哪个方向都是南方,所以我也不知小船会飘向哪里。
我们飘了整整一天后,依然没有看到岸,好在夏季的北冰洋并没有完全封冻,到处都是浮冰,海鸟往来穿梭,鱼儿不是跃出水面,倒也不寂寞。就在这一天中午时分,我们终于找到了久寻不见的方小梅。
船儿还在飘着,玄真子首先发现了她。
在我们的前方,方小梅顺着洋流踏水而行,身穿着厚厚的皮袍子,宛如从远古一步步走向现代。
终于看见了她,我们激动万分,站在小船上大声挥手呼喊,方小梅一怔,转回身,喜色立刻爬上脸庞。
“你们去了哪里?找不到你们,急死我了!”方小梅站在海上跳着挥手呼喊,看上去比我们还要激动,她是水之精灵,冰夷的化身,在任何海域都不会有事。
终于又到了一起,玄真子和方小梅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这两天可把我们彼此都急坏了。我在一旁看着,心中却独有一份怅然,没人能懂,也不能说给人听。
后来,我们在浮冰上找了两块兽骨当做船桨,依照方小梅的指点,开始向前划,这样速度会快一些。
又过了一天,我们依然不知道到了那里,不过浮冰渐渐看不见了,四周惟余深蓝的大海。
划着划着,方小梅忽然看向右方的大海,小声说:“水下有东西。”
她的话音刚落,我从浆上果然感觉到了一股湍流,接着小船右边百米外的海面突然破开,一艘黑洞洞的庞然大物缓缓浮出了水面。这回出来的不是鲸鱼,而是比任何鲸鱼都要大很多,一般我们管这东西叫……黑鱼!
一艘庞大的核潜艇浮出水面,和我们同向行驶,顶部的舱门打开,有个人探出脑袋对着我们挥手。
我原本被吓了一跳,等看清那人后,松了口气,冷冷转回去继续划船,不看他们。
来的,是卫峰。
过了一会,一艘小机动船被放出了核潜艇,卫峰和两个人乘船向我们开了过来,一路大喊:“停下,我们不能再往前啦!”
我对他憋了一肚子气,完全不搭理,你们不能前进更好,懒得跟你们纠缠。
最终我们还是被追上,机动船和我们紧挨着,看见我们玲珑剔透的小船后,三人目瞪口呆。
“不理我不要紧,可你们就打算坐这条船去阿拉斯加?不等靠岸就得化了!”卫峰眼珠一转,松了口气,一副吃定我们的架势。
我听得一怔,我们竟然穿越北极圈,接近阿拉斯加了!也确如他所言,再往前划,小船就得彻底化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我们三人相对使了个眼色,全都闷不做声翻过去爬进了他们的机动船,各霸位置坐好。
卫峰看见我们的架势,“哈哈”一笑,“小米同志别误会,关于你们在俄罗斯的情况,通过马红旗我们已经了解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完成,总而言之,你们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国家感谢你们,这一趟,是专门接你们回家的。”
看见马红旗示意船调头,我终于坐不住了,出言阻止,“谁告诉你我们要回家的?”
卫峰疑惑了,“不回家?那你们要去那里。”
“美国。”我淡淡答了一句,对着开船的小战士使了个眼色,那个小战士对上我的眼神后,打了个摆子,义无反顾跳进了海水中。
船上两人目瞪口呆,另一位身穿海军服的中年大校大声质问:“你跳海做什么?”
“报告!”那个小战士在水里快哭了,行了个军礼回答:“我也不知道哇……”
卫峰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也没有解释,拦住大校,对我无奈道:“小米同志,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身为上级领导,怎么能这样对我们的战士?”
“嘿嘿。”我呲牙一笑,“不光是他,还有你们,究竟是主动跳下去,还是‘主动’跳下去,自己选吧。”
卫峰这人特识时务,看见我眼神不对后,他二话不说,转过身“噗通”跳下了海,特干脆。剩下的那名海军大校顿觉压力好大,犹豫一番后,竟然也跟着跳了下去。
夺得了小船的控制权,我开始研究怎么开这玩意。
“小米同志!”卫峰泡在冰水里仍不死心,叫嚣道:“请记得你现在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我没好气的抢白他,“我同意了吗?我签字画押了吗?甭来这一套。”
说完,我一拉闸,小船的引擎加快转速,带着一溜白浪,开向了南方。
身后传来卫峰的呼喊:“一路顺风啊,我会给你们安排好的。”
回头看,三个人在水里扑腾,正在对我们挥手道别。
其实伟峰这个人挺仗义的,不过我实在是受不了拘束,帮一次忙可以,长期就免谈了。
船开出去后,我就为自己来了个全身大检查,最后在随身背包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金属方块,比小拇指甲盖还要小,不知是怎么来的。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玩意暴露了我的行踪,否则他们根本不可能在茫茫冰海中找到我们。
我原本准备扔掉那玩意,想了想还是揣回兜里,又狠狠咒骂了卫峰一番,继续开船。
一天后,美国阿拉斯加州西北海岸。
终于又看见陆地了,前方是黝黑岩石构成的峡湾,绵延无尽,陆缘布满了积雪。
我还是头一次来美国,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海岸边的风浪很大,岸边又密布着礁石,我驾船的技术不行,不敢随便靠岸,只得沿着海岸线往东开,准备找一块相对平缓的沙滩靠岸。
开着开着,我发现岸边站着两个老头,在用力对我们招手。
“是小米先生吗?”那老头见我们不搭理他,拢着双手大喊,我心中一动,把船开了过去。
当时我心里冒出了一个词间谍!
我并不觉得紧张,还觉得挺刺激的,间谍啊!想想就带劲。不过事实证明我想多了,不等我的船靠岸,其中一个看上去儒雅的银发老者对着我挥了挥手,用夹生的汉语说:“鄙人是美国国土安全局的,受贵国委托,来现场办公,为三位办理签证。”
看来是卫峰他们安排的,我顿时就觉得没意思了。
不过这样也好,办理了出入境手续,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在美国旅行了。
小心翼翼靠了岸,我们三个人下了船,那个银发老者(其实也不算很老)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些表格给我填,自己则用笔记本电脑做录入。按照他的说法,我们三个走的是外交通道,所以程序和一般的旅客不一样。
究竟哪儿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他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说起来他的效率也不咋地,足足折腾了个把小时后,才算帮我们办好,护照盖上了章,事情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我才注意到还有一位穿着大衣的老者,一直在旁笑盈盈看着我们,始终没有说话。
“好了,我的工作完成了,祝三位愉快。”
银发老者忙活完,把东西收好,提着箱子和我们分别握了下手,就此转身离去,这时那穿着大衣的老者方才上前一步,对着我伸出了手,“鄙人本森-斯威夫特,达特茅斯学院古代史教授。”
我听得一怔,不过还是下意识和他握了下手。
本森-斯威夫特接着说:“很意外吧?其实是我的老朋友马红旗委托我来的,我将负责接待诸位,另外,我有个研究课题遇到了些麻烦,希望能得到米先生的帮助。”
一听说是马红旗的朋友,我下意识心生警惕,缩回了手。
本森-斯威夫特爽朗一笑,道:“威尔-福特的事情我听说了,很遗憾……不过我和他不同,我没有任何背景,米先生不必紧张。”
我点了点头,不过神情依然保持着警惕。
本森-斯威夫特有些尴尬,想了想,转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路上再详谈吧,已经订好了去亚利桑那的机票,咱们这就得赶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选择题,究竟要不要跟着个人走?
只是稍作权衡,我就有了决定,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我也没钱了,国内的卡在这里没法用,不跟着人家就只能打猎为生,我到是没什么,总不能让两个女人跟着我受苦吧?
我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点了点头,一行人跟随本森-斯威夫特转过了峡湾,前方是一条孤零零的山间公路,有辆汽车停在了路边。
在本森-斯威夫特的带领下,我们放好行李上了汽车,车子载着我们在雪山之间环绕,开向了南方,北冰洋逐渐被抛在了身后,再也看不见了……
第二十五章:交易
一天后,阿拉斯加州某小型机场。
我站在机场外,看着破旧的候机大厅,心中满是期待。
昨天我们在本森的安排下住进了酒店,我俩彻夜长谈,话题就是他现在正在做的课题,引起了我极大地兴趣。
据本森说,他在亚利桑那州某座荒山上,发现了许多有几千年历史的文字,看上去很类似甲骨文,可却没人能翻译的出来。无奈之下,本森前天把这些文字的图片发给了马红旗,可马红旗也不认识,最后就推荐到了我……
本森利用自己的关系,和国土安全局沟通过后,就一起去接我们,上演了那一出。
听到这个消息,我大为兴奋,难道,那些远古先民们竟然走到了美洲腹地?!
这下我是一点都不嫌弃本森了,他赶我都不走,无论如何我都得要去他说的地方看看。
由于走的匆忙,我们还穿着一身皮衣,不过在这里并不引人注意,因为这里有许多人穿着和长相都和我们差不多,他们是当地的爱斯基摩人,这不禁令人遐想。
到了候机室大厅门口,本森连忙把我们拦住,看了看我的肩膀面露难色。这里的机场安检要比中国宽松多了,一般的小猫小狗都不管,可我身上带着的是一条大蛇和一只刺猬,估计就算是在非洲,也不会允许登机。
我对本森邪邪一笑,走向了安检大门。
“先生您……”以为安检女士看见我身上的动物后,连忙伸手阻拦,不过她的目光立刻就被小白家仙吸引,彼此深深对视了一眼。
“哦……没事了,放行!”那个女安检手里拿着金属探测仪,连票都不验了,直接放行。在他身后,两位穿着制服的彪形大汉面面相觑,不过既然上司下令,他们也没再说什么,我顺顺利利通过了安检。
“这是怎么回事?!”本森大惊,追上我小声问。
我转过头似笑非笑看着他,本森拍了拍自己脑门反应过来,兴奋道:“马红旗先生说您是一位邪恶的巫师,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啊!”
我差点喷了,叫“巫师”虽然不太准确,不过还算靠谱,为什么要加上“邪恶的”这个前缀?我看上去很邪恶吗?自我打量一下,好像还真是,身上裹着这么一条大蛇,自然邪气凛然。
我没再分辨什么,走进了候机大厅,随便找了个原离人群的空位坐下,刚坐定,大厅里“哇”声一片,人们纷纷表示,“verycool!”
我心说这些美国人什么毛病?
正琢磨着,一个约莫7、8岁的小男孩兴冲冲跑过来,竟然想伸手去抓我肩膀上的小翠,不过他并没有得逞,一个壮硕的妇人跑过来,一把把他抱走,大声训斥。
候机大厅又小又破,就跟70年代老火车站似得,也没几个人,可成为众目焦点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玄真子和方小梅也被弄得紧张兮兮的。好在我们是赶着点来的,坐了没一会,广播就通知登机了。
没有自动通道,也没有高大的航班楼,有人打开了一扇大门,大家伙儿一涌而出,和当年赶绿皮火车没什么两样……这里是阿拉斯加,美国的飞地,人口极为稀少,所以基础设施和本土完全没法比,这个机场也只能起降支线客机。
一架庞巴迪挑战者停在跑道上,这种飞机只能乘几十人,不过就算如此也照样坐不满。登机的时候,我让小白家仙如法炮制,我们一行顺顺利利上了飞机,本森跟在我们后面,这次他没有一点惊奇,反而趾高气昂……
“米先生,能不能……教教我?”刚在飞机上坐下,本森就舔着脸凑了过来,一副猪哥相。我嫌恶的白了他一眼,没搭理。
这老小子不死心,有去缠着玄真子,笑嘻嘻道:“听说米夫人是位功夫高手,并且也是位强大的女巫,不知能不能……”
玄真子比我有礼貌,微笑颔首,别过脸去看窗外。
本森吃了个闭门羹,只得可怜巴巴转向方小梅,“听说……”
“本森先生,你想要学巫术?这没有问题,不过……你得先发出标准的汉语音来。”方小梅笑嘻嘻说。
本森立刻来了精神,把玄真子挤到一边,向方小梅虚心请教了起来,在一阵阵变调的“啊啊喔喔”声中,飞机起飞,开向了南方。
当天下午,飞机降落在了亚利桑那州的菲尼克斯市。
亚利桑那地处美国南部,毗邻墨西哥,气候温暖,刚下飞机,我们就感受到热浪扑面,忙不迭脱了身上的皮袍子。从零下30度突然过度到零上30度,整整60度的温差,一般人恐怕很难想象。
本森也没有立刻带我们去看那些遗迹,而是先带我们去他的家安顿下来。
亚利桑亚洲分为高原和平原两部分,平原地区多沙漠,气候炎热干燥,我们确实有些不适应。
本森的家在市郊,开车来接我们的是他的一位助手,名叫安东尼奥,墨西哥裔的小伙子,黑黑的挺精神,开着一辆五座的皮卡。
本森的家是移动独立的小楼,挺大的,外观看上去也挺漂亮,不过进去才知道,这房子是用胶合板搭起来的,遇到龙卷风就会分崩离析,偏偏亚利桑那州也是龙卷风多发区,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建这样经不得风的房子。
不过这屋子住人还是很舒服的,本森日常住在二楼,整栋三楼被我们三人包了。本森是个独身主义者,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个孤老,在我们那里会被鄙视,在这里则没人认为有问题。
当天,吃过晚餐后,我们一行三人终于洗去了一路的风尘,能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了……
zzzzzz
翌日,清晨。
我一直睡到天光大量,才不情不愿睁开眼,就这还是玄真子掐得,我睁开眼看,正准备埋怨她几句,忽然发现她的神情不对劲。
只见玄真子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滴溜溜乱转,侧耳细听着什么。玄真子的感官极其敏锐,能听见远处极为细微的声音,这并非天生,而是一种道术。
说实话,我挺恨这个本事的,只要是在家里,无论我在哪儿说错点话她都能听见,身为丈夫,这实在是个悲剧……
“听见什么了?”我压低嗓门问。
玄真子侧过头,用晶亮的双眸看着我,表情似笑非笑,说:“咱们在这里遇见熟人了。”
“谁?”我立刻来了精神。
玄真子微微一笑,说出了个我打破头都想不到的名字查道明!
“我靠!”我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瞠目结舌。
当日在巫山一别,查道明还算机灵,逃过了追捕,从此后就渺无音讯,没想到他竟然跑来了美国。转念一想我明白了,查道明和马红旗私交甚好,他们肯定一直保持着联系,应该又是他把人给支派过来的。
虽然查道明是个逃犯,不过这里并不是中国,我对他的印象也不算很坏,再加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乡遇古旧的感觉油然而生。就立刻下床,随便套了两件衣服,准备下楼去见见他。
刚下了一半楼梯,楼下果然传来谈笑声。
这么多年过去,我对查道明的声音还是很熟悉,他的嗓音独特,儒雅而有磁性,很好听,这和他做过大学教授不无关系。
查道明和本森正在谈钱的事,因为我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可以为你们的课题组提供10万美元的资助,过后你们只需开出清单,我不要任何回报。”查道明朗声说道。
我听得心中暗骂:这老小子,到了美国还这么有钱,居然还赞助别人的科考活动。
其实我事先并不认为查道明会来美国,他的专长是考古……盗墓,而美国拢共才几百年历史,哪有古墓让他盗?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正琢磨着,楼下又传来查道明的声音。“不过,我有个条件,我本人也要参加这次的考察,并且共享一切成果。”
我明白了,查道明本身也是位学者,他是想用钱买这次机会,在学术界获得成就,这样的做法并不鲜见。
本森闻言沉默了,估计是不大愿意,但又舍不得这十万美元的资助。趁着他们沉默的功夫,我走下了二楼。
二楼小客厅里,查道明果然在,他坐在沙发上,胸有成竹看着对面的本森,而本森正在低头沉思。看见我下来后,查道明连忙起身,冲着做了个揖,满脸笑意,摆了摆手示意我先不要说话。
果然!我当时心里想,这老小子看见我一点都不吃惊,肯定是事先就知道我在这里,那必然是马红旗透露给他的。
这俩人正在谈事,我也不好打扰,就先在一旁坐着。
查道明等我坐下后,方才坐下,对深思的本森说:“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你应该清楚我的为人,我只想知道其中的秘密,至于名气,那不是我查某追求的东西,到时候你要发表任何东西,都不用署上我的名字。”
这话说的本森眼睛一亮,立刻伸出了手,痛痛快快喊了一声,“成交!”
啪!
两个手掌拍在一起,这事情就算谈妥了。
第二十六章:敌意
“说吧,你究竟什么目的?”看他俩谈好了,我方才淡淡问道。
我对查道明的感觉很复杂,他是个罪犯、盗墓贼,令我不齿,不过这人仗义、有原则,又让我敬佩。总的来说,我不算讨厌这个人,却希望永远都不要见到他才好,只可惜事与愿违。
查道明对我的感官肯定与我迥异,他见事情谈妥,扔下本森,张开怀抱对我走了过来,朗声大笑着,“多年不见,犹记当年,小米师傅,总算又见到您了……”
查道明一把拥抱住我,说着说着竟然潸然泪下,我被他弄得不知所措。不过随即我就明白,这老小子想家了,只可惜,他永远也回不去了……
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如果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不知他会不会还走这条路。
闲话不表,被查道明拉住好一番唏嘘后,他终于肯放我走了,接下来就是计划这一趟的行程。
在原本的计划里,这一趟就是我们这边三人,加上本森和他的助手安东尼奥,现在又多了个查道明,总共也就六个人。
据本森自述,他没有家室,所以能随处探险,几乎所有节假日都是在野外独自度过的。前一段时间他去大峡谷露营,偶然发现一处岩壁上有打量类似甲骨文的字符,他立刻拍了几张照片,回家后就找人破译,然而无人认得。
谈到这里,本森把那几张珍贵的照片取出来,摆在了我的面前。
看见这些照片,我也傻眼了,只认识一小部分字,根本就连不成句子。然而本森在我指出几个字后,却大喜过望,据他说,他咨询遍了全球知名的古文字专家,还从没人敢说确认一个字,到我这里就算是巨大的突破了!
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这些文字的确来自中国,只不过年代可能比想象中还要久远。
由此,他对这一趟更加自信满满,认为至少能得到一定的收获。
规划好行程后,又休息了一天,翌日,我们踏上了旅程,由于本森对这个发现很谨慎,事先他怎么也不肯透露地点,只是说到了自然会知道。
他这种人我也能理解,就由他去吧,一辆旅行车加上一辆皮卡,载着我们所有人奔向西北面,毫不起眼。查道明的十万美元主要花在了高档摄影和通讯器材上,这些东西太贵了,十万美元根本就看不见什么东西。
美国地广人稀,亚利桑那更是如此,出了城就是荒野,景色不错。我们三人坐在查道明的旅行车里,两个女人坐后面窃窃私语,不时用新买的相机拍照,发出惊叹声。
我从她俩身上收回目光,心中苦笑,他们哪儿是来探险的,整个就是出国旅游。
“小米师傅,你和玄真子道长完婚居然不通知我,查某很失望了……”查道明边开车边感叹。
“去你的吧。”我没好气的抢白了他一句,“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还能赶回来喝喜酒不成?”
这话点到了查道明穴位上,他只得干笑两声揭过,继续开他的车。
从清晨开到黄昏,我们终于到达了科罗拉多高原的边缘,今夜准备就在这里露宿。高原内峡谷纵横,车子根本没法进去,只能留待第二天徒步。
夜晚很快来临,晚霞将天地都染成了赤色,风声“呼呼”,一派西部荒凉景象。我们围坐在篝火边,谈天说地,把酒言欢。
“小米。”喝的正高兴,玄真子走过来碰了碰我,向着西面的山头上一指,我顺着她手指看,只见高坡上背衬着落日余晖,勾勒出一道矫健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像豹子。
本森发现了我们的举动,回头看了一眼,笑道:“那是这片峡谷的精灵,北美山狮,非常可爱的小家伙。”
“可爱?”我摇了摇头,我能看穿那头……北美山狮的灵魂,分明怀有恶意,甚至可以说是杀念,“你说的可爱,只是因为它想吃了我们吗?”
本森一愣,随即笑着起身走到他的皮卡边,探手从车窗里拿出了一把猎枪,熟练的上膛,对天开了一枪。猎鹿弹激发,发出很大的声响,那头猎豹的剪影稍一犹豫,转身没入了漆黑的山体中。
“就这样,不用大惊小怪。”本森把枪扔回车里,耸了耸肩,“人想吃动物的肉,动物也想吃人的肉,这很平常。”
本森看来喝的有点高,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他走回火堆边,重重往地上一坐,端起杯子接着喝。
查道明对我无比信任,他看出我的神色有点紧,凑过来小声问:“发现什么了吗?”
我缓缓摇了摇头,“说不好,但是刚才那东西绝对不是想吃我们,而只是想杀死我们,这有点不太正常。”
动物远比人单纯,它们猎杀只是为了充饥,一般不会有别的杂念,可我刚才分明看到了。只是我对这山狮根本不了解,也许这野兽本性有些古怪也说不定,所以我也不敢吧话说死了。
火堆另一边,本森和他的助手安东尼奥在大笑着碰杯,继续大口灌着黄汤,长着不着调的拉丁民谣。看着他俩的样子,我的心里有些发紧,这片高原给我的感觉并不好,就凭他俩这样放浪形骸,上次是怎么走进去的?
正琢磨着,我的肩膀一动,小白家仙跳下了地,扭着屁股爬向了本森,看见它的举动,我心中暗呼不好,尾随着跟了过去。
小白家仙一直爬到本森身边,毫无预兆,忽然对着他屁股就是一口,本森一口酒正含在嘴里,冷不丁屁股上传来剧痛,他被惊得向前一蹿,差点扑进了火堆里。
“嗨!”本森看见是小白家仙咬得他,当时就不乐意了,不等开口抱怨,我抬手将他打断。
“小白家仙比一般的人更有灵性,并且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它不会平白无故咬你的。”我一边说一边在小白家仙后面蹲下了身子。
果然,小白家仙赶开本森后,趴在地上,开始朝着他原本坐的那块石头下面嗅闻,还用鼻子尖不停的拱。
“石头下面有东西!”我立刻反应过来,缓缓探出右手伸向那块大石头,小翠也发现了什么,顺着我的胳膊蜿蜒而下,蛇头竖在我手背上方,直勾勾戒备着。
终于摸到了石头,我猛然发力,把石头掀开,然后赶紧缩回手。小翠发现了什么,连忙从我胳膊上游下去,把守住了另一面。
石头刚被掀开,传来一阵急促的“哗哗”声,下面盼着一条短粗的蛇,正在急促摇动着尾巴,发出类似流水的声音。发现被围住后,这条蛇立刻张嘴亮出毒牙,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威胁声。
“天,是响尾蛇!”本森失声惊呼,酒性立刻去了七分,他刚才就坐在这块石头上,完全没感觉到屁股下有蛇,假如刚才咬他的不是小白家仙……后果不堪设想!
作为北美最富凶名的蛇,每年都有许多人丧命在它的毒牙下,罕有死里逃生者。另外,被这种蛇咬后,肌肉会从内而外分解腐烂,痛不欲生。
“看来,你更愿意被它咬。”查道明学着本森的样子对他耸了耸肩。
本森的脸都绿了,下意识抬起酒杯想喝一口,待闻见酒味后,却喝不下去,抬手把半杯酒全倒进了火堆里,火头“轰”一声冲起了三尺高。
我看的暗暗皱眉,在野外居然毫无节制的痛饮烈酒,这位本森-斯威夫特自诩探险家,能活到现在,果然命大。
再看那条被两个小家伙包围的响尾蛇,恐吓一番无效后,终于发起了主动进攻。
刺猬是蛇的克星,响尾蛇根本就没法对小白家仙下嘴,所以它选择了进攻小翠。
其实响尾蛇怎么选择都是错的,两个小家伙,无论哪个都能轻易杀死它,全看它们乐不乐意。响尾蛇如果不主动进攻小翠还好,既然先发动了攻击,小翠也就没理由饶过它了。
响尾蛇的攻击速度奇快,并且准确无比,可这次小翠根本没动,它却咬了个空。没有丝毫犹豫,小翠一口把响尾蛇脑袋咬住,开始大口吞噬,吃面条一般“唏哩呼噜”的。
众目睽睽之下,只几秒钟,那条粗壮的剧毒蛇就被吞了,小翠满意的抻了抻脖子,又慢条斯理游回了我身上。
本森和安东尼奥对视了一眼,同时打了个哆嗦,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恐。
“小米师傅,怎么我觉得有些不对啊?”查道明小心翼翼说。
我点了点头,这个查道明跟着我跑了一趟巫山后,果然敏锐了许多,我也觉得这一片高山峡谷似乎敌视我们。关于山川有灵这回事,当真玄之又玄,即便是在巫法昌明的远古时代,大巫们也说不清其中的道理,但这事情应该是真实存在的,比如现在,我就隐约感觉到了敌意。
正思考着,后方传来警笛声,一辆警车呼啸着停在了我们旁边。
车窗打开,一个胖胖的女警探出头来,警惕的打量了我们一眼,大声说着话。我英语一塌糊涂,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方小梅小声解释:“警察在讯问我们有没有捕猎证,另外,命令我们立刻把明火处理掉。”
美国警察可不是闹着玩的,本森连忙用两根手指捏出狩猎证给警察过目,安东里奥赶紧挖土把明火填熄灭了。
一番检查后,没有问题,女警神色和缓了些,冲我们喊了几句话后,开车匆匆离去。
“她又说什么?”我只得继续求助方小梅。
方小梅深深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她说,最近科罗拉多高原不太平,总发生野兽伤人的事情,劝我们不要进去。”
第二十七章:野蛮世界
事情似乎有些不寻常,我仔细想了想,看着大伙儿说:“这高原上恐怕不太平,明天我呵玄真子进去,你们留在山外等待。”
“好!”
我刚说出来,本森和他的助手还有查道明就异口同声答应,这反应让我愕然,他们似乎不像是这么容易就被吓住的人吧?
“米先生,我这就把位置标注给你。”本森从车里掏出一张地图,立刻用笔勾描起来。
看着他专心致志的样子,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人一开始怎么都不愿把地方说出来,怎么现在这么痛快?还有,他刚才还醉醺醺的,转瞬之间就显得很清醒,简直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另外,我和查道明一起“做过事”,这人是个典型的枭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更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探秘的机会。
“小米,云真,我陪你们去吧。”方小梅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转头看,她和玄真子走在一起拉住手,相对点了点头。
我一想到这些人都奇奇怪怪的,也就没再坚持,把方小梅一个人放在这里,我隐隐有些不放心,还不如就一起去。
商量完毕,当夜我们就睡在车里,翌日清晨,大家伙儿伴着朝阳醒来,立刻就准备出发了。
科罗拉多高原是荒漠高原,里面峡谷纵横,不过绝大部分都干涸了,只有科罗拉多河奔腾咆哮,穿过了整座高原,形成了著名的科罗拉多大峡谷。拿起地图看了看,我们将要先找到科罗拉多大峡谷的中段,然后再顺流而下,到达一个叫做“达达兰”的隐秘所在。
“走!”看过其实路线后,我一挥手,三人背着硕大的登山包上路。
起始位置是一条峡谷,蜿蜒幽深,两旁是沙质山岩,越来越高,里面一片寂静。我们三人排成纵列,由我领头,玄真子断后,方小梅走在最中间。
临进入峡谷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三人在外默默看着我,神色各异,特别是查道明,居然对着我笑了笑,然后双掌重叠,行了个很正式的礼。
我看得瞳孔一缩,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念头转完,我们走进了峡谷中,回头已看不见他们。
“沿着这条峡谷一直向前,30公里后,到达交汇处,转向左,20公里后就将到达科罗拉多大峡谷。”方小梅也凑过来看,解释道。
她的话音刚落,玄真子拍了拍我肩膀,向高峡顶端一指,抬头看,一只山狮蹲坐在绝壁边缘,冷冷看着我们。
又来了。
我看得心头冒火,这是要干什么?!
“云真,能安抚住这个东西吗?”我转向玄真子问道。
玄真子想了想,说:“我试试看吧,不过这只山狮的灵魂似乎和普通野兽有些不一样,未必能成功。”
接下来,我们继续向前走,玄真子一路吟唱山音,高亢嘹亮的曲调在峡谷中回荡不息。
玄真子说的不差,这只山狮的灵魂的确有些不同,足足走到了中午,它一路在峡谷上方跟着我们,依然毫无反应。既然无效,也就只好放弃努力,稍作休整后,我们继续向前。
一直走到天黑,我们才终于走完了这30公里,到达了地图上标注的三岔路口,疲乏万分,只能在这里宿营。扎帐篷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那头山狮仍然在,它伏在悬崖边缘探头看着我们,双眼在月光的辉映下闪着绿光,如同一对幽幽的鬼火。
北美山狮体型比非洲狮要小一些,也纤瘦许多,异常敏捷,是北美独有的掠食者。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东西很可怕,不过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只要它敢接近,我就多得是法子对付它。
尽管如此,有一只猛兽在高处环伺,我们也不能完全无视,必须得安排人值夜。
帐篷搭好后,方小梅和玄真子睡觉,我坐在帐篷边值第一个夜。
其实我并不打算半夜叫醒她们,而是准备一个人守完一整夜,我是鬼巫,灵魂特殊,只需消耗些魂力,就足矣支撑一夜不睡也不会感到疲乏。
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我坐在月光里,抬头看着崖顶,那头山狮与我相隔几十米,也冷冷看着我。小白家仙和小翠似乎有点兴奋,从我身上下来,围着我追逐嬉戏,一刻不宁。
我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后半夜,月亮到了山崖另一边,衬在了那头山狮背后。突然,圆月下,那头山狮旁边又出现了另一头山狮,探出脑袋静静看着我。
我吃了一惊,站起身仰望。
在我的注视中,悬崖边开始一头接着一头出现山狮,越来越多,站成了一排,足有好几十。这么多猛兽,却没有丝毫声音发出来,只是默默看着峡谷下面的我,气氛诡异压抑。
“快起来,有情况。”我轻声低喝,玄真子五感聪明,我的声音足够把她惊醒。
果然,我刚喊完,张鹏被掀开,玄真子仗剑走了出来,在她身后紧跟着方小梅。抬头看见悬崖上的一幕,她俩的脸色也立刻变了。
山狮是独居动物,各有领地,一般绝不允许其他同类进犯,展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一幕不合常理。
毫无预兆,那头领头的山狮站起来,仰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紧接着它飞身向前一跃,纵向了峡谷另一边。这条峡谷大约有十五米宽,它竟然轻轻松松跃到了对面,前后爪交替在崖壁上一蹬,又纵向了对面。
山狮犹如装了弹簧,在峡谷间往来弹跳,走着“之”字,四个来回后就轻轻松松下到了崖底,与我们对峙。
接下来,咆哮声大作,所有山狮如法炮制,纵下了峡谷,我们的头顶上狮群来回乱窜,原本寂静的峡谷瞬间沸腾了。
我正准备上前,被玄真子一把揽到身后,她面沉如水,随手挽了朵剑花,双手张开,分别挡住我和方小梅后退,靠在了一侧崖壁上。
前方“唰唰”声一片,飞沙走石,整群山狮全都下到了崖底,占据了另一边,在头领的带领下,开始一点点往我们身前逼。
“我先拖住它们,你快想办法。”玄真子松开我俩,横剑在胸迎了上去,面对几十只凶悍的山狮,她毫无惧色。
方小梅的所有法力都和水有关,而这里是荒漠,她在这里完全没了本事,这个办法只能由我来想。
我立刻就地一坐,开始拼命振动灵魂。
这些可是凶猛的野兽,灵魂坚定,又很特异,我很难从外部掌控,只能再一次化身鬼巫去扑它们。
月光下,玄真子脚步坚定走到距离头狮三米远的地方方才停住,身形一矮,双手抱成圆环,长剑搭在了左手肘上,对着狮群猛一跺脚,大喝一声,“哈!”
喊声刚落,头狮立刻发动,咆哮着扑向玄真子,锐利的双爪展开,横着扫向她腰身。
野兽攻击猎物一般是用飞扑,可这只山狮显然知道长剑的厉害,它没有腾空,而是贴地进攻,这样可以随时利用敏捷的身形躲闪。
大猫独特的咆哮声中,玄真子不退反进,手抱的圆环“滴溜溜”一转,带着一片雪亮的锋芒,斜着扫向头狮的咽喉。
刹那间,仿佛吹响了冲锋号,山狮们全都狂风一般冲过来,锐爪扫过,峡谷里蒸腾起了黄色的烟尘。这些山狮分为两部分,其中一部开始围攻玄真子,另一些则扑向了我和方小梅。
玄真子剑锋扫过,头狮立刻后撤,将将躲过了旋转的剑锋,不过在剑锋扫过第二圈的时候,剑光陡涨,匹练般向前一吐,没入了头狮的眉心。
一剑致命,头狮哀嚎一声扑倒在地,玄真子身形不停,陀螺一般旋到了尸体上站定。回过头,一大群山狮咆哮着反卷了过来,汹涌如潮,声威骇人。
玄真子面露急切,剑光一扫,对着我的方向大喊:“小米,过来了!”
玄真子喊出来的瞬间,我的灵魂冲出了识海,带着尖利的鬼啸,正好撞进了当先扑过来的山狮识海中。狮群震动了下,我的鬼啸可以直接冲进别的灵魂深处,所有人和兽都听见了。
直接以灵魂攻击,对灵魂是不小的消耗,不过现在保命要紧,也顾不得了。
灵魂刚出窍,我的身躯一软,倒向了一边,方小梅连忙把我一把抱住,看向被我附身的那头山狮。
山狮的灵魂并不强,远逊于人类,可因为是猛兽,它们的灵魂异常坚定,我足足用了两秒钟,才把这头山狮的灵魂镇压下来,代替它掌控身体。
回头看,只见一头山狮已经冲到了我的肉身面前,抬起爪子扫向我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方小梅突然往我的身上一盖,把自己的后背留给了扫过来的利爪。
我魂飞魄散,想不到方小梅竟然会舍身护住我的肉身。
身为鬼巫,就算没了肉身,我也同样能以灵魂状态存活,可方小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无可挽回了!
我心头大急,连忙掌控刚得来的身体,对着那头山狮腰部撞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我狠狠撞在了那头山狮腰上,把它撞飞了出去,而它的爪子在方小梅背后擦过,挠出了四条带血的抓痕。方小梅吃痛,闷哼一身,浑身绷紧。
撞飞了那头山狮后,我连忙粗略检查了下,松了口气,只是擦破了点皮,没有大碍。
接下来我转回身,背对自己和方小梅,迎着扑过来的大群山狮发出一声狂怒的咆哮,合身扑了上去。
第二十八章:山魂
刹那间,血肉横飞,只是一瞬间,我掌控的山狮就被抓挠、撕扯成了一摊碎肉,而我也成功利用这句躯体,咬断了两头山狮的咽喉,成功把狮群逼退了几步。
这具身体死亡的瞬间,我立刻冲出来,又扑进了下一头山狮的识海,我现在是鬼巫状态,它们能听见我尖利的鬼啸,却看不见我,对此毫无办法。
消耗大量魂力后,我又镇压下了一头山狮的魂魄,掌控它的身体跑回方小梅身边,转过身与狮群对峙。被我凶悍的气势所撼,围攻我们的狮群有些畏缩,低吼着不敢靠近。
“小米。”背后被拍了两下,那是方小梅,她急切喊道:“快去帮云真,她被困住了!”
我抬头看,由于围攻的山狮太多,玄真子被逼到了崖壁下,背靠着山脚苦苦支撑,险象环生。
没有做任何考虑,我猛然从方小梅头顶上跳过去,蹬在崖壁上,乘着惯性往上冲了几步,一个倒纵,横越过峡谷,落在了玄真子头顶上。玄真子一眼就知道是我来了,连忙奋力向前挥剑,荡开了一大片空地。
我借力落在玄真子身前,低沉咆哮,示意她骑在我的背上。
玄真子秒懂,一个前冲上了我的背,挥剑刺向两侧。接住玄真子后,我立刻冲向对面,拼命撕咬着开路,由于驮着人,动作不太灵便,立刻被挠的浑身是伤。
十几米的峡谷几大步就冲了过去,我的身体已经变得破烂不堪,难以为继,向前扑倒,玄真子借势向前一纵,到了方小梅和我身前,挥剑荡开了一头正准备撕咬方小梅的山狮。
我再一次丢弃了身体,又扑进了一头完好的山狮是海内,这次足足花了五秒钟,才掌控了身躯,蹿到了自己身前。现在我和玄真子各自守住一个方位,护着方小梅和自己的肉身,相互协防背后,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斗到现在,山狮们已经倒下了十几头,死伤惨重,不过它们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在我们组成防御阵型后,它们没再胡乱强攻,而是聚合在一起,缓缓逼了过来。
这样的攻击模式明显要比各自进攻好很多,看着一头头目露凶光的山狮结成一体越来越近,我和玄真子连忙摆好架势,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还余下约二十多头山狮,我估计能拼得掉,只是我们恐怕会人人带伤,一个不小心……
正暗自鼓劲,忽然崖顶上传来了一阵“铮铮”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弹拨琴弦,只不过声音很单调,基本没变化。这古怪的声音传出来后,山狮们齐齐一震,停止了逼急,彼此低吼着,似是在交流什么。
“有人!”听见这声音,我心中立刻闪过这个念头,难怪这些山狮如此古怪,只怕是由人豢养大的,在灵魂里做了手脚。
下一刻,山狮们和着弹拨声,开始后退,等退出安全距离后,立刻攀上峡谷岩壁,敏捷的向上攀爬。
来得突然,去得也快,转眼的功夫,山狮们就走得一干二净,山谷中又恢复了寂静,如果不是地上扔满了山狮的尸体,根本无法想象刚才这里经历过如此惨烈的战斗。
危机解除,我的灵魂无比疲乏,从山狮是海内出来,钻回了自己身体。
已经失去意识良久的我又睁开了疲乏的双眼,努力动了动,方小梅察觉后,连忙把我扶坐正,玄真子单手将长剑背在身后,也靠了过来,仔细打量着我。
这一站终究有惊无险,唯有方小梅受了些抓伤。
见我无恙后,玄真子立刻扶住方小梅,检查过伤口后,取出创伤药准备给她治伤。这药物是我调配的,虽然不敢说效果有多好,不过一般的小伤帮助愈合绝无问题,这次因为主要在野外活动,所以带出来了不少。
涂药的过程中,前方传来低吼,那头最后被我缠住的山狮渐渐醒了过来,甩了甩头,看见我后,目光中露出浓重的恐惧。
我没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掐灭山狮的灵魂,也没有这必要,刚才我只是把它们的灵魂驱赶开,喧宾夺主罢了,现在我离开,它的灵魂渐渐归位,又醒了。不过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彻底吓住了智慧不高的野兽,它凶性顿去,难以抑制的怕我。
“别动!”玄真子一边为方小梅敷药,一边沉声低喝,她的声音里似乎暗含韵律,那头山狮立刻乖乖缩在了地上,再也不敢妄动。这些山狮的灵魂的确被人动过,不过刚才被我这么一搅和,已经恢复了正常,并且变得有些胆小,被玄真子一声就镇住了。
现在方小梅受伤,我身体虚弱动弹不得,只有玄真子还保持着状态,我们躺在一地山狮的尸体中,显得有些凄凉。
晚风穿过峡谷,“呼呼”作响,伴随着山狮的呜咽声,这感觉,说不出,说不尽……
上好了药,又裹好伤口,天光已经开始发白,就快亮了,裹伤的过程中,方小梅一声不吭,还不是微笑着说几句话让我们放松,展现出了出乎我预料的顽强。
又休息了一会后,等太阳出山,我也恢复了一些,这里不宜久留,我们相互搀扶着继续上路。
玄真子看见那头山狮依旧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大声呵斥了一番,那头山狮立刻乖的跟小猫似得,畏畏缩缩走到她身边,讨好的用脑袋蹭了蹭她。
方小梅也完全不怕山狮,在玄真子的目光中,骑到了山狮背上,伏低了身子。
由山狮驮着方小梅,玄真子扶住我,一行人开始沿着峡谷缓缓前行。
又一个白天过去,什么事都没发生,前方传来滔滔水声,我们到了第二个关键点,科罗拉多大峡谷。
峡谷前方豁然开朗,滚滚河水突兀地出现在了我们眼前,河面上白浪翻涌,水流湍急。
我们一直行走的这条峡谷相对较高,原本应该是科罗拉多河的支流,不过早已干涸了,现在和科罗拉多河有十几米高的落差。
天色将晚,我们没有继续赶路,在河边开始扎营。
刚来就遇到了危险,这一路远比我们想象的艰险,从种种迹象来判断,应该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我们只能谨慎些,不敢再冒进。
到了水边后,原本有些憔悴的方小梅精神大振,欢呼着跑到河边戏水,宛如个孩子。看见她这样,我和玄真子松了一口气,开始搭帐篷。
这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河口处视野开阔,人在水边精神也好了很多,不一会帐篷就搭好了。我刚把最后一根钎子插进地里,头顶上传来一声清朗的鸣叫,抬头看,蓝天上有一只苍鹰,正在盘旋翱翔。
由于距离太远,我看不出什么来,这里是科罗拉多峡谷,出现鹰并不稀奇。不过这只鹰一直在我们头顶上飞,直到天黑了才离去。
这一夜,受伤的方小梅被安排进帐篷里睡觉,我和玄真子共同守夜。
山狮乖乖的趴在地上,我和方小梅并肩靠在它身上,看着明亮的星空聊天。
“小米,又有没有觉得,小梅似乎有些不对劲?”一番闲聊后,玄真子终于说到了重点,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我点了点头,自从离开家后,我就感觉方小梅有哪里不对,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浓,却说不出究竟哪里有问题。
玄真子终究是女人,比我敏感的多,她接着说:“小梅以前都不爱说话的,可这次她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
“她……”我好一番斟字酌句,终于问出来,“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玄真子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神情显得很落寞,我也好不再问。
这一夜,就在相对无言中度过。
翌日,清晨。
经过了平平安安的一夜后,我们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开始准备下一段的行程。帐篷我们就丢在这里,接下来我们将要乘坐皮筏子,顺流而下,按照地图的指示寻找达达兰。
“达达兰”是当地印第安语,意思是圣灵之地,本森对此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对那里的地形描述也不多,只知道是印第安部落的墓地。
丢弃了帐篷,我取下身背的橡皮筏子,开始充气,不一会功夫,皮筏子准备好,被丢下了湍急的河流。
我和玄真子轻装上阵,跨进了筏子,各自执浆看向方小梅。她微笑着摇头走过来,将我们重重一推,皮筏子立刻被卷进激流中,开始飘向下游。
方小梅把我们推进了河中,自己却不上来,而是直接赤着脚跳进水中,围着我们跑了起来。她赤着双足,脚步轻快,如同没有分量的水漂,围着我们一圈圈的转,不时发出欢笑,宛如临波仙子,在她身后,留下长长一串水花。
这一幕如果被别人看见,准会惊为天人。
“小米、云真,这里的水真好,下来玩啊。”方小梅欣喜喊叫着,对我们招手。
我连忙缩着脖子摇头,我这秤砣哪里能下水啊……
看向玄真子,她的目光很复杂,有欣赏、有喜爱,还有……一丝莫名的悲伤。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一声清越的鸣叫,抬头看,昨天傍晚那只苍鹰又出现在我们头顶上盘旋,一路跟随着我们。
第二十九章:失灵
“小米?”玄真子投过来个询问的眼神,我摇了摇头,虽然看不不是太清楚,不过我感受不到敌意,这只苍鹰至少对我们无害。
方小梅也不再戏水玩耍,她轻轻巧巧跳上皮筏子,蹲在后面,看着翱翔的苍鹰出神。
天高云淡,鹰击长空,好一派自由自在景象。
这一次再无阻碍,皮筏子顺流而下,行的极快,当天中午的时候,就大致到了地图上标注的达达兰位置,我放下地图仔细观察两岸。
峡谷两边一路都是绝壁,到了这里也不例外,根本就没有落脚处,就更别提什么印第安村庄、坟场了。
前方转过一处急弯后,水面豁然变得平坦,水流变缓,岸边出现了一座不起眼的山洞,一位身穿彩色袍子,耳边插着羽毛的印第安老者站在水边,手捧一面石板,驻足观望。那只一路跟随我们的苍鹰扇动翅膀下降,落在了老者肩膀上,鸣叫了两声。
“钨丝,来五则离。”老者对我们招手大喊,我懵了,什么意思?
方小梅冰雪聪明,小声说:“他说的应该是:巫觋,来我这里。”
“……”我无语了,这发音,太有特点了……不过一位美国西部的印第安人,怎么会说中国话的?该不会是方小梅理解错了吧?
不管是不是,看情况再说,我和玄真子连忙把皮筏子向那边划,方小梅在这里似乎无所顾忌,再次跳下来站在水面上,弯下腰推船。
三人合力,皮筏子顺顺当当靠在了岸边,我们三人上了岸。
“老人家,你是喊我们吗?”怕人家听不懂,我故意学着他那古怪的腔调说,结果老头彻底蒙了,直翻白眼珠。
很难说清楚这人的年龄,50-90都有可能,通红的脸庞上布满了褶子,比菊花还要密,满头长发披肩,耳畔扎着两根小辫,典型的印第安人相貌。他嗫嚅了一番后,又端起石板匆匆忙忙看起来,然后毫无预兆,“噗通”拜在了我们面前。
“哈苏恰拉那窝,空吧哈……”老者念念叨叨,我和玄真子同时看向方小梅,可这一次方小梅无奈摇了摇头,她也听不懂了。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方小梅要是连这话都听得懂,那就真是神人了。
老者看出了我们的尴尬,意识到语言不通,接着他又看了看石板,拜了下后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无锡,坑我而来。”
这回我也听懂了,他在说:巫觋,跟我来……
我忽然发现,我也是个语言天才,只是这份天赋从未被发掘出来。
我们三人跟在这个陌生的印第安老者身后,走进了岩壁上的山洞,在里面七弯八拐起来。这个老者应该是照着石板上的符号说出来的夹生汉语,我们之间其实根本就无法交流,彼此鸡同鸭讲。
他那块石板我也偷看过,上面画的都不知道是什么,完全看不懂,对我们也毫无价值。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我还是能做出很多猜想,这里应该是和远古那支三万人的大部队有关,他们应该是来过这里,然后留下了什么,等待后来的巫觋发掘。
这个老者的先辈很可能担负了某个使命,并且一代代传到现在,终于等来了我们,至于这里的印第安人……说实话,我不认为他们是那些人的后代,不光是相貌和中国人差别太大,文明差别也很明显。
当然,以上只是我的粗略推测,至于究竟准不准确,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在山洞里转了许久后,眼前出现了天光,山洞出口到了。
走出山洞,外面是一座峡谷,绿树成荫,生机勃勃,在这荒凉的高原上很难得。山谷中建有上百栋石屋,印第安人往来劳作,一派生活气息,看来,这里就是本森口中的“达达兰”。
身边传来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附近的印第安村民纷纷走上来,对着领路的老者施礼,他也一一还礼。
“我喜欢这地方。”方小梅左看右看,面色兴奋,这话听得我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方小梅厌世了吗?!
我看向玄真子,她也同样忧心忡忡。
我们三人跟随着老者,穿过村落,来到了村外南坡,这里种满了一种红色叶子的树,有些像梧桐,满坡艳色,好像火一般。树林中有许多用石块搭成的半圆形建筑,有十几座,约两米高,在朝南的位置开了个洞,将将容得下一人进出。
走到树林边缘,老者就停下了脚步,抬起手对我们挥了挥,示意我们进去,他自己留在树林边缘,微笑看着我们。
走到第一座建筑门口,我愣住了,门边竖着座一人高的石碑,上面布满了字符。
这是比甲骨文还要久远的上古文字,类似的文字我曾见过,在马红旗带给我的看的石板上。现在可以断定,这里的确是中华上古先民留下的遗迹,可问题是,这些字我只能分辨出极少的部分,根本就解读不出意思来。
我连忙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纸笔,开始临摹起来,我描的很慢,务求准确无误。
一面石碑,我足足用了二十分钟才临摹完毕,然后我点她俩点了下头,当先钻进了建筑内。
刚一进去,方小梅就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里面中间摆着一张石台,台面上仰躺着一具枯骨,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事先的猜测没有错,这的确是坟墓,可却又很不寻常。
一般人死后,都是埋入地下,归于尘土,这这具尸体却什么都没做,就露天放在石台上,任其腐朽,经过不知道多少年后,就连骨头都快朽烂了。
“怎么会这样?”玄真子也不明其意。
我叹了口气,这里面的缘由只有我懂,“这么做,是为了让死者的魂魄尽快消散。”
“为什么?”方小梅失声问道。
一般人死后,才去的种种丧葬措施,无不适为了让魂魄尽可能久的存在下去,为什么这个人要反其道而行之?
从种种迹象来判断,躺着的应该是某位大巫,如果措施得当的话,凭他的修为,魂魄即便是存在几千年也完全有可能,为什么要自戕?
对于巫觋来说,身体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魂魄的消亡才是重点,是什么让他“不想活下去”了?
我心中有了些猜想,不过也无法证实,还是看看其他墓穴再说。
一座座墓穴检查下来,几乎一模一样,每做墓穴里都露天放着一具已几乎完全腐朽的枯骨,无声诉说着那一段过往,道不尽的沧桑……
我们越走越沉默,到后来已完全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记着。我把所有墓碑上的铭文都临摹下来,玄真子帮助我规整好,放进了携行防水袋里,至于带来的高档摄影器材,我并没有动,我本能觉得,这些不该被影像记录下来。
至于那些临摹材料,我打算有机会,去请教我老丈人家,他们家解读这些东西应该不成问题。
终于做完了所有工作,天色又近黄昏,我们走出了这片墓园,到了和老者分手的地点后,愣住了。只见全村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人人手里提着锤、镐等工具,面色凝重。
我摇头暗探,走到了老者身边,我知道这些人不是要攻击我们。
我们三人出来后,村民们提着工具走进了墓园,开始拆除这里的墓穴,他们干的很仔细,石碑几乎被砸成了石粉,不留一点痕迹。我没有阻止他们,因为我觉得他们做的对,有些东西,还是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为好。
不等村民们干完,老者带着我们走向另一边,那里紧挨着红叶墓园有一栋石屋,屋顶上停着一只苍鹰,四周围卧满了山狮,正是前夜袭击我们的那群。和那时候比起来,这些山狮简直温驯的像小猫,看见我们后,它们面露畏惧,连忙让到了一边。
看来那一夜的血战,还是给它们留下了阴影。
这些野兽都是部落里养的,村民们应该是学了一些巫术,这些野兽多多少少受了些巫化,与一般人工饲养的灵魂迥异。当初的先民传授给他们巫术,应该是用来守护某些秘密的,现在已不需要了。
当天夜里,老者遣散了所有山狮,洗净它们的灵魂,放归大自然。我们一行三人当然就住在这栋石屋里,与先被大巫们毗邻而居。
翌日,村民们划着独木舟,载着我们三人逆流而上,一路上,十几条大汉低声吟诵,如泣如诉,曲调古雅。
玄真子问我,“这是巫颂吗?”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从曲调来看,的确可能是某种巫颂,只不过得其形而不得其神,终究他们不是巫觋。
村民们一直把我们送到来时的河口,方才调头回家。
河口处,我们的营地还在,那条被我们驯服的山狮也没有离开,一直伏在帐篷边等着,看见我们登岸,立刻迎了过来。
接下来我们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归途,那头山狮一直在后面跟着,不愿离去。